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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美少女遊戲世界04 田尾典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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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2-2-14 15:01 |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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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04 |


    此時的我躺在床上,一邊茫然的看著翔也打電動。
    「這個男人的瀏海為啥這麼長呀?不會很礙事嗎?」
    我照實說出自己的感想。顯示在眼前的是一張數位圖片,圖片上有一個馬尾美眉,而且她緊緊摟著一名男子的手臂。
    男子被那個美眉——她身上的制服以紅色為基調,而且有夠前衛,真不曉得她是怎麼穿上去的——緊緊摟住,而且很困擾地流著汗。
    可是,我沒辦法清楚看見那個男子的表情。因為他長到可以碰到鼻子的瀏海把額頭、眉毛,還有眼睛都遮住了。
    翔也一邊打著電玩,一邊不高興地扭曲表情,就像在說「你這傢伙真煞風景」似地。
    「我說武紀呀,這個男人是讓玩家把自己的形象投射在上面的男主角喔。如果他把臉露出來的話,會讓玩家有一種『啊,這傢伙不是我耶』的感覺,這樣不是很掃興嗎?」
    翔也如此反駁,就像要說服我似地。
    「哎,不過最近也出了很多男主角一開始就露出臉龐的遊戲啦。而且武紀啊,我想你可能有所誤會。這個男人的瀏海不是真的那麼長喔。我要提醒你,像這種圖片呀,只是用角度讓瀏海看起來很長而已。」
    可是,不管怎麼想,這個瀏海的長度都沒辦法用角度的概念來解釋吧。不,總而言之,這件事不是重點。
    「可是翔也,就算男主角把臉遮起來,你也沒半個地方像他呀。這個男主角頭腦不好,卻很會打架,而且還很跩。我想你們之間的差距大概有一百五十度那麼多吧。」
    不只如此,這個男主角實在超級遲鈍,根本察覺不到女孩子們的心意。為啥這個男人有辦法把青梅竹馬跟同學的好感忽視到這種地步呢?
    男主角平常對女主角們的態度就是這樣,收到親手做的便當時,頂多也只會說出「你好溫柔喔」的感想……在現在這個時代裡,到底有幾個高中男生收過女生做的便當呀?
    現實世界中的女孩子,是不會用借自動鉛筆那種隨便的心態替男生做便當的。所以,便當裡面應該蘊藏著言語所無法表達的情感。
    實際站在男主角的立場上,或許就能理解他擺出這種態度的理由。不過,除非發生奇跡,不然我根本不可能碰到跟這個男主角一樣的狀況。意思就是說,直到畢業前我都無法理解男主角的心態。唉,我的人生還真寂寞呐。
    順帶一提,除了態度外,翔也跟男主角還有其他的不同點。
    「而且你沒妹妹吧?雖然你有兩個姊姊啦。」
    遊戲中的男主角有姊姊跟妹妹。這對姊妹花跟男主角沒有血緣關係,而且長得非常可愛。
    她們一點也不像翔也那兩名姊姊。不,那兩名姊姊的人是不錯,如果她們知道客氣或是端莊賢淑這幾個字要怎麼寫的話……
    「要在雞蛋裡挑骨頭的話,那就沒完沒了囉。像是眼睛的大小啦,發色啦,明明是處女卻會有快感,處男一枚床上功夫卻超強,像這種超越常理的設定,遊戲裡要多少就有多少。不過,我認為在二次元的世界裡對這種事追根究柢,是一種很煞風景的行為。像這種事情呀,只要認真就輸囉。而且我在玩這種電玩時,會讓自己徹底融入男主角喔。」
    翔也露出了讓人全身不舒服的邪惡笑容。然後,他再次面向電視螢幕進行遊戲。
    這次上演的是女孩子被混混糾纏,男主角帥氣十足英雄救美的劇情。
    這雖然是漫畫裡常見的老掉牙劇情,不過挺身而出守護女孩子的模樣還是很帥氣。不愧是男主角。
    不過,救完女孩子後,男主角居然面不改色說出「小心一點吧,誰教你長得那麼可愛」的臺詞讓對方臉頰飛紅,還接著說「你的臉很紅耶,是不是發燒了」,這男的該不會是頭殼壞去了吧?
    我放下正在看的漫畫,好奇地看著電視畫面。抱怨歸抱怨,總而言之,我還是在意起遊戲的劇情了。
    就在我看著電視時,翔也放下控制把手,把臉轉向我這邊。他臉上掛著做壞事得逞的討厭表情,這讓我覺得有一點不爽。
    「終於對美少女遊戲厭興趣了?」
    「咦?不,唔……該怎麼說呢……」
    「百聞不如一玩!你玩看看就曉得了。」
    翔也簡單扼要地說道。呃,就算你這樣說我也……
    就在我猶豫之際,翔也當機立斷關掉主機電源,把光碟片抽出來連同盒子一起遞向我
    這邊。遊戲封面上印著五個女孩,還有《永恆純真》的標題廣LOGO。
    「你家有主機吧。先自己在家玩看看。如果覺得無聊,我就請你吃一星期的午餐。相對的,如果你覺得有趣,就自己去買來玩。」
    「喔,既然你都這樣說了……」
    如果我拒絕,搞不好我們會一直在這件事上面爭論不休,還是先收下唄。

    這個夢是我記憶中的光景。用以前來形容的話實在太近,要說是最近又有一點遠,那是我念高一的十一月,距離現在大概快一年了吧。當時的我,還過著三不五時去損友翔也的房間裡看漫畫,一邊跟他聊天打屁,有時還會跟他挑戰電動的平凡生活。
    那時,我還沒變成真正的阿宅。
    這是我初次接觸《永恆純真》時的夢——
    老實說,我當時覺得玩美少女遊戲是高中生的某種禁忌,因為我覺得玩這種娘炮遊戲的人都很遜。
    覺得無聊的話,就請你吃一星期的午餐——如果翔也沒這樣講,我肯定不會玩這款遊戲吧。
    所以,就當做被騙好了……我用這種邪惡心態玩了這款遊戲。
    就算要狠狠揍當時的我也無所謂。不,我感受到的衝擊就像真的被揍般強烈。因為遊戲全破的瞬間,我對美少女遊戲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雖然這裡面也有我很想消去的黑歷史——當晚我玩完遊戲後,憑著一股衝動撥了電話給翔也,邊哭邊訴說我內心的激動,不過我完全不後悔自己玩了美少女遊戲。
    在那之後,這款遊戲我玩過不下幹百回。不只人物資料,連臺詞、選項、提升好感度的方法,路線分歧的條件,與遊戲有關的事情都被我記在腦中。
    我想認識這個理想世界,就算只有一點也好。
    我想將自己投射在她們的男主角身上,就算只有一點也好。
    就算是現在,我也能想起遊戲中的所有細節——
    「不要沒事就沿著屋簷走進我房間啦,這樣很危險耶。」
    「我說咲呀,你這個星期日有空嗎?」
    「你真是粗心啊,春姊。這已經是第幾次差點在這裡摔倒啦?而且你又沒什麼胸部,抱起來一點也不舒服。」
    「快放開啦,你這樣抱哥哥不能呼吸。」
    「我想跟你單獨約會。」
    「春姊……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呢?」
    「明石同學?我有話想跟你說。」
    最讓我厭動的就是那個場景——
    「『你是我的太陽』那一幕吧?」
    「對對對,就是那個。光看句子的話,這只是一句蘇爛到不行的肉麻臺詞,不過我當時可是感動到心底呢。我覺得我很能體會男主角非常珍惜女主角的心情喔。」
    「男主角珍惜女主角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嗯,說的沒錯。我也認為應該要這樣。」
    不知不覺間,我夢中出現了一名男子,而且我跟他正對談著。
    我們的對話相當相當自然。也許是在夢境中吧,我一點也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自然。
    定睛一看,這名男子跟我一樣穿著高中制服。從身材與會話內容判斷,我有一瞬間以為對方是翔也,可是我卻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你是——」
    我不假思索地開口說話,就在這個瞬間——

    「都……!起…………築!」
    我睡得正舒服時,耳中傳來了吵鬧的噪音。我正在睡覺,可以讓我靜一靜嗎?我用昏沉沉的腦袋如此祈求,那些噪音卻不肯停歇。
    「都築!還不起來!」
    ……這不是我聽慣的,青梅竹馬的溫柔叫聲。
    那會是誰?
    就在我浮現這種疑問時,停止運轉的大腦總算有了復蘇的跡象。
    在焦躁厭的驅使下,我慌張地撐起上半身。
    這裡是學校的教室。黑板前的講臺上站著一名表情相當不耐煩的中年數學男老師,而且他正瞪著這邊,同學們也一起望向我。他們臉上有無奈也有笑容,每一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
    事到如今,遲鈍如我也搞清楚狀況了。
    「現在在上課吧……?」
    有人偷偷發出輕笑聲,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
    「我的課有那麼好睡嗎?」
    現在不是那種可以開玩笑說「當然囉」的氣氛。
    ……不妙。雖然第五節上體育課讓我覺得很累,但我根本不打算在課堂上睡覺呀。這肯定是我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的關係。
    「快期末考了還打瞌睡,你很有把握嘛,是吧?」
    老師接近敵意的視線讓肌膚隱隱生疼。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下旬,再過兩星期就是期末考。
    我低頭說「對不起」向老師道歉,卻完全無法平息他的怒火。
    老師氣呼呼地擦掉寫在黑板上的字,然後用紅色粉筆重新寫了另一個算式。那是一板一眼又神經質的整齊字跡。
    「既然你這麼有把握,就算算看這一題吧。」
    老師得意洋洋地敲著黑板上的算式。
    看到題目後,班上響起了小小的騷動聲。他們當然會這樣囉,畢竟黑板上的問題第三學期才會上到嘛。不曉得公式,根本解不開這個問題。
    我聽見坐在旁邊的友紀喃喃低語著「跟漫畫裡的惡整一樣嘛,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實說,我也這麼想。我不但沒體驗過,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一招。
    「快點出來算啊。」
    我覺悟地走向黑板。
    ——沒問題的,如果是這題的話,我應該解得開。
    我一邊在腦海中想著姊姊的笑容,一邊用粉筆寫著算式。
    粉筆聲不斷響起,同學不再竊竊私語,班上也愈變愈安靜。
    最後,我寫下了答案。老師看著黑板上的解答,然後——
    「……正確答案。」
    用極不甘心的口氣如此呻吟,同學們則是——
    「喔喔——!」
    如此叫道,讓教室充滿歡呼聲。
    這個老師平常就很嚴厲,所以我剛剛的舉動應該算是大快人心吧。
    雖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不過能解開這個問題,還是讓我感到自豪。
    「謝謝……」
    我不讓任何人聽見,卻希望能傳進春姊心裡的悄聲道了謝。

    「你好厲害唷,武紀!你怎麼會算那題呀?」
    第六節課一上完,咲就飛也似地沖到我的桌邊。
    「不,應該說我只是運氣好,還是……」
    咲用純真的目光看著我,這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回答也顛三倒四了起來。
    不,我能答出那個問題是有原因的。我並沒有死命K書。
    「都築,那可是第三學期最後才會上到的部分喔,想不到你滿懂的嘛。」
    坐在旁邊的友紀也很佩服地誇獎我。可是,既然友紀知道這件事,就表示她也解得開那個問題吧,這個臭模範生!
    「都築,你是不是發燒了?我認為你最好去醫院看一下腦神經外科喔!」
    「武紀,你是不是吃了什麼怪東西?就算你把掉在地上的披薩撿起來吃,應該也沒辦法提高智商喔。」
    高橋與翔也這兩張熟面孔滿臉擔憂的靠了過來。我現在總算明白這兩人平常是用什麼眼光在看我了,給我記住!
    「我沒生病,也沒吃什麼怪東西啦。」
    我還是做了反駁,可是大家根本不相信。咲發出「啊哈哈哈……」的尷尬笑聲,友紀也露出苦笑。我還是趕快揭曉謎底吧。
    「這幾天我有請春姊教我念書。春姊說剛才那一題的公式,就算升上三年級還是很重要,所以她才提前教我,事情就只是這樣啦。」
    我只是每天晚上都跟春姊她們一起念書而已。如果春姊沒教我功課,我肯定解不開剛才那個問題。會念書的姊姊呀,我實在太感激你囉。
    「都築,你開始自動自發的用功了嗎?」
    「你這傢伙居然開竅了?」
    高橋與翔也用發現未知生物的眼神看著這邊,而且毫不留情地吐槽了我。咲跟友紀雖然沒開口,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呃,大家想看看嘛,用功也沒什麼損失呀,而且我們又不曉得將來會用到什麼知識。我只是想說,既然如此就應該趁早做好準備,這樣以後的選擇也會變多吧。」
    我說到這裡時——
    「……」
    不知為何,大家都呆住了。
    「……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不、不是的,一點也不奇怪啦。我只是覺得剛才那一番話好了不起唷……」
    咲慌張地解釋。一旁,高橋與翔也這兩個傢伙正自顧自地說著「如果要去掛號,應該掛神經科吧……?」或是「把員警吐在地上的口香糖撿起來吃掉了嗎……?」之類的話。
    我無視了那兩人。
    「在課堂上睡著時,我就已經失敗了吧。這表示我的雜念還是太多了。」
    我沒有像咲說的那麼了不起。
    我最近一直在做自己不習慣的事,所以總覺得身體有些疲累。可是,拿這件事當藉口實在很難看。
    「對人類來說,身體就是資本。你要好好照顧身體啊。」
    「不要太勉強喔。可是,看武紀那麼努力,我明天拿可以提起精神的東西來學校好了!」
    —班會一結束,我就得直接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所以友紀與咲的關心讓我感到心裡滲進了一股暖流。
    百貨公司的倉庫在前站附近。不同於另一側的百貨公司,這裡只要一到晚上就會變得非常安靜,甚至靜到可以聽見遠方傳來的車聲或是購物人潮的喧鬧聲。除此之外,大概就只有我還有跟我同班表的人在倉庫工作的吆喝聲吧。
    我將最後一件貨物從貨車搬進倉庫。搬完它後,今天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結束了!」
    「好,辛苦了。」
    後方傳來慰勞的話語。我反射性地回頭,那兒站著一名看起來很像是大學生的男性。這個人就是我打工時的上司。光就外表而論,他看起來很不穩重,其實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
    「已經八點了,今天就做到這邊吧。」
    今天可以準時閃人用不著加班,我松了一口氣。
    「那我就先回去了。」
    「喔,都築。那就明天見囉。」
    「嗯,明天也請您多多指教!」
    動作迅速地整理好東西後,我離開倉庫,然後就這樣跟同班表的同事分道揚鑣。這裡沒人跟我住在同一個方向,所以我有點寂寞。
    這麼一說,自從我開始做這份搬貨的工讀後,到今天已經是第二個禮拜了。
    我家沒什麼錢,這是前一陣子才發現的燃眉之急。
    不過,這種狀況正漸漸得到改善。因為我在平常日工作四小時,假日則是八小時,而且我每天都有排班。賺到的錢再加上我的高中生活基金,就能勉強打平大家的學費跟學校那些雜七雜八的費用。
    最讓人擔心的就是春姊升學後的花費。不過在老師的幫助下,春姊可以減免學雜費,如此一來在金錢上就不至於那麼吃緊了。
    我戶頭裡本來就有念高中的基金,問題是春姊跟夏海的學雜費。
    可是,春姊再過四個月就會從學校畢業。既然如此,剩下的問題就是夏海的花費了。
    我計畫用打工賺的錢支付這方面的開銷,平常的生活費當然也一樣。而且這份工讀的薪水也滿不賴的。
    我是可以請親戚幫忙,或是使用武杉先生給的那張支票……可是,我希望盡可能用自己的力量支持這個家——支持春姊與夏海。
    我說自己要打工時,還為了這件事跟春姊起了小小的爭執。
    「為了你們兩個人,我要去打工賺錢。」
    我真摯的請托終於讓春姊同意了這件事。
    「嗯……!」
    我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放鬆僵硬的身體。
    「辛苦了,小武。」
    在我伸懶腰時,忽然有人開口對我說話。出現在我眼前的人是理惠,她穿著便服走向走。
    「……來吧。」
    我向理惠伸出手。
    「嗯。」
    理惠很自然地將手放上我的手心。一到晚上八點,下班人潮與結束社團活動的學生們就會將前站擠的水泄不通。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理惠被擠傷,所以最近我們都像這樣牽著手走這段路,
    而且,通過前站後,我還是沒放開理惠的手,就跟往常一樣……不過,我一直到現在都還沒習慣這件事,所以我有點緊張。此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怱然掠過腦海——我現在該不會緊張到手心全是汗水吧?
    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根本不敢直視理惠的臉。我側目瞄了理惠一眼,映照在視線
    邊緣的她,臉頰果然也是紅撲撲的。這副模樣實在惹人憐愛,所以一直到抵達家門前,我都沒能放開理惠的手。
    又走了一會兒後,我們到家了。理惠依依不捨地鬆開我的手。
    「那待會兒見囉,小武!」
    留下這句話後,她走進自己的家門。
    目送她的背影離去後,我也走進家中。
    「歡迎回來。」、「歡迎回來!」
    沉穩聲音與活潑聲音合力演出的雙重奏傳入耳中,兩姊妹也同時走出來迎接我。
    而且——
    「辛苦了。要先吃飯?還是先洗澡?」
    春姊不愧是春姊,面不改色地說出年輕太太般的臺詞。
    「還是要夏海呢?」
    夏海也不遑多讓,滿面笑容地開了這種玩笑。我有些困擾,只能浮現苦笑。
    「夏海,這種話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能講唷。」
    「好——」
    唔。看她那張笑臉,根本就沒在反省嘛。唉,應該沒關係吧,反正她應該不會對我以外的人講這種話……我太寵她了嗎?
    總之,這件事先放到一邊吧,而且她們兩人看起來還餓著肚子。
    「你們都餓了吧,先吃飯好了。話說回來,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們兩人才這麼晚吃晚飯,真對不起。」
    「夏海想跟哥哥一起吃晚飯。」
    「阿武,不能那麼在意打工晚回來的事喲。而且不管肚子有多餓,我都想跟阿武一起吃晚餐……」
    「嗯,謝謝你們……」
    兩人都在等我一起吃晚飯。面對她們不著痕跡的溫柔,我真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感激之情。
    「晚飯馬上就好,再等一下下囉。」
    春姊開心地回去廚房,我也跟夏海手牽手走進廚房。
    進廚房後,裡面充滿了誘人的食物香氣。我和夏海跟平常一樣,開始準備晚餐的餐具。
    排排排。
    排碗盤時,某個東西拉住了我的袖子。我望向那邊,只見夏海睜大眼睛看著我。她似乎想告訴我什麼事。
    「怎麼了,夏海?」
    「那個,我今天被大姊姊們圍住了。」
    「大姊姊們?誰啊?」
    「是高年級的學生啦。我又被她們說小小的好可愛喔……」
    夏海露出有些不服氣的表情。
    對高中生來說,夏海的身體異常嬌小,而且連制服也是訂做的,她也因為這樣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如果之前有見過面倒也還好,可是第一次看見夏海,特別是那些不知道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的人,往往會做出疼愛夏海的動作。那些人會摸夏海的頭,就像高中生疼愛小學生一樣。
    唉,這也是因為夏海這種體型很少見吧。不過,夏海對自己的身體厭到自卑。對她而言,被別人這樣疼愛肯定會覺得很不舒服。
    「是嗎?壓力大會長不高,所以夏海不要太介意這種事喔。下次看到這種情形,我會叫她們不要這樣做。夏海也要抬頭挺胸,這樣才有高中生的樣子喲。」
    「嗯,哥哥!」
    乖巧的夏海活力十足地回應,表情也立刻亮起來。
    我們一邊聊著學校的話題,一邊吃著晚飯,氣氛相當和睦。對我來說,這是非常寶貴的時光。
    我們吃完了晚飯,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點三十分。
    我們四人——春姊、夏海、理惠,還有我——在我的房間一起念書。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被爐桌,上面攤著教科書與筆記本。而我,正辛苦地跟它們搏鬥著。
    「欸,這裡錯了哦。」
    春姊指著我的筆記本如此說道。
    「在這個四邊形中,BAD的角度是X,CBD是3X吧?所以……」
    春姊接著在自己的筆記本上畫著圖解,簡單扼要地講解這個題目。我全神貫注地聽著她的講解。
    「……所以說,算到這裡後,接下來再套用平常的公式就行了。那麼,Z是多少呢?」
    「呃……BAD是八十度,那Z就是……六十二度?」
    我絞盡腦汁苦苦思索,好不容易才擠出答案。
    聽到我的答案後,春姊的臉上頓時綻放出笑顏。看樣子我答對了。
    「嗯,正確答案。很簡單吧?題目乍看之不雖然困難,其實演算法還是一樣,所以基礎是很重要的唷。」
    「嗯,我懂了。」
    「念到這裡剛好,我們休息一下吧。來,阿武,啊——」
    如此說道後,春姊朝我這邊遞出一塊手工餅乾。我張開嘴後,春姊將一片餅乾放了進去。
    口腔內頓時充滿一股淡淡的香甜氣息。我那顆因K書而疲憊不堪的腦袋,似乎也跟著被撫慰了。聽說吃宵夜對身體不好,不過如果是春姊做的餅乾,要我吃多少都行。
    我一邊品嘗著餅乾,一邊將身體躺向後方。
    在我面前,夏海也「啊——」的張開嘴巴,吃下春姊遞過去的餅乾。至於理惠,她已經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餅乾了。
    「話說回來,這個讀書會已經變成慣例了呢。」
    吃完餅乾後,理惠感觸頗深地如此說道。
    「小武為什麼突然想發憤用功呢?」
    「……這是秘密。」
    「哼,小氣鬼!」
    理惠鬧起彆扭了。不過,我不能輕易說出自己的理由。
    為了要讓大家幸福——
    我還沒辦法拿出那個答案。
    不過,我希望自己能盡可能地接近那個答案。
    想法雖然單純,不過,為了達到目標,我要先磨練自己才行。
    功課,運動,不管是什麼都行。事到如今雖然有點晚,不過亡羊補牢也不算太遲。
    當然,我並不認為用功念書就是答案。
    可是,它可以成為通往幸福之路的路標。
    為了找出讓大家走上幸福之路的路標。
    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盡可能的找出那些路標。
    所以,我能自己做到的事,我都要去嘗試看看。
    我不太會表達心裡的想法,不過,我希望自己不管遇上什麼難關,都能夠用能屈能伸的態度去解決問題。我想盡可能地擴展自己面前的選擇。
    所以,我想先搞好功課再說。我跟春姊商量這件事時,她若無其事地——
    「那我們一起念書吧。」
    說出了這個提議。
    我擔心自己會妨礙春姊用功,或是佔用春姊的閒暇時間,所以我一開始拒絕了她的好意。不過……
    「我可以順便複習……而且我也想跟阿武一起念書。我一直很想教你功課呢?」
    春姊如此說道,而且還低下頭由下而上地望著我。面對這種攻勢,我也只能舉雙手投降。
    既然春姊說我不會千擾她,那我就沒理由拒絕了。
    我跟春姊兩個人的讀書會,當天就開始了。不過,由於機會難得,我也找了夏海跟理惠她們兩人。
    「夏海也要參加——」、「那我也要參加,我很擔心最近的成績呢。」
    ……就這樣,兩人都答應了我的提議,讀書會也一直持續至今。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而且,令人慶倖的是,春姊的教法實在是太引人人勝了。
    春姊的敦法會讓人有慢慢進步的感覺,也能實際厭受到自己有所成長。
    說真的,她的教法比今天從第三學期的範圍內出題目的那個數學老師還要棒。這個姊姊實在是太萬能了,讓我很擔心她的未來呐。
    ……話說回來,如果我太依賴春姊的話,那一切就沒意義了。我也要好好努力,這樣才能當春姊的依靠。
    我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看著春姊。春姊發現了我的視線,所以她對我回了一個微笑。看著這樣的春姊,我忽然想起今天上課時發生的事。
    「……對了,春姊昨天在讀書會教我的公式,今天我被老師問到了呢。還好春姊有教過。」
    休息時間時,我不疾不徐的提起了這個話題。春姊不可思議地露出困惑表情。
    「咦?現在應該還不是出這種問題的時候呀……」
    「呃,其實……」
    我說出來龍去脈後,理惠露出愕然表情,春姊與夏海則是浮現有些擔心的神情。
    「阿武,你果然累了吧……」
    「哥哥太勉強自己了啦……」
    春姊溫和地問道,夏海看起來很不安。
    「我不要緊啦。而且這種疲倦感很舒服喔,大概是因為精神上過得很充實吧。」
    不過,春姊與夏海並沒有因為我這句話而綻放笑顏。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阿武,真的撐不下去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唷!如果阿武倒下去,我一定會擔心到死掉的……」
    春姊說出這種危險的話後,理惠插口說道:
    「如果他快不行的話,我會把他拖回來的!」
    理惠自信滿滿地拍胸脯做出保證。
    也許是她的模樣實在很滑稽吧,春姊與夏海臉上的擔心表情頓時一轉,兩人都笑了起來。
    我跟理惠也被逗笑了。
    在這個瞬間——我確實感受到了日常生活中的幸福。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大家都能厭受到幸福更喜樂的事——
    我打從心底這樣想。

