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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易懂的現代魔法 03 作者:櫻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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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09-7-18 10:53 | |閱讀模式
     簡單易懂的現代魔法 03
      Ghostscript for Wizards
      作者:櫻阪洋
      插圖:宮下未紀
      譯者:林其磊
      事件的契機是起於一隻在銀座徘徊的黑貓幽靈。透過幽靈腳本的魔法,歷美回到了6年前的世界,並且遇見當時還存活的黑貓與銀髮少女-弓子。覬覦少女手杖的魔法師,目標是手杖中暗藏的魔女遺產。當「聖誕鈴聲」的旋律充斥於整座城市時,兩人與一隻的組合將在寂寥的百貨公司頂樓上迎接決戰時刻。蠕蟲型病毒-聖誕夜購物者啟動的傳說之夜,其故事在此刻揭曉!
      作者介紹
      櫻阪洋 Hiroshi Sakurazaka
      「事件範圍是介紹欄的一半。」S先生如此說道。「案情陷入膠著了嗎?」這是警官的回答。「應該是吧。」「放心吧!因為我是繼承了正統推理之血的學生名偵探!」一想到這時候竟然還出現新角色,就讓S先生不禁抱頭煩惱。(待續)
      宮下未紀 Miki Miyashita
      我不太懂計算機、用手機打字也很慢,因此打算來學古典魔法。但我的眼睛是黑色的,應該看不懂爺爺的筆記,真教人傷腦筋啊。這是最近讓我感到煩惱的事。
      主要登場人物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
      銀髮紫眼的美少女。擅長使用古典魔法,曾祖父為歐洲的除魔師。
      森下歷美
      手腳笨拙且身材嬌小的女高中生。目前正在向美鎖學習現代魔法。
      姊原美鎖
      現代魔法的第一把交椅,現存最強的魔法師之一。與聰史郎兩人居住在銀座的古老西式建築內。
      姊原聰史郎
      美鎖的弟弟,身材高挑的高中生。絲毫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存在。
      尚傑克-吉爾伯特斯
      神秘的白人男性。企圖取得封在弓子手杖中的魔女圖書館。
      毛球
      以銀座三丁目為地盤的黑貓幽靈。
    CONTENTS
      prolopue:six years ago #1
      1.the present #1
      2.the present #2
      3.six years ago #2
      4.six years ago #3
      5.six years ago #4
      6.six years ago #5
      7.six years ago #6
      8.six years ago #7
      9.back to the future
      epilogue:the present #3
      postscript:the fastest claw alive
      後記
      six years ago #1
      prolopue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沒有穿內褲。
      這並不只是「因為照明和角度看起來像沒穿,但其實有穿喔,所以請不要來信抗議。」
      之類的詭辯,而是名符其實地沒穿。
      然而這不代表她加入了不穿內褲同盟,或是沉迷於不穿內褲之類的養生法,而且她也不是平常就沒穿,只是今天這個時候正巧沒穿,用機率來說,大約是相當於三萬六千分之一左右的罕見情況。
      這是真的。
      沒有騙人。
      呃……雖然她在嬰兒時期可能也沒穿內褲,而是穿尿布,不過她平常也不可能在裙子底下什麼都沒穿的狀況下跑到街上亂晃,實際上弓子的內褲穿著率(推測)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九九七,這點弓子可以對自己到目前為止活了十年有餘的歲月以及雙蛇魔杖發誓。
      總而言之。
      弓子沒有穿內褲。
      她每次踏出步伐裙子都會直接碰觸腰部,輕輕揚起的布料會在弓子腳跟接觸地面的同時貼上臀部,並隨著下一個步伐再次揚起,因為緊張的關係,從腹部表面滲出的汗珠會從沒有內褲阻攔的腰部通過,滑落大腿內側,直到接觸襪子才停止。
      弓子煩躁地歎了口氣。
      明明都已經小學五年級了,為什麼那種叫做男生的生物卻還那麼幼稚呢?是因為男女的成長差異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大嗎?還是說,那些人腦部的成長,其實在幼兒園的階段就停止了?
      尤其是那個性騷擾大變態!竟然掀女生的裙子,實在是下下下下下流透頂!
      就是因為這樣,弓子才討厭去上小學,要是和過去一樣請家教來教,根本什麼問題都不會有,雖然只過了三個月,但是經過今天這件事之後,已經讓她徹底明白那裡是個根本不需要去的地方了。
      同學們沒有知性、無能的教師們雖然表面上出言叱責,卻不打算採取根本的解決手段,只會說些「男生就是會對喜歡的女生搗蛋」之類的廢話想息事寧人,憑什麼要弓子降低水平去和那些到了小學五年級還不懂得自律的生物打成一片呢?愚蠢也該有個限度。
      當然,弓子也明白,自己一樣有不對的部分。
      雖然被人掀了裙子,可是因此將內褲脫下朝人丟的做法也太不成熟了,現在弓子也在反省自己當時的舉動。
      『那麼想看的話,你就一輩子都戴在臉上吧!』
      隨著這句話飛過半空的內褲,命中了一名男孩的額頭,接著內褲順著那名男孩的短髮滑下,輕輕落在他的右肩上,雖然那是印有可愛條紋、自己相當中意的一條內褲,不過事到如今也別無選擇,這是為了正義付出的代價。
      但是……
      被內褲丟到就放聲大哭,那又是什麼邏輯?卑鄙小人。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傢伙還算是男人嗎?早知如此,當初不要掀人裙子不就好了?
      先前站在自己這邊的女孩看見那男生一哭,也開始與自己為敵,她們圍著弓子,不斷尖聲嚷嚷,之前越大聲高喊要除掉性騷擾色狼的人,這時候翻臉的速度也越快,彷彿有錯的不是那個掀裙子的男生,而是弓子才對……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弓子選擇從學校早退回家,弓子一回家,便抓起在自己房裡的雙蛇寬杖,隨後又立刻離家,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只要待在家裡就會被母親追問原因,遺憾的是,這也讓弓子沒有時間穿上新的內褲。
      在轉搭電車之後,弓子現在位於銀座的街道上。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是名會吸引眾人目光的少女,身為奧地利人的曾祖父隔代遺傳給她的銀色頭髮與紫色雙眼,總是會吸引他人片刻的好奇心,旁人擦身而過時瞬間浮現又消失的獨特眼神,對弓子來說是早已司空見慣的景象,就算不習慣也不行。
      但是,雖然現在走在街上的自己只是少穿了一片薄布,感覺卻好像身體被全世界路人的視線給射穿一樣。
      內褲這種東西還真是意外地深奧。
      弓子慎重地抬起腳,帶著幾許怒氣踏出步伐,接著,她開始用有如紫水晶的雙眼四處觀望。
      聳立於銀座三丁目的大樓群,沉默地俯瞰著身高一百四十五公分的弓子,和遙遠的天空相比已經垂降到極低處的太陽,此刻正散發出微弱的光線,並在大樓窗戶的反射下將弓子的銀髮染成了蜂蜜色,穿過群襬的冷風讓枯葉飄在空中,枯葉也隨風不停翻轉。
      街頭雖然有成排裝飾華麗的樅樹,但是在十二月的街頭,似乎沒有人有閒情駐足欣賞,就連弓子這名將長度與自己身高不成比例的手杖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的少女,路人也僅是瞥過一眼,隨後又陸續融入背景當中。
      弓子現在正要前往某個地點。
      那個地點的名稱是姊原十字魔法學院。
      那是距今超過百年以前,由身為陰陽師家系的姊原創設的西洋魔術研究所,據說那是個不拘泥血統、家系、為了廣招有才之士所創立的學院,其中能人輩出的魔法師對當時大日本帝國的發展與現代化有著卓越貢獻,尤其在日俄戰爭時期更有著驍勇善戰的表現。
      ……曾祖父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所留下的筆記中是這麼寫的。
      正隨著穿過大樓的風不斷搖晃,同時發出刺耳的聲響,頭上飛舞的大群烏鴉則是以詭異的合唱歡迎弓子到來。
      老實說,這棟建築的氣氛讓人根本不想踏進其半徑一百公尺之內。
      弓子並不相信幽靈或鬼怪那類騙小孩的東西,但是,弓子也實在沒有意願要在沒穿內褲的狀態下踏入這棟彷彿會有幽靈出現的廢墟,她雖然明白一直呆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卻也不想繼續前進。
      群襬隨風搖曳。
      接著,弓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既然這裡已經是廢墟,那就必須思考該如何取得魔法的教科書才對。
      弓子下定決心,邁步走近大門。
      插圖007

      而一名白人男性也是在此時出現在她的面前。
      「Joyeux Noel,Mademoiselle(聖誕快樂,女士。)」
      男人這麼說道。
      那是個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生氣的男人,他那沒有任何皺紋的肌膚看起來像是青年,卻也很像蠟像;藍色的雙眼看來有如彈珠一般,卻也像是老人才會擁有的眼睛。那名穿著古典三件式西裝的男性,蠟像般的面孔上浮現了喜好和孩童親近似的溫和笑容。
      然而弓子的腳步卻緩緩後退。
      因為她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雖然弓子自己無法清楚解釋那種感受,可是她此刻的心情,或許就像被放在肉食動物面前的草食動物,而那名男子只是露出微笑便讓弓子動彈不得。
      「……這個國家都不教人要打招呼的嗎?」
      男子再度開口,這次說的是日語。
      「您、您好……」
      「妳擁有不錯的程序代碼呢,繼承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人就是不一樣。」
      「……程序代碼?」
      「是的,程序代碼。」
      「您認識曾祖父嗎?」
      「我們是老朋友了。」
      男子說到這裡,輕輕地笑了幾聲。
      「您在笑什麼?」
      「曾祖父啊……看來我的年紀也不小了。」
      「開玩笑不適可而止,可是會讓人笑不出來的喔。」
      「我並沒有開玩笑,不過……也罷,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說明,就長話短說吧。把那根手杖交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
      「我不需要雙蛇魔杖,我要的是克裡斯特伯爾特封印在手杖內的魔女圖書館。」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把手杖給你的。」
      弓子把銀色的手杖藏在身後。
      現在雖然明明是冬天,但是弓子的腹部再度滲出汗珠,並且沿著大腿滑落。
      「瞭解敵人的力量也是能力之一喔,女士。」
      男子帶著不變的溫和笑容朝弓子逼近。
      對了……
      弓子在這時想起了一件事。
      今天是聖夜。聖誕夜。
      對於繼承了受詛咒的宿命、沒有任何同伴的魔法師來說,這或許是一年中最適合遭到懲罰的日子。
      the present #1
      1
      我是幽靈,同時也是貓。
      也許該說我基本上是貓,順便也是幽靈才對,不過那不重要,因為在現在這個時候,無論怎麼說都不會對大局有任何影響。
      有種說法認為貓有百萬條命,但是我已經死了,因為我是幽靈。還是說,上次正巧是我第一百萬次死亡呢?
      恭喜我自己百萬次紀念日快樂!
      雖然我根本不會去數自己死過幾次……
      我沒有名字。
      以前或許有,但因為我是在好幾年前死的,所以已經忘了。
      話說回來,我這個種族本來就不是很在意名字,因此就算我還活著,能不能記住名字都很難說,所謂的稱呼就是那樣的東西,反正就算有人取了,肯定也都是像小黑、鍋巴之類一點創意都沒有的名字。
      真是的,人類總是隨便地用顏色來稱呼貓,況且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其它的黑貓,要是去依賴那種菜市場名字,說不定有天連存在價值都會面臨威脅呢,人類或許對這種事毫不在意,但是對貓來說,那可是十分嚴重的問題。
      因為二十克的灰色腦細胞在高速運轉,所以我能夠思考。
      我就是我,是現在在這裡思考、獨一無二的存在,稱呼方式是外側世界的問題,因此別人想要怎麼叫,都與我的自我沒有關係,因此我就算沒有名字,也不會構成任何障礙,我可以像現在這樣散步、曬太陽、吃東西。Q-E-D(證明完畢)。喵喵喵。不對,我是幽靈,所以不用吃東西。
      正如各位所見,我有點重視邏輯,貓是很重視邏輯的,要是之前不知道,最後趁現在記住。
      在人類稱之為銀座的城市一角,那裡的一棟西式建築正是我的地盤,那棟建築是從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總之就是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家系就一直存在的房屋,人類似乎將那棟房子稱為鬼屋或銀座秘境,由於那是身為幽靈的我擁有的領地,因此說是鬼屋倒也沒錯。
      佈滿籐蔓的牆壁是用磚塊砌成,用爪子攀爬相當方便,稍微傾斜的屋頂以及門柱頂部的平坦部分,也十分適合午睡,經過歲月洗禮帶有多少凹凸痕跡的石頭既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總是能夠令我進入舒服的夢鄉,因為房屋老舊,我用來當成主食的老鼠也十分豐富,要是沒有烏鴉吵鬧的叫聲,這裡甚至可以說是天國,不過再次說明,因為我是幽靈,所以不用吃東西。
      房子裡住了兩隻人類。
      一隻是母的,這母人和貓一樣,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有時候雖然會在半夜起來,可是也有整天都沒有離開床上的時候,那隻母人擅長浪費食物,如果通風扇轉動時是那隻母人站在廚房,就必須特別留意,一定要在鼻子被臭歪之前逃跑,而且不時還會發出對貓的聽覺來說等於是拷問的噪音,真是會找麻煩的母人
      雖然貓的眼睛沒什麼分辨色彩的能力,但是這隻母人似乎原本就沒有顏色的樣子,就連我勉強能分辨的藍色以及綠色,也絲毫不存在於這隻母人身上。
      我在門柱上睡午覺的時候,這隻母人甚至還會刻意伸手搔我的下巴,真是大意不得,竟然跑來摸幽靈,真是沒常識的人類。喵。
      另一隻是公的。
      這只公人則是過著規律的生活,他每天早上在固定時間醒來,並且穿著相同的衣服出門,在下午偏晚的時間回來後,就會穿著水藍色的圍裙整理庭院,他也不忘早、晚兩次將裝了牛奶的盤子放在門邊,以人類來說,他算是相當上道的傢伙。
      會在我的地盤內每天準備食物,也就是說,這傢伙應該算是我的小弟,雖然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打贏他的,不過能讓可以說是最強生物的人類當小弟,我也挺有一套的,或許這都是因為我成為幽靈後所擁有的貓德吧。
      這只公人以人類的平均標準來看,身體算挺大的,力氣似乎也不小,但是在這棟房子裡,看來是母人的地位較高,身為我的小弟,他還真是丟臉。
      今天我在屋頂上打滾的時候,公人一樣按照往例走出房中開始準備牛奶。
      我也從屋頂跳到屋簷,在空中一個翻身後落在門柱上。
      喵~
      我對他發出慰勞的叫聲。
      公人沒有轉頭看我,開始在盤子內倒入貓用的牛奶。
      不敢和我視線相對正是他怕我的證據,就算他塊頭再大,面對在門柱上取得地利的我自然沒有勝算,他真是個膽小的人類。嗯,很好、很好。
      我等待那只公人恭謹地離開之後,便開始舔起牛奶。
      嘖、嘖。
      雖然有點煩,不過因為我是幽靈,所以不需要進食,但是該怎麼說好呢,模仿生前的行動會讓內心得到安穩,其實就算我將舌頭深入液體,白色的牛奶也不會出現一絲漣漪。
      幽靈沒有食慾,就算想遵從本能狩獵,也碰不到麻雀或老鼠,也不能抓電線桿來表示地盤,就連那只公人難得為我準備的牛奶,也會在我外出巡邏的時候被其它的貓舔光,幽靈就是這樣的東西。
      我總覺得自己過去似乎犯了某種錯誤,因為那個錯誤才讓我失去性命,不過應該不會像某個大文豪的小說裡寫的貓一樣,在喝醉之後摔到水缸裡溺死才對……我希望不是那樣。
      我雖然想像過既然會死,那麼在死亡時的經驗,應該也會痛苦得要死,幸運的是,我沒有關於當時的記憶,真是可喜可賀。要是我能回想起那痛苦得要死的經驗,豈不是會再死一次嗎?光是變成幽靈就已經夠辛苦了,要是成為幽靈的幽靈,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在每個有生命的生物背後都有司掌死亡的魔物,人類有人類的、貓有貓的魔物,他們擁有利用發條轉動的鐘,會不斷發出計時的聲音,只要仔細聆聽,所有生物都能夠聽見計算死亡的秒針聲響,只有人類會假裝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然而所有野生的動物全都知道魔物的存在。
      因此,對貓來說死亡是命運,無須掙扎,生命的終焉遲早都會到來,生命原本就是奪取與被奪取,身為肉食動物的貓相當清楚這個道理,掠奪生物的死骸、吸取他者生命,吾等眷屬才能活下去。
      雖然人類常說殺死貓會禍延三代之類的話,這些都是騙人的,只不過是因為貓晃動的尾巴看起來像蛇、貓眼在黑暗中會發光、捕殺獵物的可怕樣貌等等理由,人類才會擅自幻想出此種說法。
      就算死亡到來,無須特別感到悲傷,也無須對死亡驚慌,只需要抱著平穩的心接受其到來,接受自己命運的貓就算死去也不會變成幽靈。
      而我則是犯了錯誤,而那個錯誤,多半就是我會以幽靈貓的身份存在於這裡的理由。
      至於是什麼樣的錯誤,因為已經忘了,所以我也不曉得。
      今天我依然無法讓盤中的牛奶減少,繼續在銀座街頭遊蕩。
      *
      「午安。」
      空中吹著溫暖與涼爽各半、告知春天結束的微風。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與同學阪崎嘉穗兩人來到姊原家的歷美,帶著心情愉快的表情仰望眼前這座外表陰森的西式建築。
      「午安。烏鴉先生、貓先生。」
      歷美開朗地對停在鐵門上的烏鴉與在腳邊舔牛奶的黑貓露出笑容,黑貓只是用狐疑的視線瞥了歷美一眼,而烏鴉則是用一聲「嘎」回應。
      和往常一樣在庭院灑水的姊原聰史郎,是用發現沙漏根本沒有開洞的眼神注視歷美。
      「嘖!」
      聰史郎失禮地大聲咋舌。
      他打直了自己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挑身軀,瞪著眼前兩名來訪者。
      「……Sabbat不是昨天嗎?」
      「昨天因為材料不夠,所以延期了。」
      「所以那個笨女人才會跑來?早知道我就該晚點回來。」
      聰史郎一臉不屑地抱怨。
      「不可以這樣說人壞話啦,說人笨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喔。」
      「少對我用那種小學生的說法。妳已經是個矮冬瓜了,要是連腦袋都退化怎麼辦?」
      「那根本是兩回事。況且就算是小學生,對的東西就是對的嘛。」
      「好,妳說得都對。」
      「總覺得你那樣說,也很讓人火大……」
      「囉唆,快進屋裡吧。」
      「你剛才說的Sabbat,是魔女集會的意思吧?」
      「是啊。有什麼不滿嗎?」
      「嘿嘿。Sabbat、Sabbat!」
      「不要很開心地說那個字!」
      「咦!我們是要辦魔女集會呀,因為我是想成為魔法師才來這裡的嘛,說自己是魔女又有什麼關係?」
      森下歷美正在學習魔法。
      雖然說是魔法,卻不是唸唸咒文、揮揮魔杖就能把人變成青蛙,或是能騎著掃把在天上飛的古典魔法,要是修行個兩千年左右,或許真的能使出那樣的魔法,總而言之,那跟現在的歷美沒有關係。
      歷美所學的魔法是用計算機來執行被稱為程序代碼的程序、藉此來發動魔法的現代魔法,以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計算機的基板跟人類的肉體似乎是一樣的東西,雖然對剛入門的歷美來說,還不是很清楚那方面的理論,不過她就是覺得現代魔法這樣的稱呼,聽起來似乎比古典魔法來得帥氣。
      身為她師父的姊原美鎖則是在國立大學研究函數型語言的研究生(註:第一集事誤譯成大學生)。她是個美麗、聰明、親切,偶爾還有些嚴厲,除了有時會做出加入奇怪材料的料理之外,幾乎沒有缺點的女性……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身為程序高手的美鎖能夠寫出讓特定產品銷售量上升,或是讓競爭產品銷售量下降、詛咒對手之類在暗中發揮作用的程序,然後再賣給各個大企業,她所建立的程序會莫名發揮作用的消息早已傳遍業界,因此美鎖身邊總是有工作上門,相對的,她也會要求對方支付正常人絕對不會想支付的巨額報酬。
      而聰史郎正是美鎖的弟弟,比歷美大一歲的男孩。
      他是個因為身材稍微高挑、容貌端整、反應迅速、運動神經優異就自以為是的討厭鬼,正確來說,這種人一般都叫什麼來著?完美超人?
      而歷美則是身材矮小、鼻子低、胸部的高度相當於初學者用坡道、明明已經高中二年級,穿便服卻還會被人誤認成小學生的人,不知道運動神經是不是被遺忘在母親體內,歷美在一片平坦的地方也會突然摔跤,成績沒有特別優秀,永遠在開發中的胸部雖然和一旁的嘉穗一樣,但是嘉穗和歷美不同,是個可以靠腦袋取勝的人。
      為了尋找改變自己的契機,歷美決定選擇學習魔法。
      魔法絕非萬能,一定要說的話,甚至是個十分不便的道具,以魔法從人類的歷史中完全廢除這件事就能明顯知道這個道理,而人類也已經實現了只要使用科學的力量,就能得到更勝魔法效果的成就。
      歷美之所以學習魔法,是為了將那個偶然邂逅、名為魔法的神奇力量,親手將其轉變成自己的命運,美鎖是這麼告訴歷美的。
      然而聰史郎卻不相信魔法,所以用魔法讓他屈服成為了歷美當下的目標。
      「哼!」
      歷美激動地對著聰史郎做了一個鬼臉。
      不知道是不是要幫歷美全力的攻擊助一臂之力,原本舔著盤中牛奶的黑貓走近了歷美腳邊,那隻貓雖然不是幼貓,依然是只還沒徹底變為成貓的小貓。
      只見那隻貓「喵~」地發出撒嬌的聲音,接著便開始嗅起歷美的靴子。
      「你開始養貓啦,好可愛喔。」
      「我才沒養貓。」
      「這孩子是野貓嗎?」
      「妳說哪個孩子?」
      「這孩子就是這孩子啊!」
      歷美伸手指向腳邊的貓咪,而那隻貓似乎已經嗅膩了這個侵入自己地盤的陌生物體,開始走向嘉穗的腳邊。
      「……原來如此。」
      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嘉穗小聲說道。
      「原來如此是什麼意思,嘉穗?」
      「以前在學校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我也看不見有貓。」
      「咦!騙人,牠正在到處聞呢。妳看!就在妳腳邊!」
      嘉穗稍稍移動了那在單眼皮底下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腳邊。
      「沒有反應,就像屍體一樣。」
      「妳剛剛說什麼?什麼意思?」
      「不懂也沒關係。」
      「嘉穗~」
      就在這個時候,屋內傳來了刺耳的聲音。
      聽起來像是勉強用鋸子去鋸金屬的聲音,也許是受到噪音驚嚇,黑貓迅速穿過大門的欄杆,跑到銀座的街道上。
      「啊,跑掉了。」
      聰史郎臭著一張臉看著發出可怕聲音的房子,接著無奈地抓了抓頭髮。
      「老姊不知又在搞什麼名堂了,原本這裡就已經不斷有許多糟糕的傳聞,她還要繼續把這裡的名聲弄爛嗎?」
      歷美和嘉穗則是互相對望。
      「話說回來,妳們之間的對話總是像剛剛那樣嗎?」
      「……差不多。」
      「真是的!到這個房子來的每個人都不正常!」
      聰史郎說完後便露出疲憊的表情,抬頭仰望早一步飄著夏季雲朵的五月天空。
      歷美和嘉穗在聰史郎的帶領下進入屋內,口中不斷嘀咕抱怨的聰史郎帶著她們來到了不斷發出吵雜噪音的房間前,然後推開房門。
      就在聰史郎推開房門的瞬間,便立刻為自己眼前的景象傻眼。
      美鎖正在用鋸子試圖鋸開金屬臉盆。
      「妳、妳、妳……」
      「唉呀,是聰史郎啊,歷美和嘉穗也來了。」
      「妳在幹什麼!」
      「你來得正好,能幫我把那個罐子拿來嗎?」
      美鎖穿的是黑色牛仔褲搭配白色襯衫的輕便裝扮,那彷彿像是從黑白液晶屏幕中出現、感覺不到任何色彩臉孔上,戴著一副系有鏈條的眼鏡,在頗為豐滿的胸部中央所垂掛的首飾,外觀就像從某塊電路板上拔下來的CPU。
      房內還有著另外一名女性,她是擁有銀髮紫眼的少女——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但是她看來毫無意願幫助企圖切開水盆的美鎖,只是帶著像是困惑又像生氣的表情,坐在與美鎖有一段距離的椅子上。
      「你聽到了吧?快點、快點!」
      「妳到底在做什麼啊……呃……這不是鹽酸嗎?妳從哪裡弄來這個東西的!」
      美鎖沒有回答問題,只顧著將鹽酸倒入紅酒杯內,接著她又在杯內放入從水盆上鋸下來的金屬粉末,並且加入了另一種不知名的透明液體。
      看來她的目的不是要切開水盆,只是需要水盆上的金屬片。
      下一瞬間,室內便充滿了刺激鼻腔的難聞氣味。
      只見紅酒杯內湧出泡沫,其中的液體也變成水槽長滿水藻時會有的顏色。
      「能溶解呢,跟我想的一樣。」
      美鎖將紅酒杯舉到電燈的燈光下說道,其中紅銅色的金屬粉已經不見蹤影。
      「……那個紅酒杯妳是從哪裡拿的?」
      「廚房的餐具櫃。」
      「拜託!」
      「只要洗過就好了吧。」
      接著美鎖又取出一根短鐵絲,並且將鐵絲伸入杯中的液體內,接著鐵絲末端便多了一團黑色、像是毛球般的物體,而在美鎖身旁,則是擺放著一個用來洗鍋子用的鋼刷。
      「幫我拿噴槍來。」
      「拿去。」
      美鎖接過露營用的攜帶用噴槍,接著開始用火燒灼泡過液體的鐵絲。
      在藍色的噴槍火焰中,有一部分浮現出綠色的火焰,隨即又立刻消失。
      「哇!好漂亮的綠色……那是什麼?」
      「焰色反應會看到藍綠色的是Cu。」
      嘉穗小聲回答。
      「也就是說,這個金屬水盆是正常的鋼製品。」
      美鎖的反應似乎有些遺憾,聰史郎抱著胳臂站在一旁,弓子則是雙手托著臉頰坐在椅子上,而歷美只是將半個身子躲在嘉穗身後,露出腦袋觀看房內的景象。
      「請問……那個水盆,是我昨天召喚出來的東西嗎?」
      「是啊。」
      「別說什麼召喚那種腦袋壞掉的話。」
      「可是、可是……召喚魔法就是召喚魔法啊。」
      森下歷美唯一會用的魔法,就是召喚金屬水盆的程序代碼,那種魔法能讓一個足以令小孩在裡面玩水的水盆在空無一物的空中憑空出現,到目前為止,已經發展出銅水盆、鐵水盆、有裝水的水盆共三種版本。
      最近的目標則是召喚出鋼的水盆,雖然歷美不知為什麼接下來要是鋼水盆,但是聽嘉穗說在銅、鐵之後,接下來似乎一定是鋼的樣子,魔法的世界真是深奧。
      「整個水盆都是銅製的,雖然我原本是期待會有一點像是魔法的東西……」
      美鎖如此回答,她似乎是在調查這個水盆的材質。
      「對不起。」
      「沒關係啦,妳用不著道歉,畢竟我一開始也不抱什麼期待。」
      「那就別用不抱什麼期待的心態破壞家裡的鋸子。」
      聰史郎皺起端整的眉毛,撿起地上的鋸子抱怨。
      他看了看與金屬摩擦變得殘破不堪的刀刃,鋸子是用來鋸木頭的東西,不是用來鋸金屬的,被鋸子鋸過的金屬水盆此刻正反射出耀眼的橙色光芒。
      「不好意思囉,因為這東西菜刀似乎切不開嘛。」
      「廢話!那樣更糟!妳自己看看房間,這是什麼慘狀!」
      映入視線中的有金屬水盆、裝有詭異液體的罐子、鋸子、噴槍、裝有起泡液體的紅酒杯,這是個如果現在有名偵探跑來質問這裡是否為變態殺人的現場,會使人難以提出反論的光景。
      擺在地板上的紅酒杯內,綠色液體仍然不斷湧出微小的泡沫,而以不同於原本用途的方式使用過的鋸子,現在也淒慘地扭曲著。
      歷美沒有轉頭,而是轉動視線偷偷看向聰史郎的臉,她看見對方的表情就跟在西洋繪畫中常見的苦惱僧侶一樣。
      「我現在要出去買東西,在我回來之前妳要把房間清好。」
      「好啦好啦。」
      「還有要記得把麵筋擺回廚房,不要再擅自拿走。」
      「因為我沒有其它東西可以吃啊。」
      「妳是池塘裡的鯉魚嗎?麵筋是用來放在味噌湯裡的。」
      「直接吃也很好吃呀。」
      「少囉唆!食物有固定的吃法,懂了嗎?廢液不要倒在廁所或水槽裡,也不可以在庭院挖洞偷偷埋掉。不是找業者來清,就是帶到大學去好好處理掉。」
      「知道了啦。」
      「這種話是要行動之後才能……」
      噗咻!
      房內發出了一個十分微小的聲音,聲音是從水盆所在的位置傳出的,此刻地板上正飄著紫色的煙霧,那裡看不見任何紅銅色的物體,就算不想看,大到只要放在那裡就一定會進入視線的金屬水盆,在聰史郎的眼前憑空消失,水盆並非掉入地上出現的洞穴中,也不是融化成一灘水,更沒有長腳跑掉,而是突然消失。
      「……唉呀唉呀。」
      美鎖臉上露出苦笑,看著聰史郎。
      「這就是All at once,no tub吧。」
      「我什麼都沒看見。」
      「你還真是死不認帳呢。」
      「妳少管。比起待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房子裡,我寧願選擇相信常識。」
      「啊,是喔。」
      「我要出門了,別忘記把廢液清掉。」
      聰史郎轉身遠離在魔窟聚集的四名魔女,走向由人類與常識支配的街道。
      the present #2
      2
      在足以舉辦舞會的寬敞空間中,有著數條粗大的電線,在靠牆的位置則是放置著數個沒有任何光亮的屏幕,並且這裡如同辦公室一樣,有許多椅子雜亂地擺放在屏幕前,在擺放螢幕的桌下陰影中,橙色的電源燈正緩緩閃爍,房間內充滿著低鳴的機械聲。
      過去曾是魔法學校的姊原家,現在則像是計算機專科學校的一間教室,要是知道這棟外觀像是有吸血鬼居住的西式建築內塞滿了許多高科技機器,或許就足以讓附近的鄰居大吃一驚,而且這裡的照明不是搖曳著火焰的蠟燭,也不是閃亮的水晶球,而是日光燈的白光。
      但是,最近的森下歷美也開始覺得所謂的魔法,或許就是這樣的東西。
      地板上藍色和綠色的電線,就彷彿是這棟名為建築的生物皮膚內分佈的靜脈,在金屬電線中流動的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肉眼無法看見的電子信息,電子隨著程序脈動建立出程序碼,最後才變成魔法呈現在眼前。
      今天美鎖的房間的雜亂度似乎更勝以往。
      裡面有用來調查水盆材質而準備的鋸子跟噴槍,雖然光是這兩樣就已經十分詭異,不過其中還有舊式大鐘、外送披薩的紙盒、如同從電玩遊樂場的機台中拔下的遊戲桿外殼、有著動畫角色面孔的等身大人偶、看來一人無法環抱的樹幹殘株、西式便器等等,許多放在房間內不但沒用,甚至連用途都不知道的東西全都擁擠地堆在一塊。
      在那樣的混亂中,唯有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保持超然的態度。
      她的銀髮彷彿是由瑞士的鐘錶工匠一絲一絲精心打造而成,擁有如此美麗銀髮的少女,此刻正一手拿著曾祖父遺留的手杖,靜靜地坐在房內,她的年紀和歷美一樣,如果這是有魔法少女登場的少女漫畫,她多半會是歷美的競爭對手,不過遺憾的是,弓子的競爭對手似乎是身為歷美師父的美鎖,歷美和弓子的實力就是有如此大的差距。
      「雖然很亂,妳們還是先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
      美鎖邊將剛使用過的噴槍跟鋸子塞在房間角落看不見的地方,邊對她們這麼說。
      由於椅子已經被披薩的紙盒佔據,歷美只能選擇坐在一旁的殘株上。
      「啊,那棵樹不能坐,因為裡面有基板。」
      「在這裡面……嗎?」
      「是啊,不只是那棵樹,擺在那裡的所有東西,全部都裝入基板了。」
      「全部……」
      歷美再一次察看自己身邊的東西。
      殘株。
      等身大的人偶。
      舊式大鐘。
      外送披薩的只盒。
      電玩遊樂場的遊戲桿。
      ……便器?
      這讓歷美感到莫名其妙。
      美鎖所說的基板,指的是計算機的基板。如果將樹幹挖空,或許是可以將PC的主機板放進去吧;在人偶模型內裝入機械,說不定是為了製作機器人之類的東西;雖然沒聽過有人把計算機裝進舊式大鐘內,但如果想成是一種復古嗜好,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在外送披薩的紙盒以及便器內放入基板,究竟有什麼意義呢?是為了在外送披薩或上廁所時也必須使用計算機的人而設計的嗎?而且在那些時候,紙盒和便器裡面應該還會有計算機以外的東西被放進去吧?還是說,那其實是給在電影中登場、輪廓特別深的男間諜使用的秘密兵器?
      嘉穗似乎對披薩紙盒特別感興趣,她口中一邊說著「原來如此」之類的句子,一邊伸手稍微掀開紙盒的盒蓋,從縫隙中窺看裡面的內容,仔細一看,那個被設計成用過即丟的紙盒,側面還開了幾個洞,從那裡裝上了用來插電源線的插孔跟散熱用的風扇。
      「這些……全部都是計算機嗎?」
      「是啊。」
      「為什麼要裝在這種東西裡面?」
      「差不多是類似『因為那裡有盒子』之類的理由吧。不過我不是登山家,對那種說法其實也不是很瞭解。」(註:登山家喬治。馬洛裡被問到為何要攀登珠穆朗瑪峰時曾說「Becausr it』s there.」這句話在日本被譯為「因為那裡有山」。)
      「……我可以明白妳的心情。」
      嘉穗說道。
      「可是、可是……為什麼要收集這麼多計算機呢?」
      「這是有理由的,可以幫我打開那個披薩盒的電源嗎?」
      嘉穗微微點頭,接著按下了在披薩盒上的按鈕。
      位在披薩盒側面的風扇隨即開始轉動,在一旁的電源指示燈也發出綠光,扁平的紙箱中傳出了硬盤運作的聲響。
      嘉穗看起來似乎相當愉快,但是坐在一段距離外的弓子卻擺出一臉不感興趣的表情,而歷美則是伸出食指,輕輕觸碰著那發出不屬於應有聲響的披薩盒。
      這確實是瓦楞紙做的。
      「那個……這個計算機並沒有連接屏幕……」
      「那是設計成會自動開始工作的東西,所以沒問題,妳等著看就好了。」
      美鎖在眼鏡內的雙眼露出了惡作劇時會有的眼神。
      瓦楞紙制的披薩盒在房內大刺刺地持續發出喀喀喀的運轉聲響,雖然外觀是外送披薩的紙盒,但內部似乎是真正的計算機。
      大約經過了一分鐘左右。
      畫有鮮艷紅色標誌的披薩盒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哇!哇!哇!幽幽幽、幽靈!」
      歷美緊緊抓住嘉穗的衣角,整個人縮成一團。
      那個人影似乎是名女性,可以看過去的透明雙臂握著一個棒狀的物體,並且就像暫停的錄像影像一樣,固定成充滿動感的姿勢,仔細一看,那個棒狀物是一根高爾夫球桿。半透明的女性用自己半透明的雙眼凝視著空中的一點,固定在結束揮桿的姿勢。
      「我、我對幽靈、鬼怪之類的東西不行,就算是白天也不行。晚晚、晚上就更不行了。」
      「我先說清楚,和平常一樣,我什麼都看不到。」
      說話的是嘉穗。她原本就偏細的雙眼,此時收得更細了。
      「妳看不見嗎?」
      「妳看見什麼了嗎?」
      「女性高爾夫球球手。呃……擺出像是『Nice On!(註:高爾夫球中將球擊上果嶺的術語。)』的模樣。要要、要是被詛咒的話怎麼辦!」
      歷美抓住嘉穗衣服的手抓得更緊了。
      美鎖在這時輕聲笑了出來。
      「是因為妳把它想成是幽靈才會害怕,記得還有什麼東西是有人看得見、有人看不見,用計算機或肉體都能執行的嗎?」
      「難道……這個人影是用程序代碼做出來的嗎?」
      「正確答案。」
      美鎖在自己臉旁豎起食指,露出笑容回答。
      程序代碼是構築世界的法則,所謂感受程序代碼,也就是將平常所感受到的不安、視線、殺氣之類的信息加以整合,將其視為由程序代碼構成的東西。
      有時因為突然中斷而聽不見的聲音,在中斷的部分插入雜音反而就能聽見,這是由於大腦會在無意識間去補足被雜音蓋過的部分,被稱為雞尾酒會效應的現象也是一樣,人類就算在吵雜的會場中,也能夠特別分辨出特定人物的聲音。
      原本人類的腦就不是原封不動地去解釋接收到的信息,而是透過數重的過濾進行認知,有時甚至還會捏造信息,而任意控制這樣的腦部活動,就是在「閱讀」程序代碼,只要反覆進行魔法的訓練,就能夠感受到一般人感受不到的程序代碼。
      不同於學習魔法的歷美,嘉穗只有學習程序,因此她無法看見程序代碼。
      雖然歷美還談不上是能獨當一面的魔法師,不過多少已經能夠看見程序代碼了,據說人特別擅長看見自己應付不來的東西,而害怕幽靈及鬼怪的歷美,或許確實擁有能夠看見某類模糊物體的特殊能力。
      ……雖然歷美一點都不想要那種能力。
      此時美鎖帶著一臉愉快的表情,看著牢牢抓住朋友衣服、緊緊縮成一團的歷美。
      「舉例來說的話,畫家不是會畫畫嗎?那時流過畫家手臂的電子訊號就是程序代碼。因為那個程序代碼是名為畫家手臂的硬件專用的,所以就算將其複製到披薩盒之類的其它硬件中也不會啟動,純粹只是灌入了無謂的信息罷了。」
      穿過障礙物間的縫隙走到披薩盒旁的美鎖,將手伸入透明的人影當中,接著晃了晃手臂。
      「但是,只要讓繪畫的程序代碼搭配能將其轉換成其它硬件也能使用的程序代碼,披薩盒就會變成繪畫的仿真器並開始工作,這也就是剛才那個幽靈的真面目,因為把披薩盒畫出來的繪畫跟真品相比,看起來就像是劣化的複製品,因此我們將其稱為幽靈腳本(ghostscript)。有時用這種方法做出的東西,不只是能看見,甚至還能讓人摸到唷。」
      和往常一樣,美鎖的說明還是一樣複雜,讓人完全聽不懂。
      而對於像歷美這樣,只要是沒有腳的東西就一律應付不來的人來說,比起那些說明,眼前的東西是不是幽靈還比較重要,因此,歷美戰戰兢兢地發問:
      「……所以那其實還是幽靈嗎?」
      「這類東西不一定都是死去人類所留下的程序代碼,因此要說是幽靈也不太正確。雖然生物死亡時經常會在該處留下強烈的程序代碼,然而同樣叫幽靈腳本的東西,卻不一定是人死亡時留下的。我想現在出現在這個披薩盒上的幽靈腳本,應該也不是變成鬼魂的人類才對。」
      「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想應該是做這個紙盒的人擁有的強烈意念,因為某種原因而被灌入紙盒內。一般來說那樣並不會有什麼變化,不過一旦透過盒子裡面的程序將其增幅,影像就會像現在一樣出現在我們眼前了。」
      「這種事常有嗎?」
      「要是每次自製PC都會產生幽靈腳本的話,現在這個世界早就變成一個大鬼屋了。正因為這種事相當罕見,所以才會有人跑來委託我負責處理。不過,既然有這麼多PC,或許其中真的有一、兩個被詛咒了吧。」
      「難道在這裡的這些奇怪容器,裡面全部都有幽靈腳本嗎?」
      「是啊,很驚人吧?」
      根據美鎖的說法,似乎從以前就有很多人會用奇怪的盒子取代一般的機殼,在裡面裝入主機板來製作計算機,後來甚至還舉辦了將計算機裝在怪東西裡面的比賽,而當全國各地的作品齊聚一堂時,便有人發現在那些用怪東西做成的計算機上面,還浮現出更奇怪的東西。
      不過,就像嘉穗看不見高爾夫球球手一樣,當然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夠看見幽靈腳本,事情只發展到那些被說成是靈感力強的人才能勉強感覺到的程度,不過如果有人對著有問題的物體拍照,偶爾還是會拍到靈異照片,在這種狀態下,主辦單位自然無法進行發表會,因此困擾的主辦者才跑來求助美鎖,尋求解決的辦法。
      「這樣說起來,我在大門那裡有看到一隻黑貓,而嘉穗跟聰史郎先生都看不見……那應該算是貓的幽靈腳本吧?啊,可是雖然看到的東西是貓,卻也不一定是貓嗎?」
      「那隻貓是不折不扣的貓。」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弓子在這時終於開口。
      「是那樣嗎?」
      「是那樣的。」
      插圖023

