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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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7-1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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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易懂的現代魔法 03
Ghostscript for Wizards
作者:櫻阪洋
插圖:宮下未紀
譯者:林其磊
事件的契機是起於一隻在銀座徘徊的黑貓幽靈。透過幽靈腳本的魔法,歷美回到了6年前的世界,並且遇見當時還存活的黑貓與銀髮少女-弓子。覬覦少女手杖的魔法師,目標是手杖中暗藏的魔女遺產。當「聖誕鈴聲」的旋律充斥於整座城市時,兩人與一隻的組合將在寂寥的百貨公司頂樓上迎接決戰時刻。蠕蟲型病毒-聖誕夜購物者啟動的傳說之夜,其故事在此刻揭曉!
作者介紹
櫻阪洋 Hiroshi Sakurazaka
「事件範圍是介紹欄的一半。」S先生如此說道。「案情陷入膠著了嗎?」這是警官的回答。「應該是吧。」「放心吧!因為我是繼承了正統推理之血的學生名偵探!」一想到這時候竟然還出現新角色,就讓S先生不禁抱頭煩惱。(待續)
宮下未紀 Miki Miyashita
我不太懂計算機、用手機打字也很慢,因此打算來學古典魔法。但我的眼睛是黑色的,應該看不懂爺爺的筆記,真教人傷腦筋啊。這是最近讓我感到煩惱的事。
主要登場人物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
銀髮紫眼的美少女。擅長使用古典魔法,曾祖父為歐洲的除魔師。
森下歷美
手腳笨拙且身材嬌小的女高中生。目前正在向美鎖學習現代魔法。
姊原美鎖
現代魔法的第一把交椅,現存最強的魔法師之一。與聰史郎兩人居住在銀座的古老西式建築內。
姊原聰史郎
美鎖的弟弟,身材高挑的高中生。絲毫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存在。
尚傑克-吉爾伯特斯
神秘的白人男性。企圖取得封在弓子手杖中的魔女圖書館。
毛球
以銀座三丁目為地盤的黑貓幽靈。
CONTENTS
prolopue:six years ago #1
1.the present #1
2.the present #2
3.six years ago #2
4.six years ago #3
5.six years ago #4
6.six years ago #5
7.six years ago #6
8.six years ago #7
9.back to the future
epilogue:the present #3
postscript:the fastest claw alive
後記
six years ago #1
prolopue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沒有穿內褲。
這並不只是「因為照明和角度看起來像沒穿,但其實有穿喔,所以請不要來信抗議。」
之類的詭辯,而是名符其實地沒穿。
然而這不代表她加入了不穿內褲同盟,或是沉迷於不穿內褲之類的養生法,而且她也不是平常就沒穿,只是今天這個時候正巧沒穿,用機率來說,大約是相當於三萬六千分之一左右的罕見情況。
這是真的。
沒有騙人。
呃……雖然她在嬰兒時期可能也沒穿內褲,而是穿尿布,不過她平常也不可能在裙子底下什麼都沒穿的狀況下跑到街上亂晃,實際上弓子的內褲穿著率(推測)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九九七,這點弓子可以對自己到目前為止活了十年有餘的歲月以及雙蛇魔杖發誓。
總而言之。
弓子沒有穿內褲。
她每次踏出步伐裙子都會直接碰觸腰部,輕輕揚起的布料會在弓子腳跟接觸地面的同時貼上臀部,並隨著下一個步伐再次揚起,因為緊張的關係,從腹部表面滲出的汗珠會從沒有內褲阻攔的腰部通過,滑落大腿內側,直到接觸襪子才停止。
弓子煩躁地歎了口氣。
明明都已經小學五年級了,為什麼那種叫做男生的生物卻還那麼幼稚呢?是因為男女的成長差異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大嗎?還是說,那些人腦部的成長,其實在幼兒園的階段就停止了?
尤其是那個性騷擾大變態!竟然掀女生的裙子,實在是下下下下下流透頂!
就是因為這樣,弓子才討厭去上小學,要是和過去一樣請家教來教,根本什麼問題都不會有,雖然只過了三個月,但是經過今天這件事之後,已經讓她徹底明白那裡是個根本不需要去的地方了。
同學們沒有知性、無能的教師們雖然表面上出言叱責,卻不打算採取根本的解決手段,只會說些「男生就是會對喜歡的女生搗蛋」之類的廢話想息事寧人,憑什麼要弓子降低水平去和那些到了小學五年級還不懂得自律的生物打成一片呢?愚蠢也該有個限度。
當然,弓子也明白,自己一樣有不對的部分。
雖然被人掀了裙子,可是因此將內褲脫下朝人丟的做法也太不成熟了,現在弓子也在反省自己當時的舉動。
『那麼想看的話,你就一輩子都戴在臉上吧!』
隨著這句話飛過半空的內褲,命中了一名男孩的額頭,接著內褲順著那名男孩的短髮滑下,輕輕落在他的右肩上,雖然那是印有可愛條紋、自己相當中意的一條內褲,不過事到如今也別無選擇,這是為了正義付出的代價。
但是……
被內褲丟到就放聲大哭,那又是什麼邏輯?卑鄙小人。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傢伙還算是男人嗎?早知如此,當初不要掀人裙子不就好了?
先前站在自己這邊的女孩看見那男生一哭,也開始與自己為敵,她們圍著弓子,不斷尖聲嚷嚷,之前越大聲高喊要除掉性騷擾色狼的人,這時候翻臉的速度也越快,彷彿有錯的不是那個掀裙子的男生,而是弓子才對……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弓子選擇從學校早退回家,弓子一回家,便抓起在自己房裡的雙蛇寬杖,隨後又立刻離家,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只要待在家裡就會被母親追問原因,遺憾的是,這也讓弓子沒有時間穿上新的內褲。
在轉搭電車之後,弓子現在位於銀座的街道上。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是名會吸引眾人目光的少女,身為奧地利人的曾祖父隔代遺傳給她的銀色頭髮與紫色雙眼,總是會吸引他人片刻的好奇心,旁人擦身而過時瞬間浮現又消失的獨特眼神,對弓子來說是早已司空見慣的景象,就算不習慣也不行。
但是,雖然現在走在街上的自己只是少穿了一片薄布,感覺卻好像身體被全世界路人的視線給射穿一樣。
內褲這種東西還真是意外地深奧。
弓子慎重地抬起腳,帶著幾許怒氣踏出步伐,接著,她開始用有如紫水晶的雙眼四處觀望。
聳立於銀座三丁目的大樓群,沉默地俯瞰著身高一百四十五公分的弓子,和遙遠的天空相比已經垂降到極低處的太陽,此刻正散發出微弱的光線,並在大樓窗戶的反射下將弓子的銀髮染成了蜂蜜色,穿過群襬的冷風讓枯葉飄在空中,枯葉也隨風不停翻轉。
街頭雖然有成排裝飾華麗的樅樹,但是在十二月的街頭,似乎沒有人有閒情駐足欣賞,就連弓子這名將長度與自己身高不成比例的手杖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的少女,路人也僅是瞥過一眼,隨後又陸續融入背景當中。
弓子現在正要前往某個地點。
那個地點的名稱是姊原十字魔法學院。
那是距今超過百年以前,由身為陰陽師家系的姊原創設的西洋魔術研究所,據說那是個不拘泥血統、家系、為了廣招有才之士所創立的學院,其中能人輩出的魔法師對當時大日本帝國的發展與現代化有著卓越貢獻,尤其在日俄戰爭時期更有著驍勇善戰的表現。
……曾祖父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所留下的筆記中是這麼寫的。
正隨著穿過大樓的風不斷搖晃,同時發出刺耳的聲響,頭上飛舞的大群烏鴉則是以詭異的合唱歡迎弓子到來。
老實說,這棟建築的氣氛讓人根本不想踏進其半徑一百公尺之內。
弓子並不相信幽靈或鬼怪那類騙小孩的東西,但是,弓子也實在沒有意願要在沒穿內褲的狀態下踏入這棟彷彿會有幽靈出現的廢墟,她雖然明白一直呆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卻也不想繼續前進。
群襬隨風搖曳。
接著,弓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既然這裡已經是廢墟,那就必須思考該如何取得魔法的教科書才對。
弓子下定決心,邁步走近大門。
插圖007
而一名白人男性也是在此時出現在她的面前。
「Joyeux Noel,Mademoiselle(聖誕快樂,女士。)」
男人這麼說道。
那是個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生氣的男人,他那沒有任何皺紋的肌膚看起來像是青年,卻也很像蠟像;藍色的雙眼看來有如彈珠一般,卻也像是老人才會擁有的眼睛。那名穿著古典三件式西裝的男性,蠟像般的面孔上浮現了喜好和孩童親近似的溫和笑容。
然而弓子的腳步卻緩緩後退。
因為她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雖然弓子自己無法清楚解釋那種感受,可是她此刻的心情,或許就像被放在肉食動物面前的草食動物,而那名男子只是露出微笑便讓弓子動彈不得。
「……這個國家都不教人要打招呼的嗎?」
男子再度開口,這次說的是日語。
「您、您好……」
「妳擁有不錯的程序代碼呢,繼承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人就是不一樣。」
「……程序代碼?」
「是的,程序代碼。」
「您認識曾祖父嗎?」
「我們是老朋友了。」
男子說到這裡,輕輕地笑了幾聲。
「您在笑什麼?」
「曾祖父啊……看來我的年紀也不小了。」
「開玩笑不適可而止,可是會讓人笑不出來的喔。」
「我並沒有開玩笑,不過……也罷,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說明,就長話短說吧。把那根手杖交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
「我不需要雙蛇魔杖,我要的是克裡斯特伯爾特封印在手杖內的魔女圖書館。」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把手杖給你的。」
弓子把銀色的手杖藏在身後。
現在雖然明明是冬天,但是弓子的腹部再度滲出汗珠,並且沿著大腿滑落。
「瞭解敵人的力量也是能力之一喔,女士。」
男子帶著不變的溫和笑容朝弓子逼近。
對了……
弓子在這時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是聖夜。聖誕夜。
對於繼承了受詛咒的宿命、沒有任何同伴的魔法師來說,這或許是一年中最適合遭到懲罰的日子。
the present #1
1
我是幽靈,同時也是貓。
也許該說我基本上是貓,順便也是幽靈才對,不過那不重要,因為在現在這個時候,無論怎麼說都不會對大局有任何影響。
有種說法認為貓有百萬條命,但是我已經死了,因為我是幽靈。還是說,上次正巧是我第一百萬次死亡呢?
恭喜我自己百萬次紀念日快樂!