    ???

    ——純白色的空間。
    不知不覺間,我來到這裡。
    我朝四周張望,眼前只有拒絕所有存在的白。
    在一片純白中,忽然滲出了某個蒙朧的輪廓。
    朦朧的輪廓變成人形,形狀也愈來愈清晰。
    然後,出現了一名男子。
    他跟我一樣穿著高中制服。
    體格也跟我一樣。不過,他看起來比我結實多了。
    也許是位置不對的關係吧,在頭髮的遮掩下,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臉。
    這名男子慢慢靠近這邊。
    「我們又見面了呢。」
    「又?」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可是,我想不起來。
    「……欸,你有珍惜大家嗎?」
    男子突如其來地問了這句話。所謂的大家,是一個非常抽象的單字。可是不知為何,此時的我立刻就明白他指的是《永恆純真》裡的女主角們。或許是這個不可思議的空間讓我有這種感覺吧。
    所以,我有如要表達決心似地,毫不猶豫地說道:
    「嗯,我很珍惜她們。我想讓大家幸福。不,我要讓大家幸福。」
    「是嗎,那就跟我一樣囉。理惠雖然可靠,卻會讓人想守護她。葵雖然冷冰冰的,卻過著危險的生活,讓人忍不住想幫助她。還有春姊——」
    我有如要打斷男子說話似地把話接了下去。
    「跟春姊在一起就覺得很安心,夏海在身邊心靈就能得到撫慰,對吧?」
    我如此說道後,男子很開心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你很清楚嘛。」
    「當然囉。還有,咲總是很努力地做著每一件事,所以我想一直在她身邊支持她。」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一定比你更能支持咲。」
    「你在說啥啊,能好好支持咲的人一定是我啦。」
    我不甘示弱的如此反駁後,男子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你也很頑固呢。不過,想讓她們幸福的心情應該一樣吧?」
    「你也是嗎?」
    「嗯,這是我的真心話。你也沒有說謊吧?」
    「啊啊,當然囉。」
    我們確認著彼此的心情。這是一段令人心安的會話。有男人贊同自己的心情,或許讓我覺得很高興吧。
    不過,在這同時,我心中也浮現了疑問。
    「對了,你是誰啊?」
    「……馬上你就會曉得了。」
    男子走向我這邊。而且,就在我快要碰觸到那名男子的瞬間——白色開始覆蓋周圍。
    周遭的一切都被染白,我的意識也在此時中斷了。

    試玩

    「小武,起床囉——早飯要冷掉了啦——」
    在半睡半醒中,我聽見了喚醒腦袋的溫柔聲音。
    聲音傳進耳朵的同時,我的身體也輕輕搖晃了起來。
    我撐起上半身緩緩睜開雙眼,出現在面前的是理惠。她身上穿著制服。
    也許是看見我起床很開心吧,理惠臉上浮現著微笑,而且看起來比平常還害羞一點。
    「早安,小武。」
    「啊,早……」
    怎麼搞的……我覺得身體有點使不上力,腦袋也沒辦法運作。
    也許是因為這樣,我打招呼的口氣才比平常冷淡吧。可是,理惠看起來並不介意。
    我覺得很累,所以我倒下身體,再次前往夢境中的世界。我不覺得自己昨天有熬夜,可是我實在很想睡。
    「起——床——啦——!」
    理惠連同棉被用力地搖著我,看樣子她是來真的了。
    我再次撐起身體,畢竟殘留在體內的睡意沒濃到讓我想睡第三次。剛才的睡意有如騙人般消失的無影無蹤,腦袋也完全清醒了。
    「真稀奇呢,小武居然會睡回籠覺。這應該是我來到這裡後的第一次吧?」
    「這樣說是沒錯啦……」
    理惠不可思議地歪著頭,我的異常舉動似乎讓她有些疑問。不,唉,我剛才只是很想睡而已啦,而且身體也覺得使不上力。
    可是,理惠並沒有很介意這件事,而是跟平常一樣淡淡地翻起毛毯。晚秋的寒氣開始滲進露出棉被的腳丫子。
    「欸,夏海。夏海也快起床哏——」
    翻起毛毯後,夏海的身體也跟著露在外面。嬌小身軀有如要尋求體溫似地抱緊了我。
    最近夏海已經沒有每天都這樣做了。不過,她有時候還是會像這樣有如要追尋溫暖似地鑽進我的被窩。
    我準備跟平常一樣,撫摸她那顆可愛的頭,可是——
    我的右手沒有動,它就像麻痹似地無法移動。是我睡著時壓迫到右手,所以血液迴圈不良嗎?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床就這樣子呢。
    「早安,哥哥!」
    就在我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時,夏海睜開眼睛,然後用笑臉向我道了早安。
    當我回過神時,手臂已經不麻了,可是夏海也已經離開床鋪了。

    換好衣服後,我下樓來到客廳,春姊她們已經在那邊準備早餐了。室內淡淡地飄散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溫柔馨香。
    「早安,春姊。」
    「早安,阿武。」
    春姊跟平常一樣,用溫和的笑容迎接我。可是,她看見我的臉龐後,好像有些擔心地歪了歪頭。
    「阿武,你是不是有點累?」
    「咦?我覺得還好啊……」
    頂多是剛起床時覺得四肢無力又很想睡而已,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
    春姊看起來有些擔心。不過,我告訴她自己不要緊後,她回答「那就好……」,然後就坐到了桌邊。其他人也坐下來後,我們開始吃早餐。
    桌上擺著白飯,用來當配菜的有豆芽菜味噌湯、柳葉魚、煎蛋,還有海苔,全部都是能促進早晨食欲的菜色。
    「哥哥,拿醬油給我。」、「好好好。」
    我們一邊做著這種事,一邊慢慢把早飯吃下肚。就在此時,春姊忽然望向這邊。
    「不難吃吧?」
    春姊跟往常一樣若無其事的問道,臉上也跟平常一樣掛著不安。
    菜都做到這麼好吃了,還對自己的廚藝沒信心嗎?就某種意義而論,這的確很有春姊的風格。就拿這盤煎蛋來說好了,它的咸淡適中,蛋黃也沒有完全煎熟,根本就是一道絕品料理嘛。
    就在此時,不知為何,我突然想整一下春姊。
    「唔,普普啦。」
    我完全不曉得自己這樣做的理由。會想這樣說,只是出自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聽到我這個開玩笑的感想後,春姊立刻露出愧疚的表情。
    「對、對不起……我明天會做得更好吃的……!對不起……」
    「我、我亂講的啦!我只是故意這樣講而已!對不起!春姊的料理跟平常一樣好吃!」
    春姊開始道歉,表情也內疚到像是讓我吃下毒物似地。我雖然連忙解釋,春姊卻誤以為剛才那些臺詞是我的真心話。
    我花了十分鐘發表演說,說明春姊做的早餐到底有多美味又多尊貴,好不容易才讓春姊消去心中的不安,再次回復她本來的笑容。
    「太好了……」
    正所謂禍從口出。我明明沒那個打算,為何會脫口說出那種話呢。我得小心一點才行呐……
    話說回來,剛才那些臺詞,簡直就像是男主角在遊戲中對春姊說的話嘛。
    難道說,其實我在內心深處渴望模仿男主角的行為嗎?
    ……不,我沒有這種想法。男主角跟我完全不同,就算我想學他也學不來。就算我背下遊戲中的臺詞模仿男主角,也會立刻被理惠跟咲她們拆穿,而且這個事實在最初將她們投影在現實世界時就得到了驗證。

    吃完早飯後,我們一起去上學。跟平常一樣,我們在半路上遇見了咲。
    「武——紀——早呀——!」
    如同往常般,背後傳來了活力滿點的招呼聲與輕脆悅耳的腳步聲。朝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在四周。
    咲跟平常一樣,沖過我身邊時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在前方轉一個圈重新面向我們這邊。
    「重來一次,各位早安呀。」
    「喔,咲。早安。」
    我跟平常一樣打完招呼後,其他人也紛紛道了早安。
    然後,咲重新面向我這邊。看到我的臉後,她略微皺起眉頭。
    「……武紀,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耶?沒事吧?」
    「是、是這樣嗎?」
    「嗯!跟平常比起來,是有一點喔。感覺起來好像有點懶洋洋的呢?」
    咲也這樣覺得啊,我覺得自己跟平常一樣呀。
    「小咲果然也這樣想呢。我也是這樣覺得……」
    春姊贊同咲的意見。然後,理惠跟夏海也紛紛表示同意。
    「小武今天第一次睡回籠覺呢。之前明明沒有這樣說。」
    早晨發生的事被理惠爆料了。這是事實,所以我無話可說就是了。
    大家都用擔心的眼神看著我。讓大家擔心雖讓我感到內疚,可是我的身體一點問題也沒有,真的。況且我也沒累到那個程度。
    ……我無意識地在模仿男主角懶洋洋的調調嗎?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的症狀就相當末期了。搞不好我最近有可能說出「這就是世界的選擇嗎?」或是「咕!我的右手……!」之類的危險臺詞。不,真的惡化到這種地步的話,幾乎可以說是心裡有病了。
    「嗯,是不是打工打太凶了呢?」
    咲很擔心我。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耶……
    「輪到我的秘密武器登場囉!」
    咲露出大膽笑容,自信滿滿的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不,這麼一說,她昨天好像有說要帶能讓我打起精神的東西來學校呢。
    「什麼秘密武器呀?」
    「中午你就曉得囉!可是不要太期待喲!」
    看樣子咲似乎要保密到中午。可是,要我不要期待,這根本不可能嘛。

    課堂順利地進行著,就這樣來到當天的午休時間。
    「我們去大廳咀!」
    說罷,咲把我帶出教室。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決定的,我們今天要一起吃午飯。
    對理惠雖然抱歉,不過在咲「下次再跟秋原同學兩個人一起吃囉」的提議下,我順著自己的心意答應了這件事。不知為何,我簡直像是以咲為優先似地浮現「也好啦」的想法,而且就這樣做出結論跟在咲的身後。
    我們抵達的場所是校舍一樓的大廳,而且還是裡面。這兒排著數張桌椅,可以讓人在這裡歇歇腿。最近的氣候略帶寒意,坐在這裡休息的人也變少了。不過今天的天氣不錯,氣溫也很暖和。
    我們兩人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那麼,你的秘密武器是?」
    「別急別急,我們先吃便當咀。」
    咲還不肯明說。
    本人都這樣說了,那就沒辦法囉。總之,先把咲那個秘密武器放到一邊吧。我打開便當,動作迅速地吃起午飯。春姊的便當跟平常一樣,不過還是相當美味。
    「嗯……春學姊的便當……我也好想吃喲……」
    咲看著這邊,而且連口水都快滴下來了。要分她吃這個便當嗎?我雖然這樣想,不過總覺得這樣做很丟臉,而且我也不曉得該不該在未經春姊許可的情況下,把便當分給別人吃。
    「不——行。」
    「小氣鬼!」
    呃,怎麼可以說我小氣呢。咲鼓起雙頰鬧起彆扭。
    不過,咲沒有真的生氣,在這之後,我一邊跟她閒聊,一邊把便當吃進胃裡。我吃了八分飽,這種飽足感剛剛好呢。
    稍微讓肚子休息一下後——
    「久等了!秘密武器登場!」
    咲把包袱放在桌面,然後一邊哼著歌,一邊從袋中拿出兩個杯子。
    「這是……?」
    「是布丁呀!是我特製的手工布丁唷。在製作甜點的道路上呀,我可是不斷鑽研了三個月之久喔。」
    「咦?你有這種興趣啊?」
    「嗯——我從來沒做過甜點喲。真要說起來的話,我應該比較擅長做菜吧。可是,我覺得自己做的料理應該還贏不過春姊。既然如此,我是想說乾脆選比較有勝算的甜點來做好了,而且還專攻其中一種。」
    「我懂了……可是,為什麼選布丁呢?」
    「因為我喜歡吃呀!」
    咲理直氣壯地如此宣佈。
    可是,也許是我的反應太小吧,她的笑容轉眼間就萎縮了。
    「咦?我該不會讓你失望了吧?」
    「不,抱歉!我只是被這個驚喜嚇一跳而已啦!」
    不知為何,咲的氣勢壓倒了我。
    「我有試著調整口味,讓布丁不要太甜膩,可是又能消除疲勞。哎,這個布丁大概只有安慰效果而已,應該沒辦法對它抱太大的期望吧。」
    「呃,這是為我做的布丁?」
    「……都做到這樣了,武紀還覺得我這樣做不是為了你。這樣的武紀很討厭呢。」
    咲馬上露出我沒救了的表情,不高興地盯著這邊。
    「小的在此慎重向您致歉……」
    我低頭道歉後,咲總算氣消了。然後,我從她手中接過布丁。
    「光是知道咲為了我這麼努力的做布丁,我就覺得身上的疲勞都飛走了呢。」
    「你太得意忘形了啦,真是的!」
    咲的雙頰染上淡淡紅暈。無論我怎麼看,她果然都很可愛呢。
    「好啦,快點吃看看暝!」
    咲對我如此說道後,我用她遞過來的湯匙挖了一口布丁,然後吃下去。
    口中傳來香軟滑嫩的口厭,還有淡淡的高雅甜味。
    「好棒喔……」
    我只能說出這種感言。這個布丁實在太美味了,甚至讓我在一瞬間完全忘掉身體與腦袋的疲倦感。
    也許是手工制讓我無意識的加了不少分吧。不過,這個布丁真的很好吃,甚至好吃到讓我所有的意識都變成了味覺的階下囚。我知道自己的形容太誇張,可是我真的很感動。要用我那貧乏的字彙來表達這份厭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看到我臉上浮現驚訝無比的神情後,咲滿臉得意地露出微笑。
    「還好武紀喜歡吃,雖然我很有信心啦。我還想說如果你叫我大廚的話該怎麼辦呢!」
    咲露出放下心中大石的表情。然後,她也一臉幸福地吃起自己的布丁。
    和平的時光流動著。
    此時的我,暫時忘卻了一點一滴累積在體內的疲勞厭,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真的不累了。
    「謝謝你,咲……」
    「不客氣啦。武紀如果還想吃什麼甜點,就儘量跟我說唄!只要是武紀想吃的甜點,我都會做給你吃!」
    像太陽般的活潑笑顏就在眼前。我想讓這張笑顏變得更耀眼,還要更耀眼。
    我心中充滿了對咲的好感,一發不可收拾——
    「我說咲呀,你星期日有空嗎?」
    我口中沖出了這種臺詞。我想將自己的一切獻給咲,這份心情甚至強烈到我非這樣說不可的地步。這種邀約方式,根本就像是遊戲中的男主角嘛。
    聽到我的問題後,咲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表情。我突如其來的問句似乎讓她大為動搖。
    「咦?有空是有空……為什麼這樣問?」
    「我們去約會吧。」
    我一點也不害羞,自然而然做出了這種宣言。
    我到底在說啥啊——不,這不就是我的願望嗎?
    難以言喻的未知情感,在我體內慢慢地扭成一束。
    聽見我說要約會的提議後,咲滿臉通紅別開了視線。
    然後,她很為難地輕聲說道:
    「秋原同學那邊沒關係嗎?」
    怎麼可能沒關係——不,就這樣做吧。
    腦海中,兩種不同的情厭再次對立。
    在它們的爭鬥下,我的腦袋開始亂成一片。然而,我的嘴並未因此停住。
    「比起理惠,我更想跟你單獨約會。」
    「武紀……」
    我到底在說什麼啦……?我又說出遊戲男主角般的臺詞了……!
    什麼「我想跟你單獨約會」,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嘛!
    不,更重要的是……!
    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居然說「比起理惠——」嗎……?
    不對————————不,沒錯。
    不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想跟咲約會的心情,還有否定這種渴望的情感。
    兩種情厭在我心中激烈地互相碰撞。
    不過,也許是對咲的感情比較強烈吧,我根本不想說出取消約會的話。
    我明明沒在心裡想過自己比較喜歡咲還是理惠,現在卻毫不猶豫地把咲放在前面。奇怪,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怎麼做才能讓大家幸福——我明明還在找這個答案耶!
    即使被別人指責,說這種想法只是我的傲慢,我也絕對不要傷害任何一個人。
    然而卻……我心中湧現一股對咲的獨佔欲,而且這種情感絲毫不見消退。
    「你不願意?」
    不知為何,一切都壞掉、崩壞的錯覺囚禁了我的心。
    「不、不是這樣的。可是,我總覺得這不像是武紀會講的話……」
    雖然只有隱隱約約,不過咲大概發現我不太對勁了。
    不過,我無法肯定,也無法否定她的疑問。
    咲略做思考後,
    「……嗯,我是0K啦。」
    有些顧慮地點點頭,答應了這個約會。
    然而,
    「對不起,秋原同學……」
    我沒有漏聽這句小小的低喃聲。