      「為什麼弓子妳會知道呢?」
      弓子沒有回答歷美的問題,只是搖擺裙襬從椅子上起身,她走到房門口後才開口說:
      「不好意思,這次的事情我無法幫忙。」
      「要是妳肯幫忙的話,我會輕鬆不少呢。」
      「我鄭重拒絕這個工作。我討厭貓,也討厭犯罪,就算那是過去發生的事也一樣。」
      「啊,等一下……弓子!」
      「我勸妳最好也不要去介入這件事,歷美,我先告辭了。」
      弓子離開時關上房門,發出不小的聲響。
      「唉呀……她真的走掉了。」
      「弓子她好像在生氣耶。」
      「我認為一之瀨生氣是常有的事。」
      「……雖然弓子確實總是在生氣……呃,不是啦,應該說她比平常更加生氣,或是該說她的怒氣增加中,還是得說變得不太講理,雖然她平常就不太講理……實際上也不是那樣,該怎麼說……我不太會形容,但是……」
      歷美一直注視著銀髮的魔法師離去的那扇門。
      當然,結果沒有發生任何不可思議的事。
      *
      六年前,姊原美鎖寫過一個程序。那是被稱為聖誕購物者的蠕蟲型病毒。
      聖誕購物者進入了當時已經普及的因特網,以爆炸性的速度擴散,並且在商務區處於一片寂靜的聖誕節深夜時,讓受感染的計算機自行啟動,持續演奏數十秒的音樂,據說當時感染病毒而演奏「黛西、黛西」的計算機,總數約有四百萬台,甚至還有五百萬台的說法。
      散播病毒當然是犯罪行為,因此當時的警察也受到刺激全力搜尋犯人,美鎖雖然也以重要關係人的身份遭到調查,最後似乎因為證據不足而被釋放。
      身為現代魔法師的姊原美鎖地寫的程序,當然不會只懂得演奏「黛西、黛西」而已,聖誕購物者是一個魔法發動程序代碼,它被設計成會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完成目的,並且將自己刪除。
      但是……
      最近陸續發生的所羅門事件以及資源回收者事件,其中出現的程序代碼似乎有被聖誕購物者殘留的效果影響,開始呈現出意料之外的結果,那個結果就是這次大量出現的幽靈腳本。
      要消除幽靈腳本,就必須控制聖誕購物者這個問題源頭造成的影響,但是為了湮滅證據,美鎖早已將原始程序代碼全部處分掉了。
      說起來,為了隱藏犯罪,這或許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
      從前似乎有個名人說過,這種狀況就叫做因果報應。
      「真是讓人困擾。」
      美鎖大方地坐在弓子先前坐的椅子上,她的表情看來一點也不像感到困擾的模樣。
      「……妳好像很開心。」
      「才沒有,我是真的很困擾喔。」
      「弓子不在,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嗎?」
      「雖然我認為靠水盆也能解除,但感覺還是有些勉強。況且我還需要我在編組聖誕購物者時使用的密碼,但是不知為何,我竟然把密碼忘了。」
      「密碼是這麼容易忘記的東西嗎?」
      「所以囉,一般來說我不會忘記,可是因為資源回收者的關係,記憶多少有些漏洞,也可能因為那姑且也算是犯罪的關係,所以我連腦袋中的證據都湮滅了。」
      美鎖輕鬆地說出一件恐怖的事。
      而嘉穗在這時詢問:
      「……用解析之類的方法呢。」
      「解析當然是可以,不過由於在製作聖誕購物者的時候有人企圖要妨礙我,因此我在魔法發動程序代碼本身進行了兩重的加密處理。當時我鐵了心製作的加密程序,就算使用蠕蟲病毒聯合全世界運轉中的CPU來進行計算,大概也得花上三個月才能解讀吧。與其這樣,不如去偷看自己寫的密碼還比較快。」
      「偷看?」
      「對。用能窺見過去的魔法偷看,也就是去逆計算累積在物體與場所間的程序代碼,藉此重新構築過去的影像。說起來,其實就是幽靈腳本的應用。」
      歷美聽不太懂逆計算是什麼意思,正確來說,其它的部分她也幾乎聽不懂。
      「所以……這件事就要靠妳囉,歷美。」
      「咦?啊,靠、靠我嗎?」
      「是啊。」
      「美鎖大姊姊自己不行嗎?」
      「要是我不在的話,不就沒有人能用魔法發動程序代碼了嗎?」
      「那麼、那麼,嘉穗!」
      「……我又看不見幽靈腳本。」
      「根據強度不同,嘉穗倒也不是一定看不見,但是為了避免無謂的危險……」
      嘉穗帶著「我是專門進行後方任務」的表情,重重地點頭。
      「其實我原本是想拜託弓子的。可是,這說不定會讓她留下心靈創傷。」
      「她在以前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要說有也是有,因為貓……總之,算是跟那隻貓有關的事吧。雖然當時她年紀還小,且那件事也算是不可抗力。」
      美鎖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同時她臉上那帶有鏈條的眼鏡也因為角度的微妙變化而閃動光芒。
      「妳和弓子那麼久以前就認識了嗎?」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六年前的聖誕夜,那時我們碰上了……該說是壞人嗎……總之就是那樣的傢伙,我們連手才好不容易將那個人解決,當時的她還很可愛……」
      「我都不知道有那種事。」
      「好啦!快點開始吧!」
      美鎖大聲拍響雙手,起身催促:
      「歷美,妳坐在這裡,把這個戴上去。」
      美鎖拿出了一個帶著金色、體積頗大,看起來像是眼鏡的東西。
      雖然說是眼鏡,卻不是透明的,從眼鏡一端伸出的黑色電線與一旁的桌上型計算機相連接,歷美看了看眼鏡內側,發現其中就像計算機屏幕的畫面一樣會顯現出影像。
      「這是眼鏡型屏幕,雖然這東西本身算不上什麼魔法,可是妳的眼睛離開畫面會讓我困擾,所以妳就戴著這個吧,要一直盯著畫面喔。」
      聽美鎖這麼說,歷美隨即戴上了手中那帶有冰冷觸感的眼鏡。
      在眼鏡中一片漆黑的畫面中,映照出許多歷美難以理解的字母,歷美記得這些似乎是叫做命令提示字符的東西。
      「請問……我該不會去了就回不來了?」
      「放心,檢視幽靈腳本的魔法只是用來讓人看的東西,程序代碼流入妳的體內,都會變成召喚水盆的程序代碼吧?所以這只是讓妳看而已。」
      「可是、可是,恐怖電影和漫畫之類的東西不是常有這種情況嗎?像是意識無法從計算機世界中回來,或是和網絡纏在一起之類的。」
      歷美話才說完,就聽到美鎖的笑聲。
      「以前似乎確實有不少人會這樣想,不過,所謂人的意識,其實就是腦內的電子訊號,那種東西是不會跑到肉體外面的。就像是上網的時候就算將網絡的電源拔掉,也能從網絡中回來一樣,況且這個時代的硬盤也已經做到就算停電也不會因此壞掉的程度了,雖然突然被拉回現實,還是可能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的確,沒有什麼比早上被鬧鐘吵醒更讓人討厭的事了。
      「要是我覺得花了太多時間,我會幫妳把眼鏡拿下來,所以妳儘管放心吧。」
      「……喔。」
      歷美聽見了敲打鍵盤的聲響,同時也感覺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嘉穗移動的氣息,嘉穗似乎跑去觀看在美鎖面前的計算機畫面了,其實她原本是希望嘉穗能在這時候握住自己的手,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在眼鏡內部顯現的畫面看起來相當大,那種感覺就像把五十吋左右的巨大電視擺在眼前一樣,由於視線完全無法閃避,讓歷美有些害怕。
      「還不可以眨眼喔,大口吸氣。」
      「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討厭啦,這種事根本不需要什麼準備。」
      歷美只能努力讓胸腔吸滿空氣。
      就在這個時候,歷美聽到一聲格外響亮的鍵盤敲擊聲。
      「那麼,密碼就拜託妳囉。」
      隨著美鎖絲毫沒有任何緊張感的聲音,歷美的意識也急速衝入黑暗當中。
      six years ago #2