雖然我根本不會去數自己死過幾次……
我沒有名字。
以前或許有,但因為我是在好幾年前死的,所以已經忘了。
話說回來,我這個種族本來就不是很在意名字,因此就算我還活著,能不能記住名字都很難說,所謂的稱呼就是那樣的東西,反正就算有人取了,肯定也都是像小黑、鍋巴之類一點創意都沒有的名字。
真是的,人類總是隨便地用顏色來稱呼貓,況且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其它的黑貓,要是去依賴那種菜市場名字,說不定有天連存在價值都會面臨威脅呢,人類或許對這種事毫不在意,但是對貓來說,那可是十分嚴重的問題。
因為二十克的灰色腦細胞在高速運轉,所以我能夠思考。
我就是我,是現在在這裡思考、獨一無二的存在,稱呼方式是外側世界的問題,因此別人想要怎麼叫,都與我的自我沒有關係,因此我就算沒有名字,也不會構成任何障礙,我可以像現在這樣散步、曬太陽、吃東西。Q-E-D(證明完畢)。喵喵喵。不對,我是幽靈,所以不用吃東西。
正如各位所見,我有點重視邏輯,貓是很重視邏輯的,要是之前不知道,最後趁現在記住。
在人類稱之為銀座的城市一角,那裡的一棟西式建築正是我的地盤,那棟建築是從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總之就是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家系就一直存在的房屋,人類似乎將那棟房子稱為鬼屋或銀座秘境,由於那是身為幽靈的我擁有的領地,因此說是鬼屋倒也沒錯。
佈滿籐蔓的牆壁是用磚塊砌成,用爪子攀爬相當方便,稍微傾斜的屋頂以及門柱頂部的平坦部分,也十分適合午睡,經過歲月洗禮帶有多少凹凸痕跡的石頭既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總是能夠令我進入舒服的夢鄉,因為房屋老舊,我用來當成主食的老鼠也十分豐富,要是沒有烏鴉吵鬧的叫聲,這裡甚至可以說是天國,不過再次說明,因為我是幽靈,所以不用吃東西。
房子裡住了兩隻人類。
一隻是母的,這母人和貓一樣,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有時候雖然會在半夜起來,可是也有整天都沒有離開床上的時候,那隻母人擅長浪費食物,如果通風扇轉動時是那隻母人站在廚房,就必須特別留意,一定要在鼻子被臭歪之前逃跑,而且不時還會發出對貓的聽覺來說等於是拷問的噪音,真是會找麻煩的母人
雖然貓的眼睛沒什麼分辨色彩的能力,但是這隻母人似乎原本就沒有顏色的樣子,就連我勉強能分辨的藍色以及綠色,也絲毫不存在於這隻母人身上。
我在門柱上睡午覺的時候,這隻母人甚至還會刻意伸手搔我的下巴,真是大意不得,竟然跑來摸幽靈,真是沒常識的人類。喵。
另一隻是公的。
這只公人則是過著規律的生活,他每天早上在固定時間醒來,並且穿著相同的衣服出門,在下午偏晚的時間回來後,就會穿著水藍色的圍裙整理庭院,他也不忘早、晚兩次將裝了牛奶的盤子放在門邊,以人類來說,他算是相當上道的傢伙。
會在我的地盤內每天準備食物,也就是說,這傢伙應該算是我的小弟,雖然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打贏他的,不過能讓可以說是最強生物的人類當小弟,我也挺有一套的,或許這都是因為我成為幽靈後所擁有的貓德吧。
這只公人以人類的平均標準來看,身體算挺大的,力氣似乎也不小,但是在這棟房子裡,看來是母人的地位較高,身為我的小弟,他還真是丟臉。
今天我在屋頂上打滾的時候,公人一樣按照往例走出房中開始準備牛奶。
我也從屋頂跳到屋簷,在空中一個翻身後落在門柱上。
喵~
我對他發出慰勞的叫聲。
公人沒有轉頭看我,開始在盤子內倒入貓用的牛奶。
不敢和我視線相對正是他怕我的證據,就算他塊頭再大,面對在門柱上取得地利的我自然沒有勝算,他真是個膽小的人類。嗯,很好、很好。
我等待那只公人恭謹地離開之後,便開始舔起牛奶。
嘖、嘖。
雖然有點煩,不過因為我是幽靈,所以不需要進食,但是該怎麼說好呢,模仿生前的行動會讓內心得到安穩,其實就算我將舌頭深入液體,白色的牛奶也不會出現一絲漣漪。
幽靈沒有食慾,就算想遵從本能狩獵,也碰不到麻雀或老鼠,也不能抓電線桿來表示地盤,就連那只公人難得為我準備的牛奶,也會在我外出巡邏的時候被其它的貓舔光,幽靈就是這樣的東西。
我總覺得自己過去似乎犯了某種錯誤,因為那個錯誤才讓我失去性命,不過應該不會像某個大文豪的小說裡寫的貓一樣,在喝醉之後摔到水缸裡溺死才對……我希望不是那樣。
我雖然想像過既然會死,那麼在死亡時的經驗,應該也會痛苦得要死,幸運的是,我沒有關於當時的記憶,真是可喜可賀。要是我能回想起那痛苦得要死的經驗,豈不是會再死一次嗎?光是變成幽靈就已經夠辛苦了,要是成為幽靈的幽靈,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在每個有生命的生物背後都有司掌死亡的魔物,人類有人類的、貓有貓的魔物,他們擁有利用發條轉動的鐘,會不斷發出計時的聲音,只要仔細聆聽,所有生物都能夠聽見計算死亡的秒針聲響,只有人類會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然而所有野生的動物全都知道魔物的存在。
因此,對貓來說死亡是命運,無須掙扎,生命的終焉遲早都會到來,生命原本就是奪取與被奪取,身為肉食動物的貓相當清楚這個道理,掠奪生物的死骸、吸取他者生命,吾等眷屬才能活下去。
雖然人類常說殺死貓會禍延三代之類的話,這些都是騙人的,只不過是因為貓晃動的尾巴看起來像蛇、貓眼在黑暗中會發光、捕殺獵物的可怕樣貌等等理由,人類才會擅自幻想出此種說法。
就算死亡到來,無須特別感到悲傷,也無須對死亡驚慌,只需要抱著平穩的心接受其到來,接受自己命運的貓就算死去也不會變成幽靈。
而我則是犯了錯誤,而那個錯誤,多半就是我會以幽靈貓的身份存在於這裡的理由。
至於是什麼樣的錯誤,因為已經忘了,所以我也不曉得。
今天我依然無法讓盤中的牛奶減少,繼續在銀座街頭遊蕩。
*
「午安。」
空中吹著溫暖與涼爽各半、告知春天結束的微風。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與同學阪崎嘉穗兩人來到姊原家的歷美,帶著心情愉快的表情仰望眼前這座外表陰森的西式建築。
「午安。烏鴉先生、貓先生。」
歷美開朗地對停在鐵門上的烏鴉與在腳邊舔牛奶的黑貓露出笑容,黑貓只是用狐疑的視線瞥了歷美一眼,而烏鴉則是用一聲「嘎」回應。
和往常一樣在庭院灑水的姊原聰史郎,是用發現沙漏根本沒有開洞的眼神注視歷美。
「嘖!」
聰史郎失禮地大聲咋舌。
他打直了自己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挑身軀,瞪著眼前兩名來訪者。
「……Sabbat不是昨天嗎?」
「昨天因為材料不夠,所以延期了。」
「所以那個笨女人才會跑來?早知道我就該晚點回來。」
聰史郎一臉不屑地抱怨。
「不可以這樣說人壞話啦,說人笨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喔。」
「少對我用那種小學生的說法。妳已經是個矮冬瓜了,要是連腦袋都退化怎麼辦?」
「那根本是兩回事。況且就算是小學生,對的東西就是對的嘛。」
「好,妳說得都對。」
「總覺得你那樣說,也很讓人火大……」
「囉唆,快進屋裡吧。」
「你剛才說的Sabbat,是魔女集會的意思吧?」
「是啊。有什麼不滿嗎?」
「嘿嘿。Sabbat、Sabbat!」
「不要很開心地說那個字!」
「咦!我們是要辦魔女集會呀,因為我是想成為魔法師才來這裡的嘛,說自己是魔女又有什麼關係?」
森下歷美正在學習魔法。
雖然說是魔法,卻不是唸唸咒文、揮揮魔杖就能把人變成青蛙,或是能騎著掃把在天上飛的古典魔法,要是修行個兩千年左右,或許真的能使出那樣的魔法,總而言之,那跟現在的歷美沒有關係。
歷美所學的魔法是用計算機來執行被稱為程序代碼的程序、藉此來發動魔法的現代魔法,以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計算機的基板跟人類的肉體似乎是一樣的東西,雖然對剛入門的歷美來說,還不是很清楚那方面的理論,不過她就是覺得現代魔法這樣的稱呼,聽起來似乎比古典魔法來得帥氣。
身為她師父的姊原美鎖則是在國立大學研究函數型語言的研究生(註:第一集事誤譯成大學生)。她是個美麗、聰明、親切,偶爾還有些嚴厲,除了有時會做出加入奇怪材料的料理之外,幾乎沒有缺點的女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身為程序高手的美鎖能夠寫出讓特定產品銷售量上升,或是讓競爭產品銷售量下降、詛咒對手之類在暗中發揮作用的程序,然後再賣給各個大企業,她所建立的程序會莫名發揮作用的消息早已傳遍業界,因此美鎖身邊總是有工作上門,相對的,她也會要求對方支付正常人絕對不會想支付的巨額報酬。
而聰史郎正是美鎖的弟弟,比歷美大一歲的男孩。
他是個因為身材稍微高挑、容貌端整、反應迅速、運動神經優異就自以為是的討厭鬼,正確來說,這種人一般都叫什麼來著?完美超人?