    事情明顯不太對勁。
    就算是現在,我心裡也因為對咲的獨佔欲,以及不能任由這種情感擺佈的想法而亂成一片。
    只要我想取消這個約會,身體就會毫無道理地厭受到強烈的頭痛或是噁心感。不,如果傷害自己就能向咲表達這個想法,那我還是會這樣做,只不過我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
    我不久前才體驗過這種無法控制的衝動。
    那是我與青梅竹馬佐崎惠奈重逢的時候。
    「我想跟你一起去看電影。」
    「我有話想單獨對你說。」
    每當她提出這種要求時,我就會覺得自己非答應不可。
    可是,佐崎向我提出要求時,我或多或少還能抵抗這種厭覺。
    問題在於——我自己的意志。
    然而……
    這回降臨在我身上的災殃,卻是比這種感覺還強大許多的熾烈欲求。佐崎那時只是「暗示」,這次卻幾乎變成了「強制」。
    我早上想到的那個,自己渴望化身為男主角的想法,愈來愈不像是笑話了。我約咲出來時的言行舉止,根本就是「男主角」嘛。臺詞雖然略有出入,卻相當雷同。
    在心裡莫名厭到惶恐,又一直思考自己該如何是好的情況下,時光慢慢流逝,然後來到了放學時間。
    我離開教室準備去打工時,理惠已經等在門外了。
    「都築同學,你今天也要去打工吧?」
    一臉開心地迎接我後,理惠先邁開了步伐。
    可是,我的腳卻有如麻痹般不肯移動。
    「我想自己回去,可以嗎?」
    我對著理惠的背影,毫不猶豫地丟出這句冷酷話語,簡直就像男主角做出「不跟理惠一起回去」的選擇似地。
    我沒有這樣想……————————不,我就是這樣想。
    我心中沒有半點這種想法————————不,我就是這樣想!
    為啥我會說出這種話啦?
    就算毆打自己,我也要堵上自己的嘴巴。可是,如今的我,連這種自虐行為都做不到了。
    理惠有如受驚似地猛然回頭。她臉上的表情不是別的,就是害怕。
    「為什麼……?」
    不是的————————沒錯。
    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我竭盡所能,試圖甩開想要拋棄理惠的情感。
    然而,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壓抑這種感覺。我無法自由的控制身體。
    就在這個瞬間,我拒絕了理惠。
    「我不想讓咲誤會……」
    利刃般的言語毫不留情地從我口中釋出,挖向她的心。
    理惠轉身飛奔而去,就像要從我身邊逃離似地。

    「別」走呀!
    連這句話我都無法完整的說出口。
    我想追上去解釋,身體卻不允許我追上她。我拼命地試著追上去,神經卻接收不到大腦的訊號。
    ——我明明還沒說出答案。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然而,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
    能確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我試圖親手摧毀自己至今為止守護的一切。
    可是……!
    快動呀……!現在還來得及挽回!或許我的想法很自私,不過我要追上理惠,然後向她道歉!就算挨巴掌也無所謂!快動啊……!
    我一定要向理惠道歉!
    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快動啊!
    他媽的——!
    理惠飛奔而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後,要雙腿邁開步伐的命令總算傳到了肌肉那邊。就在我準備發足狂奔追上理惠——
    嗶——回過神時,木刀已經對準了我的喉嚨。
    「都築,給我說清楚剛剛的情況!」
    友紀在不知不覺間來到面前,而且對我發出近似殺意般的敵意。連附近好幾名學生也露出疑惑表情,靜靜注視著事情的發展。
    「居然讓秋原傷心,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當然,我很明白友紀想說什麼。
    不過,有時間在這邊講廢話,還不如趕快去追理惠!
    「——」不是的!
    可是,我的嘴無法告知友紀這件事。我的嘴巴,還有身體,比剛才更不受控制了。
    在友紀不屑的眼神下,我不但沒產生半點猶豫,手臂還自作主張地動了起來,而且還若無其事地握住木刀。
    「……我只能讓一個人得到幸福。」
    ——少開玩笑了!我還沒說出這種答案耶!
    「與其讓理惠白等一場,最後才讓她傷透了心,倒不如趁早結束這段感情減少傷害。我有說錯嗎,友紀?」
    ——不准用我的嘴說出這種狗屁道理……!
    「要讓大家幸福——只是幻想罷了。」
    ——這根本不是我的想法……!
    可是,不管我如何咒駡自己的身體,都無法取回身體的自由。我只能順應著情感地說著話。
    也許是對我的言行感到訝異吧,友紀試探地瞪著這邊。然後,在那瞬間,她的眼睛失去了光輝。
    剛才的情況,該不會是——
    「那就這樣囉。」
    我還沒來得及確認友紀的眼神,身體就逕自邁開了步伐。
    後方傳來友紀短短的呻吟聲。可是,我甚至無法回頭,而且她也沒追上來攔住我。

    從學校回來後,我的言行仍然受到束縛。不,應該比在學校時還嚴重吧。
    後來,晚上的讀書會被迫中止,而且我也沒辦法向春姊道歉,連打工我都蹺掉了。
    我偶然從窗外看見了理惠的房間。房間的燈已經熄了。裡面一片漆黑,就像在表達理惠的心情似地黯淡無光。
    我好想立刻沖出窗戶跑到她的房間,誠心誠意地向她道歉。我想盡可能的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可是,我的腳卻依舊沉默,根本不聽我的命令。
    不曉得她從房間那邊聽不聽得見我的聲音?可是,我也沒辦法發出聲音向她道歉。
    ——別開玩笑了!就算束手無策,我也不能就這樣放棄啊!
    我一次又一次地思考著解決問題的方法,然後付諸實行。
    想用聲音表達的話——喉嚨發不出聲音。
    想寫紙條表達的話——手不肯動。
    想用手機傳訊息的話——手指不肯動。
    還有其他方法——可是,我什麼都做不到。
    ……結果並不樂觀。我的身體拒絕「傳遞情報」,簡直就像在說「不要妨礙現在的行動」似地。
    ——雖然覺得實在不太可能,可是……
    該不會有人強迫我按照男主角的行為模式行動吧……?
    「早上,被理惠叫醒時睡回籠覺。」
    「不動手撫摸夏海。」
    「吃春姊做的早餐時,不好意思的說『普普啦』。」
    「一大早被咲說沒精神。」
    還有對咲說的話,對理惠的種種言行舉止。
    回想我早上到現在的行動,都很像是男主角會做的事。
    問題在於,這些行動中顯然存在著優先順序。
    ……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傷害的。
    不,理惠已經受到傷害了……然而,我卻悠悠哉哉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一定要傷害的話,傷害我一個人就夠了,不管是身體或是心靈都無所謂。 所以,請不要再傷害大家——不要讓大家不幸好嗎……!
    就算只讓我說一句話也行……!讓我向理惠道歉吧……!
    然而——
    我的心願沒有實現,身體渴望睡眠地鑽進了被窩。而且,我還來不及思考任何事,意識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簡直就像《永恆純真》的男主角似地……


    Fairy Tale System

    深夜,擺在武紀房內的電腦突然啟動了。
    這台電腦並沒有設定開機時間。
    它本來不應該啟動的。
    可是,電腦還是啟動了,而且它沒有像平常那樣顯示出桌面,而是維持一片漆黑的畫面。不過,系統並未當機,硬碟指示燈也閃著強烈光芒,而且持續發出哢啦哢啦的運轉聲。
    然後,黑色畫面上忽然跑出了白色訊息。
    No.30>《永恆純真》人物圖層類型「都築武紀」與角色編號0的重疊形態已完成。
    這次的管轄權由「TRIA」負責,輸出功率穩定,保持最大值。對兩個意識執行個體進行部分融合,以便穩定輸出功率。優先度固定在角色編號0。針對角色編號0進行行動模擬——可以執行。

    No.31>下一步,開始進行角色編號0的行動模擬。

    No.32>以角色編號0的類比資料為基礎,開始建構環境資料。以多執行緒處理行動類比資料。

    No.33>準備將資料插入《永恆純真》圖層。

    No.34>人物類型「都築武紀」的環境類比資料貯存至備份檔案。
    No.35>以人物類型「都築武紀」的西曆時間二OO九年六月的環境資料為基準,開始進行模擬。

    No.36>以人物類型「都築武紀」的類比資料為基準,開始建構環境資料。

    No.39>隨機錯誤。人物類型「都築武紀」與角色編號0的重疊形態,可能會被人物類型「伊藤友紀」認知。

    No.37>重複形態認知確定。藉由架空能力元素與人物類型流覽用視網膜,可判斷「都築武紀」與角色編號0重疊時所殘留的痕跡數據。

    No.38>封鎖本地端情報,切斷神經編碼,阻礙行動。結果——人物類型「伊藤友紀」的感情雜訊擴大中。

    No.30>繼續執行。角色編號5「明石葵」的投影目標人物類型「伊藤友紀」為「常數用戶端」。行動未超過容許範圍,建立。

    跑完這行文字後,電腦自動關機,房內寂靜無聲。


    玩家視角

    時間來到隔天。現在是星期日的早晨,也是我跟咲約會的日子。
    我完全想不出任何解決方案,就這樣來到了這一天。
    至少要表現得很不自然,讓大家發現這件事才行。我雖然這樣想,卻沒辦法將它付諸行動。我甚至沒辦法讓大家覺得我的行動很怪異。
    結果,我的身體就這樣走向了附近的車站。
    我來到連接車站與公車轉運站的剪票口。咲有些不安地站在那兒,頭也低低的。
    我將要做出抉擇。
    不,我只剩下一個選擇。
    如果我與咲的約會已經成為定局,盡力讓她玩得開心,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吧。
    理惠……對不起。
    我會想辦法儘早解決這個狀況的……
    等我解決這個問題後,你想怎麼責備我都行……
    只要是理惠的要求,不管是約會或是任何事,我都會一口答應的……
    我知道自己這樣想很任性,不過,請你再忍耐一下吧……
    「嗨!」
    我的心情雖然悶到爆,卻語氣輕快地對咲打了招呼。不管是我的行動或是說出的話,都開始受到男主角制約了。
    「啊,武紀,早啊。」
    咲抬起臉龐面向這邊。
    現在已經快冬天了,所以她穿著厚重的衣物。
    那是以大衣領為設計重點的純白色洋裝,在胸口與手臂處則有茶紅色的細繩做為點綴。
    「那我們走唄。」
    我陪著咲通過剪票口。等電車時,咲忽然不安地問道:
    「欸,武紀。你今天真的要跟我約會嗎?我總覺得武紀從昨天就怪怪的耶?」
    咲發現我與男主角的不同了,我打從心底感到高興。
    「我只想跟你約會。」
    可是,我卻立刻說出了這種令人作嘔的話。
    那是宣告要與理惠還有大家就此訣別——放棄所有人的幸福,只選擇咲一人的臺詞。我說出了這種話,說出了我不願說的臺詞……
    「武紀……」
    聽到這句臺詞後,咲滿臉紅暈,露出可愛的嬌羞神態。
    「那我們走吧,咲。」
    「嗯……」
    我們很自然的牽著手,一起邁開步伐。
    ——對不起。
    咲……
    對不起……
    理惠、春姊,還有夏海……

    大家,對不起……
    我們搭上電車,朝市中心前進。
    我們約會的場所與上次不同。這裡雖然人山人海,卻不愁找不到地方玩。
    在這樣的鬧區中,約會順利地進行著。
    要我承認這件事實在很不甘心,不過,這次的約會大概比上次還順利許多。
    不論是聊天的內容,我帶去的地方,或是我走在咲身邊的方式都一樣。
    真的,我的身體就像男主角似地活動著。
    如果這是靠我自己的力量做到的話,那我一定會自信許多。
    也許是這場約會真的很快樂吧,咲本來還對理惠感到內疚,現在的表情卻漸漸亮了起來。或許咲拋開了所有的煩惱吧,還是她完全相信我的說辭呢……
    可是,看起來似乎會一帆風順的約會,卻突然罩上了一道黑影。
    那是在我們休息時發生的事。我去買飲料,咲也暫時離開了我的視線範圍。
    「咦?那個正妹不會是神樂咲吧?」
    咲被三個混混包圍的光景映入眼簾。那三個傢伙都跟我同年。
    話說回來,我根本就選錯了休息的地方。附近明明有一狗票這種人的……
    考慮到咲身上有「關東一帶的高中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破格設定,我應該去更不起眼的地方才對。可是,我卻沒能將約會行程做細微的調整。
    「欸,你看起來滿閑的嘛。待會兒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玩?」
    「那、那個……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咲拒絕了提議,包圍她的男子們卻糾纏不休。
    我得立刻趕過去幫助咲!可是,我的身體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動也不動。
    儘管我心急如焚,其中一名男子還是抓住了咲的手臂。就在這個瞬間——
    束縛身體的強制力突然消失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力量,簡直像是那股束縛之力全部變成能源似地。我覺得自己就像運動健將一樣,將全身的感官集中在一個點上面。
    我全速沖向咲的身邊。
    然後,我的手有如鐵箍般緊緊握住男子的手臂,握住抓住咲手臂的那只髒手。
    「痛、好痛喔!誰啊你這傢伙,搞什麼鬼呀?」
    我對著滿臉困惑的男子們說道:
    「……給我滾,不准對我的女人出手!」
    我發出充滿敵意,令對手厭到恐懼的低沉吼聲。
    也許是被我嚇到了吧,男子們一咲而散。
    ……怎麼搞的。
    雖不明其由,不過在剛剛那個場面下,我好像可以自由地活動身體。
    只不過,原本的我根本發不出那麼有魄力的聲音……
    「不要緊吧,咲?」
    「嗯,嗯……謝、謝謝你,武紀。」
    「不要隨便發呆,因為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我說出自己平常根本不會說出口的臺詞後,咲羞得連耳根子都變紅了。
    「真是的,武紀!突然說這種話犯規啦!」
    咲雖然露出生氣的表情,卻很害羞地用手指戳著我。
    我現在被迫按照男主角的行為模式行動,身體也受到限制。不過——
    剛才,我的身體聽從我的意志做出了行動。我對這件事由衷感到慶倖。
    因為,我靠著自己的意志幫助了咲——

    冬季近在眼前,最近太陽下山的時間也變早了。周圍開始變得昏暗後,我跟咲的約會也開始飄散著曲終人散的氛圍。
    「我今天玩得很開心唷。謝謝你,武紀。」
    「已經結束了嗎?我還想多跟你相處一會兒呢。」
    「不行啦。我有跟爸爸媽媽說我不會太晚回去,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哏。」
    這裡是通往車站的道路。路上的行人不多,我們一邊走著,一邊依依不捨的聊著天。
    可是,我還不想跟咲道別。我體內全是這種欲望。
    「……欵,晚一點再回去啦。不行嗎?」
    我留戀地如此說道後,咲忽然停下腳步•
    咲回過頭,臉龐也映入我的眼簾。她的表情相當黯淡,就像在懺悔什麼事似地。
    「……武紀果然怪怪的。」
    「怎麼了?突然講這種話……」
    「我不曉得。不過,今天的武紀一點也不像是武紀。」
    「我就是我啊……」
    我的嘴巴發出了不滿的抱怨聲。
    「嗯,的確是武紀沒錯……可是,該怎麼說呢……我總覺得不太一樣……」
    真令人吃驚,咲看出端倪了,
    她發現我的言行舉止跟平常不一樣。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沒有明確的證據。
    咲的眼神不安地飄栘著,就像在說「我到底在說什麼呀」似地。
    看到那對眼瞳,我的嘴巴自作主張地動了起來。
    「要我說幾次都行。我就是我,而且我是真心想讓咲幸福。」
    「武紀……」
    我的身體向前跨出一步,與咲四目相對。
    她小小的櫻唇從未離我那麼近過。
    「相信我。」
    我的嘴說出了這種話。
    我用不著照鏡子也曉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認真。
    我的確對咲很認真,可是……!
    「閉上眼睛……」
    在我這句話催化下,咲緩緩閉上雙眼。
    然後,我的唇一點一點地靠向咲的臉龐。
    ……無法苟同的情感猛然湧向胸口。
    這個身體是我的耶……!
    ——快還我!
    咲最後一次的鼻息微微撲上臉龐。
    ————快住手啊……!
    我們愈來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怎麼可以用這種形式……!
    身體沒有停止動作。
    ————————我不想奪去咲的初吻!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可是,儘管我在心中拼命抵抗,卻沒辦法對身體造成任何妨礙——
    我的眼皮輕輕闔上,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了。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咲的鼻息。
    就這樣,我們的唇互相接觸,分享了彼此的體溫。
    「嗯……」
    這種感觸。
    這種溫暖。
    甜美到近乎殘酷,幾乎令人融化的柔軟感觸,滲進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約會結束後,我連「我回來了」都沒說,就這樣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
    嘴唇上仍殘留著咲初吻的柔軟感觸。
    然而,我卻有一種在極近距離看著咲跟別人接吻的感覺。
    可是,如同嘴唇上仍殘留著感觸的事實所示,奪走她的唇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身體……!
    我不由自主地奪走了她最重要的初吻……!
    ……一想到咲的心情,我就覺得胸口一陣苦悶。
    等這一切都解決後,我該對她說出真相嗎?
    她會怎麼想呢……會感到後悔,或是責怪我呢?
    不,她會受傷的——!
    所以,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很明白這一點!
    可是,如今的我根本無法動彈。
    我的腦袋亂成一片,什麼都搞不懂了。我很想亂打東西出氣,不管是牆壁還是什麼東西都行。
    然而,我的身體還是按照男主角的行為模式行動著,什麼也不肯讓我做。
    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這種局面?在我一頭霧水的狀況下,我的身體動作迅速地做起睡覺的準備。
    我的意識也有如睡著般,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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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09 |
    永恆純真