    3
      所謂的魔法,就是將異世界的法則帶到這個世界的方法。
      這個世界在創建當時,也誕生了一定的物理法則,但那並非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另外還存在著擁有不同法則的異世界,與這個世界緊緊相鄰,只要陸續編組出特定訊號,便能藉此削弱這個世界與其它世界的分界,讓不同的物理法則得以暫時在這個世界中成立。
      在故事中登場的魔法師之所以使用咒文,主要是為了提振精神,魔法師藉由詠唱帶有一定音韻、抑揚頓挫的詞句,讓肉體亢奮,同時讓特定的電子訊號更加容易在肌肉組織中流通。
      在魔法師肉體內流通的電子訊號,會以虛擬的方式構築出這個世界所沒有的特殊構造,而那也被視為利用異世界的法則,重新構築現象關連性的作業,而魔法師便是透過不斷重複相同作業的方式,將一般僅止於虛擬的異界構造轉印至現實世界。
      被轉印的異世界法則會扭曲事物之間的關係性,讓不同於這個世界的法則得以成立——也就是說,能夠改變距離或時間的概念,讓重力逆轉、氣壓升高,有時還能召喚出異世界的魔物。
      所謂的幽靈或鬼怪,透過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像利用山或海的狀態來預測天氣和下雨的預兆一樣,這世界上其實有許多只要沒有經過訓練,就算看見相同東西也無法認知的例子,程序代碼也和那些例子一樣,沒有經過魔法訓練的人,便無法順利察覺到幽靈腳本的存在,僅僅如此。
      在十八世紀發起的工業革命,讓效率不佳的魔法成為了廢物,人們也不再相信異世界的存在,過去人們對幽靈、妖精,或是童話中怪物的知識,也和魔法一樣全部消失。
      但是,由於二十世紀後半出現的計算機革命,讓魔法逐漸復甦,以程序代碼的觀點來看,人類的肉體和計算機的CPU同樣都是讓電流流通的物體,雖然計算機無法像人類一樣編組複雜的程序代碼,可是相對的,計算機能夠不厭其煩地執行同一個程序代碼達數干次、甚至數萬次。
      在經過百年以上的歲月後,原本應該已經消失的幽靈以及妖精,即將伴隨著低聲的啟動聲,在綠色的基板上復活。
      *
      對今年十一歲的姊原聰史郎來說,有個他生命中的宿敵。
      那是個獨眼的難纏貨色。
      對方不是人類,而是個在被稱為都市、嚴酷的叢林生存競賽下脫穎而出的野生訪客,很久很久以前,聰史郎還必須用手腳爬行時,那傢伙就已經從森林來到他的身邊,那傢伙的身高約六十公分,體重一公斤,漆黑的體表就算暴露在陽光之下也不會產生反光。
      對方是個不容小覷的貨色,受損的一隻眼睛是沙場老將的證明,如果仔細觀看,想必就會發現那傢伙在行定時得稍微拖著一條腿,那傢伙也是流著血液的生物,如果戰鬥,自然也會受傷。
      但是,那傢伙很厲害,非比尋常地厲害,如同切肉短刀般呈現弧形的天生武器,能將所有的物質撕裂、穿孔。
      那傢伙會收進胃裡的東西,不僅止於餐飲店裡的剩菜,牠還會吃昆蟲,偷走其它動物生出的幼兒再大口吃掉,或是搶走購物返家的人手中所擁有的食物。
      如果走在銀座三丁目時,發現視野一角有黑影閃動,最好的選擇就是拋下手中所有東西立刻逃跑,要是聽見那會讓頭皮發麻的威嚇叫聲,最好立刻逃進身邊最近的建築物尋求掩蔽,絕對不要做出和他正面衝突的愚蠢行徑,因為那傢伙是君臨銀座三丁目生物金字塔頂點的生物。
      一言以蔽之。
      與那傢伙接觸,就意味著死!
      聰史郎以小學六年級的年紀,就有著不輸中學生的身高,但是他與那傢伙交手,卻是屢戰屢敗,為了姊原家圍牆一座垃圾棄置所的安寧,聰史郎與那傢伙持續戰鬥到現在,結果是零勝三十六敗,而在戰鬥中聰史郎連同頭髮一併被削去的頭皮,直到現在還會隱隱作痛。
      但是,今天的聰史郎和往常不同,因為他擁有美利堅合眾國所創造的新兵器。
      那是聰史郎習慣在網絡購物上購買怪異商品的姊姊,在游標輕鬆點擊下購入的進口水槍,那是能將藉由表面張力形成的水滴狀子彈在一分鐘內擊出八十發的裝備,射程長達六公尺,代表這東西是個如果在學校打水仗時帶去,就會被同學認為作弊,而使自己遭到排擠的超級武器,雖然這玩意兒過去一直都被放在走廊一角累積灰塵,不過在意外地方找到的意外之物,現在即將派上用場。
      實際上這原本是姊姊為了燒掉在屋簷下的虎頭蜂窩才找出的水槍,她似乎打算用水槍射出汽油後用火點燃,但是這種做法實在太過危險,因此被聰史郎阻止了,而蜂窩也在之後另外請該區的處理業者清除了。
      不過,聰史郎也在水槍裡裝填了水以外的東西,那是將辣椒磨碎後再用水稀釋千倍的魔之液體,聰史郎在裝填之前曾稍微舔了一小口那橙色的液體,光是這樣,就已經辣到讓聰史郎的淚水奪眶而出。
      要是嘗了這玩意兒,就算是那傢伙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用來引誘那傢伙的炸雞上也淋上了魔性的辣椒水,因為若不那麼做,炸雞就會被和聰史郎一國的黑貓吃掉,而在這方面,身為貪吃烏鴉的那傢伙則是嗅不出辣椒的味道。
      以人類的知性與魔性的水槍為武器,黑貓、人類聯合軍與銀座三丁目的魔王。獨眼烏鴉的決戰,正隨著時間一刻一刻地逼近。
      黑貓和聰史郎的邂逅,是大約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在爭奪地盤時被擊敗、遍體鱗傷的黑貓眼看就要被獨眼烏鴉施予致命一擊的時候,聰史郎出面救了黑貓,而這也是一切的開始。
      不知道是因為同為戰友的友情萌芽,還是將聰史郎視為便利的自動牛奶製造機,雖然原因多半是後者,但總西言之,黑貓似乎自動將姊原家視為自己的地盤,從此之後,聰史郎與黑貓便對宿敵烏鴉拉起了由一人一貓所組成的共同戰線。
      面對連大型犬都能擊退的銀座魔王,六個月大的貓咪很難發揮多大作用,雖然聰史郎打算將黑貓當成自己用來瞄準對手時的誘餌,不過再怎麼說,友軍都只是一隻貓咪,因此不能抱太大的期待。
      然而比起孤軍奮戰,能多一隻貓手幫忙還是來得安心多了。
      「就快到那傢伙出現的時間了。」
      聰史郎小聲說道,同時在握著水槍的手也多施加了一些力道,他發現自己的手掌滿是汗水,因此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
      姊原家的庭園因為附近大樓形成的陰影,所以沒有太多的陽光,總是陰氣沉沉的魔女庭院當中,雜亂地叢生著許多彷彿得要到非洲內地才有可能發現的莫名植物。
      聰史郎就藏身在一棵雖然是冬天,但是枝葉仍然十分茂盛的常綠植物之後。
      而在他身旁的黑貓則是心無旁騖地舔著牛奶。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小黑?」
      舔、舔。
      看來是沒聽到的樣子。
      雖然聰史郎自然地將黑貓稱為小黑,可是黑貓從未對這個名字做出過任何像樣的反應,雖然聰史郎也認為這是個欠缺原創性的名字,卻又覺得特地為野貓取名也很奇怪……
      「拜託你了,夥伴。這次就看你的了。」
      這次黑貓甚至開始理毛。
      只見黑貓彎起腳和尾巴躺在地上,心滿意足地舔著身體。
      「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就跟一團毛球一樣呢。」
      喵~
      叫了。
      「咦……?」
      嗚喵~
      那是像在催促著什麼的叫法。
      「毛、毛球?」
      喵~
      「你喜歡毛球這個怪名字嗎?」
      喵~
      看來牠挺中意的樣子。
      「算了,也好。」
      聰史郎這麼說道。
      貓也有貓的喜好,貓的耳朵和人類的不同,據說可以聽見十萬赫茲的聲音,在能聽見高周波聽覺的世界裡,或許毛球這個發音聽起來相當悅耳吧。
      比起這件事,現在重要的是做好戰鬥準備,由於可以和毛球溝通了,聯合軍的情報通訊網完成了飛躍性的進化,現在聰史郎一心想要在第三十七次的決鬥中打倒烏鴉。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舔著身體的毛球,耳朵顫動了一下。
      「來了嗎!」
      聰史郎屏住氣息,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努力地主張自己存在。
      毛球的耳朵也像自衛隊基地的碟型天線一樣不斷旋轉,最後在對準房子內側時突然靜止,長長的尾巴在同時瞬間豎起,只有末端快速地左右晃動。
      聰史郎不發一語,用空著的手對著房子的方向比了一個手勢。
      毛球點點頭。
      姊姊美鎖現在並不在家,她為了準備聖誕節而出門買東西,姊姊似乎又用網絡做了什麼接近犯罪的事情,今天從一早開始,她的心情就十分愉快,由於姊姊今天格外興奮的關係,就算把一整只火雞都買回來也不奇怪,雖然因為與母親死別,加上父親在國外出差的關係,姊原家只有姊姊和聰史郎兩人,她還是可能會那麼做。
      擁有狩獵習性的貓,耳朵的聽力十分優秀,據說貓就算隔著牆壁,也能夠聽到老鼠活動的聲音,此刻就連聰史郎聽不見的聲音,也都傳入了毛球的耳中。
      房子裡有東西,不會錯的。
      「我們上,毛球。」
      喵~
      聰史郎雙手緊握著裝有辣椒水的水槍。
      看樣子,在解決獨眼烏鴉之前,還有必須要驅除的敵人。
      *
      歷美突然發現自己站在房間當中。
      因為美鎖說是偷看的關係,讓歷美以為會是在眼鏡型屏幕的畫面上出現過去的影像,但現在看起來,現況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仍舊是制服打扮的歷美正站在充滿冰冷空氣的房間中央。
      歷美能夠聽見窗戶玻璃晃動的聲音,就算伸手碰觸自己的臉,也沒有戴著東西的感覺。
      歷美嘗試在地上踩了幾下。
      地板也因此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虛……虛擬實境?」
      脫口而出的話語就這樣在只有歷美一個人的房間中,被吸入寂靜之內;聲音有如在空中飄動的灰塵般,消失在光線中。
      歷美此時所在的房間,和她戴上眼鏡型屏幕時的房間相同。
      牆邊擺著幾台桌上型計算機,五顏六色的電線橫躺在地板上,不是調味料也不是香水,總是有著難以形容的氣味,這是姊原家的特徵。雖然歷美感覺排放在房中的計算機,形狀和位置和自己記憶中的有些不同,但是歷美並沒有分辨桌上型計算機的能力。
      「美鎖大姊姊,妳聽得到嗎?」
      歷美試著大聲叫喚。
      「……」
      沒有回應。
      歷美接著試著捏了捏臉頰。
      非常痛,痛到歷美眼中滲出了淚水。
      雖然美鎖叫歷美來找密碼,但是歷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找到密碼,她認為既然是密碼,或許可以在計算機附近找到,可是自己實在不擅長操作計算機,要是隨便亂動,可能會爆炸也說不定。
      況且,美鎖這個人做事經常會忽略說明,她常常誤以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聰明,就算將美鎖說明的量增加到十倍左右,也才能勉強將其中一半知識放入腦中的人,那種存在似乎完全在美鎖的理解範圍之外。
      唉。
      歷美重重地歎氣。
      在房間出入口附近的牆邊放著一支掃帚,那是一支會讓人懷疑在這個時代究竟要到哪裡才能找到這種樣式的老舊掃帚。
      兩支尾端成束朝上的掃帚跟一支拖把,並排地靠在門旁的牆上,歷美心想這些應該是原先房內沒有的東西。
      「啊、呃……」
      聽說中世紀的魔女能夠騎著掃帚飛上天空,魔女們會將得自惡魔手中的秘密軟膏塗在柄上,在舉行魔女集會的夜空中往來飛行,有種說法認為,掃帚尾端成束的部分,作用是消除飛行的軌跡,讓魔女們免於被人跟蹤,順帶一提,這是歷美從弓子口中聽來的。
      所以,過去曾經是魔法學校的姊原家,就算有能讓人在天上飛的掃帚也不奇怪,冷靜想想,雖然掃帚和拖把應該都是用在打掃上的東西,但是世界這麼大,可能也會有騎著拖把在天上飛的奇怪魔法師也說不定。
      歷美試著抓起一支竹掃帚,有節的竹柄表面帶著冰冷的觸感。
      現在只會使用水盆召喚魔法的自己,有天能夠騎著掃帚飛行嗎?歷美這麼思考著,如果能自由地在天上飛翔,似乎會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只是自己對雲霄飛車和自由落體之類的應付不來,因此如果速度不夠慢,自己應該也無法適應。
      歷美邊想邊試著讓自己跨上掃帚。
      「把手舉起來!」
      而房門也在這時打開。
      站在門口的少年手上拿著像是科幻電影中會出現的白色手槍,而那把槍的槍口不偏不倚□對準罾美。
      「咦?咦?」
      「把手舉起來,要是妳敢輕舉妄動,小心我把辣椒水射到妳臉上。」
      那是一個看來像是小學生的男孩,話雖如此,和身高一百四十六公分的歷美相比,他仍然高出了約一個手掌的高度,而有那樣的身高,少年的手腳卻依舊讓人感覺相當修長,在少年那略顯圓潤的臉部輪廓中,浮現著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成熟表情。
      「你該不會是……聰史郎?」
      聽歷美這麼一說,少年皺起眉頭。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好、好可愛!」
      少年忍不住臉紅。
      「喂!妳未免太沒禮貌了吧!對男人說『好可愛』,是故意找麻煩嗎?」
      「啊,對不起。」
      歷美在騎著掃帚的狀態下,低頭向少年道歉。
      少年聰史郎看見歷美的反應,不悅地將臉別向一旁,同時緩緩將槍口垂下。
      「……妳騎著掃帚做什麼?」
      「對不起,我擅自拿了這裡的掃帚。我只是想說如果自己也能飛一定很棒,所以才稍微騎一下的。」
      歷美尷尬地笑出聲音,隨即將掃帚從雙腿間拿開。
      「飛……用掃帚嗎?」
      「嗯。」
      「妳知道白努力定律嗎?」
      歷美搖了搖頭。
      「也對,小學生不知道很正常。」
      「我、我才不是小學生呢!我是高中生!你看,我有穿制服吧!」
      聽歷美這麼說,聰史郎只是露出「唉!真拿這傢伙沒辦法」的態度,並且聳了聳肩。
      「要說謊也要選個像樣的吧。現在就算是小學,也有制服可以穿啊。」
      「我才沒說謊!我是高中二年級啦!」
      「算了吧,說我是大學生還比較有說服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動物身影從正在歎氣的聰史郎腳邊出現,是一隻黑貓,只見她踩著輕巧的步伐穿過聰史郎身邊,隨後鑽到了計算機桌下。
      「喂,別鑽到那種地方去。會觸電喔。喂……真拿牠沒辦法。」
      黑貓似乎鑽進了計算機機殼當中,聰史郎只能一臉擔心地望著那只黑貓。
      「難道……你看得見嗎?」
      「你說什麼看不看得見?」
      「貓的幽靈腳本……啊、呃……所謂的幽靈腳本,就是像幽靈那樣……該怎麼說……」
      「為什麼妳會覺得那傢伙是幽靈?」
      「牠不是幽靈嗎?」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要是妳認為牠是幽靈,就自己到機殼旁邊確認一下吧?這樣一下子就能知道牠是活的還是死的吧?」
      聽聰史郎這麼說,歷美讓手中的掃帚靠在牆邊,隨後趴在地上窺看計算機桌底下,她看見在敞開的計算機機殼中,亮著一對色澤不同於電源指示燈、像寶石一樣的翡翠綠光。
      歷美伸出手。
      黑貓從機殼中探出腦袋,開始嗅起歷美手指的味道,黑貓濕潤的鼻頭不時會碰觸到歷美的手指,讓歷美感覺癢癢的,看樣子這只黑貓是真的活著。
      「這孩子好可愛喔。」
      「牠不叫『這孩子』,牠叫毛球,毛-球。」
      「毛球?」
      「對。毛球是牠的名字。剛剛取的,因為牠縮起來不動的樣子很像,所以叫牠毛球,或許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既然本人喜歡,那也沒有辦法。不好嗎?」
      「不會,不會不好。這名字不錯呢,毛球。」
      喵~
      毛球似乎很滿意地響應一聲。
      但是聰史郎卻露出有些不滿的樣子。
      「妳是老姊的朋友吧?沒錯吧?看妳一下想要騎掃帚飛上天空,一下又問我看不看得見貓咪……」
      「應該算是吧。」
      「真是的,我就知道老姊沒有像樣的朋友。」
      「這樣說不太好吧。」
      「要是妳有她那樣的姊姊自然就會明白了,想像一下整天有人跟妳說我們是住在鬼屋裡、可以從窗戶看到妖怪,那會是什麼滋味。而且仔細聽她說,更會讓人不管怎麼想都會覺得妖怪根本就是老姊她自己,妳這個不明白那種辛苦的人,不要自以為是。」
      「……對不起。」
      嗅了好一陣子感到安心的黑貓,似乎決定要攀登歷美伸出的手臂,黑貓用爪子鉤住歷美的衣服,花了兩步攀到歷美的肩上,雖然說不是成貓,仍然有相當重量,這也讓歷美要維持平衡得多花不少功夫。
      「哇!」
      喵!
      黑貓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對了,妳知道要怎麼飛嗎?妳想飛吧?」
      聰史郎發問。
      「不知道……」
      「我知道喔。就算不用掃帚,也能輕鬆飛起來。」
      「真的?」
      「當然是真的。首先抬起右腳,然後趁右腳落地之前拾起左腳。這可是重要訣竅呢。」
      聽見聰史郎的方法,肩上帶著貓的歷美站起身,照著聰史郎的說明開始嘗試。
      很不順利。
      「一開始雖然很難,但習慣之後就沒什麼了。動作要迅速、正確,想像要把左右腳提得更高就對了。只要有堅定的毅力和充分的運動神經,任何人都能辦到,聽說在十八世紀初的英國,有不少人實際用這個方法飛上天喔。」
      「喔,好厲害。」
      「還好。」
      「那我也要努力練習!」
      「……喂。」
      「怎麼了嗎?」
      「妳真的以為這樣可以飛起來嗎?」
      「不行嗎?」
      「要是踱踱腳就能飛,那鳥人競賽的存在還有什麼立場嗎?當然是假的啊!」
      「你、你取笑我!」
      「妳太笨了,會上這種當是妳自己不對。」
      「嗚~聰史郎欺負人。」
      歷美目不轉睛地瞪著眼前這名在六年後會變成自己宿敵的少年,聰史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杯錯將鹽當成砂糖調味的咖啡。自己不但被小學生取笑,還被說成是笨蛋,這也讓歷美覺得很丟臉,就算長成這副模樣,她好歹也是真正的高中生。
      歷美沮喪地垂下頭。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肩上黑貓的耳朵靈巧地轉了一下。
      「咦?」
      聰史郎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重新舉起垂下的槍口。
      「慘了,是那傢伙。都是因為我在這邊浪費時間,牠已經過來了!」
      「……那傢伙是?」
      「是銀座三丁目的魔王啊!我們走,毛球。」
      咪!
      黑貓一躍跳下歷美的肩膀,只見房門敞開,一人與一貓全力飛奔離開。
      只剩下歷美一個人留在房內。
      魔王?
      歷美的確聽到聰史郎提到魔王。
      既然說是魔王,那應該就是魔王,不過魔王到底又是什麼呢?如果是像所羅門魔物的東西,那實在是歷美非常不願碰到的事情,但是,歷美又覺得如果自己讓小學男生和貓去跟魔王交戰,又未免有些無情。
      於是歷美也邁開步伐,緊追在那一人與一貓之後。
      six years ago #3
      4
      「開玩笑不適可而止,可是會讓人笑不出來的喔。」
      弓子的說詞讓身著西裝的男人苦笑地回應:
      「我並沒有開玩笑,不過……也罷,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說明,就長話短說吧。把那根手杖交給我。」
      「這是我的東西。」
      「我不需要雙蛇魔杖,我要的是克裡斯特伯爾特封印在手杖內的魔女圖書館。」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把手杖給你的。」
      灰色的天空飄著灰色的雲,十二月的空氣讓晃動的裙襬直接觸碰到弓子的肌膚,停在西式建築屋頂上的烏鴉正嘎嘎地發出惱人的叫聲。
      西裝男人形成的陰影完全籠罩住弓子的身體。
      「瞭解敵人的實力也算是能力之一喔,女士。」
      「你……是什麼人?」
      「妳的家族沒教妳問人名字前,應該要先自報姓名嗎?」
      「……一之瀨-弓子-克裡斯廷娜。」
      「我叫尚傑克-吉爾伯特斯,妳是要帶著我的名字進入墳墓,還是要將手杖交給我,這兩條路讓妳選一條。」
      弓子將雙蛇魔杖藏在身後,那是曾祖父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所留下的銀色手杖,是把魔法師的手杖,那是繼承了銀髮紫眼的弓子用來證明自己是弓子的重要手杖,因此她自然不會將它交給任何人。
      「做出決定吧。」
      男人伸出手,他的手上戴著絲質的手套,在手套的手背部分則是有著五芒星的刺繡,這代表他是名繼承了古老力量的魔法師。
      弓子後退半步,她握住手杖的手不斷顫抖,可是她仍然咬緊牙根。一點都不可怕,手指會顫抖一定是因為寒冷的關係。弓子雖然努力這麼告訴自己,然而她的腳卻不聽使喚地開始後退。
      正當吉爾伯特斯向前踏出一大步的同時,西式建築的門隨著聲響開啟,那開門聲聽起來像是小提琴遭到破壞時會發出的聲音。
      從門後出現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年,他的年紀看起來和弓子同年,或許還比弓子大上一、兩歲,另外還有一隻黑貓不安分地在他腳邊打轉,少年雙手拿著像是白色手槍的東西,他大步走到門口的鐵欄杆旁,露出憤慨兼興味索然的表情說:
      「你們兩個,在人家門口做什麼?」
      少年挺起胸膛。
      在他腳邊的黑貓則是跳上門柱,擺出威嚇的姿勢。
      吉爾伯特斯見狀哼了一聲。
      「我應該已經將程序代碼封鎖了,但是……對了,原來還有使魔嗎?」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為了你好,小孩還是少管閒事,你只要乖乖待在家裡就行了。」
      「你態度很差喔,大叔,少在別人家門前擅自作主,況且在你前面的那個女的,她不也是小孩嗎?」
      「這可是會受傷的喔。」
      「你腦袋該不會有問題吧?」
      「既然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男人用戴著絲質手套的手,緩緩朝少年的方向伸去。
      弓子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確實看見在那個穿著西裝的身體內部,浮現出劍狀的物體,從劍中噴出的光粒形成漩渦,在身體內側一邊畫著螺旋,一邊從肩部移到手臂。
      如果雙蛇魔杖是一柄魔杖、如果那自稱是吉爾伯特斯的男人是魔法師、克裡斯特伯爾特的血統之說是事實,那麼,那名少年真的會受傷,或許還不只是受傷而已。
      但是,弓子卻沒有採取行動。
      男人的手臂之所以在中途停止動作,原因是從房子內又跑出了另一名少女。
      那是個年紀看來應該是小學生的女孩,剪成短髮的腦袋高度和弓子一樣,身穿制服的少女步伐慌亂地跑到少年身邊,接著開始微微顫抖。
      「哇!好冷!」
      「妳跟著出來做什麼?現在可是十二月唷,穿那麼少當然會冷。」
      「我不知道會這麼冷嘛!況且我現在也只有這套衣服。」
      哈啾。
      女孩打了噴嚏。
      而吉爾伯特斯一直維持手伸到一半的姿勢,就像是一條在猶豫該攻擊那個獵物的毒蛇,那張像是蠟像般的面孔仍舊保持冷靜。
      隔著長著紅色鐵銹的鐵門,在道路上的是弓子以及吉爾伯特斯,在房屋圍牆內的是穿著制服的少女與少年,門上則有一隻黑貓,四人一貓就這樣站在寒空之下。
      「妳沒帶外衣來嗎?」
      「嗯,對不起。」
      「這沒什麼好道歉的,妳就先穿這個吧。」
      少年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並且將外套遞給少女。
      「可以嗎?你這樣會冷吧?」
      「我的身體比較強壯,不用在意。」
      「謝謝。」
      少女臉上浮現出足以化解寒意的笑容,接著少女在有些尷尬的狀態下,穿上了借來的外套,隨後凝視了吉爾伯特斯與弓子兩人好一陣子。
      「啊,你們好。」
      鞠躬。
      少女甚至還打了招呼。
      弓子沒有回應,吉爾伯特斯當然也沒有。
      「對了,那個男人就是銀座三丁目的魔王先生嗎?」
      「妳一定是弄錯什麼了吧?」
      「可是、可是,如果是那個女孩的話,那就不會是魔王,而是叫皇后或公主之類的吧……啊!該該該、該不會,那女孩是弓子嗎?好可愛喔!」
      「那傢伙也是妳的朋友嗎?」
      「……我可不認識妳。」
      「是啊,弓子還不認識我嘛。」
      「咦?嗯……」
      「妳從這個時候頭髮就很漂亮了。真好~弓子果然從小時候起就是銀髮了,雖然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真好,」
      「無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那位不知名的少女自己獨自露出滿意的微笑,少年看見這幅景象,口裡開始嘟囔起到底是誰決定讓基督生日變成受難日之類的抱怨。
      「話說完了嗎,女士?」
      默默看著這一切發展的吉爾伯特斯,也在這時插口說道。
      「怎麼,你還在呀?大叔,你可以回去啦。」
      「不可以喔,聰史郎。怎麼可以那樣說話呢。」
      「沒關係,偶爾就是會碰到這種人。」
      「我沒閒工夫陪小孩玩了。」
      「啊……呃……不好意思。雖然看起來可能不像,不過我不是小孩。」
      男人瞬間訝異地睜大眼睛,只見他維持原本的姿勢注視眼前的少女。
      「東洋人看起來會比較年輕嗎……原來如此。」
      「就是這樣,我常常會被誤認成小學生呢,雖然我的身高和這些孩子們沒有兩樣,甚至還比這個男生矮,但其實我和他們相比算是大姊姊了唷。」
      「我還在想為什麼程序代碼瞬間動搖了一下,原來是轉移到屋內了。有一套,姊原美鎖。」
      「咦?咦?」
      「既然如此妳應該聽過這些話吧。若汝為刻劃時間之物,吾即為追溯時間之人。若汝為抵抗時間之物,吾即為刻劃時間之人……」
      「那個記得是弓子的……」
      「旋轉、旋轉、直到無常之數完全消逝。吾不斷旋轉,汝為鍾……」
      吉爾伯特斯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這次他手臂對準的是弓子的身體。
      「等、等一下!」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吧!」
      那是剎那間的事。
      在吉爾伯特斯最後一句話出口的同時,在他體內浮現的劍閃耀光輝,形成透明的複製品,憑空出現的劍旋轉成圓錐狀,順著吉爾伯特斯手臂的方向朝弓子射去,就像筆記中寫的一樣,魔法師為了讓精神亢奮而詠唱咒文。
      黑貓發出了低沉的叫聲,弓子握緊雙蛇魔杖,她除了能感覺到自己呼吸灼熱、空氣冰冷之外,完全無計可施。那名少年則是什麼都沒注意到,只是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仰望眼前那名高聲念著咒文的外國男性,閃耀鋒芒的劍刀無聲無息地朝弓子逼近。
      插圖041