而歷美則是身材矮小、鼻子低、胸部的高度相當於初學者用坡道、明明已經高中二年級,穿便服卻還會被人誤認成小學生的人,不知道運動神經是不是被遺忘在母親體內,歷美在一片平坦的地方也會突然摔跤,成績沒有特別優秀,永遠在開發中的胸部雖然和一旁的嘉穗一樣,但是嘉穗和歷美不同,是個可以靠腦袋取勝的人。
為了尋找改變自己的契機,歷美決定選擇學習魔法。
魔法絕非萬能,一定要說的話,甚至是個十分不便的道具,以魔法從人類的歷史中完全廢除這件事就能明顯知道這個道理,而人類也已經實現了只要使用科學的力量,就能得到更勝魔法效果的成就。
歷美之所以學習魔法,是為了將那個偶然邂逅、名為魔法的神奇力量,親手將其轉變成自己的命運,美鎖是這麼告訴歷美的。
然而聰史郎卻不相信魔法,所以用魔法讓他屈服成為了歷美當下的目標。
「哼!」
歷美激動地對著聰史郎做了一個鬼臉。
不知道是不是要幫歷美全力的攻擊助一臂之力,原本舔著盤中牛奶的黑貓走近了歷美腳邊,那隻貓雖然不是幼貓,依然是只還沒徹底變為成貓的小貓。
只見那隻貓「喵~」地發出撒嬌的聲音,接著便開始嗅起歷美的靴子。
「你開始養貓啦,好可愛喔。」
「我才沒養貓。」
「這孩子是野貓嗎?」
「妳說哪個孩子?」
「這孩子就是這孩子啊!」
歷美伸手指向腳邊的貓咪,而那隻貓似乎已經嗅膩了這個侵入自己地盤的陌生物體,開始走向嘉穗的腳邊。
「……原來如此。」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嘉穗小聲說道。
「原來如此是什麼意思,嘉穗?」
「以前在學校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我也看不見有貓。」
「咦!騙人,牠正在到處聞呢。妳看!就在妳腳邊!」
嘉穗稍稍移動了那在單眼皮底下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腳邊。
「沒有反應,就像屍體一樣。」
「妳剛剛說什麼?什麼意思?」
「不懂也沒關係。」
「嘉穗~」
就在這個時候,屋內傳來了刺耳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勉強用鋸子去鋸金屬的聲音,也許是受到噪音驚嚇,黑貓迅速穿過大門的欄杆,跑到銀座的街道上。
「啊,跑掉了。」
聰史郎臭著一張臉看著發出可怕聲音的房子,接著無奈地抓了抓頭髮。
「老姊不知又在搞什麼名堂了,原本這裡就已經不斷有許多糟糕的傳聞,她還要繼續把這裡的名聲弄爛嗎?」
歷美和嘉穗則是互相對望。
「話說回來,妳們之間的對話總是像剛剛那樣嗎?」
「……差不多。」
「真是的!到這個房子來的每個人都不正常!」
聰史郎說完後便露出疲憊的表情,抬頭仰望早一步飄著夏季雲朵的五月天空。
歷美和嘉穗在聰史郎的帶領下進入屋內,口中不斷嘀咕抱怨的聰史郎帶著她們來到了不斷發出吵雜噪音的房間前,然後推開房門。
就在聰史郎推開房門的瞬間,便立刻為自己眼前的景象傻眼。
美鎖正在用鋸子試圖鋸開金屬臉盆。
「妳、妳、妳……」
「唉呀,是聰史郎啊,歷美和嘉穗也來了。」
「妳在幹什麼!」
「你來得正好,能幫我把那個罐子拿來嗎?」
美鎖穿的是黑色牛仔褲搭配白色襯衫的輕便裝扮,那彷彿像是從黑白液晶屏幕中出現、感覺不到任何色彩臉孔上,戴著一副系有鏈條的眼鏡,在頗為豐滿的胸部中央所垂掛的首飾,外觀就像從某塊電路板上拔下來的CPU。
房內還有著另外一名女性,她是擁有銀髮紫眼的少女——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但是她看來毫無意願幫助企圖切開水盆的美鎖,只是帶著像是困惑又像生氣的表情,坐在與美鎖有一段距離的椅子上。
「你聽到了吧?快點、快點!」
「妳到底在做什麼啊……呃……這不是鹽酸嗎?妳從哪裡弄來這個東西的!」
美鎖沒有回答問題,只顧著將鹽酸倒入紅酒杯內,接著她又在杯內放入從水盆上鋸下來的金屬粉末,並且加入了另一種不知名的透明液體。
看來她的目的不是要切開水盆,只是需要水盆上的金屬片。
下一瞬間,室內便充滿了刺激鼻腔的難聞氣味。
只見紅酒杯內湧出泡沫,其中的液體也變成水槽長滿水藻時會有的顏色。
「能溶解呢,跟我想的一樣。」
美鎖將紅酒杯舉到電燈的燈光下說道,其中紅銅色的金屬粉已經不見蹤影。
「……那個紅酒杯妳是從哪裡拿的?」
「廚房的餐具櫃。」
「拜託!」
「只要洗過就好了吧。」
接著美鎖又取出一根短鐵絲,並且將鐵絲伸入杯中的液體內,接著鐵絲末端便多了一團黑色、像是毛球般的物體,而在美鎖身旁,則是擺放著一個用來洗鍋子用的鋼刷。
「幫我拿噴槍來。」
「拿去。」
美鎖接過露營用的攜帶用噴槍,接著開始用火燒灼泡過液體的鐵絲。
在藍色的噴槍火焰中,有一部分浮現出綠色的火焰,隨即又立刻消失。
「哇!好漂亮的綠色……那是什麼?」
「焰色反應會看到藍綠色的是Cu。」
嘉穗小聲回答。
「也就是說,這個金屬水盆是正常的鋼製品。」
美鎖的反應似乎有些遺憾,聰史郎抱著胳臂站在一旁,弓子則是雙手托著臉頰坐在椅子上,而歷美只是將半個身子躲在嘉穗身後,露出腦袋觀看房內的景象。
「請問……那個水盆,是我昨天召喚出來的東西嗎?」
「是啊。」
「別說什麼召喚那種腦袋壞掉的話。」
「可是、可是……召喚魔法就是召喚魔法啊。」
森下歷美唯一會用的魔法,就是召喚金屬水盆的程序代碼,那種魔法能讓一個足以令小孩在裡面玩水的水盆在空無一物的空中憑空出現,到目前為止,已經發展出銅水盆、鐵水盆、有裝水的水盆共三種版本。
最近的目標則是召喚出鋼的水盆,雖然歷美不知為什麼接下來要是鋼水盆,但是聽嘉穗說在銅、鐵之後,接下來似乎一定是鋼的樣子,魔法的世界真是深奧。
「整個水盆都是銅製的,雖然我原本是期待會有一點像是魔法的東西……」
美鎖如此回答,她似乎是在調查這個水盆的材質。
「對不起。」
「沒關係啦,妳用不著道歉,畢竟我一開始也不抱什麼期待。」
「那就別用不抱什麼期待的心態破壞家裡的鋸子。」
聰史郎皺起端整的眉毛,撿起地上的鋸子抱怨。
他看了看與金屬摩擦變得殘破不堪的刀刃,鋸子是用來鋸木頭的東西,不是用來鋸金屬的,被鋸子鋸過的金屬水盆此刻正反射出耀眼的橙色光芒。
「不好意思囉,因為這東西菜刀似乎切不開嘛。」
「廢話!那樣更糟!妳自己看看房間,這是什麼慘狀!」
映入視線中的有金屬水盆、裝有詭異液體的罐子、鋸子、噴槍、裝有起泡液體的紅酒杯,這是個如果現在有名偵探跑來質問這裡是否為變態殺人的現場,會使人難以提出反論的光景。
擺在地板上的紅酒杯內,綠色液體仍然不斷湧出微小的泡沫,而以不同於原本用途的方式使用過的鋸子,現在也淒慘地扭曲著。
歷美沒有轉頭,而是轉動視線偷偷看向聰史郎的臉,她看見對方的表情就跟在西洋繪畫中常見的苦惱僧侶一樣。
「我現在要出去買東西,在我回來之前妳要把房間清好。」
「好啦好啦。」
「還有要記得把麵筋擺回廚房,不要再擅自拿走。」
「因為我沒有其它東西可以吃啊。」
「妳是池塘裡的鯉魚嗎?麵筋是用來放在味噌湯裡的。」
「直接吃也很好吃呀。」
「少囉唆!食物有固定的吃法,懂了嗎?廢液不要倒在廁所或水槽裡,也不可以在庭院挖洞偷偷埋掉。不是找業者來清,就是帶到大學去好好處理掉。」
「知道了啦。」
「這種話是要行動之後才能……」
噗咻!
房內發出了一個十分微小的聲音,聲音是從水盆所在的位置傳出的,此刻地板上正飄著紫色的煙霧,那裡看不見任何紅銅色的物體,就算不想看,大到只要放在那裡就一定會進入視線的金屬水盆,在聰史郎的眼前憑空消失,水盆並非掉入地上出現的洞穴中,也不是融化成一灘水,更沒有長腳跑掉,而是突然消失。
「……唉呀唉呀。」
美鎖臉上露出苦笑,看著聰史郎。
「這就是All at once,no tub吧。」
「我什麼都沒看見。」
「你還真是死不認帳呢。」
「妳少管。比起待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房子裡,我寧願選擇相信常識。」
「啊,是喔。」
「我要出門了,別忘記把廢液清掉。」
聰史郎轉身遠離在魔窟聚集的四名魔女,走向由人類與常識支配的街道。
the present #2
2
在足以舉辦舞會的寬敞空間中,有著數條粗大的電線,在靠牆的位置則是放置著數個沒有任何光亮的屏幕,並且這裡如同辦公室一樣,有許多椅子雜亂地擺放在屏幕前,在擺放螢幕的桌下陰影中,橙色的電源燈正緩緩閃爍,房間內充滿著低鳴的機械聲。
過去曾是魔法學校的姊原家,現在則像是計算機專科學校的一間教室,要是知道這棟外觀像是有吸血鬼居住的西式建築內塞滿了許多高科技機器,或許就足以讓附近的鄰居大吃一驚,而且這裡的照明不是搖曳著火焰的蠟燭,也不是閃亮的水晶球,而是日光燈的白光。
但是,最近的森下歷美也開始覺得所謂的魔法,或許就是這樣的東西。
地板上藍色和綠色的電線,就彷彿是這棟名為建築的生物皮膚內分佈的靜脈,在金屬電線中流動的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肉眼無法看見的電子信息,電子隨著程序脈動建立出程序碼,最後才變成魔法呈現在眼前。
今天美鎖的房間的雜亂度似乎更勝以往。
裡面有用來調查水盆材質而準備的鋸子跟噴槍,雖然光是這兩樣就已經十分詭異,不過其中還有舊式大鐘、外送披薩的紙盒、如同從電玩遊樂場的機台中拔下的遊戲桿外殼、有著動畫角色面孔的等身大人偶、看來一人無法環抱的樹幹殘株、西式便器等等,許多放在房間內不但沒用,甚至連用途都不知道的東西全都擁擠地堆在一塊。
在那樣的混亂中,唯有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保持超然的態度。
她的銀髮彷彿是由瑞士的鐘錶工匠一絲一絲精心打造而成,擁有如此美麗銀髮的少女,此刻正一手拿著曾祖父遺留的手杖,靜靜地坐在房內,她的年紀和歷美一樣,如果這是有魔法少女登場的少女漫畫,她多半會是歷美的競爭對手,不過遺憾的是,弓子的競爭對手似乎是身為歷美師父的美鎖,歷美和弓子的實力就是有如此大的差距。
「雖然很亂,妳們還是先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
美鎖邊將剛使用過的噴槍跟鋸子塞在房間角落看不見的地方,邊對她們這麼說。
由於椅子已經被披薩的紙盒佔據,歷美只能選擇坐在一旁的殘株上。
「啊,那棵樹不能坐,因為裡面有基板。」
「在這裡面……嗎?」
「是啊,不只是那棵樹,擺在那裡的所有東西,全部都裝入基板了。」
「全部……」
歷美再一次察看自己身邊的東西。
殘株。
等身大的人偶。
舊式大鐘。
外送披薩的只盒。
電玩遊樂場的遊戲桿。
……便器?
這讓歷美感到莫名其妙。
美鎖所說的基板,指的是計算機的基板。如果將樹幹挖空,或許是可以將PC的主機板放進去吧;在人偶模型內裝入機械,說不定是為了製作機器人之類的東西;雖然沒聽過有人把計算機裝進舊式大鐘內,但如果想成是一種復古嗜好,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在外送披薩的紙盒以及便器內放入基板,究竟有什麼意義呢?是為了在外送披薩或上廁所時也必須使用計算機的人而設計的嗎?而且在那些時候,紙盒和便器裡面應該還會有計算機以外的東西被放進去吧?還是說,那其實是給在電影中登場、輪廓特別深的男間諜使用的秘密兵器?