    深夜,武紀房間裡的電腦又突然開機了。
    而且,跟上次一樣,漆黑螢幕上跑著白色的訊息——

    No.30>環境建立結束。

    No.31>《永恆純真FanDisc與你締結永遠的羈絆》覆蓋設定。

    No.30>要求被拒(N)。互相抵觸。

    NO.31>《永恆純真FanDisc與你締結永遠的羈絆》追加設定。

    No.30>要求許可(Y)。授權,建立。

    No.39>人物類型「伊藤友紀」追加設定至「明石葵」,要求被拒。發現劇本破關防寫組態。

    No.30>人物類型「伊藤友紀」複製至「明石葵」,開始執行。

    No.39>複製可能會造成感情雜訊擴大,妨礙記錄存檔。

    No.37>建議在特定環境下改變人物類型的優先度。

    No.30>授權。

    No.31>準備結束,建立軟體。

    No.30>授權。啟動所有應用程式。

    No.3>專案編碼「sagittarius」(注1:射手座之意)阿凱西伺服器《永恆純真》進行圖層變換。開始記錄檔案。

    就這樣,在電腦電源中斷的瞬間,武紀的房間再次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雙重角色

    意識覺醒了。我有如要彈開毛毯似地猛然坐起。
    我害怕地望著四周。不會錯的,這裡就是我的房間。
    我望向窗戶。朝陽透過窗簾射進室內,令我有些目眩。
    我可以隨心所欲的移動身軀,也能靠著自己的意識確認四周的每一個細節。這個理所當然的事實,讓我打從心底感到安心。
    或許一切都只是在做夢吧——我腦中甚至掠過了這種樂天的想法。
    可是,我無暇沉浸在身體可以自由活動的喜悅之中。
    自從我起床後,就一直感受到一股異常的焦躁感,而且這種厭覺在我心底激烈地蠢動著。
    理由相當明顯。現在是八點,早就過了理惠叫我起床的時間了。夏海沒有躲在我的被窩裡,而且我都已經睡過頭了,春姊也沒過來叫我起床。
    為了確認外面的狀況,我用力拉開窗簾。
    大量光線覆蓋了我的視線。眼睛慢慢習慣光線後,隔壁鄰居的房子也緩緩出現在視野之中。
    早已見慣的理惠家不在那兒。
    理惠的房間應該要出現在眼前才對。可是,那兒卻出現了別人的家——山梨家理所當然地坐鎮在那兒,就像我投影《永恆純真》前那樣。
    不舒服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
    我沒換下睡衣,就這樣直接找起春姊還有夏海。她們應該在家裡才對。
    可是,她們兩人不在屋內的任何一處——不,這已經不是在不在的問題了。
    屋內連她們兩人住過的痕跡都沒有。
    就連她們住的房間也一樣。不管我怎麼看,那兒都是空蕩蕩的房間。
    我確認了今天的日期,今天是星期一——也就是我跟咲約會的隔天。
    上學快遲到了。動作迅速地換好衣服後,我匆匆忙忙地趕往學校。
    我獨自奔跑在上學的道路上。映在眼底的景物跟平常一模一樣。可是,我身邊連一個人也沒有。
    我拼命地跑著,一邊打開手機確認記錄在裡面的手機號碼,可是裡面並沒有我想找到的電話號碼。手機裡面雖然有親感們跟翔也的電話號碼,卻沒有理惠跟咲的電話號碼,當然也沒有四阿與三宅的電話號碼。
    他們消失了嗎?可是,我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之前夏海消失時,我有跟她在那個白色空間道別過,但這次並沒有這樣,也沒有任何前兆。
    當然,我不能光憑這點就做出結論。可是……大家應該還活在這個現實裡面才對!
    我怱然想起最近發生的事。
    「在白色空間遇見了某個男子」,他到底是誰呢?
    「按照男主角的行為模式行動」這種情況是做了那個夢之後才開始的。
    還有,大家都不在我身邊的狀況。
    事到如今,就算我再遲鈍,也朦朦朧朧地猜測到了現在的現實。
    雖然不願意相信——我還是要親眼確認事實!
    抵達學校正門附近後,我沒來得及調整呼吸,就這樣直接朝四周張望。
    從我到學校的另一條路上,有五名男女正走向這邊。
    有四名女孩是我認識的人——咲、理惠、春姊還有夏海。
    還有一名我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的陌生男子。
    咲與男子和睦地聊著天,一邊走路。忽然,她發現了我。
    「啊,部築同學,你早呀!」
    光是這一句話,光是被咲這樣問候,我就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我連簡單的想法都沒辦法加以整合,也想不出任何推測。我只知道一件事。
    ——都築同學。
    這是她對同學打招呼的方式,就連她對我露出的微笑也沒有特別的意義。這個事實代表的是——我至今為止與咲建立起來的關係都蒸發得無影無蹤了。
    「啊,早、早、早安……」
    我反射性地向咲打了招呼。可是,我卻沒辦法好好地發出聲音。我只覺得全身無力。
    也許是對我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厭到訝異吧,跟我一樣穿著黑色學生服的男子走向這邊。
    「喲,都築。怎麼一大早就這副鳥樣啊?該不會是生理期吧你。」
    漫不經心的聲音與不人流的臺詞傳人耳中,他肯定就是我熟知的那名男子。
    不過,我還沒辦法在心裡確定這件事。不,我不想這樣做。我的腦袋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想藉此否定眼前的「這名男子」。
    「欸,正樹!不要講那麼下流的話啦!」
    不過,有如在嘲笑我心中那道渺小的希望似地,揭曉那名男子姓名的不是別人,就是咲。
    否定的要素已消失的半點不剩。
    這名男子就是《永恆純真》的男主角。
    而且,一定也是我在白色空間裡遇到的那個男人。
    ——「真田正樹」。
    「呃,阿正,小咲。這位是?」
    春姊有如理所當然般對正樹發出疑問。
    ——阿正。
    只有春姊才會用這個昵稱叫正樹。光是聽見這個稱呼,就讓我的胸口有如被緊緊揪住似地痛了起來。
    正樹親密地拍著我的肩頭,開始向其他三人介紹我。
    「啊,他是我同學啦。對吧,都築。」
    「啊、啊啊……」
    我同意後,理惠、春姊、夏海依照順序向我打起招呼。
    簡直就像對陌生人打招呼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想要別開視線。感覺起來就像自己最珍貴、最重視的回憶,正被別人用刨刀一片一片的削去似地。
    「欵,別站在這兒擋路,我們一起走吧。」
    正樹開口催促,要我跟他們一起去學校。
    可是,照我現在的精神狀態,根本沒辦法跟他們一起去學校。我好想拋開虛榮與面子,半瘋狂地大聲狂吼「把她們還我!」,可是我只能咬緊牙根拼命忍耐。

    「不好意思……我在……等別人……」
    我擠出沙啞聲音,強忍淚水,要正樹他們先走一步。事實上我根本沒有要等別人。可是,對現在的我來說,跟她們相處實在是一種酷刑。我有一種厭覺,如果自己跟她們在一起的話,似乎就會在大家面前暴露出不堪的醜態……
    「是嗎?那我就不勉強囉。不過你別遲到喔。」
    「正樹老是在最後一秒才沖進教室,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有什麼關係嘛,至少今天讓我威風一下啊!雖然我起得來都是理惠的功勞就是了。」
    「要打起精神才行啦!」
    就像遊戲裡一樣,正樹與咲輕鬆自然,而且快快樂樂地打情罵俏了起來。咲只對特別之人露出的太陽笑顏,如今已完全變成正樹的東西。
    我雖然明白這一點,這幅光景卻不間斷、又毫不留情地挖進我的心扉。直到此時,我才明白悲傷是沒有極限的。
    「那我們就先走囉。不過,你的臉色很難看耶,真的受不了的話,記得要去保健室一趟喔。」
    面對正樹的關心,我勉強「喔」了一聲做出回應。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正樹有點擔心我,不過他還是跟大家一起通過正門走進學校,然後就這樣漸漸遠去。
    四周變安靜了——不對,只是周圍的喧鬧聲傳不進耳朵罷了。
    其他學生覺得我很礙事似地閃避著我,我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進學校的背影。站在正門的老師開始瞄著時鐘。快到關正門的時間了吧。
    我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
    正樹奪走了我的一切。這個事實讓我全身僵硬,阻礙了我的思考回路。
    「都築?你呆站在這裡幹啥啊?快遲到了喔。」
    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傳進我耳中的這道聲音,鬆開了我緊繃的身軀。我反射性地回過頭。
    黑色長髮飄揚在寒風中,還有跟平常一樣滿臉不爽的臉龐。出現在眼前的是,我現實世界裡的同學——高橋愛子。
    「高橋……」
    我害怕地開了口。
    「嗯?一大早的,幹么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啊,搞得我也憂鬱起來了。快變回你平常的癡呆表情吧,真是的……」
    說罷,高橋用她薄到不行的書包狠狠敲了我的肩膀。
    好痛……不過,這個痛楚卻讓我開心的不得了。
    「快點進教室吧。」
    高橋表現的跟平常一樣,而且還跟我說話。
    高橋跟平常一樣,是那個不像以前那樣全身帶刺,表情也變得比較柔和的她。這個事實洗去盤踞在腦袋內的混沌,撫慰了我的心靈。
    我沒被奪走一切。
    多虧了她,我打從心底體會到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現實中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早上點完名,還沒開始上第一節課前,我與友紀不約而同地來到沒有半個人的樓梯間。
    「不管我怎麼看,那個男人都是『真田正樹』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管是狀況或是人際關係都一樣,現實中的一切變得好奇怪。都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友紀的聲音有如連珠炮般,輕輕迴響在寒冷的空間之中。
    我開始解釋事情的始末。友紀一邊點頭說「原來如此」,有時則是插嘴發問,而且還聽完了我的說明。
    「也就是說,你之前被男主角入侵了嗎……」
    「我手中沒有可靠的情報,所以這只能算是推測吧。不過,我覺得這個想法很合理。而且,我在白色空間裡與那傢伙交談後,事情才變得那麼奇怪……」
    友紀用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看著這樣的她,我不由得熱淚盈眶。
    她沒被捲入這次的變化,以及她能理解男主角突然現身的事實,是支撐我內心的強大力量。
    本篇的投影被消去後,咲與理惠她們有如不曾存在般的消失了。然而,友紀卻是那個現實中唯一記得她們的人。所以,她沒忘記我也許不值得大驚小怪,或者應該說是必然的結果……
    即使如此,我還是很開心。
    不管是她沒變的事實,或是她對我的信任,都讓我感到欣慰……
    所以,我忍不住如此低喃。
    「你相信我啊?」
    「因為你當時的態度明顯不對勁。而且,我用眼睛『看』你的魂魄時,看見你體內有兩個靈魂。這件事不是很好解釋……」
    「你當時『看』了我的靈魂?」
    我如此詢問後,友紀點了點頭。
    友紀擁有異能,可以看見所有生物的靈魂。想不到她居然能以這種形式運用自己的能力。
    「然後,遊戲中的男主角就現身了嗎……」
    友紀絞盡腦汁試圖掌握局面。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厘清一切,應該不太可能吧。友紀閉上眼睛發出沉吟聲。
    「為了保險起見,我先問你一件事。你投影時沒弄錯設定值吧?」
    「嗯,我沒這樣設定呢。」
    話說回來,我根本不曉得有沒有那種時間一到,男主角就會被投影到現實中的設定。
    不過,我心中卻有一種「或許連這件事也不像我想的那樣」的恐懼。
    ——如果我被埋入了「當時做了正常的設定」的記憶呢?
    略做思考後,我發現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背脊也不由自主竄上一股寒氣。
    或許這世上的一切都不能相信——我心中甚至浮現了這種疑問。
    不——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我甩甩頭,將這些念頭趕出腦海。
    「總之,疑點實在太多了。」
    友紀憤憤不平地如此低語。
    「《永恆純真》的女主角們,除了神樂外都忘記你這個人了。而且神樂也只記得身為同學的你。不過,你跟高橋還有佐藤的關係跟以前一樣。這表示你跟真田正樹之間不只是交換地位那麼單純,情況實在是太複雜了。」
    的確,如果連高橋跟翔也都跟正樹很要好的話,那就可以確定正樹取代了我的地位。然而,那兩人跟我相處時的態度,卻跟往常沒什麼兩樣。
    「總而言之,我們先收集情報吧。你做過的事情,會以何種方式在這個現實中紮根呢……」
    「或是變成我什麼也沒做吧。要確認這一點才行。」
    我立刻用力的點頭回應。看到我的反應,友紀不知為何表情愕然地望著我。她眨眼的次數比平常還多出許多,看樣子她似乎有些吃驚。
    「……你怎麼了?」
    我如此問道後,友紀馬上搖搖頭。
    「不、沒什麼……」
    上課鈐隨之響起,我跟友紀慌慌張張地回到了教室。

    第一節的數學課結束了。
    利用下課時間開始收集情報吧。我應該找正樹談一談才對。要搞清楚他至今為止做了些什麼,直接問本人應該是最省事的方式。
    至於正樹嘛,一下課他就跑到咲的桌邊,而且跟她聊著一些不痛不癢的無聊話題。快去找他談話——就在我走向咲的座位時——
    「都築,把這個教具放回教學器材室。」
    數學老師對我發出了這個命令。我望向他指的方向,只見講臺上擺著一個大三角板。
    這種東西你自己放回去——我很想這樣頂回去,不過跟老師起衝突的話,應該會引來很大的麻煩吧。我咬緊牙根,忍住了開口頂嘴的衝動。
    看樣子,老師似乎因為我前幾天上課打瞌睡——或許我解開那一題才是主因——而盯上了我。老師這次上課時卯起來找我麻煩,動不動就對我說「你應該解得開這一題吧」,可見他相當會記恨。多虧他幫的倒忙,我根本沒時間在腦袋裡整理現在的狀況。
    ……話說回來,我也可以從這個地方切入思考。
    從這種不起眼的小事中,也能得知上星期五在課堂上打瞌睡的當事者就是我。沒有任何東西比這件事更能證明這個現實中留有我走過的足跡。
    我拿著三角板追上數學老師,與他並肩而行,然後開了口。
    「老師。」
    「……幹么?」
    數學老師有些不爽的反問。
    「對不起,我不該在上課時打瞌睡。不過,我會睡著不是因為老師的課很無聊,單純只是因為我很累而已……我下次會注意的。」
    上課時打瞌睡完全是我的錯。無論理由為何,對認真上課的老師都很沒有禮貌。
    就算對方是我討厭的老師,我也應該向他道歉。老實說,被他盯上我可受不了呐。
    我道歉後,數學老師快速眨了好幾次眼,然後露出鬆懈的表情。
    「……你有在打工吧。可是,這種事不能用來當藉口。學生的本分就是讀書,好好記住這件事。」
    接著,他乾咳了幾聲,然後——
    「不過,我也太孩子氣了一點。我以後會注意的。」
    輕聲對我道了歉。我有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老師」。
    「對了,在老師眼中,『真田正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啊?」
    然後,我順勢輕描淡寫的向老師丟出這個問題。我不曉得現實中的正樹是一個怎樣的人。要明白這件事,就應該從旁人口中盡可能的收集情報。
    「我不能對學生做出私人的評論。而且你是他的同學,這種事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沒這回事喔。老師跟我們的看法完全不同,不是嗎?」
    「……為什麼問我這件事?」
    「我只是想說,那傢伙的生活態度可能會對老師們帶來困擾……」
    「困擾可大了!既然你有發現這一點,就用同學的身分好好規勸他吧。不過不要太粗暴喔。還有,告訴他不要老是在學校跟女同學打情罵俏。要他知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允許校園內有會妨礙學業的異性交往。」
    也許是打開話匣子了吧,老師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只在緊要關頭才採取行動的人,沒辦法成為像樣的大人。唉,不過這種人還是比事到臨頭還不採取行動的人好一點啦。」
    老師眼中的男主角,幾乎跟遊戲裡的形象一樣。正樹可能以問題兒童之姿在學校享有盛名。在緊要關頭時,他應該也會像遊戲中那樣跳出來領導大家吧。
    ——知道這些事又有什麼幫助?
    我一不留神,心裡的聲音就用這種負面話語提出了告誡。
    就算確認了現在的狀況,對整件事又有什麼幫助?
    即使明白了正樹的為人,也沒辦法打破目前的僵局。
    可是,我阻止了這種消極的思考方式。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掌握整個局面。我在心中不斷重複著藉口,就像要鎖上心扉似地。

    結束老師交付的任務,回到教室後,我看見有些詭異——如此斷言或許對當事者有些失禮,不過,映入眼簾的真的是我從未想像過的畫面。
    友紀跟正樹有如老友似地聊著天——
    正樹掛著他的招牌笑容跟友紀說著話。友紀雖然厭惡地皺著眉,臉頰卻染著紅暈。
    「你的煩惱已經解決了吧。既然如此,就要多笑笑啊。」
    「哼,用不著你多管閒事。我沒理由要聽你的指使。」
    友紀如此說道後,臉頰略微放鬆了一點。
    「不過,你不要,那個……有所誤會……我還是……呃,很感謝你的……」
    「對對對,就是這種微笑。這種笑容最能撫慰我的心靈呢。」
    「誰管你喜歡哪種笑容啊!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你跟每個女人都這樣說吧……!」
    也許是不習慣這種讚美吧,友紀眼光游栘,而且態度狼狽到旁人一看便知的地步。
    連說話的措辭也是。
    不管是動作或表情都一樣,我從未看過這樣的友紀。
    至少在現實中是如此——
    這個事實將恐懼厭植入我的內心,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
    會話結束後,友紀回到座位。我與她四目相接。
    她立刻錯開視線。她有如要煽動我的不安似地,對我不理不睬……
    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然而,友紀剛才不友善又害羞的模樣,實在很像遊戲破關前的「明石葵」。甚至像到我以為友紀也跟大家一樣把正樹當成了男主角。
    看到友紀坐上自己的座位後,我也跟著坐上自己的位子•友紀還是跟之前一樣坐在我隔壁,但我卻覺得她看起來好遙遠。
    「友紀。」
    我向她開了口。不過,她根本不望向我這邊。話說回來,她根本沒發現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友紀……!」
    我有如乞求似地,以沙啞嗓音一心一意地呼喚她。
    可是,她還是沒有轉頭,頂多只是斜眼瞄了我一眼。友紀望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般生疏。
    ……不要這樣。
    到剛才為止,我們不是還很普通的說著話嗎?
    不管何時,你總是很關心我。
    雖然口氣很冷淡。
    之前大家消失時,你安慰了我。
    我遇見危機時,你英氣煥發地現身救了我。
    在我頹廢不振時,你替我加油打氣。
    你對我的恩情,我怎麼謝也謝不完。
    說來可悲,可是,沒有你我就撐不下去了……!
    「友紀!」
    我忍不住大吼。班上同學的視線全部集中在我身上。可是,誰管他們怎麼想啊!
    察覺我的呼喚聲後,友紀轉頭望向這邊。她難得露出了啞口無言的表情。
    然後——
    「都築……」
    她口中發出了熟悉的聲音,我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你去追老師後,我打算主動去找正樹談話。可是,當我跟他說話,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我的身體就被某種力量支配了。」
    在那之後,友紀向我說明了這件事。
    「失去身體的自由?」
    「我也不太確定。不過,我猜跟你被附身的狀況應該滿接近的吧。我的言行舉止如同你所見,簡直就變成了遊戲破關前的『明石葵』。雖然我還保有意識就是了……」
    我用力點頭表示同意後,友紀繼續說道:
    「正樹強烈地認定我是『明石葵』時,我就會變成那樣吧。你大叫我的名字時,我的身體回復了自由。可是,這應該是因為正樹剛好離開教室的關係。」
    ……我的叫聲沒用嗎?一想到這裡,我開始覺得自己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也就是說,在這個現實裡,正樹就是百分之百的《永恆純真》男主角。而且他的身分甚至正統到能強制友紀進入「明石葵」這個角色。
    「老實說,我的身體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異常狀態。前幾天我看完你的靈魂後,你就離開了現場。當時我本來是想追上去的,可是就在那個瞬間,我想追上去的心情就消失了。如今回想起來,那種情況實在很不自然。不過,我當時卻不可思議的覺得這種想法很合理。」
    「原來是這樣啊……」
    從友紀面前離開後,我聽見了呻吟聲。那聲呻吟該不會就是她當時的矛盾吧?
    友紀有如自責似地露出悔恨的表情。然後,她很愧疚地對我這麼說。
    「總之,只要在正樹面前,我就會變得不是我。所以,不好意思……那個,這次我可能幫不上你的忙。」
    「不,你不是想跟正樹交談嗎?友紀接近正樹可能會有危險,光是知道這一點就已經很足夠了。」
    而且,跟正樹交談果然還是我的任務。
    「而且,我很高興你能恢復原狀。如果連你都消失的話,我真的會不曉得要如何是好。沒有你在身邊,我果然還是撐不下去。」
    我並不打算依靠友紀。可是,身邊是否有人知道內情,對我來說情況完全不同。
    然而,友紀聽到我這樣說後,不知為何好像很害羞似地紅了臉頰,眉頭也皺了起來。不知為何,她看起來似乎有些戒備。
    「……你這種說法,該不會是想挑起我的母性本能吧?」
    她難得出現這種天馬行空的想法。
    「啥?不,等一下!我沒有這個意思!」
    「……唉,沒有就好。那就這樣吧。」
    友紀歎了一口氣。她那副模樣是松了一口氣,或是感到失望,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來。
    我再次面向友紀。
    「總而言之,與正樹交談的任務由我負責,友紀要比我還小心他。你如果再被強迫進入『明石葵』的話,可不能保證能像這次一樣恢復原狀。一個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按照FanDisc的劇本演出喔。」
    「……那可就不好玩了。我會銘記在心的。」
    互相點頭後,我們回到了教室。
    因為我剛才大叫的關係,我與友紀兩人都感受到了奇妙的視線。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過一會兒大家就會淡忘吧。