      而少女……
      行動了。
      那絕對算不上是快速的動作,一定要說的話,還算是比較慢的,但是從外套袖口中伸出的嬌小手掌仍然穿過了鐵欄杆,正確地抓住男人的手臂。
      空中的劍在剎那間消滅,吉爾伯特斯的身子就像日光燈一樣閃爍,劍被分解成光的粒子,接著被吸入少女手中,然後以螺旋狀的軌道竄過手臂,在少女的身體中心像煙火一樣擴散。  最後,那個東西突然出現。
      在伸直手臂的吉爾伯特斯頭上約一公尺的位置,「那個東西」伴隨著一陣煙霧出現在應該空無一物的空間中,然後開始隨著重力落下。
      一開始的落下相當緩慢,隨後卻一口氣開始加速。
      是水盆。
      那是一個尺寸空前巨大的金屬水盆,直徑幾乎有弓子雙臂展開那麼大,那個顏色、形狀都無可挑剔的水盆,如果陳列在五金行的店頭,想必會相當引人注目吧。
      只見閃耀紅銅色光澤的金屬水盆以正確的等加速度運動落下。
      鐮!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聲響,水盆掉落地面,就落在吉爾伯特斯的身邊,而掉落地面的水盆,有好一段時間仍然發出聲響在地上打轉。
      「你……你在做什麼!」
      「瞬間重組我的程序代碼嗎?真不愧是繼承了研十郎血統的人。」
      「我不是要問這個!你竟然對著人使用劍的程序代碼!」
      「喂、你們幾個,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嗎?」
      吉爾伯特斯臉上露出笑容,接著他甩開少女的手擺出備戰的架勢,此時金屬與水泥地碰撞的迴響尚未消失。
      「不過,下次可就不管用了。」
      「弓子,妳到我身後去……」
      穿著外套的少女穿過鐵欄杆的縫隙,站在弓子與吉爾伯特斯之間,但是兩名女孩的身高幾乎沒一模一樣,少女根本無法成為弓子的防波堤,魔法師從高處落下的藍色視線越過少女的頭上,直接對準弓子。
      「妳以為能和我對抗嗎?」
      「我不是很聰明,所以不是很懂,但我認為你做的事是不對的。」
      「所以妳要為無關的女孩搏命嗎?」
      少女沒有因此動搖,她努力展開嬌小的雙臂,承受著吉爾伯特斯的話語。
      雙方的實力差距十分明顯,一邊是大人,另一邊是身材和弓子相差無幾的少女,而且流竄在兩者體內的光之粒子,完成度也是吉爾伯特斯佔了壓倒性的優勢,可以看透魔力的紫眼不由分說地讓弓子領悟到這個事實。
      面對如此緊迫的氣氛,就連少年也頓時啞口無言。
      「妳以為妳是什麼人?自以為是也該適可而止吧。」
      「不到最後我總是不會明白,現在這一刻有多麼重要。因為我老是失敗,常常在實行前就放棄,每次都是到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如果那樣做就好了,如果這樣做就不會後悔,我總是在重複這種事。可是,現在有一件我可以引以為傲的事,就是在這個時候,就算我害怕、就算我想要逃跑,我仍然站在這裡,雖然我的腿目前仍然在發抖,不過沒關係,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喔?」
      「雖然我不是很懂、我不是很懂,呃……怎麼說……我無論何時都是很認真了……不對,阿格要到八點四十五分才會拿出葵紋盒……不對!對了!就算一開始真的只是偶然,只要藉由自己的選擇,偶然也能夠變成命運。」
      「這是很好的想法。那麼,妳就和妳的意志一起在這裡結束吧。」
      吉爾伯特斯緩緩伸出手。
      喵。
      黑貓發出叫聲。
      冷風吹過,那是讓凍結的此刻顯得更加冰冷的冬風,屋上的幾隻烏鴉發出吵雜的振翅聲紛紛離去,鐵欄杆像是臨時想到要主張自己的存在般地開始搖晃,並且發出刺耳的聲響,黑貓在這時轉過頭。
      在黑貓的視線中站著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名戴著眼鏡的女聖誕老人。
      「唉呀,客人好多,一隻火雞不知道夠不夠呢。」
      打扮成聖誕老人的女性彷彿完全不瞭解狀況一樣,以輕鬆的語氣發言。
      「……妳真的把一整只火雞買回來了。」
      「太好了,終於見到妳了。」
      「又有人來礙事了嗎?」
      喵~
      「客人一多,展現手藝就更有成就感呢。」
      「我不是一直跟妳說別穿這樣到街上晃嗎?」
      「今天是聖誕節,沒有關係啦。」
      一串總讓人感覺沒有交集的對話。
      那是一名讓人不知道她在裝傻,還是真的糊裡糊塗的女性,黑色的長髮、白晰的肌膚、帶有鎖鏈的銀色眼鏡,最後,是那鮮紅色的聖誕老人服裝。那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是在天然色的世界裡,只有她是從兩色印刷的雜誌中跑出來的,不只是弓子他們那些小孩,就連吉爾伯特斯都被她身上的氣氛籠罩,被她請入兩色印刷的世界中。
      只見那名女性伸手抓了抓從紅色迷你裙中露出的修長大腿,接著開口說:
      「我從剛剛就一直有個疑問,可以問嗎?」
      「有什麼問題?有問題就問呀,不過我不知道這些人在我們家前面大集合的理由,也不要問我為什麼地上會有水盆。」
      「不是那些事啦……是那邊那個男人,你是人類嗎?」
      「變成這樣會寡不敵眾吧,我們改天再做個了斷,姊原美鎖。」
      「你是誰啊?」
      「不干妳的事。」
      「唉呀,我明明聽到你在跟『姊原美鎖』說話。」
      「妳運氣不錯,女士,我很期待下次再和妳見面。」
      聽他這麼一說,弓子緊握住手杖;吉爾伯特斯隨即轉過身悠然地離開。
      看著吉爾伯特斯的背影,兩色印刷的女性小聲說:
      「運算初次見面就產生奇妙因緣的橋段嗎?真讓人傷腦筋。」
      「妳在胡說什麼?有怪人跑來不是常有的事嗎?」
      「不可以說人家是怪人啦,聰史郎。」
      「嘖。」
      「算了,也罷。」
      那名女性把手放在自己纖細的腰上這麼說道,她接著彎下自己以女性來說頗為高挑的身軀,來回看了看弓子與制服上加了外套的少女。
      「那麼方便的話,有人能解釋一下嗎?」
      「那個那個……對不起。」
      少女低下頭道歉。
      「妳其實不需要向我道歉,那邊那個拿手杖的女孩又是哪位?」
      「不好意思,我跟突然冒出來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唉呀,這樣喔?真遺憾。」
      「妳自己不也是突然冒出來的嗎?」
      「聰史郎,那樣說不太好吧。」
      喵~
      「什麼嘛,好像只有我是壞人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弓子她肯定也有弓子自己的理由才對,而且人家還是小學生,不好好聽人家說話是不行的喔。」
      「妳似乎是最瞭解狀況的人呢,也好,既然人都來了,我就請你們吃一頓吧,各位都沒意見吧?」
      女聖誕老人說完後,將視線掃過所有人的臉上。
      就在這個時候,弓子跑開了。
      「啊,弓子!」
      連弓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逃走,但是,她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裡。
      快速逃離的弓子並沒有聽見來自背後的呼喊。
      *
      十二月的銀座街頭到處充斥著聖誕樂聲與無數的男男女女,街上的笑聲不分老幼,其中甚至有牽著手逛街的男女,這都是因為今天是在繁忙的年末當中,也顯得格外特別的聖夜。
      無視人群一直筆直奔跑的弓子,很快就來到了一處T字路口。
      往道路盡頭的下方一看,可以看見位於下方的車道上有車輛行駛,那是首都高速道路的環狀公路,弓子倚靠在道路旁設立的鏡子立柱上調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心臟清楚的跳動聲讓弓子十分煩躁,從她身後則是不斷傳來車輛快速行駛時產生的公路噪音。
      當弓子仰望天空、看著天空逐漸轉變成和自己雙眼一樣的淡紫色時,她想到一件事,在自己背後流動的東西或許是一條河,那是一條用車輛與噪音取代河水的都市之河。
      弓子沿著鋼鐵的河流行走。
      她看見了一座橋。
      寬廣的橋面與公園鄰接,那是座覆蓋在車河之上的空中庭園,在鋼筋與水泥組成的土台上有著黑土與群樹,只剩下枝幹的櫻花樹似乎正以羨慕的目光看著在道路另一端、掛有燈飾的樅樹。
      或許對自稱是魔法師的人來說,銀座是個與他們十分相稱的城市,弓子突然湧現出這樣的想法,無論是古老的西式建築、略顯老舊的街道、還是雕刻在雙蛇魔杖上的古典蛇像,全部都帶著奇幻的色彩,並且覆蓋著塵埃。
      弓子步入公園當中,公園內空無一人,她看見了一條有籐蔓纏繞的蔭廊,決定坐在其中的木製長椅上。
      下降到和氣溫相同溫度的冰冷長椅讓弓子感覺臀部十分冰冷,木板上的凹凸木痕比平常更具攻擊性,一想到自己就連這時候還要被迫意識到沒穿內褲的事實,實在是很難堪。
      這種狀況令弓子哭笑不得。
      喵。
      弓子順著叫聲將視線移到腳邊。
      那是在姊原家看見的黑貓,前腳併攏的黑貓坐在地上,歪著頭仰望弓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這只黑貓似乎是追著自己過來的。
      「和我在一起可不會有什麼有趣的事喔。」
      喵~
      黑貓發出回應的叫聲。
      弓子不明白黑貓到底在主張什麼,不過,或許就是因為不明白,所以人和貓才能和樂相處,如果意思相通、能夠清楚傳達好惡,有時反而會不好相處。
      弓子歎了一口氣。
      然而黑貓完全不在乎弓子的心情,開始使用前腳喀哩喀哩地在雙蛇魔杖上磨起爪子。
      吉爾伯特斯稱那名穿著外套的少女為「姊原美鎖」,既然那樣,那名個子矮小的女魔法師應該就是姊原的後裔吧,她似乎也認識自己的樣子。
      比起「姊原美鎖」,吉爾伯特斯更加接近弓子對魔法師抱持的印象,學習了魔法那種異質的技能,肯定會因此變得和世間難以兼容,弓子是這麼認為的。為了打倒邪惡的魔女,隻身一人來到東洋島國的孤高除魔師——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他所嘗到的孤獨肯定是弓子無法相比的。
      自己之所以能看見少年無法察覺的劍之程序代碼,是因為自己繼承了紫色的雙眼、繼承了銀色的頭髮,弓子就是背負著如此沉重的使命而來到這個世上。
      無論是任何人,小時候都會有夢想,成為飛行員、棒球選手、足球選手,但是在不知不覺之間,夢想被現實取代,等到察覺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原本意想不到的地方,就彷彿是沿著一開始就已經鋪好的軌道一樣,任憑命運擺佈。
      以弓子的情況來說,她的結果是魔法師。
      想到這裡,弓子才察覺一件事。
      ——只要藉由自己的選擇,偶然也能夠變成命運。
      弓子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姊原美鎖」的這句話。
      她對自己是否背負著魔法師宿命這件事抱有疑問,相對的,弓子卻感覺吉爾伯特斯背負著和自己相同的宿命,與想要從自己手中搶奪魔杖的人產生共鳴,卻和自己登門想要求教的人感覺格格不入,說起來確實是件怪事。
      但是,那也是唯一的答案。
      弓子握住銀色的手杖,將手杖立在長椅前的地磚上,黑貓發現自己的玩具被人擅自移動,於是露出不滿的表情仰望著弓子。
      所謂的魔法就是靠精神力顯現異世界力量的技術,為此,在精神上、肉體上都必須不斷訓練,使用自古決定好的物品、依照自古決定好的步驟進行儀式,那並不是根據確定的法則以及科學實驗決定出來的東西,有多少流派就存在著多少不同的修習方式,自行學會魔法的魔法師留下的也是自己獨特修習方式,在中世紀之後的歐洲,那些被稱為魔術書的書籍其實就是同樣的東西。
      弓子從出生之後便能看到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這讓她覺得這是因為自己的出生受到詛咒,紫色的雙眼是能看穿魔性的雙眼,弓子看見的是被稱為程序代碼的東西,無論是吉爾伯特斯的劍魔法,還是「姊原美鎖」的召喚魔法,她都能看見。
      魔法師使用身體編組程序代碼。
      弓子記得吉爾伯特斯在使用魔法時,手杖也微微顫動,這代表雙蛇魔杖與他編組的程序代碼互相呼應,她也感受到像電流似的東西竄過自己的身體。
      如果那種東西就是製造魔法的根源……
      弓子將全數精神集中在自己的指尖。
      魔杖並不是在身體外側的東西,自己先前就是抱著那種錯誤的想法,所以才無法使用魔法,身體是手杖的延伸,肉體不過是用來行使魔法的裝置,無論是過去曾祖父在手杖中注入的力量、法術、堅強、傷痛、怨恨、悲傷,弓子現在打算讓自己的身體承受那一切,弓子期望的不只是力量,無論是春天、秋天,還是溫暖的陽光,在此時都沒有必要,既然銀色手杖在冬風吹拂下而凍結,那就要讓身體也隨之冰冷;如果手杖因為夏天的灼熱而燃燒,那就要讓自己的肉、自己的骨也跟著燒盡。呼應我的呼喚,雙蛇魔杖,讓程序代碼流入我的體內。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電流竄入弓子的右手。
      竄入體內的電氣粒子在身體中央打轉,沒有色彩、形狀、聲音的「某物」,在不斷複雜變形的同時,也不斷在體內反射,手臂的肌肉不斷顫動,在肌肉纖維內流通的電流使弓子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晃動,弓子對著手杖呼喚。克裡斯特伯爾特的程序代碼,來到我的體內。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剎那間,一柄半透明的劍出現在眼前。
      短暫停留在半空的劍突然爆炸性地加速,劍掠過蔭廊一角,並且畫出弧線衝上高空,最後變成光點消失。
      被劍擦過的籐蔓發出寒寧聲響。
      籐蔓的細枝落在弓子的膝上,接著無聲地斷裂。
      弓子癱軟在長椅上,彷彿全力衝刺一百公尺後的疲勞感籠罩弓子全身。
      黑貓彷彿感覺到不可思議的事物一樣,注視著那樣的弓子。
      終於明白了。
      只要明白,就會發現那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這種感覺確實只能用編組程序代碼形容。
      弓子想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只要有雙蛇魔杖,就算靠著有樣學樣的方式,弓子也能使用魔法,就算那是其它人辦不到的事,對於繼承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自己來說肯定能辦到,這是一定的,期望靠他人幫助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錯了。
      弓子抱起黑貓,迅速站了起來。
      弓子決定要找出吉爾伯特斯和他做個了斷,不只是那樣,就連多管閒事的「姊原美鎖」也要讓她知道自己的厲害,絕不允許任何人阻撓,這正是繼承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弓子決定的生存方式,如果對方不打算把丟出去的內褲還回來,那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朝對方再丟更多內褲。
      弓子咬緊嘴唇這麼思考。
      如果自己這個受詛咒的命運是神選擇的,那麼自己就算要追到世界盡頭、追到地獄,也要和那個神做出了斷。
      six years ago #4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09-7-18 22:24 編輯 ]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13 |
     5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們還不相信有魔法的時代,有這樣一個故事。
      有個地方住著一位名叫蒂吉塔裡絲的女性。
      有人說那個地點是在法國東部的孚日地區,也有人說那裡是英國西部的什羅普森林,確實的地點究竟在哪裡,至今都還沒有定論。
      蒂吉塔裡絲(毛地黃)是開著紅紫色花朵的植物,是種對心臟病有相當療效的草藥,又有著「狐狸手套」的別名,但是,適量的草藥雖然能強化心肌,然而攝取過量,則會產生心律不整而導致喪命,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們都將蒂吉塔裡絲視為毒草,據說當時只有住在什羅普森林的老婦人會煎煮這種藥草治療病人。
      正因為這樣,蒂吉塔裡絲變成了那位無名老婦人的綽號。
      就連是否為老婦人,其實也沒有切確的說法,在有些傳說中,那名女性是名放蕩不羈、惹是生非的女人,也有傳說指出那是一名年輕的少女。這個故事就是如此模糊。
      在十四世紀到十七世紀,歐洲掀起了一陣獵殺魔女的風潮。
      據說被視為魔女的人幾乎都是蒙受不白之冤,她們大多都是沒有任何勢力,靠著打零工過活的勞動者,其中有老婆婆、寡婦,甚至是村子裡受排擠的人,許多無辜的人被單方面地判定有罪,最後遭到火刑,這就是獵殺魔女的真相。
      但是,其中也有真正擁有魔力的人。
      蒂吉塔裡絲-佛朗馬拉奇亞。
      在迦他利十字狩獵騎士團多達十萬行的抹殺名單中,有著這樣的一個名字,她是一名善用火、能任意操弄共六萬五千種程序代碼的邪惡魔法師,據說她在被騎士團逮捕之前,已經奪去了十萬人的性命。
      而到了二十世紀初,原本應該已經死亡的蒂吉塔裡絲再度於歷史舞台上現身,並且為歐洲帶來一番動盪。
      有人認為那是她的亡靈而感到畏懼。
      也有人認為只是假借蒂吉塔裡絲名義的騙徒而一笑置之。
      唯有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深信蒂吉塔裡絲復活了,他投注人生的一切與其交戰,卡羅爾觸犯禁忌以換取強大的魔力,就算因此被羅馬教廷放逐也要與魔女繼續戰鬥,最後卡羅爾將這名世紀魔女趕出歐洲,接著追到極東的島國將她消滅。
      據說蒂吉塔裡絲是利用魔法進行轉生。
      沒有人知道這個故事有多少是真實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名自稱蒂吉塔裡絲的魔女一直存在於人類歷史的陰影當中。
      *
      久違已久的東京,面貌與過去改變了許多。
      在數寄屋橋十字路口的摩天大樓屋頂上,尚傑克-吉爾伯特斯目不轉睛地注視城市中沉澱的程序代碼。
      放眼所及的地平在線都建滿了無數的建築,城市中看不見任何煙囪,大氣十分清澈,然而刺激性的微粒卻刺激著喉嚨,車子與人雖然遠比以前要多,可是生命散發的力量卻不增反衰,那種感覺簡直就如同冰塊融化後,被水稀釋的冰茶一樣。
      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與其協力者姊原研十郎,和那兩名魔法師一番死鬥之後敗北離去,是距今正好一百年前、在這座城市發生的事情。
      勝利者早已在許久之前便於地底長眠,而現在阻擋在吉爾伯特斯面前的,是一群繼承了他們血統的年輕魔法師,在經過百年的歲月之後,要和繼承同樣血統的後代,在同樣的城市再戰,實在十分諷刺。
      吉爾伯特斯認為命運真的是很巧妙,如果被克裡斯特伯爾特與研十郎擊敗是命中注定的,那現在會和其後代對立,或許也是命運吧,而戰鬥的結果將全歸有力的勝利者所有,這也是命運。
      話說回來,那令人可恨的克裡斯特伯爾特,也有用一隻黑貓當使魔呢。姊原的血統、克裡斯特伯爾特的血統、黑貓與雙蛇魔杖,所有相符的事物都聚集了,只差沒有在這裡的大魔女——蒂吉塔裡絲-佛朗馬拉奇亞。
      吉爾伯特斯是用一百年前的記憶建構起來的。
      吉爾伯特斯他身為人類的身份,或許可以說是已經死亡了,一百年的歲月對以血肉構成的身體來說,是早該滅亡的時間,熱血帶來的熱情並不存在於吉爾伯特斯體內,他之所以會在此活動,既是宿命,也是命運,擁有巨大力量的魔法師對世界造成撼動時,便會成為巨大波瀾的一部分,也可以說自己就是波瀾本身,如果世界上存在著司掌死亡的魔物,那吉爾伯特斯正是那樣的東西。
      在吉爾伯特斯的意識與這個世界連接的程序代碼霧散之前,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魔女的圖書館,那本魔法書記載了大魔法師蒂吉塔裡絲窮畢生心血所收集的程序代碼,同時是自己在一百年前沒能得手的魔法師至寶,為此就必須解開克裡斯特伯爾特付出生命所設下的封印。
      雙蛇魔杖是一根為了打倒蒂吉塔裡絲而創造的魔杖,那是以在薩爾斯堡的戰場上吸過六百六十六名士兵鮮血長大的合花楸為媒介,將其泡在六百六十六名司祭花費六百六十六天持續祈禱所選出的神聖銀料當中,融合兩者而成的,克裡斯特伯爾特便是使用這柄魔杖成功封印了魔女圖書館。
      要同時對付姊原美鎖和另一名魔法師沒有那麼簡單,吉爾伯特斯的力量並不完全,而且也已經快要沒有時間了。
      吉爾伯特斯感受著這座城市的程序代碼。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百年前所沒有的全新程序代碼,那是將吉爾伯特斯從沉睡中喚醒的程序碼,是靠著百年前不存在的機械文明創造出來的機械程序代碼,而那也是能讓他感受到研十郎氣息的程序代碼。
      如果這個程序代碼是姊原美鎖的,那麼或許就有能夠商量的餘地。
      敵人是要一個一個打倒的東西;目的是要一個一個達成的東西,一百年前,就是因為同時與兩名魔法師為敵,最後才會失敗,那件事對吉爾伯特斯而言,也是一個難以抹滅的教訓,就算對手是像兔子一樣無力的新人魔法師,自己也不能再次大意。
      吉爾伯特斯那宛如蠟像雕刻的嘴角露出笑容。
      要抹殺克裡斯特伯爾特與姊原的後裔,等得到魔女圖書館之後再說也不遲……
      *
      「……我大致明白了。」
      美鎖一面以雜亂的手法肢解龍蝦,一面這麼說道。
      這裡是姊原家的廚房。
      過去曾做為學校使用的姊原家,廚房也是非比尋常地寬敞,在彷彿可以讓人打起壁球的冰冷空間中,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烹飪器具,這裡除了電視中料理對決節目裡常見的器材外,還有似乎能把整只小牛放上去烤的瓦斯爐、大到能把歷美塞進去的大鍋子,甚至還有刀刃長大約有三十公分的方形菜刀,就插在圓木狀的砧板上。
      另外,在廚房角落還有人型的棺材,裡面滿是看起來碰到就會很痛的尖刺,以及佈滿許多三角錐的石板等等,總之就是一堆如果用來做菜,似乎會不太好的東西。
      而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現年十九歲的美鎖,則在那樣的環境中……
      「有貓咪居住的好城市~是愉快的貓咪城~」
      一邊哼著這樣的歌曲,一邊做料理。
      雖然就現狀來說,這可說是美鎖年輕六歲時的模樣,但美鎖就算到了二十五歲,依然會哼著莫名其妙的歌曲做料理,因此似乎有必要趁現在糾正一下。
      坐在廚房角落一張凳子上的歷美開始說明從幽靈腳本出現,到戴上眼鏡型屏幕後,不知道為什麼而跑到這裡來的經過,順帶一提,歷美仍然穿著跟聰史郎借來的外套。
      歷美知道美鎖的腦袋很好,因此歷美明白美鎖就算在烹飪,也能把她所說的這些話通通聽進去,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看了美鎖的調理手法,歷美卻忍不住對自己原先的想法產生疑問,真是太神奇了。
      在流理台上擺放了許多像紫蘇、生薑、洋菇、芹菜等等歷美認識的食材,只見美鎖一一將材料拿到手邊,接著以宛如劊子手將犯人展首的氣勢將菜刀揮落。
      雖然只是假設,歷美總覺得自己能猜到美鎖想做什麼料理。
      「……那些……是要用來做泰式酸辣湯……嗎?」
      「唉呀,妳好厲害喔。妳是第一個看到我烹飪過程就能猜到完成品的人呢。」
      「在聖誕節做泰式酸辣湯,是有什麼理由嗎?」
      「沒有特殊理由,不過……天氣冷的時候,不是就會想吃一些讓身體暖和的東西嗎?」
      「是啊,嗯,沒錯。」
      美鎖此時將砧板傾斜,把切好的蔬菜盡數滑入鍋內。
      接著又十分隨性地加入數種調味料。
      然後把大量白葡萄酒倒入鍋內,她還拿出玻璃杯,順手倒了一杯。
      「妳要喝嗎?」
      「不、不行啦,我還未成年。」
      美鎖邊用杓子在特大號的鍋中攪拌,邊爽快地喝乾杯中的白酒。彷彿將魅惑的氣味與刺激相加,再加上平方根符號的難解香氣開始飄蕩在廚房中。
      「也對,妳還是小學生。」
      「不對!我不是剛剛才說過嗎?我是高中二年級。」
      「不過根據戶政資料來看的話,森下歷美小姐現在應該是十歲喔……」
      美鎖轉動視線。
      看了歷美一眼。
      「嗯,妳這個樣子,說是十歲應該也沒問題吧。」
      「美鎖大姊姊!」
      「抱歉,我開玩笑的。妳能幫我試一下味道嗎?」
      美鎖將一杓泰式酸辣湯(暫稱)的湯汁裝入小碟子中。
      歷美戰戰兢兢地接過碟子。
      歷美不止一次嘗過美鎖做的料理,其中也嘗過泰式酸辣湯,雖然非常好吃,可是她實在想不到製作過程會是現在看到的樣子,無論是運刀的手法或烹煮方式,自己甚至都比她要來得好多了,到了今天歷美才總算明白,聰史郎所說「人類無法抵達的境界」究竟是什麼意思。
      歷美閉上眼睛哼了一聲,一口氣將碟子中的液體喝下。
      可怕的是……很好吃。
      讓人難以斷定是否確實為辣與熱混合刺激口感從舌尖竄到喉嚨深處,其味道卻又在將湯汁吞下時悄然消失,最後留在口中的是蔬菜的味道與調味料的香氣,那種強烈的清爽口感,就像在三溫暖之後跳入冷水池中一樣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怎麼樣?」
      「很好吃!」
      「太好了。」
      美鎖露出微笑,接著她伸出腳拉過一張凳子坐了下來,在喝了一口葡萄酒後說:
      「那麼,妳只要看過聖誕購物者的密碼後,再回去就好了嗎?」
      「是的。」
      「而妳的主張是那個叫做聖誕購物者的東西,是一種會在全日本PC上悄悄蔓延的蠕蟲型病毒,而病毒的作者就是我囉?」
      「是的,沒錯。」
      「妳能夠證明嗎?」
      「咦、咦?妳是說……證明嗎?」
      「證明我就是那個聖誕購物者的作者。」
      美鎖將頭稍稍傾斜,裝在挑高天花板的日光燈照耀著那副帶有鎖鏈的眼鏡,使其隨著角度改變而輕輕閃爍,此時的美鎖穿著一套鮮紅的聖誕服裝,正當歷美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才發現原因是美鎖身上並沒有那個在六年後的世界裡,她無論何時都戴在身上的黑色首飾。
      「可是、可是,美鎖大姊姊本人也是這麼告訴我的,難道不對嗎?」
      「所以我要問的就是妳聽到什麼呀。」
      「呃……我記得聖誕購物者雖然是在聖誕節啟動,但演奏的曲子卻是黛西、黛西,而那也是美鎖大姊姊的油門……不對,是煞車?不對,是綽號!(註:此處綽號的原文為handle的片假名,該字亦有方向盤的意思,因此歷美才會誤記成油門跟煞車。)是綽號才對。」
      「妳怎麼連那種事都知道?」
      「所以我就說是美鎖大姊姊自己告訴我的啊。」
      聽到歷美的說法,美鎖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仰頭看著天花板,還將食指伸進自己那頭黑髮當中輕輕搔了搔頭,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接著她站起身。
      她擺動自己修長的雙腿在廚房內走了幾圈,然後讓玻璃杯在自己手中打轉。
      「我並不是不相信妳說的話。可是,如果妳的說明沒錯,那麼這個世界的一切就是妳正在看的幽靈腳本,換句話說,不過是利用附著在某些東西上的程序代碼來播放的東西,我自己對播放過去記憶的那種做法,其實相當不以為然,不過現在談那種東西也無濟於事,所以這件事我就先略過吧……」
      「那個那個……我不是很懂妳的意思。」
      「但是,在這個六年前的世界中,妳不但能摸到這邊的物體,甚至還能嘗到湯的味道,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現象。或許是妳對程序代碼有非比尋常的感應力,因此幽靈腳本才會對妳的五感全都產生影響吧。」
      「是那樣嗎?」
      「妳要怎麼回去?」
      「對不起,我沒有問。」
      「也就是說,妳也可能回不去妳原本的世界喔。」
      美鎖以極為自然的語氣拋出一顆震撼彈。
      「咦!這、這樣我會很困擾!但是美鎖大姊姊自己也說只要拔掉電源,我就能回去的。」
      「妳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多久?」
      「呃……大概有兩小時左右吧。」
      「我會讓一個女孩戴著眼鏡型屏幕長達兩個小時完全不管嗎?倘若我是六年後的自己,我想會更早讓這個程序停止才對。」
      「那麼現在為什麼會這樣呢?」
      「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不過……」
      美鎖接著開始說明。
      歷美可能是以非比尋常的狀態感應著幽靈腳本的程序代碼,而過去世界的信息是在受到緊密壓縮之後才傳到歷美腦中,因為這個緣故,在六年後的世界或許並沒有經過多少時間。
      當然,要是經過十分鐘或二十分鐘,六年後的美鎖應該都會將眼鏡型屏幕取下,強行中止歷美繼續感應幽靈腳本,可是現實世界的十分鐘,在歷美的主觀來說,卻不一定是十分鐘,有可能是十小時,也可能是一百年,就算在短短的十分鐘內歷美就體驗到六年的資訊也是有可能的,雖然歷美的肉體不會因此衰老,仍然不會改變歷美被迫困在過去世界的這個體驗。
      「我、我該怎麼辦?」
      「不好意思,如果妳說的話都是真的,那我也沒有任何辦法。」
      「怎麼這樣……」
      「大概只能希望六年後的我能早點發現,幫妳把眼鏡型屏幕取下吧。反正妳肉體的年齡也不會增加,就當成渡假吧。相對的,在妳回去之前,我就讓妳待在我家裡。」
      坐在板凳上的歷美無力地垂下肩膀。
      「真的好奇怪喔。我明明只是看看過去,卻能夠跟人交談,還能觸摸到東西……對了!弓子!」
      「誰啊?」
      「剛剛在門口的那個銀髮女生。」
      「那女孩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我聽六年後的美鎖大姊姊說的。她說當時有個壞人,是她和弓子兩人合作才擺平那件事的。」
      「喔?在妳那裡是那樣發展啊?」
      美鎖的語氣對這件事似乎不感興趣。
      「咦……美鎖大姊姊,妳不去幫她嗎?」
      「我又不是免治馬桶。就算她有什麼敵人,自己的屁股也得要自己擦。不過,我和她畢竟是大人和小孩,要是她跑來向我求救,我也不是不會考慮幫忙,但是在目前這個時間點,冒然出手也只是多管閒事而已。」
      「可是、可是,我記得是弓子和美鎖大姊姊確實是在今天認識,而且……」
      「在妳那裡或許是那樣吧,但既然這個世界是幽靈腳本,一切不過是播放出的記憶,因此要我刻意遵循歷史去救她也沒有什麼意義;假如這是一個獨立的世界,那也沒有任何必要去遵循妳所說的歷史。」
      「怎麼這樣……」
      當穿著聖誕服裝的美鎖回來時,一個看起來像壞人的男人和弓子正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雖然歷美不小心將男人的魔法變成了水盆,但仔細想想,那會不會是多管閒事了呢?要是歷美沒有出現在那裡,歷美所做的事會不會換成美鎖來做呢?要是弓子被那個男人的魔法擊倒,那麼美鎖是不是就會和弓子合作對抗那個男人呢?
      雖然歷美不擅長思考一些複雜的問題,可是她總覺得事情正往相當糟糕的方向發展。
      而美鎖現在也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在廚房來回踱步。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門被打開,聰史郎探頭進來。
      「老姊,門口的水盆該怎麼處理?」
      「唉呀,史帝夫,你來得正好。」
      「史帝夫是什麼意思?不管了,我在說水盆啦!外面那個金屬水盆怎麼辦,總不能讓那麼佔空間的東西一直擺在門口吧?」
      「好啦、好啦。你別這麼性急嘛,史帝夫。」
      「我不是史帝夫!幹嘛給我取這麼奇怪的綽號?」
      「你真是的。史帝夫不是和伊安-隆齊名的助手角色嗎?」
      「不管哪個我都不認識啦!」
      似乎從六年前開始,姊原姊弟就一直是這樣對話了。
      歷美對著嘴裡發著牢騷的聰史郎低下頭道歉:
      「對不起。那個水盆是我弄出來的,請放著不管就可以,大概過一天左右,它自己就會消失的。」
      「什麼意思?一下出現一下消失,又不是在變魔術,怎麼可能有那種事?」
      「妳說消失,難道那個水盆……是召喚出來的嗎?」
      「是啊。」
      「召喚出有那麼大質量的物體?不管再怎麼說,那樣耍人可不太好喔。」
      「是真的啦。」
      「召喚魔法可是很難的,因為那不像某些綜藝節目一樣,會有幕後人員把東西丟下來喔。」
      「可是相對的,我也只會用那種魔法。我不管做什麼,都會變成召喚水盆的程序代碼。剛剛也是,我把那個叫做銀座魔王的人要發出的劍程序代碼變換之後,就跑出水盆來了。」
      「變換?」
      「就是在體內將程序代碼改編。」
      「那個動作妳要花多少時間完成?」
      「不用花時間,一下子就完成了,就算是那樣,我也只能用一種程序代碼而已。」
      「規模呢?」
      「一對一的話,任何程序代碼都可以,我想應該是那樣……雖然只是猜測……」
      「從某個角度來說,這也算是很驚人的能力呢。」
      「是、是嗎?」
      美鎖擺出嚴肅的表情抱著胳臂。
      而聰史郎則是將背靠在門上,以不耐煩的語氣說:
      「老姊,妳年紀也不小了,別把小學生開的玩笑當真啦。」
      「我才不是小學生!」
      「妳不管怎麼看都是小學生,況且銀座三丁目的魔王才不是人,是一隻烏鴉,是烏鴉才對,那是一隻把這裡當據點的獨眼烏鴉。」
      「聰史郎,你安靜一下。」
      「嘖,真沒意思。」
      挑高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在美鎖的眼鏡上映照出一道白線,安靜站在原地的美鎖看起來就像展示櫥窗中的模特兒,在她穿著聖誕服裝的現在,更讓人有那樣的感覺。
      「……說不定有辦法了。」
      「咦?」
      「如果妳所說的都是真話,那我或許有辦法幫妳回到原來的世界。」
      「真的嗎!」
      「這裡可以說是在妳的腦中,也可說是另一個世界,只要執行會影響這個世界全體的大規模魔法發動程序代碼,就等於是讓在現實世界深度感應這個世界的妳實行程序代碼,而妳如果將那個程序代碼變換成水盆,或許就能夠讓幽靈腳本停止運作。」
      「那要怎麼做呢?」
      「巧的是,我最近正好在利用網絡準備一個大規模魔法,要是那件事在奇怪的地方受到干擾,我可是無法忍受的,所以我就幫妳這一次吧。」
      美鎖笑了,那是歷美在六年後的世界裡曾經看過、那個彷彿惡作劇般的笑容。
      「那個魔法就是聖誕購物者,妳也知道吧?」