嘉穗似乎對披薩紙盒特別感興趣,她口中一邊說著「原來如此」之類的句子,一邊伸手稍微掀開紙盒的盒蓋,從縫隙中窺看裡面的內容,仔細一看,那個被設計成用過即丟的紙盒,側面還開了幾個洞,從那裡裝上了用來插電源線的插孔跟散熱用的風扇。
「這些……全部都是計算機嗎?」
「是啊。」
「為什麼要裝在這種東西裡面?」
「差不多是類似『因為那裡有盒子』之類的理由吧。不過我不是登山家,對那種說法其實也不是很瞭解。」(註:登山家喬治。馬洛裡被問到為何要攀登珠穆朗瑪峰時曾說「Becausr it』s there.」這句話在日本被譯為「因為那裡有山」。)
「……我可以明白妳的心情。」
嘉穗說道。
「可是、可是……為什麼要收集這麼多計算機呢?」
「這是有理由的,可以幫我打開那個披薩盒的電源嗎?」
嘉穗微微點頭,接著按下了在披薩盒上的按鈕。
位在披薩盒側面的風扇隨即開始轉動,在一旁的電源指示燈也發出綠光,扁平的紙箱中傳出了硬盤運作的聲響。
嘉穗看起來似乎相當愉快,但是坐在一段距離外的弓子卻擺出一臉不感興趣的表情,而歷美則是伸出食指,輕輕觸碰著那發出不屬於應有聲響的披薩盒。
這確實是瓦楞紙做的。
「那個……這個計算機並沒有連接屏幕……」
「那是設計成會自動開始工作的東西,所以沒問題,妳等著看就好了。」
美鎖在眼鏡內的雙眼露出了惡作劇時會有的眼神。
瓦楞紙制的披薩盒在房內大刺刺地持續發出喀喀喀的運轉聲響,雖然外觀是外送披薩的紙盒,但內部似乎是真正的計算機。
大約經過了一分鐘左右。
畫有鮮艷紅色標誌的披薩盒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哇!哇!哇!幽幽幽、幽靈!」
歷美緊緊抓住嘉穗的衣角,整個人縮成一團。
那個人影似乎是名女性,可以看過去的透明雙臂握著一個棒狀的物體,並且就像暫停的錄像影像一樣,固定成充滿動感的姿勢,仔細一看,那個棒狀物是一根高爾夫球桿。半透明的女性用自己半透明的雙眼凝視著空中的一點,固定在結束揮桿的姿勢。
「我、我對幽靈、鬼怪之類的東西不行,就算是白天也不行。晚晚、晚上就更不行了。」
「我先說清楚,和平常一樣,我什麼都看不到。」
說話的是嘉穗。她原本就偏細的雙眼,此時收得更細了。
「妳看不見嗎?」
「妳看見什麼了嗎?」
「女性高爾夫球球手。呃……擺出像是『Nice On!(註:高爾夫球中將球擊上果嶺的術語。)』的模樣。要要、要是被詛咒的話怎麼辦!」
歷美抓住嘉穗衣服的手抓得更緊了。
美鎖在這時輕聲笑了出來。
「是因為妳把它想成是幽靈才會害怕,記得還有什麼東西是有人看得見、有人看不見,用計算機或肉體都能執行的嗎?」
「難道……這個人影是用程序代碼做出來的嗎?」
「正確答案。」
美鎖在自己臉旁豎起食指,露出笑容回答。
程序代碼是構築世界的法則,所謂感受程序代碼,也就是將平常所感受到的不安、視線、殺氣之類的信息加以整合,將其視為由程序代碼構成的東西。
有時因為突然中斷而聽不見的聲音,在中斷的部分插入雜音反而就能聽見,這是由於大腦會在無意識間去補足被雜音蓋過的部分,被稱為雞尾酒會效應的現象也是一樣,人類就算在吵雜的會場中,也能夠特別分辨出特定人物的聲音。
原本人類的腦就不是原封不動地去解釋接收到的信息,而是透過數重的過濾進行認知,有時甚至還會捏造信息,而任意控制這樣的腦部活動,就是在「閱讀」程序代碼,只要反覆進行魔法的訓練,就能夠感受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程序代碼。
不同於學習魔法的歷美,嘉穗只有學習程序,因此她無法看見程序代碼。
雖然歷美還談不上是能獨當一面的魔法師,不過多少已經能夠看見程序代碼了,據說人特別擅長看見自己應付不來的東西,而害怕幽靈及鬼怪的歷美,或許確實擁有能夠看見某類模糊物體的特殊能力。
……雖然歷美一點都不想要那種能力。
此時美鎖帶著一臉愉快的表情,看著牢牢抓住朋友衣服、緊緊縮成一團的歷美。
「舉例來說的話,畫家不是會畫畫嗎?那時流過畫家手臂的電子訊號就是程序代碼。因為那個程序代碼是名為畫家手臂的硬件專用的,所以就算將其複製到披薩盒之類的其它硬件中也不會啟動,純粹只是灌入了無謂的信息罷了。」
穿過障礙物間的縫隙走到披薩盒旁的美鎖,將手伸入透明的人影當中,接著晃了晃手臂。
「但是,只要讓繪畫的程序代碼搭配能將其轉換成其它硬件也能使用的程序代碼,披薩盒就會變成繪畫的仿真器並開始工作,這也就是剛才那個幽靈的真面目,因為把披薩盒畫出來的繪畫跟真品相比,看起來就像是劣化的複製品,因此我們將其稱為幽靈腳本(ghostscript)。有時用這種方法做出的東西,不只是能看見,甚至還能讓人摸到唷。」
和往常一樣,美鎖的說明還是一樣複雜,讓人完全聽不懂。
而對於像歷美這樣,只要是沒有腳的東西就一律應付不來的人來說,比起那些說明,眼前的東西是不是幽靈還比較重要,因此,歷美戰戰兢兢地發問:
「……所以那其實還是幽靈嗎?」
「這類東西不一定都是死去人類所留下的程序代碼,因此要說是幽靈也不太正確。雖然生物死亡時經常會在該處留下強烈的程序代碼,然而同樣叫幽靈腳本的東西,卻不一定是人死亡時留下的。我想現在出現在這個披薩盒上的幽靈腳本,應該也不是變成鬼魂的人類才對。」
「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想應該是做這個紙盒的人擁有的強烈意念,因為某種原因而被灌入紙盒內。一般來說那樣並不會有什麼變化,不過一旦透過盒子裡面的程序將其增幅,影像就會像現在一樣出現在我們眼前了。」
「這種事常有嗎?」
「要是每次自製PC都會產生幽靈腳本的話,現在這個世界早就變成一個大鬼屋了。正因為這種事相當罕見,所以才會有人跑來委託我負責處理。不過,既然有這麼多PC,或許其中真的有一、兩個被詛咒了吧。」
「難道在這裡的這些奇怪容器,裡面全部都有幽靈腳本嗎?」
「是啊,很驚人吧?」
根據美鎖的說法,似乎從以前就有很多人會用奇怪的盒子取代一般的機殼,在裡面裝入主機板來製作計算機,後來甚至還舉辦了將計算機裝在怪東西裡面的比賽,而當全國各地的作品齊聚一堂時,便有人發現在那些用怪東西做成的計算機上面,還浮現出更奇怪的東西。
不過,就像嘉穗看不見高爾夫球球手一樣,當然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夠看見幽靈腳本,事情只發展到那些被說成是靈感力強的人才能勉強感覺到的程度,不過如果有人對著有問題的物體拍照,偶爾還是會拍到靈異照片,在這種狀態下,主辦單位自然無法進行發表會,因此困擾的主辦者才跑來求助美鎖,尋求解決的辦法。
「這樣說起來,我在大門那裡有看到一隻黑貓,而嘉穗跟聰史郎先生都看不見……那應該算是貓的幽靈腳本吧?啊,可是雖然看到的東西是貓,卻也不一定是貓嗎?」
「那隻貓是不折不扣的貓。」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弓子在這時終於開口。
「是那樣嗎?」
「是那樣的。」
插圖023
「為什麼弓子妳會知道呢?」
弓子沒有回答歷美的問題,只是搖擺裙襬從椅子上起身,她走到房門口後才開口說:
「不好意思,這次的事情我無法幫忙。」
「要是妳肯幫忙的話,我會輕鬆不少呢。」
「我鄭重拒絕這個工作。我討厭貓,也討厭犯罪,就算那是過去發生的事也一樣。」
「啊,等一下……弓子!」
「我勸妳最好也不要去介入這件事,歷美,我先告辭了。」
弓子離開時關上房門,發出不小的聲響。
「唉呀……她真的走掉了。」
「弓子她好像在生氣耶。」
「我認為一之瀨生氣是常有的事。」
「……雖然弓子確實總是在生氣……呃,不是啦,應該說她比平常更加生氣,或是該說她的怒氣增加中,還是得說變得不太講理,雖然她平常就不太講理……實際上也不是那樣,該怎麼說……我不太會形容,但是……」
歷美一直注視著銀髮的魔法師離去的那扇門。
當然,結果沒有發生任何不可思議的事。
*
六年前,姊原美鎖寫過一個程序。那是被稱為聖誕購物者的蠕蟲型病毒。
聖誕購物者進入了當時已經普及的因特網,以爆炸性的速度擴散,並且在商務區處於一片寂靜的聖誕節深夜時,讓受感染的計算機自行啟動,持續演奏數十秒的音樂,據說當時感染病毒而演奏「黛西、黛西」的計算機,總數約有四百萬台,甚至還有五百萬台的說法。
散播病毒當然是犯罪行為,因此當時的警察也受到刺激全力搜尋犯人,美鎖雖然也以重要關係人的身份遭到調查,最後似乎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
身為現代魔法師的姊原美鎖地寫的程序,當然不會只懂得演奏「黛西、黛西」而已,聖誕購物者是一個魔法發動程序代碼,它被設計成會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完成目的,並且將自己刪除。
但是……
最近陸續發生的所羅門事件以及資源回收者事件,其中出現的程序代碼似乎有被聖誕購物者殘留的效果影響,開始呈現出意料之外的結果,那個結果就是這次大量出現的幽靈腳本。
要消除幽靈腳本,就必須控制聖誕購物者這個問題源頭造成的影響,但是為了湮滅證據,美鎖早已將原始程序代碼全部處分掉了。
說起來,為了隱藏犯罪,這或許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
從前似乎有個名人說過,這種狀況就叫做因果報應。
「真是讓人困擾。」
美鎖大方地坐在弓子先前坐的椅子上,她的表情看來一點也不像感到困擾的模樣。
「……妳好像很開心。」
「才沒有,我是真的很困擾喔。」
「弓子不在,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
「雖然我認為靠水盆也能解除,但感覺還是有些勉強。況且我還需要我在編組聖誕購物者時使用的密碼,但是不知為何,我竟然把密碼忘了。」
「密碼是這麼容易忘記的東西嗎?」
「所以囉,一般來說我不會忘記,可是因為資源回收者的關係,記憶多少有些漏洞,也可能因為那姑且也算是犯罪的關係,所以我連腦袋中的證據都湮滅了。」
美鎖輕鬆地說出一件恐怖的事。
而嘉穗在這時詢問:
「……用解析之類的方法呢。」
「解析當然是可以,不過由於在製作聖誕購物者的時候有人企圖要妨礙我,因此我在魔法發動程序代碼本身進行了兩重的加密處理。當時我鐵了心製作的加密程序,就算使用蠕蟲病毒聯合全世界運轉中的CPU來進行計算,大概也得花上三個月才能解讀吧。與其這樣,不如去偷看自己寫的密碼還比較快。」
「偷看?」
「對。用能窺見過去的魔法偷看,也就是去逆計算累積在物體與場所間的程序代碼,藉此重新構築過去的影像。說起來,其實就是幽靈腳本的應用。」
歷美聽不太懂逆計算是什麼意思,正確來說,其它的部分她也幾乎聽不懂。
「所以……這件事就要靠妳囉,歷美。」
「咦?啊,靠、靠我嗎?」
「是啊。」
「美鎖大姊姊自己不行嗎?」
「要是我不在的話,不就沒有人能用魔法發動程序代碼了嗎?」
「那麼、那麼,嘉穗!」
「……我又看不見幽靈腳本。」