    我確認了時間,下一節課快開始了。
    可是,在那之前,我必須先做一件事。
    「真田。」
    我走向正樹,同時對他開了口。正樹在跟咲聊天,不過現在剛好是兩人會話的空檔。
    「喔,都築啊。唷,你早上看起來那麼不舒服,不過現在好像好很多了嘛。太好了太好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不忘關心旁人。就這一點而論,他跟遊戲裡一樣是個好男人。
    「那麼,找我幹么呢?」
    「嗯。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我的話讓正樹吃驚地眨了好幾下眼皮,但他立刻露出笑容。
    「喔,我很樂意啊!咦?可是你有帶便當嗎?」
    正樹帶的肯定是春姊做的便當。我心中開始湧現某種黑鴉鴉的濁黑旋渦,但我還是拼命忍住這種感情,告訴正樹我會去福利社買麵包。
    「是嗎,那我了了。」
    總之,我跟他做好了約定。
    把地方告訴正樹後,我對站在一旁的咲低下了頭。
    「對不起,咲——神樂。搶去你跟真田相處的時間了。」
    自己說出這種話,讓我難過的想哭。
    話說回來,我只有在剛投影《永恆純真》時,才用「神樂」這種方式稱呼咲。這麼久沒用這種方式稱呼她了,還真是不習慣。而且,我還差點脫口叫她咲。
    不過,這個世界已經不一樣了。這是事實。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接受。
    而且,如果是平常的話,咲很常跟高橋聊天。可是自從正樹出現後,她們之間的情誼就消失了,至少兩人看起來一點也不要好。我望向高橋,她正在跟以前的那些同伴們開心地聊著天。
    兩人之間的友情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這層意義而言,我也想跟咲道歉。
    「討、討厭啦,都築同學真是的!我們之間才不是那種關係呢!」
    咲慌張地伸出手臂亂搖,而且不斷搖頭。
    即使她表示否認。
    在我眼中卻只是掩飾害羞的動作。

    一到午休時間,我立刻沖向福利社。總覺得這個行動很令人懷念呢。沒有春姊替我帶便當的那個時候,我都得像這樣沖去學生餐廳或是福利社。跟我一起在校園狂奔的人,通常都是翔也。
    平安無事地取得炒麵麵包跟可樂餅麵包後,我朝約定的場所前進。
    我們約定的場所是校舍一樓的大廳後面。這裡排了好幾張桌椅,可以讓人在這邊略做休息。不過,最近的天氣已經略帶寒意,所以使用這裡的人並不多。
    可是,能在午休時間跟正樹單獨談話又能不受打擾的地方,我就只有想到這裡而已。路經大廳的學生跟老師雖多,卻沒有人會注意裡面的情況。
    「嗚,你不覺得冷嗎?」
    「抱歉,教室裡有點不太方便。」
    我不想被其他人聽見這段會話。
    「這種冷度讓我想起俄法戰爭呢。」
    「……你想讓氣溫變得更冷嗎?而且,那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吧。」
    我發出無奈的聲音。正樹說了句「你還滿清楚的嘛」,然後覺得很滑稽似地笑了起來。
    接著,正樹打開了放在桌上的便當袋。
    光是看到那個便當,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春姊。不過,我還是把春姊便當趕到腦海的角落,然後從袋子裡拿出炒麵麵包。
    我這麼做後,正樹盯著麵包猛瞧。
    「喔,是炒麵麵包嘛!這個便當的菜分你吃,你把麵包分一半給我吧。」
    這句話讓我感到無比憤怒。正樹這種不把春姊做的便當當一回事的態度,讓我相當生氣。我知道正樹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我還是很不高興。唉,連我也覺得自己的心胸很狹窄呢……
    「不要。你乖乖吃姊姊做的便當吧。」
    所以我拒絕了。難得有機會可以吃到春姊做的菜說。
    雖然心裡明白,不過我真的是一個大白癡。我實在很不會變通呢。
    我從袋子裡拿出炒麵麵包,開始啃起它後,正樹也死心似地吃起便當。
    ……那麼,該進入正題了。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啥事?」
    我若無其事地問正樹:
    「聽說之前機場發生了一場騷動呢,你知道嗎?」
    前陣子為了阻止春姊與夏海出國,我不但沖去機場,還大吼大叫引起騷動,警衛也因此前來關切。
    如果我被正樹取代的話,那引起這場騷動的人就應該是他。
    「那是啥啊?」
    可是,正樹卻只露出第一次聽見這件事的表情。
    「我之前去機場時,聽見有人在那邊大吼大叫,而且還引起了一場騷動呢。雖然只有瞄到一眼,不過我總覺得那個大吼大叫的傢伙很像你喔。」
    「什麼呀,我才不認識那種白癡咧。而且我從來沒去過機場啊。」
    既然正樹不曉得這件事,就表示這個現實中沒發生過機場的騷動囉?
    就算正樹說謊,其實根本就知道這件事好了,按照他在遊戲中的個性,也不會說出「我從來沒去過機場」這種明確的謊言。
    況且,只是想轉移焦點的話,只要說「我不曉得這件事」就夠了。
    「是嗎,那是我想太多囉。」
    如此說道後,我繼續試探正樹的口風。我旁敲側擊地問著「公園裡好像有傳說之樹」或是「聽說青梅竹馬失去了記憶」這類我曾經引發的事件,然後把正樹的回答牢牢地記在腦中。
    然而,正樹似乎連一件事都沒聽過。他的反應就像根本不曉得那些事似地,甚至還問我這些事情是從哪裡聽來的,讓我感到相當焦躁。
    就這樣,為了找出線索,談話內容終於來到了五月,也就是大家消失前的事。
    「你不覺得神樂變得比之前還可愛嗎?好像是因為氣色變好的關係吧。」
    這個問題相當微妙。不過,咲的病已經治好了,所以我這種問法應該算是勉強過關。
    聽到這個問題後,正樹露出百感交集又難以判斷的複雜表情。
    害羞、焦躁、憤怒,不管是哪一個字彙都沒辦法形容他的表情。或許是全都綜合在一起吧,正樹臉上的表情,就像他自己也無法形容這種感情似地。我只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他散發出來的氣息變嚴峻了。
    過了半晌。
    「……咲一直都很可愛啊。」
    正樹簡短地低喃。的確,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過,我無法從這個回答中判斷出咲是否生過病。
    該怎麼問下去呢——就在我思考之際。
    「欸,我說都築啊。」
    正樹反客為主地問道:
    「……你喜歡咲嗎?」
    好一記直球。這個問題實在過於唐突,讓我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了起來。
    可是。
    我沒理由故意隱瞞這件事,所以我直勾勾地凝視著正樹。
    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就等於是輸了男子漢的氣魄!
    「嗯,我喜歡她。」
    所以,我毫無保留地說出了真心話。
    「不管你多喜歡咲……!就算你是咲的真命天子……!」
    就算我與大家的牽絆,本來應該是屬於正樹的東西。
    「對她的情感,只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我以嘶啞的嗓音如此起誓。
    相對的,正樹只是沉默不語。他一句話也沒對我說。
    寂靜降臨。風從窗縫吹進室內,攪動著大廳的空氣。
    就在我誤以為風兒令現場氛圍為之一變時,正樹總算開了口。
    「……我也喜歡咲。那傢伙是我的太陽,所以我不會讓給你的。」
    正樹一直把咲當做同學看待,而這句臺詞就是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把咲當成女孩子喜歡時的分水嶺——也是他當時說出的名言。
    「既然你喜歡咲,那我們就是情敵了。話說在前面,我可不覺得自己會輸唷。多多指教囉,武紀。」
    說罷,正樹伸出手臂。
    他握手的動作裡究竟有多少意義,我不曉得。
    是對情敵表示自己很從容,是牽制,或是真正的友情?
    然而,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輸給這傢伙。
    我以顫抖的聲音——
    「嗯,就這樣辦吧,正樹。」
    我用力握住正樹伸出的手。

    放學後,我跟友紀沒有回家,而是再次來到樓梯間。
    「所以說,你午休時跟正樹談過話了。結果如何?」
    我把午休時說過的話告訴友紀。說完後,她的臉龐立刻出現訝異的神情。
    「他什麼都不曉得啊……這麼一來,就符合我收集到的情報了。不管是機場的騷動或址人家口耳相傳的傳說之樹,高橋跟佐藤都沒聽過。」
    「是嗎……」
    ……這麼一來,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果然沒發生過「為了搶回春姊與夏海而沖去機場」,還有「理惠喪失記憶」這些事囉?
    這也有可能只是大家失去了記憶……不,無論哪個假設正確,就現況而論應該都沒啥差別吧。
    「說到這裡,我很在意一件事。友紀,你跟咲現在的關係如何?」
    在這之前,友紀與咲,還有高橋,總是三個人同進同出。
    以前只要一到下課時間,高橋一定都會過去咲那邊,但她現在卻只跟以前的同伴聊天。這也是我搞不懂現況的原因之一。
    友紀浮現有些寂寞的表情喃喃低語:
    「很遺憾,我跟神樂似乎變成了單純的同學關係。打個比方的話,我們之間的友誼大概只有遊戲中的『明石葵』轉到這裡,然後跟正樹混熟時的那種感覺吧。」
    「好像很好理解,又好像很難懂呢……」
    關於這方面,我記得劇情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明石葵」的劇情中,與其他角色有關的事件異常的少。話說回來,在本篇中要攻略「明石葵」,就不能進行其他四人的路線。如果不這樣做,「明石葵」根本就不會出現,可以說是相當麻煩。
    「可是,都築。」
    友紀忽然——
    「話說回來,現在的秋原與神樂她們,跟之前是同一批人物嗎?」
    向我丟出這個難以理解的問題。然後,她有如補充說明似地進一步解釋起細節。
    「有一個世界很類似現在的狀況。你應該也記得吧?從現狀判斷,你不覺得這個現實跟那個把《永恆純真》裡的大家全部省略掉的世界——感覺起來有點像嗎?」
    「……大家消失後的那個世界啊。」
    友紀點頭同意。
    我好像可以理解友紀的話。不過,我可以理解這個概念,是因為有高橋在的關係。如果高橋的個性比現在更沖的話,我就會認為現實又回歸原點了吧。
    「舉例來說,把這個現實視為女主角們消失後的世界所延伸出來的世界——也就是建立在你選擇『不投影』這個可能性上面的世界。在這種世界裡,如果有人投影了《永恆純真》的FanDisc,情況會變成怎樣呢?」
    我腦中浮現與FanDisc的遊戲內容有關的所有記憶。
    FanDisc裡面當然有迷你小遊戲,不過內容還是以六個後日談劇情還有追加事件為主。
    「咲的後日談」
    「理惠的後日談」
    「春姊與夏海的後日談」
    「甽引葵的後日談」
    「小插曲——夏海的好朋友四阿」
    「小插曲——新角色登場,咲的表姊」
    就我所知,裡面的後日談就是這六個故事。聽說遊戲裡還有其他隱藏劇情,可是我跟友紀沒辦法確認它們是否存在。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這六個後日談都是獨立劇情吧,它們之間一點連貫性也沒有。
    正如友紀所雲,明石葵的後日談只是「單純的打情罵俏」,但春姊與夏海的後日談卻是「她們的親生父親——九條院正親出現了」的嚴肅劇情。
    不,我不曉得劇情到底嚴不嚴肅,可是看假扮兩人生父的武杉先生演成那樣,我當然會覺得這個劇情很嚴肅。
    可是,回過頭重新思考的話,原來如此,「我沒有再次投影遊戲,而且有其他人投影FanDisc的世界」的理論,聽起來也滿有道理的呢。
    「當然,這只是用假設推測出來的假設。在這個理論中,我忽視了投影者身分為何這一類的細節。話說回來,如果正樹就是將遊戲連同他男主角的身分一起投影在現實世界裡的設定者,那他認識你的這件事就會變得很奇怪了。不過,你還是要先有一個概念。這個理論只是在形容現在的狀況而已。」
    友紀斂起表情,進入了正題。
    「假設某人重新設定了FanDisc,並且將這款遊戲投影到現實世界之中。這麼一想的話,現在的秋原還有神樂,就有可能不是我們所認識的她們了,不是嗎?」
    如果友紀的想法沒錯,或許就有這種可能。在「某人投影了FanDisc」的假設下,大家應該會重新被投影到這個現實之中。
    只不過,我重新投影FanDisc時,她們都有承襲過去的記憶,所以這個理論也不見得正確。
    「時間雖然短暫,不過你還是跟她們有過接觸。所以說,你的想法呢?」
    她們是重新投影出來的可能性——
    事實上,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我覺得她們不是重新投影出來的人物,這一點從她們身上的氣息就能感覺到。她們剛被投影時的感覺,跟之前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當然,我的說法一點根據也沒有。或許這只是第六感或是直覺這一類的超自然概念吧。可是,關於這方面,我應該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對,畢竟這一路上陪伴著她們的人就是我。
    如此回答後,友紀浮現了理解的表情。那副表情看起來也像她松了一口氣。
    「……是嗎?你跟她們相處的時間最久,既然連你都這樣說,那就應該沒錯吧。那麼,被改變的就是她們的記憶囉……」
    說到這裡時,友紀閉上嘴巴陷入沉默。然後,她用極認真的表情正面注視著我。
    「都築,我要間你一個問題。」
    友紀以嚴肅語調對我問道。
    她的那副表情,簡直就像在說「接下來這個問題會影響我們行動的方針」似地。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是指……」
    「先不管原因或是理由,總之,現實已經大大不同了。所以——」
    「我什麼都做不到,是嗎?」
    我插嘴打斷友紀的臺詞,對她如此反問。
    也許是臺詞被搶走而嚇一跳吧,友紀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但她還是嚴肅地點了頭。
    看到友紀這樣,我立刻搖了頭。
    「我不是什麼都做不到喔。」
    可是,就算我這樣講,罩在友紀臉龐上的陰霾仍然沒有散去。映照我身影的眼瞳擔心地搖晃著。
    「可是,你現在已經不是她們的男主角了,甚至連配角都稱不上耶。你已經是背景角色了,也就是跑龍套的路人甲。」
    「所以……那又怎麼樣呢?」
    「呃,那我就直話直說囉。我覺得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友紀的口氣就像在說服我似地。她在告訴我我應該放棄。
    她的這副模樣,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起來了,那是理惠、咲、春姊與夏海消失時的事。友紀當時真的很擔心我。雖然技巧很笨拙,但她還是安慰了我。
    現在的她跟那個時候很像,就像她告誡我「有結局才叫做遊戲」似地。
    的確,就「失去她們」的這層意義而論,現在很符合當時的狀況。
    然而,上次跟這一次有決定性的不同。因為,她們還活在這個現實之中。
    「遊戲還沒結束,我的誓言也沒有改變。」
    我如此說道後,友紀快速眨著眼睛,就像在說她沒想到我會這樣講似地。
    「我發過誓要讓她們幸福。即使她們喜歡正樹——就算我不是男主角,這個誓言也不會改變。就算我只是配角或是路人甲,也不代表我沒有能力讓他人幸福。就算事實真的是這樣,我也絕對不承認。」
    「我很佩服你的決心。可是……她們已經不記得你了喔,就算這樣也無所謂嗎?」
    她們不記得我了——我深深體會到了這個事實。這件事我明白得很。可是,即使如此,找還是無法乖乖認命。
    「我要再次聯繫起跟大家之間的羈絆。不,我要從頭再來一次。就算她們覺得我很煩人,不管要花多少時間,我都要跟大家建立起新的羈絆。」
    做出這種宣言後,友紀臉上浮現有些愕然、又像松一口氣的表情。
    「你有這種決心嗎。也就是說,你已經不是以前的廢柴囉。」
    「什麼廢柴啊……你又講得那麼白了。」
    我都已經這麼慘了,口氣至少也委婉一點吧。
    「之前的你,在大家消失時在我面前沮喪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秋原喪失記憶時則是一個人暴走,冒牌父親出現時,你一直膽小到最後一刻吧?至於這一次,你被搶走了自己的地位,所以我以為你會比死還沮喪,看樣子我是瞎操心了。」
    的確,如果是前一陣子的我,一定會沮喪到不行的。我會對現狀厭到絕望,就算因此把自己關在房間也不奇怪。事實上,早上我真的沮喪得想死掉算了。
    可是——
    就算我沒辦法一下子變得跟男主角一樣堅強。
    我也要盡可能的接近這個目標。這一次,我一定要成為她們心目中的男主角。
    「我不會一直犯同樣的錯,也不會再次放棄她們。她們要疏遠我也沒關係,因為我只要再次接近她們就行了。就算被罵傲慢,即使被認為是死纏爛打,我也……」
    我直勾勾地望著友紀的眼瞳。
    只有她,我想讓她知道我的決心,就像我發下誓言的那個晚上一樣。
    「能在這個現實中讓她們幸福的人,不是只有那個傢伙。就算讓她們幸福是正樹的任務,我也不會因此放棄她們。」
    我心中湧現讓她們幸福的衝動。而且這種衝動已不再是責任,也不是義務了。
    我喜歡她們,這是與她們生活至今所累積的思念。
    「我要用我的方式讓大家幸福!」
    我握緊拳頭,堅決地如此宣誓。友紀平常總是板著臉,可是,我卻覺得她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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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11 |
    新遊戲