      six years ago #5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09-7-18 22: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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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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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16 |
    6

      我是毛球。順帶一提,我是一隻貓。
      喲,這已經是慣例了,就讓我聊個幾句吧。
      就先前我聽到的內容來看,似乎在說人類是種會思考的蘆葦,真是莫名其妙,還是說,人類是會思考的蘆葦變成的嗎?不管會不會思考,貓都是從出生就是貓了。
      無論如何,從出生後六個月的時間都沒有名字的我,現在得到了這個叫做「毛球」的名字。
      人類話語所發出的聲音,並不會原封不動地傳到我們貓的耳中,無論是在公路上狂飄的機車群、雷聲,還是工人的吆喝,在我們耳中聽起來都沒有兩樣,為貓取名字也只是給人類單方面帶來方便,但是既然有人要給我名字,我自然也不會客氣。
      毛球。
      喵~
      人類取名字的習慣,據說是因為他們看不見不死的魔物。
      人類雖然知道有一種將鐮刀扛在肩上的魔物,可是他們既看不見那種魔物的身影,也聽不見那種魔物的聲音,因為這樣,人類為那種魔物取了名字,碰到不瞭解的東西就先取名字,藉此試著認識被取了名字的東西,透過取名字的這種行為,無法瞭解的東西就能有某種形象。
      對於每天都能察覺那種索命魔物的我來說,實在無法瞭解人類的恐懼。
      人類常說「貓能知道自己的死期」。
      這種說法……雖不中亦不遠矣。
      雖然如此,然而這不是因為貓擁有能預知未來的能力,毫無節制地將貓神秘化並不是好事,我們這種叫做貓的種族,只不過是耳朵比人類好、鼻子稍稍比人類靈敏一點,雖然能在黑暗中視物,卻看不清遠處以及色彩的動物罷了。
      打個比方,老鼠之所以懂得要逃出沉船,足因為察覺到氣壓的變化與濕氣,因此預測出繼續待在船裡會有危險,經過訓練的人類會懂得預測山區的天氣,也能分析濁流的流向來操控船隻,只不過大多數的人類都把自己接收到的訊息視而不見罷了。
      透過環境的大幅變化,貓也能預測到自己的死亡,現在的我就是這樣,我能頻繁感受到貓的死神企圖將它的利齒插入我的頸部。
      要說我感受到的變化,包括為了打倒獨眼烏鴉由一名公人拿出的新兵器、突然出現的兩隻母人、會使用奇妙力量而且來路不明的公人、還有籠罩銀座街道的這股詭異氣氛等等,現在,在我的地盤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波動,而那說不定就是會奪走我性命的東西。
      我可能會死,也可能不會死。
      雖然不能向獨眼烏鴉報一箭之仇就死去讓我有些遺憾,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總之要是覺得危險,只要躲到安全的盒子裡就行了,要是那樣也逃不過,就只是和盒子一起被消滅而已,貓不會多做掙扎,而會從容地接受命運。
      離開公園的銀髮母人正抱著我踏出穩定的步伐,走在銀座的小巷當中。
      把野生的我抱在懷中,這種舉動真是失禮。
      我爬我爬。
      為了逃離手的觸摸,我將身子攀到她的肩上。
      唔!不要搔我的下巴,太囂張了,碰到一個懂得應付貓的人了,呼嚕呼嚕。
      「這個城市到處充滿了程序代碼,你也能感覺到嗎?」
      母人這麼說道。
      喵。
      雖然我聽不懂她說的話,總之還是先表示同意吧。
      「我漸漸瞭解閱讀程序代碼是怎麼一回事了,沒想到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程序代碼。」
      這個母人和我有相同的味道,那是單獨行動的野獸會散發的味道,或許該說她的身上沒有夥伴的味道比較正確,她不是像狗那樣會和同類群聚的動物。
      但是,因為年紀還小的關係,這個母人還不是很清楚狩獵的方法,該在什麼時機撲向獵物、牙齒該咬什麼部位,她仍然沒有任何頭緒,而且她根本連鬍鬚都沒有長,這樣要怎麼去尋找讓牙齒咬住的部位呢?
      要是她在我的地盤裡亂搞,可是會給我帶來麻煩的,所以,我非得好好看緊這個母人不可,我絕對不是在追那晃來晃去散發魅惑光澤的頭髮時,不小心被抱起來的,為了我的名譽,這點我得說清楚。
      「我也能看見敵人了。第一個目標……沒錯,就先從那個知道我名字的女人開始……」
      銀髮的母人扭曲著臉上的肌肉,露出人類不該有的笑容。
      那種笑容很像我們貓族在嗅到敵人記號時的表情。
      *
      承諾在聖誕購物者的程序代碼預計完成的九點以前回來之後,歷美便來到自己熟悉的銀座街道上尋找銀髮的少女。
      話雖如此,歷美手中卻沒有任何線索,不過她還是認為放弓子一個人不管會有危險。
      在六年後的世界裡,美鎖確實說過「和弓子兩人合作解決壞人」。而美鎖所說的壞人,應該就是那個突然朝弓子使用劍程序代碼的白人男性吧,無法進行任何防禦的小學女生要是被劍的程序代碼擊中,甚至可能會喪命的,那樣的人不可能不是壞人。
      但是在這個世界的美鎖,似乎並不打算幫忙解決那個壞蛋。
      現在美鎖為了讓歷美返回六年後,正全力為聖誕購物者進行調整,就算美鎖有幫忙弓子的意思,目前是否有餘力也令人懷疑,不只那樣,美鎖還警告自己最好不要接近那個男人,和普通的人類相比,那個人的程序代碼似乎格外異常。
      如果美鎖不幫忙,就只能靠弓子和歷美兩人去設法對付那個壞人了,過去阻止所羅門魔物的時候,也是歷美和弓子兩人出馬……雖然有點不對,當時比較像弓子救了歷美,或許該說是歷美擅自跟過去的,總而言之就是那樣,但是,當時十六歲的弓子已經是位獨當一面的魔法師,並且能將雙蛇魔杖運用自如。
      話說回來,把美鎖大姊姊換成自己,也讓歷美覺得戰力瞬間下滑了許多,如果用撲克牌比喻,心情就像丟掉紅心皇后後,結果抽到黑桃三。自己得說自己是小三這件事也讓她不禁難過起來。
      而且,這個世界的美鎖對歷美的能力似乎有著×10的高估,召喚水盆的魔法根本不是那麼了不起的東西才對。
      美鎖還告訴歷美,雖然她只是在觀看幽靈腳本,並不代表歷美一定處在安全狀態,所謂魔法就是能改變物理法則的程序代碼,因此在這個世界的歷美如果受傷或死亡,透過程序代碼的感應,六年後的歷美也很可能會跟著受傷或死亡。
      對歷美來說,因為這畢竟都是要消失的世界,為了安全起見,歷美最好乖乖待在這裡,美鎖是這麼提議的。可是歷美始終無法放著小學生的弓子不管,就算那是會消失的弓子,放著她不管的做法,總讓歷美覺得有哪裡不對,因此她決定至少在自己回去的時間來臨之前,能盡量帶給弓子某些幫助。
      為了預防萬一,歷美帶著美鎖借給自己的備用手機來到銀座的街頭。
      黃昏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燈飾,在大樓街道逐漸轉暗、五光十色的夜景中,路樹上裝飾的電子飾品像是被冷風凍僵似地閃動微光,在馬路上穿梭的汽車引擎聲和聖誕樂聲混在一起,空氣似乎也比以往顯得更清澈一些,在那樣的街景中,歷美穿著從聰史郎那裡借來的外套走在街上。
      在歷美身旁,一臉無趣的聰史郎則是刻意用力踏出步伐,他似乎是覺得讓小學生獨自走在街上很危險,因此才跟上來的,雖然他自己明明也是小學生,現在的聰史郎仍然不相信歷美是高中二年級。
      十一歲的少年明顯比歷美高出許多,從側面看過去,歷美的身高最多只到他的鼻子附近,基因之神真是非常、非常不公平。
      不知道聰史郎從手中的塑料袋抓出了什麼東西,只見他邊走邊啪哩啪哩地吃著,這一部分讓歷美認為他就算看起來身材高大,終究是個小學生,倘若說到邊走邊吃零食,六年後的姊原聰史郎一定會生氣說出不要做那麼難看的事。
      聰史郎將那包東西遞到歷美面前。
      「妳要吃嗎?」
      「這……這是什麼?」
      「麵筋。」
      聰史郎回答。
      歷美抓起其中的一個東西一看,手中的東西看起來就像柔軟的一口麵包被炫耀力氣的壯漢用力捏爛後的物體,這是不折不扣的麵筋。
      「這個……不是用來放在味增湯裡的東西嗎?」
      「僵化的思考會妨礙世界發展,這是老姊跟我說的。」
      少年邊說邊將手伸進塑料袋中,又抓了一小塊麵筋。
      啪哩啪哩。
      少年繼續吃了起來。
      於是歷美也決定嘗試看看。
      歷美用門牙咬了一點,落在舌頭上的麵筋立刻忘記自己是堅硬的固體,開始變得柔軟,那是一種十分淡薄、還隱約帶著苦澀的味道。
      「不好吃嗎?」
      「不會,很好吃。」
      兩人就這樣走在人工的光線中,啪哩啪哩地吃著麵筋。
      「對不起,還讓你特地陪我。」
      「話先說清楚,我只是來找毛球,並不是陪妳來的。」
      「嗯,對不起。」
      「什麼意思?別在奇怪的時機道歉啦。」
      「對不……我明白了。」
      「我以前調查過毛球的狩獵區,因為牠似乎是跟著那個叫弓子的銀髮小鬼跑掉的關係,所以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頗高。」
      「狩、狩獵區是什麼?」
      「貓擁有兩種地盤,一種是像自己的家一樣,不容許其它貓靠近的區域,另一種是找食物的區域,在大部分情況下,貓都不會離開自己的地盤。」
      「好厲害,你懂好多喔!」
      「別這樣啦。」
      少年似乎害羞了。
      歷美想起自己和聰史郎認識後的第一個聖誕節,也是像這樣定在銀座的街上,比自己大上一歲、身為高中生的他,手掌很大、很溫暖,心臟跳得很厲害。不對,跳得很厲害的或許是自己的心臟。
      回想到這裡時,歷美又想到一件事。
      這裡是六年前的世界,這麼一來,和聰史郎見面後所渡過的聖誕節,這次才算是第一次吧?雖然歷美自己也不清楚詳細的相關性,不過這裡確實是歷美與聰史郎認識時五年前的世界。
      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在第一次的聖誕節就牽了手,然而那樣的結果卻因為這種像犯規的形式而改變,總讓歷美有種被捉弄的感覺,作弊,這一定是作弊。不過,自己也並不是喜歡聰史郎或是有其它之類的感覺,真的,因為他是自己在學成現代魔法之後,要第一個讓他知道厲害的宿敵才對。
      「妳的臉怎麼那麼紅?不會是感冒了吧?」
      聰史郎帶著訝異的表情詢問。
      「沒有,我沒事。」
      「妳從剛才就怪怪的喔。」
      「……」
      「怎麼了?」
      「我們……可以牽手嗎?」
      「別開這種玩笑,那樣很丟臉耶。」
      「咦!你不和我牽手嗎……」
      歷美淚眼汪汪地看著對方。
      高大的少年因此狼狽起來。
      「……不能牽手嗎?」
      「好啦!我答應妳,所以不要擺出那種表情,算我求妳,別再那樣了。真是的,妳是小孩嗎?」
      「好嘛!我就是小孩嘛!」
      歷美輕輕握住了聰史郎刻意粗魯伸出的手,雖然還是小學生,但是他的手一樣很大,而且一樣很溫暖。
      「我說喔。」
      「怎麼樣?」
      少年的語氣十分粗魯。
      「銀座三丁目的魔王到底是什麼?」
      「我不是說過了嗎?是一隻烏鴉啦。」
      「那個我知道,可是,為什麼烏鴉會是魔王呢?」
      「妳可別小看銀座的大嘴烏鴉喔,那只吃高級餐廳剩菜的烏鴉長得很大,又會翻垃圾、偷襲人、攻擊寵物、偷會發亮的東西,簡直就和希區考克的電影一樣。」
      「可是,你又為什麼要解決牠呢?」
      「因為那傢伙找食物的地方和我家的範圍重疊了,毛球的地盤也在我家,因此牠是我和毛球共同的敵人,所以我們才會拉起共同戰線。」
      「……感覺很複雜呢。」
      「還好。」
      聰史郎牽著歷美的手,利落地聳了聳肩。
      插圖064


      下一刻,聰史郎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
      聰史郎的視線直直望向前方。
      在他視線的另一側,是名少女在燈飾照耀下閃閃發光的銀髮。
      「我找到妳了。」
      「弓子!太好了。」
      「毛球!」
      蹲在弓子肩上的黑貓耳朵抖了一下,接著便直接從弓子肩上一躍而下,隨即消失在黑暗當中。
      「喂、等一下,毛球!」
      歷美緊緊在聰史郎的手上握了一下,然後說:
      「我不要緊,你去追牠吧。」
      「抱歉。」
      「你要加油喔。」
      「妳也是!」
      少年聰史郎一說完話,就邁步奔向黑貓消失的那片黑暗裡。

      six years ago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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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17 |
    7

      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的姊原美鎖在液晶銀幕前敲打鍵盤。
      在她身邊排放著外露的計算機基板,直接以焊錫連結的粗大電線與計算機相連,插在綠色基板上的東西是豆粒大小的電容器,和小人國香腸一樣粗的電阻,則在複雜排列的零件上交錯著五顏六色的電線。
      在基板中央還有個沒有反射任何光澤的四方形物體,那是一個用硅基板做成的石塊,如果是熟悉計算機的人,或許會聯想到在沒有散熱片的時代所製作的CPU吧。
      但是,這個東西就算插入計算機中也不會啟動,要是不做任何處置,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石塊罷了。
      如果聖誕購物者的程序代碼成功執行,現在還只是石塊的這個物體,應該就會變成內涵兩千零四十八種可變程序代碼的護身符,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讓美鎖決定冒險連上網絡將蠕蟲型病毒散播到世界各地的計算機上。
      根據那個叫歷美的少女所言,聖誕購物者似乎會產生預期之外的幽靈腳本。
      確實,以僅僅製作一個魔法道具的狀況來說,聖誕購物者可以說是規模誇張的魔法,不過由於美鎖是第一次製造魔法道具,因此究竟該行使多大規模的網絡魔術,就連美鎖自己也沒有頭緒。
      根據姊原家所留下的紀錄,在近代似乎有一個動員六百六十六名司祭,持續祈禱六百六十六天製作魔法道具的案例,雖然六六六這個數字其實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六百六十六的量卻很重要,因為那代表需要那麼多人專心一意地編組程序代碼,而如果讓無法像人類那樣編組複雜程序代碼的計算機進行祈禱,就算必須將數量放大一萬倍也不奇怪。
      聖誕購物者就是讓那個普通的石塊重複接收數百萬、數千萬次的程序代碼,藉此讓程序代碼滲入石塊本身的結構之內,用簡單的說法解釋,就是以人工的方式製作出一個名為幽靈的應用程序,那個應用程序也可以想成是被封在石塊內的魔法,在原理上和幽靈腳本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只要依循適當的方法就能適當地叫出幽靈,使其根據適當的例程發揮作用,然而自然產生的幽靈腳本卻沒那麼方便,強烈附著在物體上的幽靈會隨性出沒,有時還會隨便地到處遊蕩。
      聖誕購物者的多餘程序代碼會製造出幽靈腳本,在道理上是說得通的,雖然那個自稱來自六年後的世界、叫做森下歷美的女孩無論說的話或做的事都讓人覺得她不按牌理出牌,但是以目前來說,美鎖沒有懷疑她的理由。
      在計劃上,聖誕購物者的程序代碼的完成時間大約是在晚上九點左右。
      只要在護身符完成之後,再將多餘程序代碼經過變換,讓她回到六年後的世界,這樣不但能幫助那個叫歷美的女孩,美鎖自己也不用煩惱多餘程序代碼的問題,真可以說是一石二鳥的做法。
      自己在六年後的世界好像沒有被警察抓到,這對美鎖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況且只是擅自借用一下沒人在用的CPU就被逮捕,那樣也太奇怪了。雖然拿CPU來玩才正是難以原諒的犯罪……
      美鎖坐在椅子上用力伸了一個懶腰,在只存在著風扇和硬盤運轉聲的室內,因此響起了椅子結構的摩擦聲。
      在沒有使用的屏幕黑色畫面中,映出一名穿著鮮紅服裝、衣服上還有白色滾邊的女性,如果見到在聖誕夜處理程序的聖誕老人,全國的好孩子們大概都會被奇怪的惡夢驚醒吧。
      兩、三年前,只要在聖誕節打扮成聖誕老人,聰史郎明明都會很高興,可是現在卻對自己不理不睬,美鎖不禁有些寂寞,雖然這或許也算是成長,但是身為代替母親將他養大的姊姊,卻不免產生一些複雜的情緒。
      想到這裡,美鎖喝了一口沒氣的汽水。
      就在此時,美鎖聽見從遠方傳來的敲門聲。
      有訪客。
      不是那名叫做歷美的少女,當然也不是聰史郎,弟弟根本不會敲門,應該也不是那名銀髮少女吧,是鄰居的可能性也可以忽略,因為這裡是一間連報紙推銷員都避而遠之的鬼屋。
      是貓嗎……不對,貓那種生物敲門的機率比聰史郎還要低,然而自己感受到的程序代碼,比起人類還比較接近動物,說不定是優秀的魔法師刻意隱蔽自己的程序代碼。
      伴隨著衣服的摩擦聲,姊原美鎖椅子上起身。