「根據強度不同,嘉穗倒也不是一定看不見,但是為了避免無謂的危險……」
嘉穗帶著「我是專門進行後方任務」的表情,重重地點頭。
「其實我原本是想拜託弓子的。可是,這說不定會讓她留下心靈創傷。」
「她在以前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要說有也是有,因為貓……總之,算是跟那隻貓有關的事吧。雖然當時她年紀還小,且那件事也算是不可抗力。」
美鎖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同時她臉上那帶有鏈條的眼鏡也因為角度的微妙變化而閃動光芒。
「妳和弓子那麼久以前就認識了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六年前的聖誕夜,那時我們碰上了……該說是壞人嗎……總之就是那樣的傢伙,我們連手才好不容易將那個人解決,當時的她還很可愛……」
「我都不知道有那種事。」
「好啦!快點開始吧!」
美鎖大聲拍響雙手,起身催促:
「歷美,妳坐在這裡,把這個戴上去。」
美鎖拿出了一個帶著金色、體積頗大,看起來像是眼鏡的東西。
雖然說是眼鏡,卻不是透明的,從眼鏡一端伸出的黑色電線與一旁的桌上型計算機相連接,歷美看了看眼鏡內側,發現其中就像計算機屏幕的畫面一樣會顯現出影像。
「這是眼鏡型屏幕,雖然這東西本身算不上什麼魔法,可是妳的眼睛離開畫面會讓我困擾,所以妳就戴著這個吧,要一直盯著畫面喔。」
聽美鎖這麼說,歷美隨即戴上了手中那帶有冰冷觸感的眼鏡。
在眼鏡中一片漆黑的畫面中,映照出許多歷美難以理解的字母,歷美記得這些似乎是叫做命令提示字符的東西。
「請問……我該不會去了就回不來了?」
「放心,檢視幽靈腳本的魔法只是用來讓人看的東西,程序代碼流入妳的體內,都會變成召喚水盆的程序代碼吧?所以這只是讓妳看而已。」
「可是、可是,恐怖電影和漫畫之類的東西不是常有這種情況嗎?像是意識無法從計算機世界中回來,或是和網絡纏在一起之類的。」
歷美話才說完,就聽到美鎖的笑聲。
「以前似乎確實有不少人會這樣想,不過,所謂人的意識,其實就是腦內的電子訊號,那種東西是不會跑到肉體外面的。就像是上網的時候就算將網絡的電源拔掉,也能從網絡中回來一樣,況且這個時代的硬盤也已經做到就算停電也不會因此壞掉的程度了,雖然突然被拉回現實,還是可能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的確,沒有什麼比早上被鬧鐘吵醒更讓人討厭的事了。
「要是我覺得花了太多時間,我會幫妳把眼鏡拿下來,所以妳儘管放心吧。」
「……喔。」
歷美聽見了敲打鍵盤的聲響,同時也感覺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嘉穗移動的氣息,嘉穗似乎跑去觀看在美鎖面前的計算機畫面了,其實她原本是希望嘉穗能在這時候握住自己的手,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眼鏡內部顯現的畫面看起來相當大,那種感覺就像把五十吋左右的巨大電視擺在眼前一樣,由於視線完全無法閃避,讓歷美有些害怕。
「還不可以眨眼喔,大口吸氣。」
「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討厭啦,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什麼準備。」
歷美只能努力讓胸腔吸滿空氣。
就在這個時候,歷美聽到一聲格外響亮的鍵盤敲擊聲。
「那麼,密碼就拜託妳囉。」
隨著美鎖絲毫沒有任何緊張感的聲音,歷美的意識也急速衝入黑暗當中。
six years ago #2
3
所謂的魔法,就是將異世界的法則帶到這個世界的方法。
這個世界在創建當時,也誕生了一定的物理法則,但那並非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另外還存在著擁有不同法則的異世界,與這個世界緊緊相鄰,只要陸續編組出特定訊號,便能藉此削弱這個世界與其它世界的分界,讓不同的物理法則得以暫時在這個世界中成立。
在故事中登場的魔法師之所以使用咒文,主要是為了提振精神,魔法師藉由詠唱帶有一定音韻、抑揚頓挫的詞句,讓肉體亢奮,同時讓特定的電子訊號更加容易在肌肉組織中流通。
在魔法師肉體內流通的電子訊號,會以虛擬的方式構築出這個世界所沒有的特殊構造,而那也被視為利用異世界的法則,重新構築現象關連性的作業,而魔法師便是透過不斷重複相同作業的方式,將一般僅止於虛擬的異界構造轉印至現實世界。
被轉印的異世界法則會扭曲事物之間的關係性,讓不同於這個世界的法則得以成立——也就是說,能夠改變距離或時間的概念,讓重力逆轉、氣壓升高,有時還能召喚出異世界的魔物。
所謂的幽靈或鬼怪,透過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像利用山或海的狀態來預測天氣和下雨的預兆一樣,這世界上其實有許多只要沒有經過訓練,就算看見相同東西也無法認知的例子,程序代碼也和那些例子一樣,沒有經過魔法訓練的人,便無法順利察覺到幽靈腳本的存在,僅僅如此。
在十八世紀發起的工業革命,讓效率不佳的魔法成為了廢物,人們也不再相信異世界的存在,過去人們對幽靈、妖精,或是童話中怪物的知識,也和魔法一樣全部消失。
但是,由於二十世紀後半出現的計算機革命,讓魔法逐漸復甦,以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人類的肉體和計算機的CPU同樣都是讓電流流通的物體,雖然計算機無法像人類一樣編組複雜的程序代碼,可是相對的,計算機能夠不厭其煩地執行同一個程序代碼達數干次、甚至數萬次。
在經過百年以上的歲月後,原本應該已經消失的幽靈以及妖精,即將伴隨著低聲的啟動聲,在綠色的基板上復活。
*
對今年十一歲的姊原聰史郎來說,有個他生命中的宿敵。
那是個獨眼的難纏貨色。
對方不是人類,而是個在被稱為都市、嚴酷的叢林生存競賽下脫穎而出的野生訪客,很久很久以前,聰史郎還必須用手腳爬行時,那傢伙就已經從森林來到他的身邊,那傢伙的身高約六十公分,體重一公斤,漆黑的體表就算暴露在陽光之下也不會產生反光。
對方是個不容小覷的貨色,受損的一隻眼睛是沙場老將的證明,如果仔細觀看,想必就會發現那傢伙在行定時得稍微拖著一條腿,那傢伙也是流著血液的生物,如果戰鬥,自然也會受傷。
但是,那傢伙很厲害,非比尋常地厲害,如同切肉短刀般呈現弧形的天生武器,能將所有的物質撕裂、穿孔。
那傢伙會收進胃裡的東西,不僅止於餐飲店裡的剩菜,牠還會吃昆蟲,偷走其它動物生出的幼兒再大口吃掉,或是搶走購物返家的人手中所擁有的食物。
如果走在銀座三丁目時,發現視野一角有黑影閃動,最好的選擇就是拋下手中所有東西立刻逃跑,要是聽見那會讓頭皮發麻的威嚇叫聲,最好立刻逃進身邊最近的建築物尋求掩蔽,絕對不要做出和他正面衝突的愚蠢行徑,因為那傢伙是君臨銀座三丁目生物金字塔頂點的生物。
一言以蔽之。
與那傢伙接觸,就意味著死!
聰史郎以小學六年級的年紀,就有著不輸中學生的身高,但是他與那傢伙交手,卻是屢戰屢敗,為了姊原家圍牆一座垃圾棄置所的安寧,聰史郎與那傢伙持續戰鬥到現在,結果是零勝三十六敗,而在戰鬥中聰史郎連同頭髮一併被削去的頭皮,直到現在還會隱隱作痛。
但是,今天的聰史郎和往常不同,因為他擁有美利堅合眾國所創造的新兵器。
那是聰史郎習慣在網絡購物上購買怪異商品的姊姊,在游標輕鬆點擊下購入的進口水槍,那是能將藉由表面張力形成的水滴狀子彈在一分鐘內擊出八十發的裝備,射程長達六公尺,代表這東西是個如果在學校打水仗時帶去,就會被同學認為作弊,而使自己遭到排擠的超級武器,雖然這玩意兒過去一直都被放在走廊一角累積灰塵,不過在意外地方找到的意外之物,現在即將派上用場。
實際上這原本是姊姊為了燒掉在屋簷下的虎頭蜂窩才找出的水槍,她似乎打算用水槍射出汽油後用火點燃,但是這種做法實在太過危險,因此被聰史郎阻止了,而蜂窩也在之後另外請該區的處理業者清除了。
不過,聰史郎也在水槍裡裝填了水以外的東西,那是將辣椒磨碎後再用水稀釋千倍的魔之液體,聰史郎在裝填之前曾稍微舔了一小口那橙色的液體,光是這樣,就已經辣到讓聰史郎的淚水奪眶而出。
要是嘗了這玩意兒,就算是那傢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用來引誘那傢伙的炸雞上也淋上了魔性的辣椒水,因為若不那麼做,炸雞就會被和聰史郎一國的黑貓吃掉,而在這方面,身為貪吃烏鴉的那傢伙則是嗅不出辣椒的味道。
以人類的知性與魔性的水槍為武器,黑貓、人類聯合軍與銀座三丁目的魔王。獨眼烏鴉的決戰,正隨著時間一刻一刻地逼近。
黑貓和聰史郎的邂逅,是大約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在爭奪地盤時被擊敗、遍體鱗傷的黑貓眼看就要被獨眼烏鴉施予致命一擊的時候,聰史郎出面救了黑貓,而這也是一切的開始。
不知道是因為同為戰友的友情萌芽,還是將聰史郎視為便利的自動牛奶製造機,雖然原因多半是後者,但總西言之,黑貓似乎自動將姊原家視為自己的地盤,從此之後,聰史郎與黑貓便對宿敵烏鴉拉起了由一人一貓所組成的共同戰線。
面對連大型犬都能擊退的銀座魔王,六個月大的貓咪很難發揮多大作用,雖然聰史郎打算將黑貓當成自己用來瞄準對手時的誘餌,不過再怎麼說,友軍都只是一隻貓咪,因此不能抱太大的期待。
然而比起孤軍奮戰,能多一隻貓手幫忙還是來得安心多了。
「就快到那傢伙出現的時間了。」
聰史郎小聲說道,同時在握著水槍的手也多施加了一些力道,他發現自己的手掌滿是汗水,因此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
姊原家的庭園因為附近大樓形成的陰影,所以沒有太多的陽光,總是陰氣沉沉的魔女庭院當中,雜亂地叢生著許多彷彿得要到非洲內地才有可能發現的莫名植物。
聰史郎就藏身在一棵雖然是冬天,但是枝葉仍然十分茂盛的常綠植物之後。
而在他身旁的黑貓則是心無旁騖地舔著牛奶。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小黑?」
舔、舔。
看來是沒聽到的樣子。
雖然聰史郎自然地將黑貓稱為小黑,可是黑貓從未對這個名字做出過任何像樣的反應,雖然聰史郎也認為這是個欠缺原創性的名字,卻又覺得特地為野貓取名也很奇怪……
「拜託你了,夥伴。這次就看你的了。」
這次黑貓甚至開始理毛。
只見黑貓彎起腳和尾巴躺在地上,心滿意足地舔著身體。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就跟一團毛球一樣呢。」
喵~
叫了。
「咦……?」
嗚喵~
那是像在催促著什麼的叫法。
「毛、毛球?」
喵~
「你喜歡毛球這個怪名字嗎?」
喵~
看來牠挺中意的樣子。