    正樹出現的那天晚上。
    打完工後,我在回家的路上向某人確認了一件事。我打電話的對象是——我的表妹,麻衣。
    「你聽過春姊跟夏海這兩個名字嗎?」
    「啥?那是誰啊?是阿武想像出來的戀人嗎?」
    電話另一頭響起高分貝的輕快嗓音。可是,什麼想像出來的戀人啊,喂……
    「阿武終於病人膏盲了嗎?」
    「……呃,等一下,麻衣。我想你誤會了!」
    「這樣講也沒用啦,畢竟阿武現在有那種嗜好嘛……那個總是玩硬派電玩,又不近女色的阿武,現在到哪裡去了呢?」
    「我說你啊……」
    麻衣說的真過分。不過,她果然失去了春姊跟夏海的記憶。既然如此,叔叔嬸嬸他們應該也不記得囉。
    我問到了我想知道的事,所以我隨便應付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
    ……這麼一說,她剛剛說寒假會來找我呢。連日期都決定好了嗎,真是的。
    唉,算了,下次再抱怨吧。
    然後,我直接回家,在門前我看見——
    「晚安,我們好久沒直接見面了呢。」
    友紀跟藤田站在玄關前面。
    藤田輕輕點頭向我打招呼。他也是設定者,投影到現實世界中的是一款叫做《回憶圓舞曲》的遊戲。換句話說,他與友紀還有我都是許下相同心願的同志。
    這麼一說,我們上次見面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吧?我們很常用電子郵件聯絡。不過,如果事情沒演變到複雜難解的局面,我是不會把他找出來談話的。畢竟我們念不同校,要面對面談話沒那麼容易。
    只不過,這次的狀況就是這麼複雜難解,所以我跟他約好晚上見面交換意見。
    「這次的情況似乎很危險呢……」
    「嗯,總之先進來再說吧。」
    請兩人入內後,我拿小讀書會也會用到的四腳折疊桌。
    大家都就座後,我向藤田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有我與友紀在放學後討論出來的猜測。
    「男主角出現了……?」
    我說明完後,冷靜如藤田也難以掩飾臉上的驚訝神情。
    「藤田,你身上發生過只能按照男主角的行為模式行動的限制嗎?」
    我如此問道後,藤田搖頭表示否定。就藤田的情況而論,他連男主角的設定都投影在自己身上,所以這種情況發生在他身上的可能性應該會比較高,然而結果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種狀況也是第一次發生在我身上。」
    友紀也是初次體驗到這種事。據她表示,之前從未出現這種狀況。
    「話說回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們連這一點都不清楚。都築,你這次有進入那個白色空間嗎?」
    「……記憶模模糊糊的。不過,我記得裡面有一名奇妙的男子。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就是男主角吧。不過,除此之外我什麼也記不得,也沒有派得上用場的情報。」
    接著,我們三人針對現狀一邊探討可能的原因或企圖,一邊交換意見。
    我們討論了好一會兒,卻沒做出任何結論。唉,如果這麼輕易就能搞懂的話,我就用不著那麼辛苦了。手頭上的情報雖然不多,可是只要從這邊著手,慢慢驗證我們的推測就行了。
    「對男主角的考驗」、「設定•投影系統的功能,或是BCO」、「上位存在者的遊戲」……
    我們把這些猜測與想法,包括天馬行空的概念,全部寫進「針對世界系統所提出的猜測與想法一覽手冊」。這是將目前為止的開會結果全部集結成冊的報告書,我們之前已開過好幾次會,所以一覽手冊內的資料也變多了。
    那麼,今天的討論到此告一段落。如果還有想到什麼的話,再打手機聯絡就行了。
    察覺到會議結束的氣氛後,友紀站起身子準備回家。
    「今天就談到這裡為止。畢竟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而且都築才打完工,好好休息吧。」
    友紀的體貼讓我覺得很高興。
    「嗯,那就這樣吧。謝謝你,友紀。」
    就在此時,藤田用一句「對了」當做開場白,向我丟出一個問題。
    「都築同學,你不能辭掉工讀嗎?」
    「咦?我當然不能辭掉啊。你在說什麼啊?」
    話說回來,為啥我非辭掉不可?
    的確,在正樹的操控下,我平白無故地蹺了班,當時事情真的鬧得有點大條。可是在上司妥善的處置下,已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雖然上司笑著提醒我「沒有下次了喔」,不過我受到的處罰也只有這種程度而已。而兒,「我在打工」的這件事,讓我明白自己之前的行動仍舊反映在這個現實之中,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
    聽完我的回答後,藤田立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都築同學打工的理由,是為了春海同學與夏海同學吧?既然如此,都築同學在金錢方面的問題就應該已經消失了,所以用不著勉強自己打工吧……」
    「錢不嫌多啊。」
    「都築同學有想要買的東西嗎?」
    「……是沒有啦。」
    的確,正如藤田所言,我沒必要勉強自己打工。可是……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我還是想貫徹自己的決定……
    ……唉,這只是我的自我滿足吧。
    「藤田,要回去囉。」
    「啊,好的。」
    友紀催促藤田快點回家,自己也走向玄關。
    在玄關穿鞋子時,藤田用不安的表情望著我。他似乎有事想要問我。
    「怎麼了?」
    我主動提問,讓藤田有機會說出心裡的話。
    「啊,呃……這種時候問這個問題實在很不好意思,不過,你最近有見過知世嗎?」
    知世是藤田投影的《回憶圓舞曲》女主角的名字,她的全名是前羽良知世,在遊戲中是主要女性角色。
    「不,我沒見過她。幹么這樣問?」
    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呢?
    「那個……我總覺得,知世最近好像刻意疏遠我呢。」
    小倆口吵架了嗎?不,他們現在不是男女朋友,所以不算是小倆口吵架吧?
    友紀腦袋裡想的事應該跟我一樣吧,因為她有些無奈的對著藤田歎了一口氣。
    「理由你自己問她不就行了嗎?」
    「不,這個……她不正面回答問題,而且還逃走了……」
    他那邊也有麻煩嗎?不過,前羽良同學應該不會毫無理由的避開藤田吧。
    ……我總覺得這件事是藤田想太多了。話說回來,狀況畢竟是狀況,還是替他留意一下囉。
    「而且,她不像我們一樣是設定者,所以有可能會被捲進改變之中而忘記我或是都築吧?」
    「這,說的也是……藤田,你可以幫我問看看嗎?」
    「呃,她現在也躲著我耶……不,抱歉,我會問她的。」
    被友紀一瞪,藤田嚇得縮了起來。唉,這件事也只能拜託藤田了。因為我覺得會對藤田不好意思,所以我並沒有把前羽良同學的電子信箱跟電話號碼記在手機裡……
    又講丁這件事後,今天的討論到此結束。

    太陽升起,來到了隔天,也就是星期二。
    午休前的體育課結束後,我跟正樹還有翔也一起走回教室。不知為何,老師要他們連同我三個人一起收拾體育器材。
    「搞屁啊,那個臭老師。光是眼神對上就要我收拾這些東西嗎?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啥耶!」
    「真田也這樣想嗎?我五年前就這樣想了呢。」
    「佐藤也是嗎?不,這也沒什麼吧。畢竟我十年前就有這種想法了。話說回來,我好想上廁所喔。」
    正樹與翔也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這種講也沒用的事。
    「你們兩人是用了哪種超能力啊,居然念高中前就有這種想法。」
    這兩人感情雖沒有特別好,相處起來倒是滿投緣。翔也這個人先不論嗜好為何,還滿會交朋友的,正樹當然就更不用提了。
    「……話說回來,第二學期都快結束了,有必要再提這種事嗎?」
    你們早就曉得老師是這種人了吧。不,正樹或許不曉得呢。
    「武紀,不要把氣氛搞冷!」
    「我們在互吐苦水呐,武紀。」
    正樹與翔也互相點了頭。搞啥啊,這兩個傢伙。
    「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溝通技巧唷?」
    「啊,我也這樣想呢。武紀他啊……」
    「喔?說來聽聽唄。」
    而且他們還拿我當做話題聊了開來。
    「你們兩個,別把我當做茶餘飯後的小菜好嗎?太失禮了。」
    「你一定是很難吃的小菜。」正樹無禮的說道。
    「吃起來好像會很不愉快呢。」翔也說出讓我超不愉快的意見。
    「我才不愉快咧!我知道自己不會看別人的臉色啦,他媽的!」
    我如此怒駡後,兩人覺得很滑稽的笑了起來。
    現在是怎樣啊,我怎麼覺得自己變成這兩人取笑的物件了?唉,算了。
    就在我們三人東扯西聊時,我發現咲獨自一人呆呆站在校舍的大廳。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所以我不曉得她臉上掛著什麼樣的表情。不過,我可以從背影中感覺到咲正在煩惱某件事。她的馬尾困惑地搖擺著。
    「神樂,你怎麼了?」
    我搶先正樹一步叫了咲後,咲的身體猛然一震,很慌張地回頭望向這邊。咲把手藏在背後,看樣子她似乎不想讓別人看見自己手上的東西。這個反應實在很好理解。
    咲藏在身後的東西,也讓正樹跟翔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都,部築同學,你怎麼了?啊,正樹跟佐藤同學你們怎麼了?」
    咲有如鸚鵡般重複了我的問題,看來她的腦袋已經亂成一片了。我自然而然地從嘴巴發出笑聲。
    「呃,這是我問你的問題吧?我們剛上完體育課,正要回教室呢。」
    「我、我也是!」
    正樹對她的反應感到訝異,所以他開口問道:
    「你在背後藏了什麼呀,真可疑呢?」
    正樹開玩笑的如此問道後,咲滿臉慌張,不讓我們看見她背後有什麼東西似地——
    「什麼都沒有啦,那先醬子囉!」
    如此說了之後就落跑了。
    「喂,正樹,你被討厭了吧?」我說。
    「不,武紀,是你被討厭了吧?」正樹說。
    「肯定是你們兩個人都被討厭了啦。」翔也說。我跟正樹的拳頭分別埋進翔也的心窩與肝臟附近,翔也痛得蹲下縮成一團。
    「「真沒禮貌。」」
    真是不可思議,我跟正樹居然這麼有默契。
    不開玩笑了。咲這副模樣我有印象。
    我不喜歡拿咲跟遊戲裡的她做比較,不過我完全背下所有劇情的記憶,卻擅自讓她在遊戲中的反應與臺詞浮現在腦海之中。咲先前的反應,跟她在遊戲中收到情書時的場面非常類似。
    現在的現實生活裡,情書這種東西幾乎快絕跡了,不過考慮到咲的人氣指數,要收到情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於結果嘛……拿情書給她的人肯定會被甩掉就是了。
    「啊,我去上一下廁所。」
    正樹立刻走進一旁的廁所。「我也要去」如此說道後,翔也也跟著進去。兩個男生一起去上廁所,感覺真嗯心呐。回教室後替他們好好宣傳一番哏。
    與兩人分開後,我一個人走回教室。途中,我遇見一群奇妙的女生集團。她們看起來很陌生,應該是別班的學生吧。
    站在中間的女生正在哭泣,其他看起來像是她朋友的女生們則安慰著她。也許是沒發現自己這一群人成為大家注目的焦點吧,她們一點也不在乎周遭眼光,不斷大聲吵鬧著。
    我本來是想直接走過去的,但她們的談話內容卻自顧自地飛進了我的耳朵。
    「……所以……!他就……就拿了……情、情……書給……給她了啦……!而……而且,他眼……眼睛裡就……就只有……她一……一……個人……!」
    「打起精神啦,他很快就會玩膩了。」、「不要理她啦,那種人就跟麻疹一樣啦。」、「沒錯沒錯,你一定比她優喔。」
    飛進耳朵裡的談話內容,似乎是男生拿情書給喜歡的女生,另一個女生則是被甩掉之類的事。
    ……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聽。可是,我如果捂住耳朵又太怪了。
    我略微加快步伐。可是,就在我走過去前,我又聽見更多她們的對話。
    「可是,那個女的該不會以為自己受歡迎就踐起來了吧?」、「搶走別人喜歡的人,還一臉無所謂呢。」、「在搞什麼嘛,真是的。」、「六班也有人看她很……」
    ……就算是我,也忍不住浮現了「不會吧」的念頭。
    再怎麼說,如果被她們罵的人就是咲,那未免也太巧合了吧。可是,咲剛才拿到情書時的那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煩惱模樣,卻立刻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然後,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她們正在罵的人就是咲呢……?
    「那、那個……」
    感到坐立難安的我,忍不住對她們開了口。
    當然,她們一起望向這邊。蔑視的眼神真可怕。
    「幹啥?」、「誰啊你?」、「沒搞錯吧?」
    不友善的聲音刺進耳朵。可是,我卻毫不在乎的如此詢問。
    「你們在說誰啊?什麼跩起來啦,搶走別人喜歡的人卻一臉無所謂之類的事……指的該不會是神樂咲吧?」
    在那瞬間,空氣爆裂了。女學生們的抱怨與下流罵聲紛紛朝我飛了過來。
    「囉嗦,這與你無關吧?」、「你不會看別人的臉色嗎!」、「她現在很受傷耶!」、「你這傢伙念哪一班的啊?」、「沒神經耶你!」
    被公幹指的就是這種狀況吧。沒神經或是沒禮貌之類的罵人字彙,毫不留情地斬向我。
    不過,這種程度的事我自己也曉得。畢竟一群女生在安慰一名哭泣的女生時,突然有陌生男子搭訕本來就很奇怪了。而且,應該還有更好的做法或是說話方式才對。
    然而,如果這件事跟咲有關的話——我絕對不能袖手旁觀!萬一因為這件事而讓咲受到霸淩,那咲一定會受到傷害的!
    大家的視線開始朝這邊集中,周圍也響起竊竊私語的騷動聲。不過,我還是毫不在乎地表達著意見。
    「如果你們罵的人不是神樂咲,那你們要怎麼責備我都無所謂。可是,如果你們罵的人就是她的話,我想請你們修正剛才那些話……咲她沒有得意忘形,也不會故意搶別人喜歡的人。就算拒絕對方,她也不會一臉無所謂。因為,拒絕別人總是會讓她很傷心……!」
    「啥?你在說啥啊!」、「這你又曉得了喔!」、「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是又怎樣!你這傢伙太離譜了吧!」、「想死嗎?」
    罵聲之雨毫無停歇,我被罵得狗血淋頭。女孩一邊哭泣一邊露出膽怯表情的模樣,自然而然地印在我的心底。
    可是,即使我被罵成這樣,還是沒辦法確定她們中傷的物件就是咲。看她們矢口否認的模樣,也有可能是被我猜中了,可是……
    「真是的!走吧!」
    女學生們終於受不了我,拉著哭泣的那個女生快步離去。
    我立刻邁開步伐想要追上她們,背後卻突然有人緊緊抓住了我的肩膀。
    「喂,你在幹什麼啊。」
    我的身體被對方用力轉過去後,出現在眼前的是高橋,而且她還一臉愕然地皺著眉。
    「……你看見了呀?」
    「只看到你最後被罵成臭頭的模樣。我不知道情況,不過你還是住手比較好。不管用什麼理由說服她們,都不會有結果的,因為她們已經感情用事了。話說回來,你剛才到底在幹么啊?該不會是被整了吧?」
    「不,她們罵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聽見她們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所以想叫她們把話收回去……」
    「有人在背後講別人的壞話,你就要替對方出頭的話,那事情就沒完沒了了吧。不要理她們啦,太麻煩了。」
    「就算那些話是憑空捏造的誹謗?」
    「不管那些傢伙的批評有沒有根據,在那些傢伙的心裡,那些內容都已經是既定事實了。就算被他人指正,她們也不會改變這種想法吧?」
    「或許吧,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讓她們這樣做的不是邏輯性,而是感情。在強烈的感情面前,大道理是行不通的。」
    我不覺得自己的行動有錯。如果她們只是在安慰朋友的話,那倒是無所謂,不過應該用不著把別人拉出來亂罵吧。
    「那麼,是誰被中傷了?」
    「……她們沒有明說,所以我必須保留這個答案。」
    我沒辦法老實坦承這件事,畢竟這是我個人的問題。而且高橋也不是我應該商量的對象。
    然而,高橋卻繃緊了不爽的臉孔。
    「你不知道她們在罵誰,就這樣直接跳進火坑嗎?」
    「一想到她們可能在罵那個人,我就覺得坐立難安。」
    「……是喔。唉,那就算了。」
    高橋看起來好像想問我什麼事,但她最後還是沒繼續追問。
    不知不覺間,圍在一旁看熱鬧的學生們已經鳥獸散了。就在我打算回教室時,總是跟高橋混在一起的同學們朝我們這邊走了過來。也許她們聽見騷動聲了吧。
    「愛子——你在幹么啊?」、「咦,是都築嘛。」、「你們兩個最近很常在一起呢。」
    「我沒幹什麼啦。還有,我跟他感情沒特別好,你們不要亂傳一些有的沒的喔。」
    高橋直截了當的如此說道,然後就回教室了。
    只剩我一人留在現場。
    結果,我還是不曉得她們罵的人到底是不是咲。
    可是——
    如果當事者就是咲的話,那她們根本沒有解開剛才對咲的誤會。
    正如高橋所言,對她們來說,是不是誤會根本無所謂。或許她們把咲認定為敵人,單純只是因為她讓自己的朋友哭泣罷了。
    即使如此,咲明明什麼也沒做,她們卻在背後中傷她,我絕對無法允許這種行為。
    她們會不會忽然開始霸淩咲呢?我不願思考這個可能性,也不想看見這種場面。
    可是……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的話,這一次我一定會守護她的。
    雖然我們現在只是同學。即使如此——
    我想守護她的心情也沒有任何虛假。

    中午我跟翔也一起從學生餐廳走回校舍時,我看見正樹坐在大廳裡面——也就是我之前跟正樹談話的場所。雖然看不見誰坐在對面,不過正樹正在吃便當,所以我大概可以猜出另一個人是誰。
    ……而且,理惠還在大廳鬼鬼祟祟的晃來晃去。如此一來,跟正樹一起吃午餐的人,除了咲以外別無其他可能。
    「你怎麼了?」
    我大膽地向理惠搭訕。從眼角餘光中,我知道翔也露出啞口無言的表情,不過我還是決定暫時不理他。
    「啊……呃,我記得你是小——真田的同學,名字叫做……」
    理惠慌張地用學校裡的叫法改口稱呼正樹。這一點很有理惠的風格。
    「你沒事吧?」
    「啊,嗚……對、對不起。我沒事……」
    儘管我很擔心理惠,她還是快步離開了現場。
    快追上去問個仔細——就在我如此心想,腳步也踏出去的瞬間,翔也抓住了我的肩膀。他用力一扳,把我扭向他那邊。
    翔也用探索似的眼神問道:
    「欸,你為啥用這麼親密的態度跟秋原說話呀?」
    「……看起來很親密嗎?」
    「你那種語調,就好像在跟青梅竹馬講話一樣隨意耶。」
    翔也的意見讓我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我用手擋住嘴巴掩去這個反應。這小子在這種奇怪的地方上面還真敏銳呐。
    「你想太多了吧。」
    「哎,秋原雖然是別班的女生,不過她在暗地裡人氣可是旺得很唷。我能明白你想跟她說話的心情。可是啊,你的態度實在是很輕鬆耶。跟高橋聊天,讓你對女孩子免疫了嗎?」
    「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而且,為啥這裡會跳出高橋的名字啊。
    「第一學期你骨折出院後,你們兩人就很常講話,不是嗎。而且看起來還很要好呢。」
    現在的我跟高橋感情有這麼好嗎?我覺得跟之前沒什麼差別啊……不,因為我變成背景角色,大家的好感也不再集中於我一人身上,我跟高橋之間的關係才會變得引人注目吧?
    翔也開心的接著說道:
    「我的消息來源指出,高橋之所以會變得這麼安分,就是因為都築你喔。」
    「哪裡來的消息啊。我介紹眼科給你吧,腦神經外科也行喔。」
    高橋之所以變得安分,是受到本篇投影出來的咲的影響。
    她們當時雖然消失,對現實世界的影響仍是殘留了下來,所以高橋才會變得安分許多。關於這件事,我絕對沒有半點功勞。
    「這麼一說,你也很常跟伊藤講話嘛,雖然因為太自然而沒人發現就是了。你這傢伙,跟女孩子相處的還不錯嘛?」
    「……那只是因為我跟她只是坐在一起啦。」
    面對翔也的吐槽,我吞吞吐吐地說出了這種回應。
    友紀對我的意義有些特別,用同志來形容應該比較恰當。
    「可是,我話說在前面,你還是放棄秋原吧。她不是你能高攀的對象,而且她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是指?」
    我佯裝不知的如此問道。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當然清楚到不能再更清楚的地步。不過,我還是問了這個問題,這也是為了確認翔也到底知道多少。
    「是真田啦。打從出生起,他們就是鄰居了喔。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青梅竹馬耶。秋原雖然隱瞞她對真田的好感,不過根本瞞不了旁人的眼光。他們兩人的情誼沒因為長大而疏遠,甚至連高中也念同一間,這根本就是奇跡嘛……說了這麼多,總覺得那傢伙超令人羡慕的,真是讓我想哭啊。」
    嘴上雖然這樣講,翔也卻有如打開話匣子似地繼續說了下去。
    「而且呀,聽說他們還會從二樓的窗戶走到彼此的房間,秋原早上還會叫真田起床呢。我實在很想當面向他抱怨『你是哪款美少女遊戲的男主角啊』。而且真田那個混球不但有兩個可愛的姊妹,還跟她們住在一起,又沒有父母在旁邊當電燈泡喔?如果憎恨可以對他人造成傷害,我就要對真田做六百次這種事!」
    「你想幹么我就不問了。不過,六百次這個數字是怎麼弄出來的?」
    「從我入學以來到現在為止的天數。」
    「……你呀,每天都抱著這種恨意嗎?」
    「我就是假裝跟真田很要好,一邊在心裡訓咒他。」
    翔也半開玩笑地說著這種事。不過,他的眼瞳深處隱隱閃動著有些認真的眼神,這應該是我想太多吧。話說回來,他一直都是用這種眼光看我們的嗎?
    「……我最好重新思考跟你之間的友誼。」
    「這種想法對你無害啊,而且你又不是正樹。」
    直到前一陣子為止,我的立場都跟正樹一樣就是了。
    「唉,連我也覺得真田很帥,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連班上第一,不,應該說是全校最可愛的神樂都對真田頗有好厭。而且真田也很常跟神樂混在一起。用這種說法雖然不太好,可是從真田的角度來看,這根本就是在選妃嘛。」
    翔也無可奈何,又萬念俱灰的歎了一口氣,簡直就像在詛咒自己身世似地。
    我不打算否定翔也這一番話。事實上,電玩遊戲裡面就是有這種如同桃花源般的光景。
    然而,現實卻不是如此。變化已經出現了。
    正樹已經把心放在咲身上了。既然如此,正樹就不會再看理惠一眼了吧。所以,正樹必定會躲著理惠。
    而且,理惠可能會跟以前一樣受到傷害。就像大家剛出現時,因為我選擇咲路線而拒絕理惠的那個時候一樣……
    「理惠……」
    我不讓翔也聽見的輕輕低喃。
    得想想辦法才行——
    不!
    我要想辦法解決!