      一名男性神態自若地站在大門前。
      那是一個讓人感覺不到生氣的男性,他彷彿是將夜晚墳場的氣氛當成外衣穿在身上一樣,那身將古典三件式西裝整齊穿在身上的模樣,讓人不禁聯想到在高級西裝店櫥窗中的模特兒,而他也是美鎖先前返家時,在門口與歷美等人發生爭執的那名男性。
      從微微開啟的門縫中探頭的美鎖說道:
      「如果是要推銷報紙,我們已經有訂報了。NHK的收視費也都有繳,另外不管是外幣、壽險、聖經、橡皮筋,我家通通不需要。」
      男人似乎在苦笑,白人面孔上特有的深邃輪廓在門口的照明下,浮現出令人聯想到死者的陰影。
      「Joyeux Noel,Mademoiselle(聖誕快樂,女士。)」
      美鎖聽到的是如同由劣質喇叭播放出來的沙啞聲音。
      「這裡是日本,能請你用日語打招呼嗎?」
      「叫姊原美鎖出來。」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且我認為『姊原美鎖』不想見你。」
      美鎖在瞬間思考了一下,接著如此回答。
      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把那名叫做歷美的少女誤認成美鎖了,由於美鎖認為自己沒有幫他訂正的義務,於是決定不予理會。
      「妳是什麼人?」
      「什麼人?正義的聖誕老人啊,一看就知道了吧?你又是什麼人?邪惡的骷髏嗎?」
      「尚傑克-吉爾伯特斯。」
      「謊稱別人的名字不是什麼好事喔。」
      「看來妳認識我。沒錯,我就是吉爾伯特斯。」
      美鎖聽過那個名字。
      那是一個記載在古老書本中的名字,據說那是和曾祖父姊原研十郎交手,最後被消滅的魔法師,當時除了為了要追捕大魔女蒂吉塔裡絲來到日本的除魔師之外,還有一名為了竊取蒂吉塔裡絲的秘術而來到日本的吉爾伯特斯,在超過百年以前,那四人似乎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不過美鎖打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
      「妳擁有很好的程序代碼,沒想到有如此素養的人,在一座城市裡就有三個,二十一世紀也不算差呢。」
      「多謝你的誇獎。」
      「瞭解敵人的力量也是能力之一,這是東洋的軍師說過的。」
      「那句話我也聽過呢。」
      美鎖知道眼前的男人如果真的是尚傑克-吉爾伯特斯,那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是在魔法正要被近代科學取代的時候,將古典魔法的研究提升到頂點的時代性人物,據說在那個時代,他同時面對大日本帝國傾全力培育出的菁英姊原研十郎與歐洲的天才除魔師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兩人,也能有對等抗衡的實力。
      但是,那也已經是百年以前的事了,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有力的古典魔法師已經全部沉睡在墓碑之下,就算是魔法師,也無法編組出永生的方法。
      「這裡也變得冷清許多了。」
      男人突然這麼說道。
      「我所知道的磚牆不是那麼淡薄的顏色,鐵門也總是擦得很亮,不過庭院裡種得全是毒草這一點,倒是從以前就沒變。」
      「就算你想裝成吉爾伯特斯也沒用。」
      「妳不相信也無所謂,因為我是來交易的。」
      「既然是交易,依情況而定,我倒是可以聽聽。」
      「我的目的是蒂吉塔裡絲所留下的魔女圖書館,而那個東西被封印在雙蛇魔杖裡。」
      「這裡可沒有那種杖喔。」
      「雙蛇魔杖在克裡斯特伯爾特的後裔手中,那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你是說那個銀髮的女孩嗎?那個女孩……其實是克裡斯特伯爾特的後裔嗎?」
      吉爾伯特斯微微點頭。
      「我只是要得到圖書館,不過碰到了不少阻礙。我就是希望姊原美鎖從這件事抽手才跑這一趟的。相對的,我將不會妨礙姊原美鎖將要進行的大規模魔術儀式,這應該算很公平的交易吧?」
      「在進行那個魔術儀式的人是我,不是你要找的『姊原美鎖』。」
      「喔?」
      男人藍色的雙眼中浮現出驚訝的色彩。
      「我還以為那是姊原美鎖的魔術,原來是妳做的嗎?」
      「無論是魔女圖書館還是雙蛇魔杖我都不感興趣,但要是我注意到的話,和你做個約定倒也無妨。」
      「妳還真是快人快語。」
      「這樣吧……我們就在雙方自己的事情做完之前,彼此互不侵犯如何?」
      「意思是快的人贏,先結束的可以阻礙對方囉?」
      「應該是那樣吧。」
      「這根本談不上什麼約定。不過,妳很老實,我很欣賞妳。」
      蒂吉塔裡絲是名與不願停止狩獵魔女的權力者展開對抗、在歐洲四處肆虐的邪惡魔法師,雖然她曾經一度落入騎士團手中處以火刑,可是她卻數次復活,並且與教會展開爭鬥,對有涉獵古典魔法的人來說,記載她秘術的魔法書肯定藏在某處的說法,是個無人不曉的傳說。
      當然,美鎖並不相信傳說的魔女曾經復活。
      人類的知識是一種數據,無論是精神或靈魂都不過是演算活動,一旦死亡,全部就會停止,這就是現代魔法的思考方式。不同於昆蟲等等原始生物不需要父母教導就懂得補食、飛行,人類並非帶著數據出生,數據如果不儲存在名為人類的主機之外,那麼在那個人物死亡時,其中的資料就會隨之消失。
      魔女圖書館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產生,是由蒂吉塔裡絲窮畢生心力記錄而成的程序代碼集合體,透過使用適當程序代碼的方式,魔法師得以將蒂吉塔裡絲的睿智以外部函數的方式叫出,因此那個集合體才被特別稱為圖書館,得到魔女圖書館的人就能任意使用大魔女曾經使用過的數萬種程序代碼。
      而在外人眼中看來,或許就像是蒂吉塔裡絲-佛朗馬拉奇亞復活吧。
      「可以的話,如果你能不要傷害那些女孩,我會很感激的。」
      「只要她們不礙事,我什麼都不會做。但是,倘若她們想妨礙我,我就不能保證了,很高興和妳談話。」
      「是啊。」
      「下次機會再見吧,女士。」
      吉爾伯特斯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去。
      美鎖直到完全感覺不到那個男人的程序代碼之後,才想到要呼吸。
      美鎖覺得自己的喉嚨十分乾燥,她能明顯聽到自己吸氣的聲音,肺部也在渴求新鮮的空氣,自己並沒有受到拘束,明明只是互相交談,就讓美鎖忘記了呼吸,只能呆站在吹拂著十二月夜風的大門之前。
      「拜託,妳該不會想把門把扯下來吧?」
      弟弟熟悉的聲音把美鎖拉回現實。
      看見身高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弟弟,美鎖注視著他的臉說:
      「……歡迎回家,聰史郎。」
      「妳怎麼啦,老姊?妳的表情活像是在聖誕節睡過頭的聖誕老人一樣。還有,妳的手怎麼會這麼冷?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是、是啊。」
      美鎖感覺聰史郎包在自己手上的手掌相當溫暖。
      和聰史郎一起回來的黑貓跳上門柱、四腳站穩,朝那名西裝男子離去的方向露出警戒的眼神。
      他真的是吉爾伯特斯。
      美鎖明白了這件事。
      不,是真是假並不重要,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實力無庸置疑,藉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與他交談,美鎖明白了那個男人的程序代碼有多麼驚人,那個男人的體內蘊含著只有古典魔法最盛期的魔法師才可能擁有的卓越程序代碼。
      百年以前的古典魔法師突然出現的理由、雙蛇魔杖的繼承者、為了消除幽靈腳本而窺看過去世界的少女,那名少女說幽靈腳本的出現是聖誕購物者造成的。
      美鎖逐漸明白了,因為吉爾伯特斯的存在本身證明了森下歷美所說的全是事實,而美鎖也明白他為何非要得到魔女圖書館的理由。
      幽靈腳本是一切的關鍵。
      而那也將這許多事物以一條細線彼此相連。
      如果那個吉爾伯特斯是曾祖父姊原研十郎與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交戰並且被擊敗的男人,美鎖不認為他會放過姊原後裔,因為那個男人有如此做的理由。但以美鎖現在的實力,他也不是自己能夠應付的對手,就算完成擁有兩干零四十八種可變程序代碼的護身符,再和兩名魔法師連手,也不見得能夠與那個男人對抗……
      既然這樣,動作就得快一點了。
      得在那個男人取得銀髮少女持有的魔女圖書館之前,將森下歷美叫回來,迅速將聖誕購物者的多餘程序代碼消滅才行。
      要對抗來自百年前的強大古典魔法師,這是唯一的手段。
      *
      「妳在看什麼?」
      弓子以高亢的聲音發問。
      地點是銀座三丁目的小路,時間是將近晚上七點的時刻。
      聖夜的夜幕開始低垂,路上來往的行人有的感情融洽地走在一起、有人急忙返家,還有人看著彼此漲紅的臉相識而笑,那樣的光景搭配著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聖誕樂聲不斷在眼前上演。
      在制服上穿著男性外套的「姊原美鎖」,她的視線一直無法從弓子的上半身移開,對方說不定是在調查自己體內流動的程序代碼,雖然那看起來像小孩般的稚嫩外表感覺不到像是緊張感的東西,依然不能大意,因為這個女人能夠將他人編組的程序代碼在瞬間改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姊原美鎖」低頭道歉。
      弓子緊緊握住雙蛇魔杖。
      「妳是在耍我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麼,妳找我做什麼?」
      「……說了妳不會生氣吧?」
      「姊原美鎖」低下頭發問,怎麼看都不像是年長女性該有的動作讓弓子歎了一口氣。
      「我不會生氣的。有什麼事被人瞞著才反而會讓人不快,快說吧。」
      「我跟妳說喔……呃……真的不會生氣嗎?」
      「妳再拖拖拉拉的我就要生氣了!」
      「對、對不起!」
      「姊原美鎖」縮起身子。
      弓子惡狠狠地瞪著她。
      「……我只是想現在這個像關東平原一樣的胸部,再過幾年會變成珠穆朗瑪峰……就覺得好好喔。」
      「嗯……喔……這樣啊……」
      「啊,可是現在還是我比較大呢,嘿嘿。」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小學生喔。」
      「我知道。現在的弓子是小學五年級,雖然和小學女生比較而鬆一口氣,我自己也知道很否爭氣,不過我總覺得要是錯過現在這一刻的話,可能就會永遠錯過嘗到優越感的滋味……對不起。」
      一鞠躬。
      「姊原美鎖」再度低下頭。
      弓子試著讓雙手緊握雙蛇魔杖、鬆開手、再重新握緊。
      弓子發現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跑掉了。
      在來到這裡之前,別說是吉爾伯特斯,就連姊原美鎖她都打算使用雙蛇魔杖的魔法好好教訓一頓,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卻像蟻獅的沙坑一樣,讓自己高昂的情緒滑落到無底深淵,這種感覺就連生氣都讓弓子覺得很蠢。
      「看來我對『姊原美鎖』這個人有所誤解的樣子。」
      「美鎖大姊姊?」
      「就是妳啊。」
      「我不是美鎖大姊姊喔。我叫做森下歷美,我是美鎖的學生,從六年後的世界來到這裡的,別看我這樣,我可是高中生喔。」
      「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
      「為什麼妳覺得我在開玩笑?」
      「沒什麼好為什麼的吧?哪有什麼未來世界啊?」
      「可以有魔法,就不能有未來世界嗎?」
      自稱歷美的少女側頭反問。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
      只見歷美逕自坐在用小石子鋪成的花圃邊,身材矮小的她這樣一坐,雙腳幾乎離開了地面,看到她晃動雙腳的模樣,怎樣看起來都不像是年長的人。
      歷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旁,弓子在無可奈何下,只好跟著在花圃邊坐下,大理石的邊緣讓弓子的臀部感受到一陣冰冷,在街道上來往的行人只是稍微瞄了兩名少女一眼,便匆匆離左。
      接著歷美開始以不甚流利的語調進行說明。
      照她的說法,歷美的年齡為十六歲,在未來世界,歷美和弓子是朋友,而在那裡碰到了幽靈腳本程序代碼出現異常的問題,為了解決那個狀況,歷美原本只是打算窺看過去的世界,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連身體都來到了過去,而原本美鎖應該和弓子合作打倒吉爾伯特斯的歷史,歷美也不知為何居然取代了美鎖的角色。
      現在姊原美鎖要把準備好的網絡魔術讓她變換成水盆,似乎這樣就能夠回到六年後,雖然這些說法弓子一下子難以相信,然而一定要說的話,魔法的存在也是其它人無法相信的東西,加上對方也沒有非得向自己說謊的理由,可是,弓子也不打算相信歷美只要將魔法變換之後,就能讓全部問題得到解決的說法。
      「所以妳在這個世界也算是異類囉?」
      「什麼是異類?」
      「妳不是高中生嗎?」
      「是、是這樣沒錯……」
      「既然如此,妳也該知道異類的意思吧?為什麼小學生的我還得向高中生解釋詞句的意思不可呢?」
      「對不起。」
      歷美似乎相當難過。
      正當弓子吸一口氣打算繼續抱怨的時候,她的肚子突然發出一陣微弱的「咕~」聲。
      說說回來,自己從早上之後就什麼都沒吃了。
      「啊,弓子,妳肚子餓了呀。」
      「我不要緊。」
      「到美鎖家去的話,她應該會請我們吃頓飯喔。」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照妳說的,我們不但得設法應付那個叫做吉爾伯特斯的男人,而且現在也無法依賴姊原美鎖,不是嗎?」
      「好吧。」
      歷美從花圃上跳了下來。
      「妳要做什麼?」
      「我到附近買漢堡,因為我也有點餓了。」
      歷美說完就跑掉了。
      弓子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該說自己是錯過時機還是其它理由,她總覺得那個叫歷美的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如何反應,因此故意扯開話題,一想到自己被那種看來有些笨拙的少女牽著走,就讓弓子不悅,但是,如果自己在六年後的世界會和她成為朋友的話,那或許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雖然弓子一點都不認為在同樣年紀的情況下,她那種個性的人會和自己變成朋友。
      仰望著遠處燈飾閃爍的弓子,發現有只黑貓正打算爬到自己的膝蓋上。
      這應該是貓一跳就能躍上的高度,可是那隻貓所採取的行動,卻像是要刻意避開弓子的視線一樣,經過兩次失敗之後,黑貓終於用爪子鉤住弓子的裙子成功登頂,接著便在弓子的大腿上縮成肉包的模樣。
      弓子有一瞬間以為是先前的那只黑貓,然而似乎不是,這隻貓比自己在姊原家見到的那隻大上一圈,而且也沒有那隻貓那麼溫暖。
      「我可以坐在妳的旁邊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讓弓子抬起頭。
      是一名白髮的老人,他穿著老式的長大衣、戴著一頂絹絲帽,雖然那是現在相當少見的打扮,不過因為是聖誕節的緣故,既然會有人穿著聖誕老人的衣服,那麼眼前這名老人打扮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被帽子遮住的關係,弓子無法清楚看清老人的面孔,可是從臉部深邃的輪廓來看,對方似乎是和弓子同樣流有異國血統的人物。
      插圖074


      「請便,反正我很快就要走了。」
      「一下子就把抵達安住之地的貓咪拋開,那牠豈不是太可憐了嗎?」
      黑貓現在正閉著眼睛,有時牠會有如突然想到一樣,輕輕地晃兩下尾巴。
      「就算要坐我旁邊,也只是坐在花圃邊喔。」
      老人沒有回答,擅自坐了下來。
      「小妹妹。」
      「有什麼事嗎?」
      「妳知道總統與大象的故事嗎?」
      「不知道,不好意思,我對那個故事也沒有興趣。」
      老人呵呵地乾笑數聲。
      「別那麼說,我只說到貓咪醒來就好,妳就姑且聽聽吧。」
      「……」
      老人不等弓子回話,逕自說下去。
      「那是個討論總統與大象哪邊比較會打架的故事。」
      非洲象的成象身長為六公尺到七公尺,高度有四公尺,較大的個體體重甚至可達七噸。雖然獅子是百獸之王,但倘若一對一交戰,獅子根本不是大象的對手,要是象群來到水源地,就算是獅群也得讓到一旁,如果獅子要向大象挑戰,在獅子用牙齒給予大象致命傷之前,就會先被踩死,大象雖然是草食動物,不過在現存的動物當中,大象可以說是地上最強的生物。
      但是,手中有槍的人類獵人卻能夠輕鬆打贏大象將象牙取走,而那個獵人在夫妻吵架時,則是會輸給自己的妻子,獵人的妻子爭不過鎮長,鎮長爭不過市議員。
      就這樣一直比到最後,最強的人是美國總統,因為總統擁有世界最強的軍隊與核彈,所以是最強的人,不管怎麼爭都不會輸。
      「那又怎麼樣?」
      「但是,如果把總統和大象一起關在白宮的辦公室裡,結果又會怎麼樣呢?」
      「畢竟是人類和大象,根本沒得比嘛。」
      「沒錯。肯定會是大象獲得勝利,那最強的究竟是誰呢?是大象嗎?獵人嗎?還是總統呢?」
      在老人滿是皺紋的嘴角,浮現出惡作劇的笑容。
      「我不知道。」
      「下次妳碰到其它人,妳再問問看吧。」
      「你不告訴我答案嗎?」
      「這個問題沒有什麼答案,沒有人知道誰比較厲害,隨著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答案就會不一樣。小妹妹,妳認為大象和獵人的故事裡,最強的是誰呢?」
      「或許是總統吧。」
      「說謊不好喔。」
      「我想自己不需要被初次見面的人那麼說吧。」
      弓子握緊銀色的手杖。
      老人瞇起眼睛。
      「那手杖對妳很重要嗎?」
      在弓子腿上的黑貓突然一震,因為緊張感竄過了弓子的全身。
      「如果你是吉爾伯特斯的同伴,就算是老人我也不會留情的。」
      老人笑出聲音。
      「看妳那麼寶貝地抓著手杖,任何人都猜得出來。幸好我的雙腿部還很硬朗,不會偷妳的手杖,放心吧。」
      「任何人都有自己重要的東西,你也是吧?」
      老人緩緩點頭。
      「是啊,我也有自己重要的東西,不過,那是刻在我歷史上的東西,那是我活過的證明,那根手杖會成為小妹妹妳重要的東西,我想也是在妳將手杖刻在自己的歷史上之後,不是嗎?」
      「多管閒事!」
      「的確,我確實是多管閒事,但是,我說的是很重要的事。」
      老人抬起頭,隱藏在絹絲帽下的瞳孔讓弓子啞口無言,因為同時在馬路上行駛過的車輛車燈照亮了老人的面孔,老人的眼睛是紫色的,雖然有可能只是因為光線造成的錯覺,弓子原本以為是老人的人,面孔遠比弓子想像中年輕許多,那名擁有銀髮紫眼的男人對弓子露出柔和的笑容。
      「妳的人生所受到的詛咒是我能給妳最大的贈禮,妳就好好珍惜吧。」
      「詛咒……贈禮?你到底在說什麼?」
      「不可以將雙蛇魔杖交給吉爾伯特斯。在必要的時候——」
      喵~
      黑貓發出叫聲。
      弓子的視線因此從男人身上移開。
      當弓子發現時,此處已經只剩下她一人。
      弓子所坐的大理石花圃旁只有刺骨的寒風吹過,她能聽見街道的喧囂,到處都能看見燈飾在黑暗中閃耀光芒,可是沒有老人的身影,原本應該盤在自己腿上的黑貓,此刻也已經不見蹤影。
      彷彿一開始就沒有其它人存在一樣,老人和貓都消失了。
      「我買回來囉!」
      語調不甚流利的聲音將弓子拉回現實。
      「來,這是弓子的。啊,錢算在我身上就好了,畢竟我是大姊姊嘛。可是、可是,被人說我拿錯錢的時候,我真的是嚇了一跳呢,因為我拿的是新鈔的關係,原本都以為兩千日幣的鈔票派不上用場,以後可不能再瞧不起它了。」
      「……妳沒看到黑貓和老人嗎?」
      「咦?我只看到弓子妳一個人啊,怎麼了?有其它人來過嗎?」
      「不,沒什麼。」
      歷美再次坐上花壇,她一邊晃動雙腳,一邊撈著紙袋裡的東西。
      弓子也跟著朝紙袋內張望。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沒有刀子跟叉子,我們要怎麼吃呢?」
      「刀、刀子?用在漢堡上?刀子……是要拿來做什麼的?」
      「刀子是用來切東西的。」
      「切漢堡?」
      弓子點了點頭。
      「漢堡是這樣吃的喔。」
      只見歷美將包裝紙打開一半,朝著比自己嘴巴大上許多的漢堡一口咬下。
      嚼、嚼嚼。
      歷美用整個嘴巴咬著漢堡,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就是這樣。」
      弓子也試著照做。
      嚼。
      明明只是便宜調味料散發出的刺激性味道,卻不可思議地讓人感到美味。
      眼前是將吉爾伯特斯那讓弓子完全無從應對的魔法在瞬間分解改寫的少女,弓子原本認為她之所以會是優秀的魔法師,是像弓子繼承了克裡斯特伯爾特的血統一樣,繼承了姊原血統的緣故。
      然而她是個名叫森下歷美、與常人沒有任何不同的高中生,這個只是咬個漢堡就讓嘴邊沾滿醬料的笨拙少女,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就在短時間內道歉了好幾次,她的個性和弓子完全相反,弓子光是看著她,心中就會不耐煩起來。
      如果是她又會選擇什麼呢?是大象嗎?獵人嗎?還是總統呢?
      弓子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漢堡。
      接著她將口中的漢堡吞下肚。
      將包裝紙揉成一團。
      用左手拉了拉歷美的衣服。
      右手則是拿起雙蛇魔杖,銀色的魔杖進入了冰冷的臨戰狀態。
      「怎麼了,弓子?」
      「來了。」
      弓子站起身。
      「Bonsoir,Mademoiselle。(晚安,女士。)」
      從百年前的世界來到這裡的古典魔法師——尚傑克-吉爾伯特斯,就站在她們眼前。

      six years ago #7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18 |
    8

      「妳那樣拿著手杖打算做什麼?」
      吉爾伯特斯詢問她。
      從花圃上起身的弓子以雙手橫握雙蛇魔杖,歷美則是站在弓子身後,弓子決定在自己的雙腳還能站立的時候,就絕對不讓歷美再次站在自己前方,因為她認為自己也是魔法師,得要挺身面對眼前的對手。
      「多管閒事。」
      「那根手杖對妳來說不過是能放出煙火的方便棍子罷了。」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呢。」
      「妳有想過自己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什麼是自己必須做的事嗎?」
      穿著三件式西裝的男子緩緩朝弓子走近。
      在所有人都要趕往他處的聖夜當中,並沒有人會關心他們這些站在路邊交談的陌生人,弓子和歷美雖然是在人群裡,卻是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我隨時都在想那些事唷。」
      「沒錯,那是有志學習魔法的年輕人所讀的書本裡,幾乎都會寫到的句子,但是魔法並不會告訴妳那些問題的答案,如果妳用過那根手杖,相信妳也應該清楚才對,女上。」
      弓子咬緊牙根。
      吉爾伯特斯說的話沒有錯,同時也正因為這樣,才更令弓子難受。
      「把手杖交給我。」
      「我拒絕。」
      歷美扯了扯弓子的袖子。
      「弓弓、弓子,怎麼辦!」
      「妳不用擔心,因為這是我的戰鬥。」
      聽弓子這麼一說,歷美睜大了眼睛,在嚥下一口口水後,她以下定決心般的表情說:
      「對不起,我想通了。我在這裡是大姊姊。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兩人一起合作吧,只要我們兩人合力,總會有辦法的。」
      「就算我們兩人連手,狀況也不會差多少喔。」
      「才沒有那種事呢。」
      「那麼,妳有什麼點子嗎?」
      「這種時候就要讓自己變成嘉穗來思考。去想如果是嘉穗的話,究竟會想出什麼作弊的方法來。」
      「誰是嘉穗?」
      「討論完了嗎?要是一直做不出結論,我就只好來硬的了。」
      「等一下。呃……那個、那個……」
      只讓腦袋採出弓子肩膀的歷美,對吉爾伯特斯說:
      「對不起!嘿!」
      在此同時,弓子感受到自己身後有程序代碼在流竄。
      一切是那麼地無聲無息。
      「那個東西」突然在空中出現,朝著走過吉爾伯特斯身旁的一群大學生頭上落下。
      是水盆。
      「大叔!你做什麼啊!」
      「快跑!」
      在制服上穿著外套、怎麼看都像小學生的少女,抓住弓子的手狂奔。
      就算已經看不見那白人魔法師的身影,兩人仍然不停下腳步,她們盡可能選擇人多的道路,從松屋路一直跑到了中央路,最後到了一處四線道路旁,歷美才終於投降。
      「等一下……弓子,停下來。」
      歷美雙手抵著膝蓋,大口喘氣。
      然而弓子似乎依舊十分輕鬆,她走近歷美身邊,拍了拍歷美的背部。
      「以高中生來說,妳的體力未免太差了吧?」
      「對不起……好像……是這樣,我很不擅長運動。」
      「想要對抗本領高強的魔法師,這樣也太不像話了。」
      「對不起。」
      「別再道歉了,這又不是一直鞠躬道歉就能解決的問題。」
      歷美努力地調整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歷美胸口口袋的手機開始震動。
      是姊原美鎖讓歷美透過手機收到她已經完成解除聖誕購物者多餘程序代碼的準備,並要歷美返回姊原家的簡訊,錯過這次機會,歷美有可能會無法回去原本的世界。
      「那就再見啦。」
      「可是弓子妳那邊還……」
      「我這裡已經沒問題了,因為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妳也應該去做該做的事。」
      「可是、可是……」
      「要走就快定,否則我可是會討厭妳的喔。」
      「妳要怎麼做?妳找到什麼方法了嗎?」
      「我要到那裡去,在那裡和他做個了結。」
      弓子指著一棟面對馬路的百貨公司屋頂宣言。
      「百貨公司?」
      「現在無論是我還是妳都沒有時間了,我們彼此都該做出最好的選擇,我絕對不會將這根手杖交給吉爾伯特斯,我跟妳保證。」
      「……我明白了。」
      「那麼,六年後再見吧。」

      弓子進入即將關門的百貨公司、爬上階梯,聖誕夜無論哪裡都聚滿了人潮。
      在遠比現在年紀還小上很多很多的時候,曾經有那麼一次,弓子的父母帶她來過這間百貨公司,由於弓子的父母都很忙,因此兩人一起帶她出遊的經驗總共也就只有那麼一次,因為是唯一一次經驗,弓子直到現在都還有著鮮明的記憶。
      位在這棟百貨公司屋頂的遊樂區異常冷清,明明是白天,卻不見有任何孩子在那裡玩耍,只有老婦人坐在角落的板凳上交談,總之就是那樣的地方。
      陳列在其中的都是一些不知所謂的騙小孩用具,比較起來,電玩中心的體感遊戲機要來得高明許多,並設的寵物商店使那裡充斥著惱人的吵雜叫聲,原本就相當骯髒的市中心空氣因為馬路上的汽車廢氣而更加混濁,說明白點,那裡根本是個毫無情調可言的場所。
      也難怪沒有人會想到這裡來了。
      弓子這麼思考。
      但是當時弓子相當快樂,她清楚地記得這件事。
      也許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所以自己才會快樂吧,因為在這樣冷清的地方,自己就算跟髮色、瞳色都不同的父母在一起,也不會有人在意。
      因此,弓子認為這個遊戲場是最適合為自己的這場戰鬥劃下句點的場所。
      利用逃生梯爬到頂樓的弓子,用雙蛇魔杖破壞緊閉的逃生門、走到百貨公司的屋頂上,雖然察覺異狀的警衛可能會過來查看,不過到那個時候,一切都應該全部結束了。
      在昏暗的夜色中,百貨公司的標誌亮著紅光,鋪著地磚的地板彷彿就像夜色中的湖面。在那湖面上,零星漂浮著小型的汽車玩具、僅在夏天開張的露天啤酒屋的結帳小屋、大量的桌椅、不知道用來祭祖什麼東西的鳥居,全都漂浮在地磚的湖面之上。
      這裡其實並不算昏暗,城市的燈光從下方照耀著飄在空中的雲朵,在這座城市裡,太陽是位在地上的。
      「看來妳似乎認命了。」
      當弓子走到屋頂中央時,聽到從右後方傳來的沙啞聲音。
      是吉爾伯特斯,他似乎沒有使用階梯,就直接來到百貨公司的屋頂上。
      「就像我能看見你的程序代碼一樣,你也能看見我的程序代碼吧?既然那樣,想成我根本無法逃開在體格上佔優勢的你,應該才是正確的吧。」
      「妳很聰明,可是妳明明清楚這些道理,卻不願意把手杖交給我,企圖與我對抗。」
      「在你動手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你認為大象、獵人、美國總統,這其中誰才是最強的呢?」
      弓子將手指伸入那頭和雙蛇魔杖顏色相同的銀髮中,慢條斯理地整理起來。
      魔法師似乎在笑,他的笑聲就像頻率沒對準的收音機發出的雜音。
      「以前曾有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我的答案和當時一樣,魔法師是大象,既不是獵人,也不是總統。」
      「為什麼?」
      「因為魔法就是力量啊,女士,魔法不是答案,是純粹的力量,而且力量就代表破壞,大象能夠輕鬆致人於死,魔法也是一樣。」
      吉爾伯特斯這麼回答。
      在文明社會中,想要一杯飲用水,只需要轉開水龍頭就好,十分輕鬆就能取得,但那是在遠離人居的深山建設水壩、在給水場為水進行化學處理、將漫長的水管拉到各個家庭中才得以取得的東西,也就是說,這是經過成千上萬人的努力,其它人才能夠取得,而相對於能輕鬆取得飲水,人則會以其它形式對社會付出貢獻,那個形式可能是販賣食物、可能是修理機械,就算是繪畫、唱歌,都是一種對社會付出貢獻的行動。
      然而魔法師卻不同,魔法師能憑一己之力行使魔法,不靠他人的力量取得飲水,可是那不僅需要經過複雜的程序,也十分欠缺效率,魔法師之所以會在工業革命之後從歷史的檯面上消失,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
      弓子覺得自己似乎明白曾祖父對自己這個無法直接見面的曾孫女,究竟想傳達什麼訊息了,在歷美跑去買東西時出現的那個老人,應該就是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吧。
      魔法師什麼都能獨自辦到,正因為這樣,魔法師的精神才會扭曲。
      詛咒自己的不是上帝,克裡斯特伯爾特的力量本身就是詛咒。
      弓子從來不會主動向班上的任何人說話,拒絕銀髮紫眼的人是弓子自己,就連以掀裙子那樣的方式對弓子表示關注的男生,弓子都記不得他的名字。
      雖然掀裙子那種交流手段的手段本身是罪該萬死的,可是對那個男生而言,那或許是他唯一想到的方式吧,儘管表現的方法相當笨拙,不過對他來說,那應該也是唯一、同時也是一種表現勇氣的方式才對……
      因此弓子決定自己也必須要展現自己的勇氣。
      如果能在這場戰鬥中贏得勝利,而且在這場戰鬥結束之後,自己也沒有放棄魔法師之路的話,就向掀裙子的那個男生道歉吧。
      然後,還要向他拿回那條自己喜歡的條紋內褲。
      插圖083