「算了,也好。」
聰史郎這麼說道。
貓也有貓的喜好,貓的耳朵和人類的不同,據說可以聽見十萬赫茲的聲音,在能聽見高周波聽覺的世界裡,或許毛球這個發音聽起來相當悅耳吧。
比起這件事,現在重要的是做好戰鬥準備,由於可以和毛球溝通了,聯合軍的情報通訊網完成了飛躍性的進化,現在聰史郎一心想要在第三十七次的決鬥中打倒烏鴉。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舔著身體的毛球,耳朵顫動了一下。
「來了嗎!」
聰史郎屏住氣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努力地主張自己存在。
毛球的耳朵也像自衛隊基地的碟型天線一樣不斷旋轉,最後在對準房子內側時突然靜止,長長的尾巴在同時瞬間豎起,只有末端快速地左右晃動。
聰史郎不發一語,用空著的手對著房子的方向比了一個手勢。
毛球點點頭。
姊姊美鎖現在並不在家,她為了準備聖誕節而出門買東西,姊姊似乎又用網絡做了什麼接近犯罪的事情,今天從一早開始,她的心情就十分愉快,由於姊姊今天格外興奮的關係,就算把一整只火雞都買回來也不奇怪,雖然因為與母親死別,加上父親在國外出差的關係,姊原家只有姊姊和聰史郎兩人,她還是可能會那麼做。
擁有狩獵習性的貓,耳朵的聽力十分優秀,據說貓就算隔著牆壁,也能夠聽到老鼠活動的聲音,此刻就連聰史郎聽不見的聲音,也都傳入了毛球的耳中。
房子裡有東西,不會錯的。
「我們上,毛球。」
喵~
聰史郎雙手緊握著裝有辣椒水的水槍。
看樣子,在解決獨眼烏鴉之前,還有必須要驅除的敵人。
*
歷美突然發現自己站在房間當中。
因為美鎖說是偷看的關係,讓歷美以為會是在眼鏡型屏幕的畫面上出現過去的影像,但現在看起來,現況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仍舊是制服打扮的歷美正站在充滿冰冷空氣的房間中央。
歷美能夠聽見窗戶玻璃晃動的聲音,就算伸手碰觸自己的臉,也沒有戴著東西的感覺。
歷美嘗試在地上踩了幾下。
地板也因此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虛……虛擬實境?」
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這樣在只有歷美一個人的房間中,被吸入寂靜之內;聲音有如在空中飄動的灰塵般,消失在光線中。
歷美此時所在的房間,和她戴上眼鏡型屏幕時的房間相同。
牆邊擺著幾台桌上型計算機,五顏六色的電線橫躺在地板上,不是調味料也不是香水,總是有著難以形容的氣味,這是姊原家的特徵。雖然歷美感覺排放在房中的計算機,形狀和位置和自己記憶中的有些不同,但是歷美並沒有分辨桌上型計算機的能力。
「美鎖大姊姊,妳聽得到嗎?」
歷美試著大聲叫喚。
「……」
沒有回應。
歷美接著試著捏了捏臉頰。
非常痛,痛到歷美眼中滲出了淚水。
雖然美鎖叫歷美來找密碼,但是歷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找到密碼,她認為既然是密碼,或許可以在計算機附近找到,可是自己實在不擅長操作計算機,要是隨便亂動,可能會爆炸也說不定。
況且,美鎖這個人做事經常會忽略說明,她常常誤以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聰明,就算將美鎖說明的量增加到十倍左右,也才能勉強將其中一半知識放入腦中的人,那種存在似乎完全在美鎖的理解範圍之外。
唉。
歷美重重地歎氣。
在房間出入口附近的牆邊放著一支掃帚,那是一支會讓人懷疑在這個時代究竟要到哪裡才能找到這種樣式的老舊掃帚。
兩支尾端成束朝上的掃帚跟一支拖把,並排地靠在門旁的牆上,歷美心想這些應該是原先房內沒有的東西。
「啊、呃……」
聽說中世紀的魔女能夠騎著掃帚飛上天空,魔女們會將得自惡魔手中的秘密軟膏塗在柄上,在舉行魔女集會的夜空中往來飛行,有種說法認為,掃帚尾端成束的部分,作用是消除飛行的軌跡,讓魔女們免於被人跟蹤,順帶一提,這是歷美從弓子口中聽來的。
所以,過去曾經是魔法學校的姊原家,就算有能讓人在天上飛的掃帚也不奇怪,冷靜想想,雖然掃帚和拖把應該都是用在打掃上的東西,但是世界這麼大,可能也會有騎著拖把在天上飛的奇怪魔法師也說不定。
歷美試著抓起一支竹掃帚,有節的竹柄表面帶著冰冷的觸感。
現在只會使用水盆召喚魔法的自己,有天能夠騎著掃帚飛行嗎?歷美這麼思考著,如果能自由地在天上飛翔,似乎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只是自己對雲霄飛車和自由落體之類的應付不來,因此如果速度不夠慢,自己應該也無法適應。
歷美邊想邊試著讓自己跨上掃帚。
「把手舉起來!」
而房門也在這時打開。
站在門口的少年手上拿著像是科幻電影中會出現的白色手槍,而那把槍的槍口不偏不倚□對準罾美。
「咦?咦?」
「把手舉起來,要是妳敢輕舉妄動,小心我把辣椒水射到妳臉上。」
那是一個看來像是小學生的男孩,話雖如此,和身高一百四十六公分的歷美相比,他仍然高出了約一個手掌的高度,而有那樣的身高,少年的手腳卻依舊讓人感覺相當修長,在少年那略顯圓潤的臉部輪廓中,浮現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表情。
「你該不會是……聰史郎?」
聽歷美這麼一說,少年皺起眉頭。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好、好可愛!」
少年忍不住臉紅。
「喂!妳未免太沒禮貌了吧!對男人說『好可愛』,是故意找麻煩嗎?」
「啊,對不起。」
歷美在騎著掃帚的狀態下,低頭向少年道歉。
少年聰史郎看見歷美的反應,不悅地將臉別向一旁,同時緩緩將槍口垂下。
「……妳騎著掃帚做什麼?」
「對不起,我擅自拿了這裡的掃帚。我只是想說如果自己也能飛一定很棒,所以才稍微騎一下的。」
歷美尷尬地笑出聲音,隨即將掃帚從雙腿間拿開。
「飛……用掃帚嗎?」
「嗯。」
「妳知道白努力定律嗎?」
歷美搖了搖頭。
「也對,小學生不知道很正常。」
「我、我才不是小學生呢!我是高中生!你看,我有穿制服吧!」
聽歷美這麼說,聰史郎只是露出「唉!真拿這傢伙沒辦法」的態度,並且聳了聳肩。
「要說謊也要選個像樣的吧。現在就算是小學,也有制服可以穿啊。」
「我才沒說謊!我是高中二年級啦!」
「算了吧,說我是大學生還比較有說服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動物身影從正在歎氣的聰史郎腳邊出現,是一隻黑貓,只見她踩著輕巧的步伐穿過聰史郎身邊,隨後鑽到了計算機桌下。
「喂,別鑽到那種地方去。會觸電喔。喂……真拿牠沒辦法。」
黑貓似乎鑽進了計算機機殼當中,聰史郎只能一臉擔心地望著那只黑貓。
「難道……你看得見嗎?」
「你說什麼看不看得見?」
「貓的幽靈腳本……啊、呃……所謂的幽靈腳本,就是像幽靈那樣……該怎麼說……」
「為什麼妳會覺得那傢伙是幽靈?」
「牠不是幽靈嗎?」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要是妳認為牠是幽靈,就自己到機殼旁邊確認一下吧?這樣一下子就能知道牠是活的還是死的吧?」
聽聰史郎這麼說,歷美讓手中的掃帚靠在牆邊,隨後趴在地上窺看計算機桌底下,她看見在敞開的計算機機殼中,亮著一對色澤不同於電源指示燈、像寶石一樣的翡翠綠光。
歷美伸出手。
黑貓從機殼中探出腦袋,開始嗅起歷美手指的味道,黑貓濕潤的鼻頭不時會碰觸到歷美的手指,讓歷美感覺癢癢的,看樣子這只黑貓是真的活著。
「這孩子好可愛喔。」
「牠不叫『這孩子』,牠叫毛球,毛-球。」
「毛球?」
「對。毛球是牠的名字。剛剛取的,因為牠縮起來不動的樣子很像,所以叫牠毛球,或許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既然本人喜歡,那也沒有辦法。不好嗎?」
「不會,不會不好。這名字不錯呢,毛球。」
喵~
毛球似乎很滿意地響應一聲。
但是聰史郎卻露出有些不滿的樣子。
「妳是老姊的朋友吧?沒錯吧?看妳一下想要騎掃帚飛上天空,一下又問我看不看得見貓咪……」
「應該算是吧。」
「真是的,我就知道老姊沒有像樣的朋友。」
「這樣說不太好吧。」
「要是妳有她那樣的姊姊自然就會明白了,想像一下整天有人跟妳說我們是住在鬼屋裡、可以從窗戶看到妖怪,那會是什麼滋味。而且仔細聽她說,更會讓人不管怎麼想都會覺得妖怪根本就是老姊她自己,妳這個不明白那種辛苦的人,不要自以為是。」
「……對不起。」
嗅了好一陣子感到安心的黑貓,似乎決定要攀登歷美伸出的手臂,黑貓用爪子鉤住歷美的衣服,花了兩步攀到歷美的肩上,雖然說不是成貓,仍然有相當重量,這也讓歷美要維持平衡得多花不少功夫。
「哇!」
喵!
黑貓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對了,妳知道要怎麼飛嗎?妳想飛吧?」
聰史郎發問。
「不知道……」
「我知道喔。就算不用掃帚,也能輕鬆飛起來。」
「真的?」
「當然是真的。首先抬起右腳,然後趁右腳落地之前拾起左腳。這可是重要訣竅呢。」
聽見聰史郎的方法,肩上帶著貓的歷美站起身,照著聰史郎的說明開始嘗試。
很不順利。
「一開始雖然很難,但習慣之後就沒什麼了。動作要迅速、正確,想像要把左右腳提得更高就對了。只要有堅定的毅力和充分的運動神經,任何人都能辦到,聽說在十八世紀初的英國,有不少人實際用這個方法飛上天喔。」
「喔,好厲害。」
「還好。」
「那我也要努力練習!」
「……喂。」
「怎麼了嗎?」
「妳真的以為這樣可以飛起來嗎?」
「不行嗎?」
「要是踱踱腳就能飛,那鳥人競賽的存在還有什麼立場嗎?當然是假的啊!」
「你、你取笑我!」
「妳太笨了,會上這種當是妳自己不對。」
「嗚~聰史郎欺負人。」
歷美目不轉睛地瞪著眼前這名在六年後會變成自己宿敵的少年,聰史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杯錯將鹽當成砂糖調味的咖啡。自己不但被小學生取笑,還被說成是笨蛋,這也讓歷美覺得很丟臉,就算長成這副模樣,她好歹也是真正的高中生。
歷美沮喪地垂下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肩上黑貓的耳朵靈巧地轉了一下。
「咦?」
聰史郎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重新舉起垂下的槍口。
「慘了,是那傢伙。都是因為我在這邊浪費時間,牠已經過來了!」
「……那傢伙是?」
「是銀座三丁目的魔王啊!我們走,毛球。」
咪!
黑貓一躍跳下歷美的肩膀,只見房門敞開,一人與一貓全力飛奔離開。
只剩下歷美一個人留在房內。
魔王?