    下午第一節的音樂課結束後,我從視聽教室走回教室。上課時我一直在憋尿,所以一下課我就去了廁所。上完廁所後,我離開視聽教室所在處的第一校舍。就在此時,我看見了夏海。
    「好可愛的小女孩唷——!」、「我們學校居然有這麼迷你的女孩啊?」、「好小喔!」,「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耶!」、「好想抱好想抱喔!」、「好像小學生呢!」
    ……與其說我發現夏海,倒不如說我看見她被高年級的三年級女生們圍在中間動彈不得。在學校裡,只要是第一次看見夏海的人,幾乎都會因為她嬌小的體型而回頭行注目禮。如果是那種不知道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的人,就會像這樣把她圍起來。這麼一說,夏海前陣子就抱怨過這件事嘛。她才剛說沒多久,這件事就發生在我眼前了。
    「啊……呃……這個……」
    夏海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個,我覺得本人可能會介意這件事,所以你們還是不要講這種話比較好喔……」
    我大膽地對這個集團開口講話。那些三年級女生回頭望向這邊,臉上也出現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會這樣做,是因為我曾經答應夏海自己會幫助她。不過,其實我也不需要這種約定。看到夏海有難,我當然會出手幫助她囉。
    如果高橋在場,一定又會露出「敗給你了」的表情吧。她肯定會說——你怎麼又用大道理突擊對方呢。可是,如果她們這樣做會讓夏海感到困擾,我就不能視而不見,就算我的做法很笨拙又不正確也無所謂。而且,這次我只需要讓對方把注意力從夏海轉移到我身上就行了,所以我的心情也比較輕鬆。
    「嗯——你是誰啊?」、「啊,不過他這樣講也沒錯呢。」、「對不起囉~」、「不過你是真的很可愛唷。」、「啊,下節課要開始了!」
    不過,高年級的姊姊們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她們還滿懂事的嘛。
    那群高年級學生紛紛向夏海道歉,然後慌慌張張的跑離現場。
    想當然耳,現場只剩下我跟夏海兩個人。
    「你沒事吧?」
    我如此問道,夏海點了點頭。夏海抬起頭望著我,臉上露出疑惑表情。
    「啊,我記得你是哥哥的……」
    然後,她有如想起我是誰似地,略微放鬆了臉上的不安表情——
    「夏海——!」、「夏海!」
    周圍響起熟悉的呼喚聲。
    既是夏海的同班同學,也是她好朋友的三宅與四阿,慌張地跑向這邊。
    留著短髮,態度總是很爽朗的三宅,還有紮著麻花辮,有如文學少女般溫和的四阿,毫無掩飾地對我露出稱不上是敵意,卻是對待可疑分子的狐疑態度與不信任的眼神。他們似乎也忘記我了。
    「夏海,那個……快點過來……」
    四阿很明顯地避著我,不由分說的帶走了夏海。
    至於三宅,他還留在原地,而且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聽說有高年級學生圍住夏海,就是學長你嗎?」
    三宅手中的情報相當片斷,看來他肯定有所誤會。剛才那句話聽起來也像夏海被一大群人欺負,所以他才會失去冷靜吧。
    「圍住她的是三年級的女生。安心吧,她們已經離開了。我一個人圍不住她,而且我什麼也沒做。」
    我做出投降的動作如此說道。聽見我的話後,三宅臉上的怒容略微和緩了一些,看樣子他應該接納了我的說法。
    「說的也是……我誤會了。真是抱歉,學長。」
    低頭向我道歉後,他朝夏海身後追去,離開我的眼前。
    我還是夏海的哥哥時,他們根本不可能用這麼生疏的態度對我說話。
    我明白他們已經不記得我了,也知道這是他們重視夏海才會有這種負面態度,可是……
    即使如此,他們這樣對我還是讓我覺得——相當難受。
    不過,他們什麼錯也沒有。我在心中繼續重複著理由,忍下了悲傷的感覺。
    夏海遇到困難時我能適時伸出援手,光是這樣就很棒了,不是嗎?

    今天因為班上有事要宣佈,所以放學的時間晚了一些。一放學後,我立刻朝理惠那邊前進。
    理惠今天看見正樹跟咲在一起時,明顯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以前,我為了去咲的身邊,曾經把理惠當做空氣對待過。理惠當時脆弱不堪又空虛無比——現在也好像快壞掉一樣。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她已經變堅強了。
    即使如此,理惠現在一定也很消沉。
    既然這樣,就算她覺得我很雞婆,就算被她討厭——
    我也希望自己能替她加油打氣……
    我來到理惠的教室前方。班會已經結束,打掃也開始了。我偷偷瞄向教室裡面,也許是已經回去了吧,我沒看見理惠的身影。
    我立刻走向鞋櫃那邊,可是我並沒有找到她。不過,放在鞋櫃裡的鞋子已經變成了室內拖,看樣子她的確是回家了。
    也許她走在更前面吧。我一邊想,一邊走向正門。
    在途中——
    我偶然發現春姊——而不是理惠——獨自走在沒有半個放學學生的校園內,而且她還略微垂著肩膀……春姊最近都有參加社團活動,會這麼早回去,意思就是她要去醫院囉?
    「你好……」
    我追上去開口問候,春姊緩緩回過頭。剛開始時,春姊有如不曉得我是誰似地露出訝異臉龐。不過,在第一時間想起來後,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啊,你是阿正的同學吧。我記得你叫做……都築同學吧?」
    「……是的,沒錯。」
    被春姊稱呼為都築同學雖然新鮮,不過這種叫法真的很索然無味。我雖然心痛,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問題,所以我拼命忍耐不讓臉上出現難過的神情。
    「找我有事嗎?還是有話要我告訴阿正?」
    「啊,不是的……我只是看你垂著肩膀走路,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所以才忍不住……對不起。」
    聽我這樣講後,春姊發出高雅的輕笑聲。
    「你真溫柔呢。」
    春姊取笑似地如此說道,她好像以為我開了一個大玩笑。
    就在我開口試圖改正說過的話時,春姊望向戴在手腕上的手錶。
    「啊,對不赳。我正要去醫院,要快點過去才行……」
    她有如拒絕與我談話似地——
    「那我就先告辭囉。」
    急急忙忙的奔離了現場。
    春姊去醫院時,通常都是搭老師的車過去的。一方面是因為醫院很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有一些事需要老師當場解釋才聽得懂。
    雖然我覺得可能性很低,不過,她該不是在躲我吧?不、不可能。春姊沒理由這樣做。可是,她卻快速離開了現場,就像在躲我似地。這一點實在讓我很介意。
    而且,一直到了現在,我才想起一件事。既然春姊要去醫院,就表示現在這個現實受到了過去的影響。
    「春姊弄傷了手肘。」
    這個情報相當重要。我心中浮現想問的問題,包括她剛才有如閃避我般的舉止。春姊已經跑在前面了,所以我打算追上她問個清楚。不過——
    理惠的身影忽然跳進視線邊緣。
    而且,她沮喪的模樣遠比春姊更一目了然。
    她垂頭喪氣走著路——還很難過地歎著氣,而且散發出隨時會哭出來的氛圍。
    理惠走的那條路,跟我們二年級生的校舍不同方向。不過,咲跟夏海她們應該在那邊做著美化委員的工作。
    照我推測——
    正樹會去那邊幫忙咲,所以理惠有可能看到兩人感情和睦做事的模樣。
    如此一想,不難明白為何理惠會如此沮喪。
    或許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不過——按照過去的經驗,我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我想替她打氣,就算只有一點也行。這個想法讓我的雙腿朝向她的身邊走去。
    「那個……」
    「啊,是真田的同班同學……你叫做……都築同學吧……我們好像很常見面呢。」
    她點頭向我打了招呼。跟春姊一樣,有如對待陌生人般的態度令我心痛。
    ……一個不小心,臉上似乎就會浮現這種難過的表情,所以我努力裝出平靜的臉孔。
    理惠不安地問道:
    「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看你好像很沒精神,所以覺得有點擔心。先前在走廊遇見你時,你也沒什麼精神呢。」
    我沒有那種繞著彎說話的會話技巧,所以我很老實地切入了正題。
    「咦?啊……我想應該沒這種事吧……」
    她否定了自己的情感。然而,她的話語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這就表示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她已經無助到精神狀態亮起紅燈的地步了。她下意識地尋求著他人的幫助。
    因為理惠是一個可以讓大家感到安心的女孩,而且她平常應該更開朗才對。
    或許,這只是因為我希望她是這種女孩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理惠能保持積極的態度。
    就算她眼裡沒有我的存在也沒關係,我只希望她能拿出精神……
    我沒有放棄大家。可是,替她跟正樹的感情加油打氣,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這種矛盾心態讓我的心亂成一片。
    可是——還是說出口吧。
    「你在煩惱正樹的事,對吧?」
    我拋出的這句話讓理惠的身軀猛然一震,而且她的反應強烈到連旁人也能一目了然。
    接著,理惠的表情立刻變成怒容。
    「突、突然說這幹么啊!你很沒禮貌耶!」
    理惠發出悲痛的吼聲。我剛剛的行為等於是穿著鞋子踏進理惠心中的聖地,她會生氣也是很自然的事。
    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對正樹一廂情願地喜歡下去。
    我不在意周圍的目光,靜靜地告訴理惠事實。
    「我知道自己很沒禮貌。可是,照現在這樣下去,你的感情是傳不到他心裡的。所以——」
    就在這個瞬間——
    臉頰傳來衝擊。理惠用力甩了我一個巴掌。
    現在已經接近冬天,臉頰的肌膚也跟著乾燥起來。在這狀況下狠狠甩出的巴掌,在我體內留下了熱辣辣的疼痛感。
    不管是身體,還有心靈都一樣——說實在的,真的很痛。
    ……可是,那又如何呢。
    理惠的心一定比我更痛!所以,我絕不能說出這種不中用的喪氣話,就算在心裡也不行!
    「啊……」
    因為對自己的行動最驚訝,也因此感到害怕的人,就是甩出這記耳光的理惠!
    理惠害怕的表情再次變成怒容,她悲痛地大喊:
    「給、給我閉嘴!你明明什麼都不曉得……!我的心情才不想被你這種人……被你這種人拿出來談論呢……!」
    理惠最後又瞪了我一眼,接著有如逃跑似地離開了現場。
    所以,我打算追上去。
    可是。
    正所謂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嗎,一股巨力抓住我的肩膀,硬是把我的身體轉了過來。
    這次抓住我肩膀的人是——正樹。
    「正樹……!」
    我瞪著他。真的要說起來的話,這小子就是傷害理惠的元兇。
    這麼一想後,我實在很想二話不說的揍他一頓。
    「不准你傷害我的青梅竹馬。」
    這種說法讓我全身的血液瞬間沖向腦門。
    就算我跟他的感情變好了一些,還是有不能退讓的事……!
    我再也無法忍耐,將右拳握緊至極限,一語不發地揍向他的臉龐。
    可是,揮出的拳卻輕易被手掌擋了下來。而且,正樹有如要捏碎我的拳頭似地用力收緊手指。他的握力有如萬鈞之力一樣,將我的拳頭握成可怕的形狀。
    「……!」
    我感到一股強烈劇痛襲向拳頭,甚至讓我產生骨頭被外力慢慢折斷似的錯覺,連骨頭發出的摩擦聲響都傳到了腦髓。
    我差點發出慘叫聲。不過,我還是咬緊牙根忍了下來。
    正樹繼續讓我感受痛楚,一邊責備似地說道:
    「你對理惠做了什麼?」
    這傢伙哪句話不說,偏偏講了這句「你對理惠做了什麼」嗎……?
    全部都是你害的吧……!
    「她受到傷害了……!所以……我只是想……替她打氣而已……!」
    「理惠跟你又不同班,你有必要這樣做嗎?」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她啊……!」
    正樹露出不滿的表情。
    「你不是喜歡咲嗎?」
    「對,我喜歡她……!而且跟咲一樣……我也喜歡理惠……!我當然知道理惠她……喜歡你……!可是,你卻躲著她,也因此傷害了她……所以我才想替理惠加油打氣……!」
    我如此說道後,正樹先是露出意外的表情,然後立刻破口大駡:
    「我也不想躲開她或是傷害她啊!」
    正樹有如揮開髒東西似地鬆開我的手腕。試圖令我的心屈服的痛楚,一點一滴地消退了。
    「有時候人只要活著,就會傷害到其他人。」
    正樹露出不願多談的表情恨恨地說道。
    不過,不願多談的人不是只有他,我也一樣。
    「少開玩笑了……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傷害理惠後就對她視而不見嗎?」
    我這麼說後,正樹用極認真的表情瞪著我。
    「武紀,我覺得啊……一個人沒辦法讓所有人得到幸福。就是因為這樣,就算只有一人也好——我只想讓自己的真命天女得到幸福。」
    「那個人就址吠嗎?」
    「嗯,沒錯。」
    語氣相當真摯,這個男人純粹就是這樣想的吧。
    「我不討厭理惠。如果要在喜歡或是討厭之間做出選擇,那我肯定是喜歡她。可是,那不是對女孩子的那種喜歡,而是近似親情的厭情。所以,被我當成女生喜歡的人,就只有咲。」
    就算這樣,我也不能認可這種理由……!而且這麼一來,理惠不就會一直受傷下去嗎……?
    「就算其他人因為你眼中只有一人而受傷害,你也不在乎嗎?接下來為了讓自己幸福,你還想無視多少自己造成的傷害?」
    「……盡可能減少傷害,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這句話讓我失望透頂。
    我不想聽這傢伙從嘴中說出這種話。我很憧憬這傢伙,因為他在遊戲中真的很有男子氣概,甚至讓我恨不得變成他。我之所以喜歡《永恆純真》這款遊戲,並不只是因為裡面的女主角們,而是因為我連男主角都很喜歡……!
    老實說,我甚至滿尊敬他的。不,要說是崇拜也行。
    我不希望他說出這種有如要拋棄大家的臺詞。
    「你是、是大家的男主角吧……!可是,為什麼你卻……!」
    就這樣,我終於無法忍受自然流露的情感,衝口說出絕不能在現實世界中說出口的話。我並不打算說這件事,但我還是說了出口。
    果然,正樹露出訝異的眼神。
    「……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這又不是電玩遊戲。就算我真的是男主角,我也不是『大家的男主角』。不過,我是想成為『咲的男主角』就是了……」
    「少開玩笑了!你只是在逃避吧!」
    「不然是怎樣?難道你要我說我會讓理惠跟咲都得到幸福嗎?這樣講才奇怪吧。一個人沒辦法背負所有人的人生。而且,這個世界也不容許這種關係存在。」
    正樹否定了「我的現實」。然後,他繼續說道:
    「就算能在這種頹廢的關係中得到刹那間的幸福,也得不到圓滿的結局。」
    ……的確,或許他說的沒錯。現實相當嚴苛。電玩遊戲的內容雖然也沒那麼天真,活在現實世界的人們卻無法逃離遊戲中被省略掉的事件。
    無論結局多令人感動,就算大家看起來都很幸福,在現實中這仍然不是結局。因為,永遠都會有「然後」的出現。
    就算切割下來的瞬間畫面看起來很幸福。
    他們最後就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如今回想起來,「明石葵」的劇情就是在問我這個問題。
    在本篇的結局裡,兩人捨棄一切逃離原本的人生,一起建立了新的生活。
    在我眼中,兩人在終章裡看起來是那麼的幸福充實。
    可是,在那之後呢?他們有過著可以稱之為幸福的人生嗎?
    當然,這種事說起來很煞風景。故事結束後,裡面的角色又會過著何種生活?沒有任何舉動比討論這種事還掃興。

    那麼,在現實世界裡,所謂的「幸福的結局」究竟是什麼呢?