      弓子將閃耀著銀色光芒的雙蛇魔杖立在有高低差的地面上。
      「妳……打算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
      「住手,妳根本不懂魔女的圖書館有多大的價值。」
      「我當然不懂,那又怎樣?」
      繼承今天才除魔師——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之血的菜鳥魔法師,這就是現在的弓子。
      但是……
      總有一天,弓子要讓別人說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是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的曾祖父,天才除魔師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所編織的雙蛇魔杖傳說,其所扮演的角色已經結束了,從此時此刻開始,將是一個全新的故事。
      「掌握那個的人,就連世界都能掌握在手中啊!」
      那又如何?
      三千世界的魔物們都給我聽著,要是沒有耳朵,就用心去感覺。
      「我的名字叫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世界早已在我手中了。」
      弓子將所有體重落在抬起的腳上,奮力朝手杖踩下。
      *
      聳立在夜色中的姊原宅邸,散發出鬼屋的氣氛。
      雖然這棟房子看起來像鬼屋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然而現在不知道該說是幽靈感覺比平常更多,還是該說看起來像異次元空間,或是說讓人喘不過氣呢……
      因為幽靈沒有腳,所以歷美對幽靈沒轍,就算跟歷美解釋幽靈其實是幽靈腳本,會怕的東西還是會怕。
      在現在的歷美眼中,覺得房子似乎籠罩著一層微光,歷美以前也曾經見過一次處於這種狀態的建築,她記得那棟使用網絡魔術召喚所羅門魔物的大樓,當時看起來也是這種模樣。
      從百貨公司前到銀座三丁目大約有三百公尺左右的距離,盡自己雙腿所能容許的最大速度跑到這裡的歷美,在形式上的敲門之後,便逕自打開房子的大門,走進屋內的她直接朝美鎮的計算機室前進。
      「對不起,找回來晚了。」
      「時間正好。」
      美鎖的臉面向屏幕,雖然她身上仍然穿著聖誕老人的服裝,但是臉上卻多出了疲憊的色彩。
      在美鎖前方的一台桌上型計算機旁邊,擺著一組綠色的基板,上面還裝了許多不知有何作用的零件,從基板上延伸出幾條粗大的電線,其中一條電線與地板上的一個體重計相連。
      那是標有了JIS標誌、附體脂肪檢測功能的體重計,和歷美第一次來到這裡,用出水盆召喚魔法時所使用的體重計是相同的東西。
      在體重計內流通的電流與在人類肌肉間流通的微弱電流,透過程序代碼的角度來看是完全相同的東西,而歷美只要將從機械流入腳底的程序代碼在體內變換就可以了,只要那麼做,便能夠回到六年後的世界。
      現在房間裡除了美鎖之外,還有聰史郎跟毛球。
      毛球對體重計似乎充滿興趣,牠將眼前那個不會動的金屬製物體視為假想敵,不時進行試探,而直接坐在木頭地板上的聰史郎,則是揮動一根綁有緞帶的棍子,努力地轉移毛球的注意。
      「那個……美鎖大姊姊。」
      「有什麼問題嗎?」
      「我雖然找到了弓子,但我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了。」
      「很聰明的選擇。」
      「是、是這樣嗎?我認為……」
      「就算加上那個叫做弓子的女孩三人連手,我們要和吉爾伯特斯平等對抗都有問題,現在妳除了丟下她也沒有其它選擇了。」
      「那個人真的那麼厲害嗎?美鎖大姊姊妳不是最厲害的魔法師嗎?」
      美鎖旋轉椅子以正視歷美。
      「六年後的我或許會變成超級賽亞人,很遺憾的是,現在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況且一定要說的話,我其實並不擅長應付古典魔法。」
      雖然歷美不是很清楚超級賽亞人是什麼東西,不過看見美鎖嚴肅的表情,讓她決定不再多問。
      「妳只要趁吉爾伯特斯在追那個叫弓子的女孩時,將聖誕購物者的多餘程序代碼給消除,這樣問題就全部解決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妳準備好了嗎?」
      「好了,只要赤腳站在體重計上就行了吧?」
      「了不起,妳對現代魔法很熟悉呢。」
      「妳們在做什麼啊?這是妳要用的嗎?」
      坐在地板上的聰史郎發問。
      「是啊。」
      「特地跑到別人家裡來,就是為了量體重嗎?這是哪來的黑暗宗教啊?」
      「難得今天是聖誕夜,對不起。」
      「那不重要啦。可是,如果是像老姊一樣穿得怪模怪樣還沒有話說,一想到像妳這種怎麼看都是普通人的傢伙,腦袋裡面卻一樣莫名其妙,對我在精神上可是一大打擊啊。」
      「是啊,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瘋了?」
      「那是一個個子高、眼神兇惡的人常講的話。」
      「是嗎……瘋了啊……」
      少年將那句話在自己口中重複了幾次,他似乎對這個說法挺中意的。
      「嗯,說得真好。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心情平靜多了。那個子高、眼神兇惡的傢伙,他這句話說得真妙。嗯……」
      歷美輕聲笑了出來。
      「要開始囉。」
      歷美站上體重計,冰冷的金屬開始從先前一直包在襪子內的腳底奪去體溫,腳底感受到的些微麻痺感就是程序代碼,歷美知道聖誕購物者的多餘程序代碼正來到非常接近自己的位置。
      如果這個程序代碼成功,歷美就能回到六年後的世界,這個因為歷美的干擾而出現異狀的世界,也會隨著幽靈腳本中止播放變回原狀。
      歷美和這個世界沒有關聯,照理來說不會有任何依戀或遺憾。追根究底,從歷美的角度來看,這裡不過是播放出來的幽靈腳本,因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與她無關,就像在這個世界的弓子所說的,只需要彼此做出最好的選擇就行了。
      「那麼,幫我向未來的我問好。」
      「好的。」
      歷美集中精神,準備面對即將湧入自己體內的程序代碼。

      back to the future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19 |
     9

      奮力踏下的腳隨著一聲金屬質感的聲響彈開。
      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的身體在半空中側轉墜落,最後撞到了屋頂上的鐵絲網,在弓子將體重加在手杖上的瞬間,她就像被一個看不見的巨人用手抬起,全身飛到空中。
      弓子肺中的空氣全部被擠了出去,身體無力地沿著鐵絲網滑落到鋪有地磚的地面上。
      「蠢貨,我還以為妳想要做什麼,妳以為憑人類區區的體重,就能夠將雙蛇魔杖折斷嗎?」
      對面傳來魔法師對自己的咒罵。
      弓子無法呼吸。
      而吉爾伯特斯則開始大步走近雙蛇魔杖。
      弓子用手抓住鐵絲網,努力讓自己起身。
      對方開始將手伸向雙蛇魔杖。
      弓子衝出。
      她對準吉爾伯特斯的右腳,用整個身體撞了上去。
      「把手杖放下!」
      「臭小鬼!竟然不識好歹!」
      吉爾伯特斯揮動手臂,那是成年男子的一擊,如同鐵板般的手擊中弓子的臉頰,比起疼痛或灼熱感,弓子最先意識到的是衝擊晃動著自己的視野,口中傳來鐵一般的味道,以及伴隨而來的頭暈。
      弓子想站穩右腳——右腳卻不聽使喚,在癱軟的狀態下,弓子的右膝與地磚碰撞,沉悶的討厭聲響藉由骨頭傳到弓子耳中,只是臉頰被擊中就全身無力,這讓弓子怨恨自己那不過是小孩的肉體,她伸手抓住魔法師身上的三件式西裝。
      「竟然用腳踐踏命運,連自己的行為代表什麼都不明白的蠢貨!」
      「把手杖……放下!」
      「妳那麼想死嗎?」
      男子藍色的雙眼散發出一陣寒光。
      他緩緩將手對準弓子的腦袋伸去。
      弓子再次看見了出現在吉爾伯特斯身體中央的那柄劍,從劍上飛散出的光粒子形成無數漩渦,接著聚合為一形成了光的奔流,然後衝向肩膀、竄過上臂,從手肘的部分爆發!
      弓子立刻想到要別過頭部,得快。
      那道割破弓子頸部皮膚、扯斷銀髮、只能稱之為程序代碼的奔流從弓子臉旁竄過,不會錯的,要是紮實挨到這一下,肯定會死,弓子感受到的不是灼熱、不是冰冷,甚至不是疼痛,而是脖子的一部分突然變得像奶油一樣,瞬間被挖去的感覺。
      但是,敵人現在毫無防備。
      弓子伸直手臂。別以為我是小孩,就可以瞧不起我。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從手臂末端飛射而出的程序代碼形成透明的劍,刺入吉爾伯特斯的腹部。
      弓子跌坐在地上。
      吉爾伯特斯也後退了一步,他彎著脖子,凝視插入自己腹中的那柄巨大長劍,閃耀著光芒的那柄長劍,立起的長度相當於成人的肩高,要是從側面觀看,男子的身影肯定宛如一個巨大的十字。
      男子如同蠟像般的面孔,讓人無法判斷他此時的表情究竟是驚訝還是冷笑。
      而此刻的弓子也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因為要是不那麼做,自己可能會哭出來。
      「只看過一次就將克裡斯特伯爾特的程序代碼學會了嗎?真不愧是他的後裔,光就這一點,倒是相當值得稱讚。」
      蠟像的嘴角彎曲。
      「不過,這是白費功夫。」
      只見吉爾伯特斯若無其事地將插在自己腹中的透明長劍拔出。
      「怎麼會……」
      「我不是說過魔法就是力量嗎,女士?沒有力量的人,就只能像螻蟻一樣任人踐踏。」
      在男子說完的同時,他那擦得發亮的皮靴也朝弓子身上踏下,弓子只能讓身體縮成一團,男子的腳仍然不斷落在她的身上,男子的腳每次落下,弓子都會感覺到溫度不同於體溫的麻痺感竄過體內,她無法分辨那種差異究竟是冷是熱,經過好一段時間,男子都沒有停止對弓子的踐踏,麻痺衝擊著弓子纖細的胸部、突入深處胸口、撞擊側腹,在身體各處激起漣漪。
      魔法師在這時吐了一口氣。
      「妳就待在哪裡,目睹我得到魔女圖書館的瞬間吧。」
      弓子只覺得他的聲音模糊地迴響,難以分辨內容。
      她的視線模糊,而且還朝一旁傾斜,變成這樣,或許閉上眼睛還比較好過。
      此刻貼在右臉頰上的東西,應該是那如同湖面般的漂亮地磚,所以自己才會感覺右半身冰冷,左半身卻如同在火中一樣灼熱吧。
      那個叫做歷美的少女,不知是否已經回到六年後的世界了,弓子這麼想著,自己一個人應付對手,最後卻不如人意的這個模樣不用被她看見真是太好了。
      吉爾伯特斯環視了一下整個屋頂,接著走近位在屋頂角落的紅色鳥居,他似乎打算在那裡解開雙蛇魔杖的封印,看來就算是這種設在百貨公司屋頂上的神社,在實行程序代碼上也多少有些幫助。
      現在的他已經徹底忽視弓子,在他的眼中,除了目標的雙蛇魔杖外,身為手杖持有者的少女大概只是一個不列入計算也沒有任何差別的存在吧,即使弓子對他表露敵意,吉爾伯特斯仍然不把弓子視為敵人,他極為輕易地就踐踏了弓子的決心,那是弓子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的行為。
      弓子雖然怕死,但老實說,弓子對死亡並沒有任何切實的感受,甚至懷疑活著說不定要比死亡來得恐怖,她害怕每天早上起來看見鏡子、害怕上學、害怕被班上的人匆視、更害怕有人與她交談。
      弓子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可能正在流淚,她認為這直一是非常、非常地難看,可是,那就是名為一之瀨弓子克莉絲汀娜這個人的形體。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憑個人之力不管如何都無法改變的巨大浪潮,而弓子不過是隨著洪流擺佈的一片落葉,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在明知無法發揮作用的情況下,將一小塊石頭丟入其中。
      弓子明白自己必須以冷靜、客觀、排除魔法師的血統、沒有過與不足地去認識這個名為弓子的人類,去評估究競有多少份量,雖然這麼做會令自己很不甘心,但是這對弓子來說,也是她所踏出的第一步,因為只是在弓子內心世界掀起的革命,因此不會自動影響到弓子之外的世界,而且弓子還必須用自己的手、腳以及肉體,將障礙一一擊倒,所以……
      嘴唇感受到的粗糙觸感讓她睜開眼睛,一個黑色毛茸茸的物體專注地舔著弓子的嘴巴。
      「妳還好吧?」
      「我沒事。」
      「竟然被打成這樣,弓子太可憐了。」
      「這不是被打,是被踢的。」
      這麼回答之後弓子才注意到,自己記得那語調不甚流利的聲音。
      她擠出力氣撐起上半身。
      「哇!」
      聲音的主人因此嚇了一跳,從這個反應來看,不會錯的,是那個怎麼看都是小學生,但其實是高中生的森下歷美。
      在弓子為眼前這出乎意料的狀況而暈眩、歷美又吃驚了一次之後,才連忙伸手攙扶住弓子的身體,而先前舔著弓子嘴唇的黑貓,這時試圖從弓子視線的死角爬到她的腿上。
      「妳……跑來這裡做什麼!」
      「嘿嘿嘿……我回來了。」
      「現在不是傻笑的時候,現在的妳不是應該已經回去妳自己的世界嗎!」
      「可是、可是,我總不能丟下弓子妳一個人不管啊,而且妳之前也幫過我吧?這也算報恩嘛。」
      森下歷美帶著困擾的表情對弓子微笑。
      「這不是傻笑能解決的問題吧!」
      「對不起,美鎖大姊姊也罵過我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
      「不要緊,只要在六年後那個世界的美鎖大姊姊幫我拔掉電源,我咻一下就能回去了,不對,就算回不去,其實也只要等待就好,反正我也不會因為困在這裡而變老,六年一下子就過去了。」
      「妳這個人……怎麼會有妳這種人!」
      「手杖……被搶走了吧,我們一起努力把手杖搶回來吧。」
      「手杖根本不重要,那是充滿卡羅爾-克裡斯特伯爾特歷史的手杖,不是我的手杖,我的手杖等以後我自己做就可以了。」
      「那是妳曾祖父的手杖吧?我記得弓子妳總是很寶貝地拿著,雖然現在可能還沒有,但在接下來我不知道的六年間,妳與那根手杖一定會有很多重要的回憶,所以絕對不能少掉那根手杖,弓子,我們一起把手杖從壞人手中拿回來吧。」
      歷美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化解了弓子身體感到的疼痛。
      眼前這個人明明個子這麼矮小、沒有力氣、身材談不上好、成績應該也不怎麼樣、稍微跑沒多久就喘個不停、雖然說會使用魔法,卻也只能召喚出蹩腳的金屬水盆,她明明就怕得要死,撐著自己肩膀的手明明就一直抖個不停。
      就算如此……
      她卻能在決定一個人價值的極限狀態下,踏出那一步。
      真是可恨,怎麼會有這種女人。
      「有件事我得先說清楚。」
      「什麼事?」
      「我一看到妳就煩躁得不得了!」
      「嗯。」
      「這不是應該同意的事吧!」
      「才不是呢,我覺得弓子就是要表現出生氣、不耐煩的樣子,那樣才像弓子啊。」
      借助嬌小的少女嬌小的手,弓子這次穩穩站了起來。
      先注意到異變的人是歷美。
      「弓子,那是什麼?」
      位置大約是在讓小孩遊玩的小型賽車場中央,歷美所指的方向有個正在搖曳的灰色陰影,看起來並不像是什麼聖誕燈飾的燈光被雲朵反射之類的現象。
      「那是幽靈嗎?是幽靈嗎……啊,那裡也有!」
      灰色的陰影開始增加,沒有照明的遊樂場到處都出現了半透明的影子,並且不斷地緩緩晃動。
      弓子定神注視著紅色鳥居的方向,那也是吉爾伯特斯最後消失的地方,她看見了漂浮在黑暗當中、銀色手杖發出的微弱光芒,而在手杖旁邊的則是一柄散發金色光輝的長劍。
      一劍一杖並列在神社境內。
      弓子揉了揉眼睛。
      剛才看錯了,現在看到的是拿著手杖的吉爾伯特斯,從魔法師的身體上伸出了緞帶般的程式碼纏繞住雙蛇魔杖,並且開始以高速旋轉,弓子雖然能看出那是某種強烈的程序代碼在發揮作用,卻不明白實際的內容。
      就在這個時候,歷美抓住弓子的衣角。
      「顏色好像越來越濃了!」
      「那不是叫做幽靈腳本的東西嗎?」
      「可是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妳冷靜一點,要是妳不知道的話,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就算妳這麼說……」
      影子的亮度逐漸增加,細部的輪廓也變得更加鮮明。
      有駕著炮彈型賽車的賽車手、拖著行李瀟灑行走的機師、高大的樵夫、騎著馬的槍手,各種五花八門的影子出現在夜晚結束營業的遊樂場內。
      那些影子並不完全像真人,影子的比例有些變形,看起來如同動畫影片中會出現的形狀,樵夫手中的斧頭光是刀的部分就有將近五十公分;槍手手中的雙槍光是槍管就比人的手臂還長,那些簡直就像是將小孩心中的想像原原本本具象化的人物。
      在小型賽車場四處狂飆的賽車,這時朝向弓子她們衝來,下一刻便直接穿透到她們身後,在交錯而過的時候,兩人甚至還能聽見些微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響。
      黑貓站開四條腿,像是威嚇般地發出低鳴,如果剛才的影子不是單純的影子,而是能觸碰到的東西,兩人一貓早就被撞死了。
      同時,拿著巨大斧頭的樵夫定近她們身邊,這次能夠聽見清楚的腳步聲,幽靈腳本無法觸碰的這件事沒有任何的保證,只要程序代碼的密度夠高,任何人都能看見,就算能碰到也不奇怪。
      樵夫揮動斧頭。
      兩人聽見沉悶的破空聲。
      數根斷裂的銀髮飄散在空中。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弓子的程序代碼與樵夫的幽靈腳本互相碰撞,兩者都在化為光粒後消失。
      這完全是預料之外的狀況,原本光要對付吉爾伯特斯一個人都有問題的局勢,現在難道還必須再對付眼前無數的幽靈腳本嗎?
      「弓子,你看那裡!」
      歷美所指的地點是露天啤酒屋的結帳小屋,那是一間長、寬、高各2.5公尺的小型組合屋,就壁面的顏色來看,與周圍相比似乎是較新的設施,換句話說,那裡出現幽靈腳本的可能性較低。
      兩人一貓立刻跑向小屋。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弓子破壞門鎖衝入其中,接著關上門,然後從內側將門壓住。
      徘徊在遊樂場的幽靈腳本數量仍然不斷增加,一手拿著細劍、一手裝著鐵鉤的男人,正與拿著短刀身穿綠色服裝的少年打鬥;賽車的數量增加,形成車陣繞著整個屋頂打轉,其中心的地磚湖面突然伸出一根潛望鏡,下一瞬間,便看見潛水艇濺起大量水花浮出屋頂;穿著像是英國儀仗兵的軍隊在廣場一角齊步行進,在筆直前進一段距離之後,便翻過鐵絲網一一跌落黑暗當中。
      他們都只會按照程序代碼的命令行動,樵夫只會砍倒在自己眼前的東西,賽車則是努力奔跑,幽靈腳本沒有自己的意志,只是個被注定好的命運束縛住的存在。
      「弓子,妳又流血了!」
      歷美這麼說道。
      弓子的指尖滲出鮮血,雖然先前就覺得有些鈍痛,可是因為全身都在疼痛的關係,讓她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又?」
      「編組程序代碼過頭,會讓微血管破掉的。」
      也就是說,魔法也是有風險的,編組程序代碼會感到疲憊,使用過頭會讓血管破裂,這代表跟自己繼承自曾祖父的血統無關,可以一直編組程序代碼直到人類的身體毀壞為止。很好,對現在的弓子來說,這反而令她更有充實感。
      幽靈腳本的增加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現在的遊樂場已經沒有絲毫立足之地,因為密度增加的影子,從這裡已經無法看見吉爾伯特斯所在的鳥居,僅能知道那裡形成了銀色與金色的光之漩渦。
      小屋的外牆開始扭曲。
      幽靈腳本不只是數量不斷增加,同時也開始實體化,劍刃互擊的尖銳聲響、賽車奔跑的轟聲、軍隊的踏步聲、樵夫的伐木聲,通通迴盪在百貨公司的屋頂上,那些聲音合而為一,形成高低起伏的聲響撼動兩人的身體,彷彿是一隻巨大的野獸發出咆哮一樣。
      增加過頭的幽靈腳本在沒有立足之地的狀態下互相推擠,有些被擠潰,有些融合為一體,被擠到鐵絲網外側的幽靈腳本,就像是倒過頭的碳酸飲料一樣紛紛從屋頂上跌落,瀰漫在這塊空間的濃密程序代碼已經到了讓人難受的程度,便宜的組合屋內側很快就發出了破滅的聲響。
      弓子讓自己靠在隨時都會塌倒的牆壁上,而歷美也臉色發青、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
      「別無選擇了,我們衝出去吧。」
      「可是……」
      「沒有其它辦法了。」
      「弓子,妳看那個!」
      就在這個時候,幽靈腳本開始集中,增加過頭而擠成一團的大群幽靈腳本有如奶油一樣融化,接著形成漩渦開始逆時針旋轉,那是塞滿屋頂的巨大漩渦,無論人、車、還是潛水艇全都在漩渦中連成一串後變形,最後在漩渦中消失。
      位於漩渦中心的是一座紅色的鳥居,而鳥居中心是吉爾伯特斯、雙蛇魔杖以及魔女圖書館。
      彷彿流入排水溝的水流般,漩渦被吸入鳥居當中,出現在屋頂上那成千上百的幽靈腳本合而為一,集中於一點內。
      兩人能聽見上空響起呼嘯的風聲。
      她們看見了站在那裡,手持手杖的吉爾伯特斯。
      吉爾伯特斯揮動手臂。
      結帳小屋的牆壁應聲飛散。
      兩人甚至連程序代碼的流動都看不到,組合小屋的結構瞬間遭到分解,在被刮到黑暗的高空之後從兩人的眼中消失。
      歷美、弓子,還有黑貓,此刻只能站在沒有屋頂和牆壁的木造地板上。
      吉爾伯特斯緩緩朝她們走近。
      「你要待在這裡喔。」
      歷美將黑貓放進勉強還保留原形的木箱內,接著站起身。
      她用自己滿是汗水的手掌握住弓子的手。
      「嘿嘿,妳會怕吧,我也好害怕呢。」
      「無論任何程序代碼,妳都可以改寫吧?」
      弓子在歷美耳邊小聲詢問,歷美點了點頭。
      「就算是魔女圖書館也行嗎?」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應該可以。」
      老實說,就算將魔女圖書館消除,也沒有任何人能保證吉爾伯特斯會被因此擊倒,就算在沒有圖書館的狀態下,敵人也十分棘手,不過到這個時候還在抱怨也無濟於事,走到這個地步,也只能希望魔女圖書館是足以影響這整個世界的強大程序代碼,並且強到足以將從六年後來到這裡的少女送回原來的世界,那樣的話,一切就都能解決了。
      「那麼,我來當誘餌,妳負責攻擊,雖然就結果來說,妳會有比較大的危險,可以嗎?」
      「沒問題的,我們果然又變成這樣了呢。」
      男子走到兩名少女前方停下腳步。
      他將銀色的手杖丟到地上。
      手杖在地磚形成的湖面上滾動著。
      「目的達成了。」
      「看來那叫什麼魔女圖書館的東西,你已經到手了呢。」
      「沒錯,雖然要讓它穩定得花費一番功夫,不過現在這副身體還能撐上好一段時間了。」
      弓子不太懂吉爾伯特斯的意思。
      她只是牽著歷美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前,兩人走到了雙蛇魔杖旁邊,弓子將手杖撿了起來,克裡斯特伯爾特的手杖並沒有任何變化,和弓子第一次觸碰時一樣,裡面蘊含了冰冷的程序代碼。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雙蛇魔杖對我已經沒用了。但是……克裡斯特伯爾特與姊原的後裔得死。」
      暴力的塊狀物朝兩人飛來。
      弓子做不出除此之外的任何說明,沒有形成具體的形狀,甚至看不見程序代碼,在吉爾伯特斯體內瞬間編組完成的程序代碼化為純粹的力量疾射而出,比格檔、閃避、甚至眨眼都還要更快的那個物體,迅速朝兩人逼近。
      沒被直接命中純粹是運氣而已。
      碰巧在彈道上的雙蛇魔杖承受了那純粹的力量,產生的暴風呈放射狀四散。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弓子編組的程序代碼變成了閃耀的長劍,朝即手筆直突進。
      吉爾伯特斯甚至沒有進行任何閃避,光劍刺中吉爾伯特斯,隨後陷入他的體內,然後消失。
      弓子直線衝向對手,銀髮隨風飄動。
      還沒完,再一次。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高舉手杖的手噴出血沬、身體發出哀嚎,但是她既不害伯也不難受,沒錯,自己甚至處於想要笑的心情,因為流出的鮮血部是弓子身為魔法師的證明。
      魔法師悠然地看著衝向自己的弓於。
      到他身前了。
      「大意可是會致命的。」
      弓子仰望著高大的吉爾伯特斯。
      「吾之——」
      男子體內的程序代碼迅速膨脹,速度比弓子編組程序代碼還快,那是無法相提並論的速度,然而這不成問題,原本弓子就只是假裝編組程序代碼而已,她將雙蛇魔杖舉到身前,再帶給我一次好運吧,擋住吉爾伯特斯的魔法。
      力量在弓子前方爆發,她的身體被震到半空。
      而在後方則是拚命跟著衝上來的歷美,雖然身在半空中、全身因為劇痛而顫抖,但弓子的臉上卻露出笑容。
      歷美伸出手。
      編組程序代碼。
      水盆落下。
      成功了。
      但是,只有那樣。
      吉爾伯特斯仍舊站在那裡,沒有絲毫動搖。
      他踢出一腳。
      歷美的身體像破紙團一樣被踢飛,頭下腳上地撞上鐵絲網,接著是一聲悶響,弓子的身體應聲掉落在鋪設地磚的地板上。
      「……為什麼?」
      「我知道那個女人所用的程序代碼有什麼特性,畢竟我差點被她消除,包覆在這副身體上的是數百個幽靈腳本的集合體,現在你們已經沒有任何機會觸碰到魔女圖書館了。」
      癱倒在鐵絲網旁的歷美一動也不動。
      弓子自己似乎還能勉強活動,她將手杖抵住地面讓自己站起,弓子的裙子翻了起來,大腿上有著幾條難看的條狀紅腫,弓子對這樣的自己甚至想笑,因為就連這種時候,她仍然沒有穿內褲。
      不排除幽靈腳本就無法觸及魔女圖書館,雖然無論多麼巨大、複雜的程序代碼,歷美似乎都能變換,但一次能夠變換的程序代碼,卻也只限一個,剛才歷美用魔法變換成水盆的東西,只是其中一個幽靈腳本,如果不能讓吉爾伯特斯身上的無數幽靈腳本產生缺口,歷美的程序代碼就無法對吉爾伯特斯發揮作用。
      幽靈腳本是依附在物體或土地上的東西,就算將幽靈腳本本身消除,只要不抑止啟動幽靈腳本的源頭,幽靈腳本就能立刻復活。
      只要幽靈腳本還在,就無法對魔女圖書館出手。
      只要魔女圖書館還在,幽靈腳本就能無限復活。
      歷美和弓子沒有手段能與他對抗了。
      弓子咬緊牙根,她無法容許自己輸在這裡。
      但是,或許已經不行了。
      「看來妳們似乎陷入苦戰了。」
      弓子聽見了從屋頂的入口處傳來的聲音,那是個與眼前緊迫的狀況格格不入、極為悠哉的聲音。
      最先進入弓子視線的是鮮紅的服裝與白色的滾邊,融入夜色中的黑髮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輪廓,帶有鏈條的眼鏡反射光線,胸口則是掛著一個漆黑的首飾,那個做為首飾的物體,看起來就像是個從計算機基板上拔下來的CPU。
      插圖096