歷美的確聽到聰史郎提到魔王。
既然說是魔王,那應該就是魔王,不過魔王到底又是什麼呢?如果是像所羅門魔物的東西,那實在是歷美非常不願碰到的事情,但是,歷美又覺得如果自己讓小學男生和貓去跟魔王交戰,又未免有些無情。
於是歷美也邁開步伐,緊追在那一人與一貓之後。
six years ago #3
4
「開玩笑不適可而止,可是會讓人笑不出來的喔。」
弓子的說詞讓身著西裝的男人苦笑地回應:
「我並沒有開玩笑,不過……也罷,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說明,就長話短說吧。把那根手杖交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
「我不需要雙蛇魔杖,我要的是克裡斯特伯爾特封印在手杖內的魔女圖書館。」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把手杖給你的。」
灰色的天空飄著灰色的雲,十二月的空氣讓晃動的裙襬直接觸碰到弓子的肌膚,停在西式建築屋頂上的烏鴉正嘎嘎地發出惱人的叫聲。
西裝男人形成的陰影完全籠罩住弓子的身體。
「瞭解敵人的實力也算是能力之一喔,女士。」
「你……是什麼人?」
「妳的家族沒教妳問人名字前,應該要先自報姓名嗎?」
「……一之瀨-弓子-克裡斯廷娜。」
「我叫尚傑克-吉爾伯特斯,妳是要帶著我的名字進入墳墓,還是要將手杖交給我,這兩條路讓妳選一條。」
弓子將雙蛇魔杖藏在身後,那是曾祖父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所留下的銀色手杖,是把魔法師的手杖,那是繼承了銀髮紫眼的弓子用來證明自己是弓子的重要手杖,因此她自然不會將它交給任何人。
「做出決定吧。」
男人伸出手,他的手上戴著絲質的手套,在手套的手背部分則是有著五芒星的刺繡,這代表他是名繼承了古老力量的魔法師。
弓子後退半步,她握住手杖的手不斷顫抖,可是她仍然咬緊牙根。一點都不可怕,手指會顫抖一定是因為寒冷的關係。弓子雖然努力這麼告訴自己,然而她的腳卻不聽使喚地開始後退。
正當吉爾伯特斯向前踏出一大步的同時,西式建築的門隨著聲響開啟,那開門聲聽起來像是小提琴遭到破壞時會發出的聲音。
從門後出現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他的年紀看起來和弓子同年,或許還比弓子大上一、兩歲,另外還有一隻黑貓不安分地在他腳邊打轉,少年雙手拿著像是白色手槍的東西,他大步走到門口的鐵欄杆旁,露出憤慨兼興味索然的表情說:
「你們兩個,在人家門口做什麼?」
少年挺起胸膛。
在他腳邊的黑貓則是跳上門柱,擺出威嚇的姿勢。
吉爾伯特斯見狀哼了一聲。
「我應該已經將程序代碼封鎖了,但是……對了,原來還有使魔嗎?」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為了你好,小孩還是少管閒事,你只要乖乖待在家裡就行了。」
「你態度很差喔,大叔,少在別人家門前擅自作主,況且在你前面的那個女的,她不也是小孩嗎?」
「這可是會受傷的喔。」
「你腦袋該不會有問題吧?」
「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男人用戴著絲質手套的手,緩緩朝少年的方向伸去。
弓子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確實看見在那個穿著西裝的身體內部,浮現出劍狀的物體,從劍中噴出的光粒形成漩渦,在身體內側一邊畫著螺旋,一邊從肩部移到手臂。
如果雙蛇魔杖是一柄魔杖、如果那自稱是吉爾伯特斯的男人是魔法師、克裡斯特伯爾特的血統之說是事實,那麼,那名少年真的會受傷,或許還不只是受傷而已。
但是,弓子卻沒有採取行動。
男人的手臂之所以在中途停止動作,原因是從房子內又跑出了另一名少女。
那是個年紀看來應該是小學生的女孩,剪成短髮的腦袋高度和弓子一樣,身穿制服的少女步伐慌亂地跑到少年身邊,接著開始微微顫抖。
「哇!好冷!」
「妳跟著出來做什麼?現在可是十二月唷,穿那麼少當然會冷。」
「我不知道會這麼冷嘛!況且我現在也只有這套衣服。」
哈啾。
女孩打了噴嚏。
而吉爾伯特斯一直維持手伸到一半的姿勢,就像是一條在猶豫該攻擊那個獵物的毒蛇,那張像是蠟像般的面孔仍舊保持冷靜。
隔著長著紅色鐵銹的鐵門,在道路上的是弓子以及吉爾伯特斯,在房屋圍牆內的是穿著制服的少女與少年,門上則有一隻黑貓,四人一貓就這樣站在寒空之下。
「妳沒帶外衣來嗎?」
「嗯,對不起。」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妳就先穿這個吧。」
少年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並且將外套遞給少女。
「可以嗎?你這樣會冷吧?」
「我的身體比較強壯,不用在意。」
「謝謝。」
少女臉上浮現出足以化解寒意的笑容,接著少女在有些尷尬的狀態下,穿上了借來的外套,隨後凝視了吉爾伯特斯與弓子兩人好一陣子。
「啊,你們好。」
鞠躬。
少女甚至還打了招呼。
弓子沒有回應,吉爾伯特斯當然也沒有。
「對了,那個男人就是銀座三丁目的魔王先生嗎?」
「妳一定是弄錯什麼了吧?」
「可是、可是,如果是那個女孩的話,那就不會是魔王,而是叫皇后或公主之類的吧……啊!該該該、該不會,那女孩是弓子嗎?好可愛喔!」
「那傢伙也是妳的朋友嗎?」
「……我可不認識妳。」
「是啊,弓子還不認識我嘛。」
「咦?嗯……」
「妳從這個時候頭髮就很漂亮了。真好~弓子果然從小時候起就是銀髮了,雖然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真好,」
「無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位不知名的少女自己獨自露出滿意的微笑,少年看見這幅景象,口裡開始嘟囔起到底是誰決定讓基督生日變成受難日之類的抱怨。
「話說完了嗎,女士?」
默默看著這一切發展的吉爾伯特斯,也在這時插口說道。
「怎麼,你還在呀?大叔,你可以回去啦。」
「不可以喔,聰史郎。怎麼可以那樣說話呢。」
「沒關係,偶爾就是會碰到這種人。」
「我沒閒工夫陪小孩玩了。」
「啊……呃……不好意思。雖然看起來可能不像,不過我不是小孩。」
男人瞬間訝異地睜大眼睛,只見他維持原本的姿勢注視眼前的少女。
「東洋人看起來會比較年輕嗎……原來如此。」
「就是這樣,我常常會被誤認成小學生呢,雖然我的身高和這些孩子們沒有兩樣,甚至還比這個男生矮,但其實我和他們相比算是大姊姊了唷。」
「我還在想為什麼程序代碼瞬間動搖了一下,原來是轉移到屋內了。有一套,姊原美鎖。」
「咦?咦?」
「既然如此妳應該聽過這些話吧。若汝為刻劃時間之物,吾即為追溯時間之人。若汝為抵抗時間之物,吾即為刻劃時間之人……」
「那個記得是弓子的……」
「旋轉、旋轉、直到無常之數完全消逝。吾不斷旋轉,汝為鍾……」
吉爾伯特斯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次他手臂對準的是弓子的身體。
「等、等一下!」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吧!」
那是剎那間的事。
在吉爾伯特斯最後一句話出口的同時,在他體內浮現的劍閃耀光輝,形成透明的複製品,憑空出現的劍旋轉成圓錐狀,順著吉爾伯特斯手臂的方向朝弓子射去,就像筆記中寫的一樣,魔法師為了讓精神亢奮而詠唱咒文。
黑貓發出了低沉的叫聲,弓子握緊雙蛇魔杖,她除了能感覺到自己呼吸灼熱、空氣冰冷之外,完全無計可施。那名少年則是什麼都沒注意到,只是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仰望眼前那名高聲念著咒文的外國男性,閃耀鋒芒的劍刀無聲無息地朝弓子逼近。
插圖041
而少女……
行動了。
那絕對算不上是快速的動作,一定要說的話,還算是比較慢的,但是從外套袖口中伸出的嬌小手掌仍然穿過了鐵欄杆,正確地抓住男人的手臂。
空中的劍在剎那間消滅,吉爾伯特斯的身子就像日光燈一樣閃爍,劍被分解成光的粒子,接著被吸入少女手中,然後以螺旋狀的軌道竄過手臂,在少女的身體中心像煙火一樣擴散。 最後,那個東西突然出現。
在伸直手臂的吉爾伯特斯頭上約一公尺的位置,「那個東西」伴隨著一陣煙霧出現在應該空無一物的空間中,然後開始隨著重力落下。
一開始的落下相當緩慢,隨後卻一口氣開始加速。
是水盆。
那是一個尺寸空前巨大的金屬水盆,直徑幾乎有弓子雙臂展開那麼大,那個顏色、形狀都無可挑剔的水盆,如果陳列在五金行的店頭,想必會相當引人注目吧。
只見閃耀紅銅色光澤的金屬水盆以正確的等加速度運動落下。
鐮!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水盆掉落地面,就落在吉爾伯特斯的身邊,而掉落地面的水盆,有好一段時間仍然發出聲響在地上打轉。
「你……你在做什麼!」
「瞬間重組我的程序代碼嗎?真不愧是繼承了研十郎血統的人。」
「我不是要問這個!你竟然對著人使用劍的程序代碼!」
「喂、你們幾個,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嗎?」
吉爾伯特斯臉上露出笑容,接著他甩開少女的手擺出備戰的架勢,此時金屬與水泥地碰撞的迴響尚未消失。
「不過,下次可就不管用了。」
「弓子,妳到我身後去……」
穿著外套的少女穿過鐵欄杆的縫隙,站在弓子與吉爾伯特斯之間,但是兩名女孩的身高幾乎沒一模一樣,少女根本無法成為弓子的防波堤,魔法師從高處落下的藍色視線越過少女的頭上,直接對準弓子。
「妳以為能和我對抗嗎?」
「我不是很聰明,所以不是很懂,但我認為你做的事是不對的。」
「所以妳要為無關的女孩搏命嗎?」
少女沒有因此動搖,她努力展開嬌小的雙臂,承受著吉爾伯特斯的話語。
雙方的實力差距十分明顯,一邊是大人,另一邊是身材和弓子相差無幾的少女,而且流竄在兩者體內的光之粒子,完成度也是吉爾伯特斯佔了壓倒性的優勢,可以看透魔力的紫眼不由分說地讓弓子領悟到這個事實。
面對如此緊迫的氣氛,就連少年也頓時啞口無言。
「妳以為妳是什麼人?自以為是也該適可而止吧。」
「不到最後我總是不會明白,現在這一刻有多麼重要。因為我老是失敗,常常在實行前就放棄,每次都是到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如果那樣做就好了,如果這樣做就不會後悔,我總是在重複這種事。可是,現在有一件我可以引以為傲的事,就是在這個時候,就算我害怕、就算我想要逃跑,我仍然站在這裡,雖然我的腿目前仍然在發抖,不過沒關係,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喔?」
「雖然我不是很懂、我不是很懂,呃……怎麼說……我無論何時都是很認真了……不對,阿格要到八點四十五分才會拿出葵紋盒……不對!對了!就算一開始真的只是偶然,只要藉由自己的選擇,偶然也能夠變成命運。」
「這是很好的想法。那麼,妳就和妳的意志一起在這裡結束吧。」
吉爾伯特斯緩緩伸出手。
喵。
黑貓發出叫聲。
冷風吹過,那是讓凍結的此刻顯得更加冰冷的冬風,屋上的幾隻烏鴉發出吵雜的振翅聲紛紛離去,鐵欄杆像是臨時想到要主張自己的存在般地開始搖晃,並且發出刺耳的聲響,黑貓在這時轉過頭。
在黑貓的視線中站著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名戴著眼鏡的女聖誕老人。
「唉呀,客人好多,一隻火雞不知道夠不夠呢。」
打扮成聖誕老人的女性彷彿完全不瞭解狀況一樣,以輕鬆的語氣發言。
「……妳真的把一整只火雞買回來了。」
「太好了,終於見到妳了。」
「又有人來礙事了嗎?」
喵~
「客人一多,展現手藝就更有成就感呢。」
「我不是一直跟妳說別穿這樣到街上晃嗎?」
「今天是聖誕節,沒有關係啦。」
一串總讓人感覺沒有交集的對話。
那是一名讓人不知道她在裝傻,還是真的糊裡糊塗的女性,黑色的長髮、白晰的肌膚、帶有鎖鏈的銀色眼鏡,最後,是那鮮紅色的聖誕老人服裝。那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是在天然色的世界裡,只有她是從兩色印刷的雜誌中跑出來的,不只是弓子他們那些小孩,就連吉爾伯特斯都被她身上的氣氛籠罩,被她請入兩色印刷的世界中。
只見那名女性伸手抓了抓從紅色迷你裙中露出的修長大腿,接著開口說:
「我從剛剛就一直有個疑問,可以問嗎?」
「有什麼問題?有問題就問呀,不過我不知道這些人在我們家前面大集合的理由,也不要問我為什麼地上會有水盆。」
「不是那些事啦……是那邊那個男人,你是人類嗎?」
「變成這樣會寡不敵眾吧,我們改天再做個了斷,姊原美鎖。」
「你是誰啊?」
「不干妳的事。」
「唉呀,我明明聽到你在跟『姊原美鎖』說話。」
「妳運氣不錯,女士,我很期待下次再和妳見面。」
聽他這麼一說,弓子緊握住手杖;吉爾伯特斯隨即轉過身悠然地離開。
看著吉爾伯特斯的背影,兩色印刷的女性小聲說:
「運算初次見面就產生奇妙因緣的橋段嗎?真讓人傷腦筋。」
「妳在胡說什麼?有怪人跑來不是常有的事嗎?」
「不可以說人家是怪人啦,聰史郎。」
「嘖。」
「算了,也罷。」
那名女性把手放在自己纖細的腰上這麼說道,她接著彎下自己以女性來說頗為高挑的身軀,來回看了看弓子與制服上加了外套的少女。
「那麼方便的話,有人能解釋一下嗎?」
「那個那個……對不起。」
少女低下頭道歉。
「妳其實不需要向我道歉,那邊那個拿手杖的女孩又是哪位?」
「不好意思,我跟突然冒出來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唉呀,這樣喔?真遺憾。」
「妳自己不也是突然冒出來的嗎?」
「聰史郎,那樣說不太好吧。」
喵~
「什麼嘛,好像只有我是壞人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弓子她肯定也有弓子自己的理由才對,而且人家還是小學生,不好好聽人家說話是不行的喔。」
「妳似乎是最瞭解狀況的人呢,也好,既然人都來了,我就請你們吃一頓吧,各位都沒意見吧?」
女聖誕老人說完後,將視線掃過所有人的臉上。
就在這個時候,弓子跑開了。
「啊,弓子!」
連弓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逃走,但是,她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裡。
快速逃離的弓子並沒有聽見來自背後的呼喊。
*
十二月的銀座街頭到處充斥著聖誕樂聲與無數的男男女女,街上的笑聲不分老幼,其中甚至有牽著手逛街的男女,這都是因為今天是在繁忙的年末當中,也顯得格外特別的聖夜。
無視人群一直筆直奔跑的弓子,很快就來到了一處T字路口。
往道路盡頭的下方一看,可以看見位於下方的車道上有車輛行駛,那是首都高速道路的環狀公路,弓子倚靠在道路旁設立的鏡子立柱上調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臟清楚的跳動聲讓弓子十分煩躁,從她身後則是不斷傳來車輛快速行駛時產生的公路噪音。
當弓子仰望天空、看著天空逐漸轉變成和自己雙眼一樣的淡紫色時,她想到一件事,在自己背後流動的東西或許是一條河,那是一條用車輛與噪音取代河水的都市之河。
弓子沿著鋼鐵的河流行走。
她看見了一座橋。
寬廣的橋面與公園鄰接,那是座覆蓋在車河之上的空中庭園,在鋼筋與水泥組成的土台上有著黑土與群樹,只剩下枝幹的櫻花樹似乎正以羨慕的目光看著在道路另一端、掛有燈飾的樅樹。
或許對自稱是魔法師的人來說,銀座是個與他們十分相稱的城市,弓子突然湧現出這樣的想法,無論是古老的西式建築、略顯老舊的街道、還是雕刻在雙蛇魔杖上的古典蛇像,全部都帶著奇幻的色彩,並且覆蓋著塵埃。
弓子步入公園當中,公園內空無一人,她看見了一條有籐蔓纏繞的蔭廊,決定坐在其中的木製長椅上。
下降到和氣溫相同溫度的冰冷長椅讓弓子感覺臀部十分冰冷,木板上的凹凸木痕比平常更具攻擊性,一想到自己就連這時候還要被迫意識到沒穿內褲的事實,實在是很難堪。
這種狀況令弓子哭笑不得。
喵。
弓子順著叫聲將視線移到腳邊。
那是在姊原家看見的黑貓,前腳併攏的黑貓坐在地上,歪著頭仰望弓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這只黑貓似乎是追著自己過來的。
「和我在一起可不會有什麼有趣的事喔。」
喵~
黑貓發出回應的叫聲。
弓子不明白黑貓到底在主張什麼,不過,或許就是因為不明白,所以人和貓才能和樂相處,如果意思相通、能夠清楚傳達好惡,有時反而會不好相處。
弓子歎了一口氣。
然而黑貓完全不在乎弓子的心情,開始使用前腳喀哩喀哩地在雙蛇魔杖上磨起爪子。
吉爾伯特斯稱那名穿著外套的少女為「姊原美鎖」,既然那樣,那名個子矮小的女魔法師應該就是姊原的後裔吧,她似乎也認識自己的樣子。
比起「姊原美鎖」,吉爾伯特斯更加接近弓子對魔法師抱持的印象,學習了魔法那種異質的技能,肯定會因此變得和世間難以兼容,弓子是這麼認為的。為了打倒邪惡的魔女,隻身一人來到東洋島國的孤高除魔師——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他所嘗到的孤獨肯定是弓子無法相比的。
自己之所以能看見少年無法察覺的劍之程序代碼,是因為自己繼承了紫色的雙眼、繼承了銀色的頭髮,弓子就是背負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而來到這個世上。
無論是任何人,小時候都會有夢想,成為飛行員、棒球選手、足球選手,但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夢想被現實取代,等到察覺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原本意想不到的地方,就彷彿是沿著一開始就已經鋪好的軌道一樣,任憑命運擺佈。
以弓子的情況來說,她的結果是魔法師。
想到這裡,弓子才察覺一件事。
——只要藉由自己的選擇,偶然也能夠變成命運。
弓子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姊原美鎖」的這句話。
她對自己是否背負著魔法師宿命這件事抱有疑問,相對的,弓子卻感覺吉爾伯特斯背負著和自己相同的宿命,與想要從自己手中搶奪魔杖的人產生共鳴,卻和自己登門想要求教的人感覺格格不入,說起來確實是件怪事。
但是,那也是唯一的答案。
弓子握住銀色的手杖,將手杖立在長椅前的地磚上,黑貓發現自己的玩具被人擅自移動,於是露出不滿的表情仰望著弓子。
所謂的魔法就是靠精神力顯現異世界力量的技術,為此,在精神上、肉體上都必須不斷訓練,使用自古決定好的物品、依照自古決定好的步驟進行儀式,那並不是根據確定的法則以及科學實驗決定出來的東西,有多少流派就存在著多少不同的修習方式,自行學會魔法的魔法師留下的也是自己獨特修習方式,在中世紀之後的歐洲,那些被稱為魔術書的書籍其實就是同樣的東西。
弓子從出生之後便能看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這讓她覺得這是因為自己的出生受到詛咒,紫色的雙眼是能看穿魔性的雙眼,弓子看見的是被稱為程序代碼的東西,無論是吉爾伯特斯的劍魔法,還是「姊原美鎖」的召喚魔法,她都能看見。
魔法師使用身體編組程序代碼。
弓子記得吉爾伯特斯在使用魔法時,手杖也微微顫動,這代表雙蛇魔杖與他編組的程序代碼互相呼應,她也感受到像電流似的東西竄過自己的身體。
如果那種東西就是製造魔法的根源……
弓子將全數精神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魔杖並不是在身體外側的東西,自己先前就是抱著那種錯誤的想法,所以才無法使用魔法,身體是手杖的延伸,肉體不過是用來行使魔法的裝置,無論是過去曾祖父在手杖中注入的力量、法術、堅強、傷痛、怨恨、悲傷,弓子現在打算讓自己的身體承受那一切,弓子期望的不只是力量,無論是春天、秋天,還是溫暖的陽光,在此時都沒有必要,既然銀色手杖在冬風吹拂下而凍結,那就要讓身體也隨之冰冷;如果手杖因為夏天的灼熱而燃燒,那就要讓自己的肉、自己的骨也跟著燒盡。呼應我的呼喚,雙蛇魔杖,讓程序代碼流入我的體內。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電流竄入弓子的右手。
竄入體內的電氣粒子在身體中央打轉,沒有色彩、形狀、聲音的「某物」,在不斷複雜變形的同時,也不斷在體內反射,手臂的肌肉不斷顫動,在肌肉纖維內流通的電流使弓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晃動,弓子對著手杖呼喚。克裡斯特伯爾特的程序代碼,來到我的體內。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剎那間,一柄半透明的劍出現在眼前。
短暫停留在半空的劍突然爆炸性地加速,劍掠過蔭廊一角,並且畫出弧線衝上高空,最後變成光點消失。
被劍擦過的籐蔓發出寒寧聲響。
籐蔓的細枝落在弓子的膝上,接著無聲地斷裂。
弓子癱軟在長椅上,彷彿全力衝刺一百公尺後的疲勞感籠罩弓子全身。
黑貓彷彿感覺到不可思議的事物一樣,注視著那樣的弓子。
終於明白了。
只要明白,就會發現那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這種感覺確實只能用編組程序代碼形容。
弓子想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只要有雙蛇魔杖,就算靠著有樣學樣的方式,弓子也能使用魔法,就算那是其它人辦不到的事,對於繼承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自己來說肯定能辦到,這是一定的,期望靠他人幫助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
弓子抱起黑貓,迅速站了起來。
弓子決定要找出吉爾伯特斯和他做個了斷,不只是那樣,就連多管閒事的「姊原美鎖」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絕不允許任何人阻撓,這正是繼承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弓子決定的生存方式,如果對方不打算把丟出去的內褲還回來,那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朝對方再丟更多內褲。
弓子咬緊嘴唇這麼思考。
如果自己這個受詛咒的命運是神選擇的,那麼自己就算要追到世界盡頭、追到地獄,也要和那個神做出了斷。
six years ago #4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09-7-18 22:24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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