      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的姊原美鎖現身了。
      「妳果然來了嗎?」
      吉爾伯特斯並沒有感到驚訝。
      「好像是這樣呢。」
      「妳到底是什麼人?目的又是什麼?」
      「我不是一開始就說過了嗎?我是正義的聖誕老人啊。」
      美鎖邊說邊穿過屋頂,將倒在鐵絲網旁的歷美扶了起來。
      吉爾伯特斯則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在發出一聲彷彿心臟受到擠壓的痛苦聲音後,歷美醒了過來。
      「妳還好吧?」
      「……啊……唔……還好。」
      「這能組程序代碼嗎?」
      「大概還能組一次。」
      美鎖對弓子招手。
      身為敵人的魔法師神態自若地看著她們,或許他是有著無論任何狀況都能取勝的自信,也可能是行動原理與人類不同,吉爾伯特斯彷彿是個沒有意識的物體,只會根據命運的變化而行動。
      弓子拖著無力的腳走到兩人身邊,歷美這時也勉強站了起來。
      「對不起,弓子,被他擋住了,看來我的魔法真的沒什麼用。」
      「我來爭取時間,妳們兩人設法解決他。」
      美鎖小聲說道。
      「咦……可是,妳是說我們嗎?」
      「面對得到魔女圖書館的吉爾伯特斯,有機會打倒他的也只有妳了,歷美,我最多只能幫妳們爭取時間而已,妳能辦到嗎?」
      「妳們以為能夠打贏我嗎?」
      吉爾伯特斯竊笑。
      「很難說喔,我和這兩個孩子不同,使用卑鄙手段可是毫不猶豫的。」
      「有意思,那就讓我見識見識吧。」
      「很遺憾,我已經用了,現代魔法師出現在現場時,程序代碼就已經編組完成了,在現代城市裡,有許多叫做無線網絡基地台的東西,要是沒做好功課,你可能會嘗到苦頭唷。」
      「喔?真有趣。」
      「你所吸收的幽靈腳本已經全部混入了聖誕購物者,要是明白這代表著什麼意義,我勸你最好快點把那身盔甲脫掉。」
      「那麼,在那之前妳就先死吧。」
      力量的塊狀物朝美鎖飛去。
      美鎖的身邊也出現光球,並與吉爾伯特斯的程序代碼互相抵銷後消失。
      「有一套。」
      「你也是。」
      「但是我們在程序代碼的生成效率上有壓倒性的差異,現代魔法師。」
      力塊接連不斷地朝美鎖飛來。
      美鎖擋住了兩擊,第三擊時,美鎖已經暴露在暴風中,第四擊則是掠過美鎖的腿,美鎖在眼鏡後的雙眼因為痛苦而緊閉。
      「快點!」
      弓子拉著歷美的手,帶她跑近。
      「我們再來一次。」
      「要怎麼做?」
      「我會用劍在他的盔甲上開洞,妳從那個洞裡將程序代碼拖出來。」
      「可是……沒什麼,我懂了。」
      美鎖處於劣勢,看來光是吸引吉爾伯特斯的注意就已經竭盡全力,敵人攻擊產生的爆炸一次比一次更加靠近美鎖。
      奔跑的弓子發現一件事。
      吉爾伯特斯射出的力塊其實就是劍的程序代碼,壓倒性的速度與巨大的閃光反映出純粹的力量,因為這個緣故,看起來才會只像一個塊狀物。
      現在美鎖光是閃避就已經分身乏術了。
      但是,這邊有三個人。
      「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弓子的劍刺中了吉爾伯特斯,對手沒有閃避,表情也沒有透露出絲毫痛苦,他只是專心地攻擊到處奔竄的美鎖。
      「還沒完!吾之程序代碼!化為劍!」
      劍刺中了相同的位置,吉爾伯特斯狀態沒有絲毫變化。還不夠嗎?弓子察覺自己口中已經充滿血的味道,被微溫液體沾濕的手杖讓弓子難以握緊,右腿也不聽使喚地跪在地上,明明已經決定只要能再組一次程序代碼,就算死掉也無所謂,可是力量卻擅自從自己的體內消失。
      「弓子!」
      「死吧!」
      吉爾伯特斯的攻擊結實地命中了美鎖,紅色的衣服在夜色中飛舞。
      吉爾伯特斯轉過身子,他接下來的目標是歷美跟弓子,她們連閃避攻擊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影從兩人視線中的一角穿過,那道黑影以雙蛇魔杖為踏腳台,朝吉爾伯特斯撲去。
      六個月大的黑貓對吉爾伯特斯的頸部露出利牙,幽靈腳本的盔甲因此出現了些微損傷。
      「畜牲!」
      吉爾伯特斯用纏繞程序代碼的手臂擊中纏住自己的黑貓,黑貓在鋪有地磚的地板上彈了一下,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弓子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不光是因為連續編組還不習慣的程序代碼,先前猛烈撞擊鐵絲網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美鎖倒在屋頂的另一端,而歷美光是要保持站立都不容易,黑貓則是在挨了那一擊之後,便一動也不動。
      吉爾伯特斯的盔甲是凝聚數百個幽靈腳本組成的堅固防壁,當黑貓咬中吉爾伯特斯、弓子看見在該處晃動後復原的幽靈腳本時,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吉爾伯特斯隨時都在吸收附著在物品和土地上的幽靈腳本,同時將其解放,換句話說,他所在土地的幽靈腳本都會守護他,而且數量與變化模式可以說是無窮無盡。
      現在保護吉爾伯特斯的則是遊樂場的幽靈腳本。
      而在那眾多的幽靈腳本當中,有一個弓子似曾相識的存在,她剛才確實看見了那個幽靈腳本,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無論是歷美、美鎖、吉爾伯特斯,甚至是曾祖父克裡斯特伯爾特都不知道,只有弓子知道,這是只屬於弓子的東西。
      弓子將手伸向幽靈腳本,那個程序代碼讓弓子感到莫名的溫熱以及柔軟,弓子對它進行呼喚。
      妳好,幸會,我很清楚妳的一切,妳所感受到的難過、悲傷,我全都知道。所以,我對妳只有一個請求,我只希望妳聽我這一件事,那是十分簡單的事,創造出人生中最快樂的那天的妳,一定能夠辦到。

      帶妳的朋友到這裡來。

      從吉爾伯特斯體內,飛出了一個銀髮的少女。
      那是年紀約五歲左右的少女,少女的幽靈腳本輕巧地跳動、旋轉,那如同紫水晶般的雙眼透露出微笑,她並非筆直地行走,而是偶爾往旁邊橫跨一步,或是跳躍,抑或是踩著躍動的步伐,彷彿要告訴他人光是待在這裡就很愉快似地不斷舞動,少女每次輕巧地律動,便有銀色的光粒飛散堆積在地磚的湖面上,少女最後帶著笑容奔向弓子身邊,同時帶著眾多的朋友——幽靈腳本——
      吉爾伯特斯的程序代碼現出了破綻。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
      森下歷美此刻已經將手抵在魔法師身上,就連弓子也能看見聖誕購物者在那綻開的破洞中搭起一條程序代碼的通路,成為通路基底的聖誕購物者與魔女圖書館渾然成為一體,形成彼此交纏的二重螺旋,兩組程序代碼編織成條紋圖樣的通路流入歷美體內,程序代碼編組完成了。
      鏘!一柄樣式古老的長劍應聲掉落地面,長劍出現的地方是原本吉爾伯特斯所站的位置,而緊接在下一刻,歷美身上的外套在仍然維持著穿者輪廓的狀態下,掉落在地磚上。
      無論是歷美、吉爾伯特斯、幽靈腳本,全部都突然消失。
      看著迎接寂靜與和平的遊樂場,不知為何,讓弓子聯想到了遊行結束後的冷清廣場。
      *
      「妳叫弓子是嗎?妳還好吧?」
      美鎖邊用腳尖試探性地觸碰地上的劍,邊對弓子發問。
      「不勞您費心。」
      「是嗎?」
      不知道她將那柄劍高舉在夜景的微弱光線中究竟有何意圖,只見美鎖仔細端詳從地上撿起的長劍。
      「劍柄上刻著研十郎的名字,在百年以前,他多半是因為這柄劍致命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留下怨念也不奇怪。」
      「所以說他自己也是幽靈腳本囉,即使如此,就算執著於轉生的秘術也……」
      「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美鎖的語氣彷彿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姊原美鎖設計的聖誕購物者讓幽靈腳本活性化,同時有一名少女從六年後的世界來到這裡,也就是說,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六年後的世界,都因為聖誕購物者的關係出現了幽靈腳本活性化的問題,這樣想的話,一切就都能得到解釋。
      在少女消失之後,僅剩一件男性的外套掉落在該處,而一隻長了黑毛的生物則無力地躺在外套下。
      美鎖將黑貓連同外套整個抱起。
      「唉呀……真糟糕,看來很嚴重呢,希望有獸醫會在今天營業才好,不管怎麼說,聰史郎應該都會很難過吧。」
      鞭策著自己渾身疼痛的身體,弓子也站了起來。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雙蛇魔杖。
      銀色的魔杖上並未留下任何傷痕,交纏的兩隻銀蛇在百貨公司標誌的紅光照耀下,仍然努力朝周圍露出威嚇的模樣。
      「妳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回家。」
      「可能會有不少麻煩喔。」
      「看來也是。」
      「對了……如果妳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教妳魔法喔,雖然我也算不上多高明。」
      「難得妳有這番好意,但我還是心領了,因為我已經決定好其它目標了。」
      「唉呀,是嗎?真遺憾。」
      美鎖的表情並不像是很遺憾的樣子。
      「我看妳很難受的樣子,自己一個人回得去嗎?」
      「沒什麼好擔心的。」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一步啦。穿成那樣,小心別著涼囉。」
      姊原美鎖拿起包在外套內的黑貓與研十郎的長劍,消失在屋頂入口處的陰影中。
      弓子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她努力把自己靠在油漆剝落的鐵絲網上,身體熱量被網狀金屬吸去的感覺讓弓子覺得相當舒適。
      弓子發現就連自己在這麼做的這段時間,那在制服上穿著外套的少女也在自己的記憶中急速變得稀薄,也許是吉爾伯特斯的幽靈腳本擴及了整個銀座,也可能是她的變換魔法將她自己的存在理由本身都一併改寫成一個水盆也說不定。
      弓子記憶中的那張面孔,就像是在夢中遇見的人物一樣變得模糊不清,她曾經說過自己的銀髮很漂亮,當時她的眼神中並未混著任何看到奇異事物的色彩。
      在面對危機時一步也不退縮、甚至挺身站在前方、犧牲自己來幫助他人、若無其事地接下了最困難的部分,而且還能帶著困擾的表情露出笑容。
      弓子真希望能成為像她那樣的魔法師。
      雖然現在已經想不起她的名字,倘若她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在經過幾年之後,肯定就能和她再次相遇。
      她決定到那個時候,自己要成為能抬頭挺胸和那名少女相遇的魔法師。
      弓子已經下定決心了,因為她說那樣很適合自己,所以自己要成為經常生氣、無論何時都不退讓的頑固魔法師,然後,當兩人再次相遇的時候,一見面就要大聲開罵,弓子雖然沒有交過什麼朋友,但她知道如果是和那名少女,一定能夠相處得十分融洽。
      如果那名女性願意喜歡的話,自己或許也能喜歡上這頭自己其實十分厭惡的銀髮。

      the present #3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20 |
      epilogue

      空中突然有水盆落下。
      散發著紅銅色光澤的水盆與木頭地板碰撞後,啷噹啷當地在地上打轉。
      受到水盆掉落的聲音驚嚇,森下歷美帶在頭上的眼鏡型屏幕也因此脫落。
      「哇!」
      「……唉呀。」
      「對、對不起!」
      這裡是美鎖平常用來工作的計算機室,在這個幾乎可用來開舞會的廣大空間中,到處都是粗大的電線,並且陳列著許多屏幕。
      一同站在桌上型計算機前、似乎正在看著屏幕的美鎖與嘉穗,帶著些許吃驚的表情凝視歷美,水盆的出現好像完全出乎她們意料之外。
      「真是奇怪,明明沒有程序代碼流過身體,卻會出現水盆。」
      「經過多久了?」
      「什麼經過多久?」
      「我觀看幽靈腳本的時間。」
      「只有兩、三秒而已,那點時間根本談不上觀看吧。」
      「所以說讓我來就好了。」
      在歷美背後有一個聲音傳來。
      歷美轉過頭一看,因為午後陽光而讓一頭銀髮閃耀燦爛光澤的弓子,就站在自己身後。
      「……弓子,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不行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雖然我沒有那個意思,可是我記得妳好像是從之前就已經不在的樣子,所以……」
      「那是因為妳們都在忙的關係,所以我才去幫妳們買了一些點心回來。」
      歷美看見桌上有幾個知名漢堡店的袋子,那是在銀座沒有的店,弓子似乎是特地跑到遠處去買回來的。
      歷美環視了一下室內。
      她發現一件事,在戴上眼鏡型屏幕前,原本披薩盒上有些晃動的半透明高爾夫球球手,現在已經不見了。
      「美鎖大姊姊,妳看那個。」
      歷美指著披薩盒說道。
      可是美鎖仍然繼續敲打鍵盤,眼睛注視著畫面響應歷美。
      「幽靈腳本消失了,不只是那樣而已。因為聖誕購物者的多餘程序代碼而產生的影響,也全部不見了。歷美,妳該不會使用了程序代碼吧?」
      「該說是有使用還是沒使用,怎麼說……我自己也不清楚。啊,對了。我忘記看密碼了!」
      「沒關係,因為已經用不到了。不過,還真是奇怪呢。」
      「因為妳總是做些非法勾當,所以遭到報應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是歷美對自己所看到的幽靈腳本使用程序代碼,而效果追溯到連現實世界的程序代碼都被改寫……算了,再怎麼說也不會有那種事吧。」
      美鎖自己一個人得到解釋,又接著將解釋推翻。
      「為無聊事情煩惱的工作就交給美鎖去做吧,歷美和嘉穗最好趁東西沒涼掉之前先來吃喔。」
      弓子說完便挑了一張凳子坐下,開始拆起漢堡的包裝紙,那頭銀髮和從窗外射入的陽光彷彿融為一體的身影,甚至像是西洋繪畫的一幕。
      「弓子,妳不用刀子跟叉子來吃嗎?」
      「妳如果是在調侃我,我就要生氣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那樣吃漢堡吧。」
      「嗯。森下,這個玩笑實在有點過分喔。」
      就連嘉穗發出責備的聲音。
      歷美立刻低頭道歉。
      「……對不起。」
      就算是這樣的弓子,以前胸部也是比歷美小的,雖然不抱什麼希望,然而也不是一定沒有可能,就算只有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機率也好,說不定歷美有天也能擁有讓人大吃一驚的姣好身材。
      「吃了漢堡,胸部會變大嗎?」
      「森下,妳覺得大胸部比較好嗎?」
      「因為……不是這樣嗎?」
      嘉穗停下拆著包裝紙的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部,位於阪崎嘉穗胸部位置的丘陵地帶,雖然和歷美相比狀況略佳,但從平均標準來看,多半也是被歸類到與沒有同類。
      嘉穗聳了聳肩。
      「我不需要,看起來很浪費能量的樣子。」
      「是那樣嗎?」
      「妳們太失禮了!」
      「……這是價值觀的問題。」
      弓子和往常一樣,帶著生氣的表情。
      「對了,歷美。」
      「有什麼事嗎?」
      「雖然親切的我順便幫聰史郎那個傻瓜買了漢堡,不過如果是我拿過去,那個男人肯定不會收的,所以這件事就麻煩妳處理吧。」
      「聰史郎他不是去買東西了嗎?」
      「咦?我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在打掃院子喔。」
      「這樣啊,那我趁冷掉之前拿去給他吧。」
      歷美拿著漢堡的袋子走向門口。

      the fastest claw alive
      postscript

      天氣真好。
      聰史郎坐在長滿許多詭異植物的庭院一角,悠哉地注視那裝滿牛奶的盤子,在盤子旁,黑貓不斷動起舌頭舔著盤中的牛奶,這種日子就連毒草的綠色也看起來十分耀眼,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這個時候,屋子的門被打開,抱著知名漢堡店袋子的森下歷美從屋內現身,迅速瞥見少女手中袋子的烏鴉也開始嘎嘎地喧鬧不已。
      「我原本以為你去買東西了,結果你還在啊。」
      「我才沒去買東西,比起這個,妳可要當心點喔。」
      「當心什麼?」
      「烏鴉,尤其是一隻特別惡質的。」
      雖然烏鴉們像看中屍體的禿鷹一樣在空中盤旋,可是始終沒有靠近,身為鳥類天敵的貓正在一旁舔著牛奶,烏鴉的反應說起來倒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只烏鴉……難道是三丁目的魔王嗎?」
      「妳是笨蛋嗎?什麼魔王?別仗著自己是學生就整天玩RPG,多花點時間唸書吧,烏鴉不就是烏鴉嗎?」
      「對不起。」
      歷美以讓聰史郎懷疑究竟要怎樣才能以那種身材那樣走路的煩人步調走近,接著在他的身旁坐下,歷美的視線似乎投向貓咪。
      「……牠有在吃耶。」
      「貓吃東西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那不是……幽靈嗎?」
      聰史郎伸出手,將手放在歷美的額頭上。
      「妳終於瘋了嗎?」
      「才沒有呢!」
      「真可憐……」
      「我就說沒有嘛!」
      「天氣真好。」
      歷美將抱在手臂下的漢堡袋子重新抱好、挺起胸膛,雖然比小學生大,不過怎麼看都不像高中生的胸部讓制服形成兩座小山丘。
      「只會說那種話,舌頭會爛掉唷。」
      「別說那種不科學的傻話。」
      「我總有一天要用魔法讓你知道厲害,這段時間我已經開始正式學習組譯程序的魔法了喔。」
      「妳的『厲害』就免了,我已經受夠了。」
      「啊!你一定認為我不會用魔法,所以瞧不起我吧!」
      「不是,組譯程序不是魔法,那是程序語言。」
      「騙人。」
      歷美突然站了起來。
      只見歷美快步跑進屋內,接著抱著插有許多書籤的書跑了出來,那本書的封面上寫著『簡單易懂的組譯程序』。
      歷美啪啦啪啦地翻著書頁。
      「你看,教科書上寫了這麼多咒文呢。」
      「妳……只要是看不懂的東西,通通都說是咒文嗎?」
      「美鎖大姊姊也說這是程序代碼的一種啊。」
      「就跟妳說那是計算機程序,笨蛋。」
      「那麼,所謂的計算機程序,其實不是魔法,而是咒文囉?」
      「妳的腦袋該不會燒壞了吧?妳到底被老姊灌輸了什麼?況且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幽靈。」
      「這隻貓……難道是活的嗎?」
      「我一開始就那麼說了吧?別擅自殺死牠。」
      「是嗎?是這樣啊,雖然不是很懂,但真是太好了。」
      聰史郎覺得這個少女腦袋的回路有時實在遠遠偏離自己所能想像的範圍。
      此刻黑貓正在嗅著歷美伸出的手指。
      「你長大好多喔,毛球。」
      喵~
      黑貓小聲地回應。
      「為什麼妳會知道這傢伙的名字?」
      「因為牠縮起來不動的時候就像毛球吧?這名字很可愛呢。」
      「我有跟妳說過這傢伙的名字嗎?」
      歷美跑來跟老姊學習那什麼莫名其妙的魔法也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就算知道這只黑貓的事,確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是你很久以前告訴我的,是在這孩子更小的時候。」
      「很久以前?」
      「也許不算很久以前吧……或許算是剛剛才對。」
      「什麼啊?該不會又是那個東西發作吧?」
      「你指的那個東西,是說魔法吧?」
      「既然知道,就別在我面前提到魔法,我對那個詞可是討厭到想將它從全世界的辭典裡抹殺掉。」
      「對不起,我明白了。」
      「怎麼了?妳用那種眼神瞪我也沒用,發瘋的東西就是瘋了。」
      「可是、可是……你說的瘋了,有那麼不好嗎?」
      歷美抬頭看著聰史郎,那就像是小貓喜歡的毛線球,被隔壁家的大型犬搶走時會露出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好玩的,就連黑貓也搖著尾巴抬頭看向聰史郎。
      「妳在胡說八道什麼?所謂的瘋了,除了失去常理之外,還有什麼其它……」
      說到這裡,聰史郎開始沉思。
      這麼一說,這句「瘋了」的口頭禪,自己又是從哪裡學來的?雖然現在這句話已經完全變成了習慣……記得好像是在很久以前,有一個和老姊不一樣,相當有常識的女性告訴自己的……雖然記得對方是個讓以前怕生的自己,第一個除親人之外願意敞開心胸的女性,遺憾的是,因為是小時候的事情,當時的記憶早巳稀薄,全都位在濃霧的另一邊了。
      聰史郎感覺告訴自己這句話的人,似乎是像森下歷美一樣既迷糊又笨拙,而且還會讓水盆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女性,雖然一想到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會召喚水盆的女人就讓自己不寒而慄,總而言之,她就是那樣的女生,無論是難過的時侯、傷心的時侯,她都會露出溫暖的笑容,就有如春天溫柔的陽光籠罩全身,令人心情十分舒服的女性。
      當時的自己是小學生,而那名女性一定是名大人,在那僅有一次的相遇之後,想必再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吧。
      現在這個時候,她一定在一名與她相稱、無可挑剔的男性身邊,帶著和歷美一樣自然的笑容才對。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她一定會像這樣說出這句話。
      因此聰史郎又在思考,如果發瘋能讓世界順利運作下去的話,那麼瘋掉不也是一種好事嗎?這個世界很大,或許也會有一、兩個因為發瘋而讓事情順利的例子吧?如果在自己額頭上皺紋多寡,能讓眼前這名個子矮小的少女露出對應數量的微笑,而且能讓對應微笑數量的人心頭溫暖,那麼自己整天一張臭臉,或許多少也有一點價值。
      歷美的腦袋正好與聰史郎的肩膀在相同的高度。
      聰史郎伸手搔了搔歷美有些凌亂的短髮。
      「這倒也不一定。」
      「咦?咦?」
      歷美不知所措地睜大眼睛。
      「我說這倒也不一定,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哈哈……真是瘋了。」
      喵~
      黑貓發出了深有同感的叫聲。
      在萬里無雲的初夏天空下,兩人一貓讓胸口內吸滿了帶有蜂蜜色陽光的微風。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09-7-18 22:21 |
      後  記

      小學時代的我,暑假一開始就會立刻寫暑假作業,是個認真優秀的孩子。
      那邊那個!不要一臉不相信的樣子,這都是真的。
      而那樣的習慣究竟是在幾歲時消失的,我已經記不得了,但是消滅的原因,我卻記得一清二楚,因為就算一開始就把作業做完,也不會有任何好處。
      記得那是在八月快結束的時候,欠缺計劃的朋友們才開始慌慌張張地趕作業,這種份量照正常方式去做,一定做不完的。集合在某人家裡一起把作業解決吧?找誰的家好呢?我記得那傢伙的作業已經做完囉……咦?是我?是在說我嗎?我明明是為了渡過一個充實的暑假,才特地提前把作業寫完,現在為什麼卻非得在熱死人的殘暑中,看著豬朋狗友們抄我作業的樣子打發時間不可?而且你們都是男人吧?既沒有辮子也沒有眼鏡更不是班長吧?你們根本不可能給我那種在擦汗時,會讓我看到沒被太陽曬黑的白晰肌膚而使我心跳加速的酸甜回憶吧?這都是假的、假的、假的,拜託,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媽會哭泣的!FUCK YOU!神啊!
      當時還是孩子的我湧現了一個想法。
      要努力工作儲存糧食的螞蟻實在太吃虧了。
      我要當蚱蜢。
      唱歌渡過炎熱的夏天吧,一手拿著五絃琴又唱又跳,麻煩事全都擺到後面去,乾脆埋到後院裡算了,如果碰到連螞蟻都不願幫我的嚴冬,那就選擇乾脆赴死的搖滾人生吧。ALL YOU NEED IS LOVE!YEAH!

      蚱蜢的執筆態度相當明確。
      先從想寫的部分開始寫,麻煩的場景擺到後面,我堅持擺到後面,沒什麼好說的,全部擺到後面。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在寫好結尾之前就先把後記寫完了,就是那個聽說十人會有一人認為比本文還要有趣而讓我感到憤慨的後記。可惡!給我記住!
      我很認真地相信在我睡覺的時候,說不定會有藍色機器人出現,然後偷偷用後續發展噴霧噴我,要是浪費那種機會,我肯定會後悔一輩子的,因此,麻煩的東西一定要擺到後面。

      很快的,原稿迎向了最終局面,演變成只剩下難搞場面的悲慘狀況。該怎麼說呢?這種感覺就像九月一日的早上,自由研究還沒開始動手,邊哭邊用Google調查過去天氣的那種心情一樣,而且這樣也是很花時間的。
      如此這般,我每次都給人添麻煩,我欠插畫家宮下老師和校正T先生的人情,讓我以後睡覺不敢讓腳對著他們所住的方向,對不起,還有謝謝。由於我家住在琦玉跟東京邊界,如果兩位是住在不會讓我北枕的地方,我會很高興的。(譯註:睡覺時不敢讓腳對著某人住的方向,是日本一般是用來比喻對某人虧欠許多恩情的說法。北枕是指睡覺時頭朝北方,在日本被認為是往生者才會躺的方位,活人用這種躺法被認為是不吉利的做法。)
      順帶一提,編輯長與稻垣先生雖然嘴上一直說好累好累,但每月校稿時都會進入亡命關頭般亢奮狀態,感覺就像是很享受的樣子,所以我認為他們一定是被虐狂,所以關於這兩個人,我一點都不需要擔心,我亂講的,對不起。
      如果有時光機的話,我會想回到自己小學的時候,給自己一個建議。

      「暑假作業要等到暑假最後再和朋友們一起同樂。」
      所以這次的故事,就是這樣的故事。

      櫻阪  洋

        雖然我擅自畫了漫畫,不過那些只是妄想,
        因此弓子有可能是超級電腦高手喔。
        (雖然應該不是)
        這集美鎖是COSPLAY玩家、
        歷美有童男嗜好、弓子是條紋內褲!而小嘉嘉……
        小嘉嘉……
        下集小嘉嘉一定會大顯身手的!!

        宮下未紀

    小黑屋|手機版|Archiver|NG新勢力綜合論壇

    GMT+8, 2024-5-23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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