    得到幸福,就是幸福的結局?
    擁抱著幸福過完一生,就是幸福的結局?
    別人覺得自己很幸福,心裡也一直這樣想的話,就是幸福的結局?
    ……友紀昨天說的那句——「我覺得你的任務結束了」的臺詞,瞬間閃過我的腦海。在這個現實裡,或許這句話也能置換成「我的故事結束了」,不是嗎?意思就是指「我沒能抵達讓大家幸福的結局」……
    「彼此結識,然後走進結局,是只有電玩遊戲或是故事裡才會有的劇情。就算跟自己喜歡的所有女孩們在一起,也能得到幸福——如果你心中有這種想法的話,那你根本沒資格當男主角。因為那只不過是幻想而已。」
    正樹失望地撂下這番話。
    「武紀,我啊,覺得你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可是,我無法認同你同時喜歡咲跟理惠的想法。所以,不准你再靠近咲跟理惠了。」
    然後,正樹靜靜離開了現場。
    我想對正樹說「你錯了」,而且我也能追上去對他這樣說。
    可是,就算追上去又能如何?因為我手中根本沒有能說服正樹的答案……

    打工時,雖然我動著身體不斷勞動,卻一直想著與正樹之間的那段對話。
    「得到刹那間的幸福,也得不到圓滿的結局。」
    還有,「我的故事結束了」這件事是否屬實的不安。
    不,我的故事是不是已經結束都無所謂。只要大家能得到幸福,對我來說就已經夠了……
    可是,如果我的故事已經在大家的心中劃下句點,那我是不是就沒辦法讓大家幸福了呢?我的胸口不斷湧出這種恐怖的想法。
    「都築,你可以回去囉!」
    有人這樣喊我時,我才發現今天的打工已經結束了。時間已經這麼晚了嗎?
    如我所料,我被上司警告工作時要專心。的確,我今天心事重重,注意力也很不集中。要快點換掉這種心情才行呐……
    我搖了搖頭,希望這個動作多少能分散一些煩惱。接著,我道歉的說「我明天會注意的」之後,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就算回到家中,也沒有春姊替我準備的晚餐。這個事實再次折磨我那顆脆弱的心。
    可是,不再次下廚,我就沒辦法生活下去。
    我有如要洗去腦袋內的多餘想法般,想著完全無關的另一件事。冰箱裡應該還有一些食材,不過我買回來的經濟包肉片已經吃完了呢。
    為了買肉,我回家前順便去了超商一趟。
    就在此時,一道影子掠過我的身邊。
    「咦,你不是都築同學嗎?」
    我望向影子那邊,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我認識的女生。
    「前羽良同學?」
    她叫做前羽良知世,是《回憶圓舞曲》的女主角。這款遊戲被投影至現實世界時引發了許多事件,而我就是在當時認識她的。
    跟往常一樣,她的一舉一動都相當高雅,是我身邊沒有的女性類型,可愛的容貌也同樣散發著有如住在異世界般的虛幻感。保養得宜的柔順秀髮也加深了她的魅力。
    「你好。能在這麼寧靜的夜裡與你相會,真是上蒼的安排呢。」
    前羽良同學靜靜低下了頭。
    雖然看到她打招呼,我腦袋裡卻想著另一件事,而且連回禮都忘記了。
    「前羽良同學,你記得我啊?,」
    「咦?啊,這個當然囉。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你可是我的恩人呢。」
    前羽良同學有些困惑,但她立刻浮現了優雅的笑容。
    她「叫住我」的這件事,是一件相當重要的情報。
    在那之後,藤田並未告知我進一步的消息,所以我不曉得前羽良同學的記憶有沒有出現問題。既然她記得我,就表示這個現實是建立在《回憶圓舞曲》被投影過的過去上,只不過我周圍的人都不記得這件事了……
    也就是說,記憶改變的範圍有可能僅止于與《永恆純真》有關的人。當然,我也沒辦法確定這個想法絕對沒錯……
    「你怎麼了?」
    我陷入沉思時,前羽良同學擔心地如此問道。
    「啊,抱歉。我最近有一些小麻煩,所以剛剛在想心事。」
    說到麻煩,藤田上次說過「最近知世對我很生疏」的話嘛。真沒辦法,難得碰到本人,就順便問一下唄。
    「對了,前羽良同學——」
    「知世,找到食材了沒?」
    我把話全部說出口前,某人的聲音蓋掉了我的聲音。
    真懷念的聲音呐。對我來說,這就是強迫我把孩童時代的回憶從腦袋裡拖出來的聲音。那道聲音的主人看到我們後,眼皮快速眨了好幾下。
    「咦?是知世認識的人呀?」
    她是我前陣子暫時重逢過的青梅竹馬——佐崎惠奈。
    她露出「這個人是誰啊」的試探眼神。仔細想想,前羽良同學跟佐崎有互相往來嘛。跟前羽良同學接觸,就表示我跟佐崎再會的可能性也會大幅提高。我是不是有點輕率呢?
    「嗯,他也是大輔的朋友喔。」
    前羽良同學補上這一句後,佐崎低聲說「是喔……」,然後皺起眉頭。
    「……唔,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呢。」
    糟了。她應該已經失去之前我們重逢時的記憶,所以她應該不記得我才對。
    不過,我們別離時,我曾經放聲大喊「生日快樂!」……這件事她會有印象吧。
    「是你神經過敏吧……」
    我佯裝不知試圖蒙混過關,她卻沒讓我得逞。
    「我想起來了!我生日時,你在公園對我說過『生日快樂』吧?」
    你居然給我完全想起來了。
    話雖如此,這個節骨眼上拔腿就跑也很奇怪,該怎麼辦才好呢。
    「惠奈,這個人你也認識喔。我想惠奈你應該認識他才對。」
    ……前羽良同學,你愈幫愈忙了喔。
    當然,佐崎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連頭頂都幾乎浮現問號。
    「……唔,我不記得他耶。咦?可是我生日那天,他有叫我以前的小名呢……明明話就在嘴邊,可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來。對不起,你的名字是?」
    「呃——我叫都築武紀。」
    佐崎有如在思考「都築,武紀」對自己有何意義般說出我的名字,一邊細細反芻。突然,她拍了一下手心。
    「你該不會是幼稚園跟我一起念紅葉班的小武吧?」
    「虧你還記得……」
    我真的很驚訝,想不到她居然會記得我……
    「因為小武是我念幼稚園時最好的朋友嘛,而且我們的父母親也很熟啊。只有名字的話,我還記得兩個人喔,像是小健跟美穗,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他們的長相了。話說回來,聽到名字前我也完全認不出小武。我們都長大了不少呢,嗯嗯嗯。」
    佐崎剛才說出的那兩個名字我也記得。我已經記不得他們的長相了,所以就算現在重逢,我也認不出他們吧。更何況小學時我們就念不同校。話說回來,這傢伙的記憶力還真好呐。
    然後,佐崎有如突然想起某件事似地望著我的眼睛。
    「那時小武對我說『生日快樂』,該不會就是因為你還記得我吧?」
    「呃,算是啦……」
    「真是的,早說不就好了嗎!幹么那麼見外嘛。不過,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呢。而且,你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我記得你好像轉學了吧。話又說回來,知世跟小武居然會互相認識,這個世界還真小呢——」
    佐崎有如連珠炮般接二連三的提出問題。她說話的速度實在太快,我根本來不及回答。我們雖然好幾年沒見,她卻很熱絡的跟我講著話。哎,這也是因為前羽良同學認識我的關係吧。
    「又快到了賞楓的季節,你最近有去那邊嗎?」
    「經你這麼一說,我好久沒去了呢。話說回來,你還記得真清楚呢。」
    「因為那個地方讓我年幼的心靈大受感動嘛。帶我去那邊的爸爸媽媽,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我們說著兒時的回憶……
    「交父女朋友了嗎?」
    「……還沒啦。」
    「哈哈哈!這樣不行呐!」
    說著彼此不知道的事……
    就算跟幼稚園時期的朋友見面,我也沒把握跟對方聊的這麼熱絡。我真的很羡慕佐崎。一般而言,像這種好幾年沒見過面的關係,應該會讓當事者覺得很尷尬才對……
    順帶一提,前羽良同學從剛才就笑咪咪的在一旁看著我們,而且還沒有插嘴加入對話。
    ……話說回來,《回憶圓舞曲》的設定總不會復活了吧。稍微試探她一下好了。
    「呃,你記得小時候迷路的事嗎?就是你父親要工作沒辦法替你慶生的那一天。」
    「也發生過這種事呢。結果我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公園待到了早上。」
    太好了,這段過去沒遭到改寫。
    「在那之後,我們好像就沒那麼要好了。」
    「是這樣嗎?我記得好像還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裡我就記不得了。」
    也許是因為年紀還小吧,我們對當時的事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不是什麼大事件的話,幼年期發生的事幾乎不會留在記憶之中。至於其他幼稚園時期的記憶,我頂多只記得挖芋頭或是出去玩又外宿的事而已。
    「不過,如果你當時把我找出來的話,搞不好在我心目中會加很多分唷?」
    佐崎開玩笑似地說道。佐崎對我的感覺會因此大大改觀——之前重逢時這件事就已經得到了證實。我們疏遠彼此的時間會變晚一些,生日的約定也會持續一年。更重要的是,佐崎會一直記得我這個人。事實上,我雖然已經長大變成了高中生,當時的她還是找到了我,這讓我莫名對她厭到有些愧疚。
    講的通俗一點,如果用電玩術語來形容的話,在那邊找到迷路的佐崎,就是所謂的「立旗子」吧。只不過佐崎迷路的那座公園我從來沒去過,就算要找也無從找起就是了。
    不過,就算我沒有立到旗子,她還是記得我的名字,這一點真的讓我覺得很高興。
    「哇,已經這麼晚了喔。知世,不快點回去就來不及囉。」
    佐崎如此說道後,前羽良同學也以時鐘確認了時間。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呢。」
    這麼一說,這兩人這麼晚來這裡幹么呢?不,我知道她們是來買食材的啦。
    也許是從表情上看出我心中的疑問吧,前羽良同學羞紅著臉答道:
    「老實說,我想親手做料理給大輔吃,可是我的廚藝實在是太差勁了……所以,我請了惠奈教我做菜。我們把食材都用完了,所以才出來買……」
    原來如此,所以才這麼晚出現在超商啊。
    「她一開始做的菜恐怖的像是笑話一場,不過現在已經有模有樣了喔。」
    佐崎露出自豪表情誇獎自己心愛的弟子。
    的確,前羽良同學在遊戲裡的廚藝爛得誇張。在遊戲中,她讓男主角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但在現實世界裡這一點似乎有了改進。
    「什麼叫做笑話一場啊,你好過分喔,惠奈。」
    「我也沒辦法啊。你加調味料時只用眼睛看,又不試味道,又一下子挑戰高難度的料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能一口氣犯下這麼一大串的初學者失誤呢。」
    態度總是很沉穩的前羽良同學,被這麼一說後也低下頭露出沮喪表情。呃,唉呀,不過嘛,料理很重視基礎,也一定要試味道才行唷,前羽良同學。我在心中暗暗告誡,畢竟我只是個不敢當面說這種話的膽小鬼。
    唉,不過這世上也有那種在菜裡面加入鹽酸與硝酸試圖在實體層面上融化舌頭的必殺料理人,跟那種人比起來的話……不,這根本算不上是安慰吧……
    「真是的,不要這麼沮喪嘛。你不是要讓藤田吃到美味的料理嗎?不要灰心不要灰心。」
    佐崎如此說道後,前羽良同學的心情也好轉了一些。該怎麼說呢,這兩人滿速配的嘛。
    我如此心想時,前羽良同學好像想起某事似地望向這邊。
    「那個,請你不要跟大輔說我正在學做菜。因為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啊啊,我總算明白了。
    「你最近該不會都沒跟藤田在一起吧?」
    「是的。因為我的臉藏不住秘密,所以我才儘量避免跟他見面……」
    果然沒錯。藤田啊,人家之所以躲著你,可是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喔。前羽良同學要做料理給你吃。看到她做的菜時,你就好好的大吃一驚唄。
    「瞭解,我不會跟藤田說的。你就做美味的料理給他吃吧。」
    「嗯,謝謝你,都築同學。還有,如果有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請你務必跟我們商量。我們會努力幫助你的。」
    「嗯,謝謝。」
    如此說道後,她們準備離去。
    「那就醬子囉。有機會再見面哏,小武!」
    「先告辭了。」
    然後,她們走向收銀台。
    意想不到的再會,讓我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一些。
    沒錯。
    前羽良同學記得我。
    佐崎也記得我的名字。
    我們之間的緣分尚存,也還有著羈絆。我的故事仍留在她們的心中。
    我心中也有著她們的故事。
    我的故事根本沒有結束。
    我已經不再在意這種鳥事了。
    現在的我,只要盡可能地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就行了!

    隔天。我想儘量找機會跟理惠、春姊,還有夏海交談,所以我準備過去她們的教室那邊。就在此時,友紀阻止了我的行動。
    「你或許沒差,不過她們三人可能會被傳出一些奇怪的謠言喔。對她們三人來說,你已經是陌生人了,所以你也多考慮一下她們的立場吧。你會給她們帶來困擾,就像被逼問你跟她們有什麼關係之類的麻煩。」
    一點也沒錯。
    與友紀討論後,我決定在她們獨處時才找她們講話。然後,來到了放學時間。
    機會立刻就來臨了。
    走出正門時,理惠的身影再次映入眼簾。
    「欸……」
    我對那道背影發出聲音。昨天被甩耳光的臉頰開始發疼。心情也緊張了起來。
    「啊……」
    理惠望向這邊,臉龐也立刻僵住——
    而且,她有如逃走似地轉身離去。
    「我無法認同你的想法。所以,不准你再接近咲與理惠。」
    正樹說過的話閃過腦海。
    還有,「我的故事已經結束」的念頭也是……
    我立刻甩甩頭,揮去那些想法。
    如果能讓她多少恢復一些精神,就算我們還沒辦法好好相處也無所謂。
    不管她恨我或是討厭我,我都不在乎。
    ——只要我有這種堅定的信念就夠了!
    我全速追向逃走的理惠。
    發現我追上來後,理惠又加快了速度。我也不認輸的拼了下去。還好她沒發出尖叫聲。
    我一點一點地縮短與理惠之間的距離,一直到我伸長手就能碰到她的地步。
    然後,就在我看見十字路口時——
    聲音傳進耳朵,我感受到了不好的預感。
    簡直就像既視感似地,某個光景浮現在腦海之中,刺激著我的五官。
    不,這才不是既視鹹!是之前也發生過的事!
    理惠正要衝進轉角的刹那——
    我的視線也捕捉到了機車——
    理惠的身體僵住了——
    會被壓過去的——!
    「理惠!」
    我的身體擅自做出動作。我抓住理惠的肩膀,把她整個人用力拖向這邊。那輛機車飄過理惠剛才站著的地方,然後跟男性騎士的罵聲一同遠去。真是千鈞一髮啊。那個混蛋機車男,為什麼要飆那麼快呢。
    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跟理惠一起從學校回家時也發生過這種事。只不過當時不是機車,而是腳踏車……
    「放、放開我……!」
    理惠在我懷中拼命掙扎,所以我立刻松掉手臂放開了她。
    理惠向後彈開遠離我身邊,而且用複雜的表情看著我。然後,她一邊瞪著我一邊大吼:
    「你到底想怎樣啊!是要嘲笑我嗎?我不知道理由,不過請你不要管我好嗎!我已經……已經……早知道剛才被機車壓死就好了說……!」
    她的聲音相當悲痛,而且想要逃離現場。不,她對現實更加感到絕望。她發出的就是這種聲音。
    「什麼死掉也無謂,不准你再說這種話!」
    我忍不住吼了回去。我克制不了大吼的衝動。理惠的身軀猛然一震,我可以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現在的心情既驚訝又害怕。
    「不要再喪氣下去了!你不是這種女孩吧?」
    ……真是的,明明還有其他話可以說,我卻只會以這種既笨拙又老實的方式說話。
    我不小心傷害了理惠的心。
    我只是把自己的理想硬塞給她而已。
    我實在太任性,太過分了。是最差勁的人。
    ……即使如此,我還是希望理惠能回想起來。
    回想起來她並不是這麼消極的女孩!
    「正樹對你冷冰冰的這點小事,不會讓你就這樣放棄吧?抬頭挺胸吧……!你很堅強的不是嗎!你不是會被這種小挫折打敗的女孩!」
    我懇求似地如此訴說,希望這些話能傳到理惠心中,那怕只有隻字片語也好。
    理惠專心聽著我的話。
    「為什麼……」

    然後,她發出細如蚊鳴的聲音。
    「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我呢?我只不過是垂著頭而已……」
    「因為我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因為我知道你多喜歡正樹,知道你受到的傷害有多嚴重!或許你會覺得我這麼做很噁心,不過我就是沒辦法袖手旁觀!」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只是我自以為是罷了。因為她表現好感的物件本來就是我。
    而且,我從她那邊接受到的情感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
    我不會再次閃躲她的感情,也不會踐踏她的思念。
    「至於我不能袖手旁觀的理由是——」
    我毫無顧慮,盡情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因為我想讓你幸福!」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理由。
    我跳過好幾個階段喊出了這種離譜的話。不過,我很明白根本不該期望自己很會講話。
    即使如此。
    只要理惠能感受到這份思念就夠了,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
    聽到我說出的話後,理惠沉默地望著我的眼睛。然後,她的臉頰微微的紅了起來。
    「讓、讓我……?這句話是,那個……告白嗎……?」
    「嗯。」
    這是實情,所以我並不害羞——不,其實我害羞死了。
    「那個,你說的沒錯,我喜歡的是小正喔。」
    「那也一樣。喜歡的女孩有心儀對象這種小事,根本沒辦法讓我死心。我就是這麼喜歡你……這種事是沒有道理的。」
    然後,我提出問題。
    「你也是無法放棄正樹,所以才會這麼失落吧?」
    這句話讓理惠輕輕點了頭。然後,她一邊流淚,一邊喃喃說起自己的心情。
    她訴說著小時候就對正樹產生的——好感。還有,無法放棄這段感情的意志。
    「念高中,升上二年級後……我才發現自己沒談過真正的戀愛。不能一直待在他身邊後,我心裡全部都是不想離開他的念頭……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我靜靜傾聽。
    聽到最後,我再次體會理惠對我的情感有多深厚。原來,她以前就是這麼的思念我。
    「可是,如果他要選神樂同學,那我也只能放棄……可是……就算這樣,我還是想知道答案。不這樣的話,我就沒辦法徹底死心……」
    理惠一定在追尋讓自己就此罷手的答案。
    不過,正樹卻不肯給她這個解答。
    這一定是《永恆純真》的遊戲性造成的問題。只要男主角意識到咲,遊戲中其他角色的劇情就不會被補完。正樹眼中只有咲,所以他一定無法想像自己會將理惠傷到這種地步。
    我覺得自己沒資格這樣說……不過,正樹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呐。
    「你只要用力逼問正樹,是不是沒發現你的心意就行了。這招應該會讓正樹亂了手腳。」
    事實上,當時我被逼問時就是亂了手腳。
    我也覺得這個提議很爛,不過,理惠還是微微笑了起來。
    「呵呵,你真怪呢。」
    理惠一邊笑,一邊如此說道。她已經沒有垂頭喪氣的軟弱心態了。
    ……不,我覺得她還沒完全看開。可是,她應該已經有足夠的精神可以掩飾自己的軟弱了……我想這樣相信。
    「嗯,我會再加油看看的。」
    理惠如此說道,目光也恢復了以往的神采。
    可是,她立刻露出抱歉的表情。
    「所以,那個,你對我的感情……」
    「……嗯,我明白。我能為你加油就夠了。」
    現在也只能這樣。因為她心中只有正樹一人。
    如果她能因此得到最後的幸福,這次就這樣也無所謂。
    「這麼一說,我還沒有好好的自我介紹過呢。不好意思,跳過了這麼多步驟。」
    我面向理惠。
    「我是二年二班的都築武紀。叫法嘛……隨你怎麼叫都行。」
    「嗯,都築同學。」
    理惠稱呼我的方式跟學校模式時一樣,不過能被她叫名字,還是讓我覺得很高興。如果她現在叫我小武的話,搞不好我會感動到哭出來呢。
    「我是二年五班的秋原理惠。叫法嘛……我也一樣,隨你怎麼叫都行。哈哈哈。」
    「那,不好意思,我可以叫你理惠嗎?」
    「……這個時候要叫姓名,就像『秋原同學』之類的稱呼吧?應該要像這樣客氣一點呀?」
    理惠有些愕然地看著我。不過,為什麼要直呼她的名字嘛,因為我有一個很好的理由。
    雖然我也很想再次直呼理惠的名字。
    我已經不想再用「秋原同學」這種生疏的方式叫她了。那種叫法體驗過一次就夠了。如果理惠不會很厭惡的話,我希望她能讓我用這種方式稱呼她。
    「我們家的家訓說,不直呼女孩的名字就會遭到詛咒。」
    所以,我努力講了一個冷笑話模糊焦點。
    理惠說「一點也不好笑」,但她臉上仍是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嗯,我開始覺得煩惱這種事很白癡了。謝謝你,都築同學。還有你從機車輪下救了我的事也一樣……真的很謝謝你……」
    如此說了後,理惠露出笑容。我從沒見過她這麼可愛,我好像再一次喜歡上她了呢。
    被這種表情注視,讓我也害羞起來。
    「不、不用客氣啦。那、那麼,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理惠的純真眼神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我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種話。
    不,事實上我差不多也該去打工了。
    「咦……都築同學有事要辦嗎?」
    「我等一下要去打工。現在沖過去的話,應該是不會遲到啦。」
    理惠突然露出抱歉的表情。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理惠你不用介意啦。因為沒追過來的話,我一定會很後悔的。我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已,雖然做法有點那個……」
    我的話讓理惠露出訝異表情。
    她是怎麼了呢?我雖然這樣想,不過繼續站在這裡的話,我肯定會遲到的。所以我只說了句「回去時要小心喔」,接著就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個瞬間——
    理惠的臉龐失去血色,同時用手壓住自己的嘴。
    「理惠!你不要緊吧?」
    我立刻沖過去撐住她的背部。
    她的反應看起來就像得了重病似地。不過,症狀已經消失了。
    「對、對不起。我已經沒事了……」
    理惠對我說自己沒事,就像剛才的症狀完全沒發生過似地。事實上,她剛才明明臉色發青,現在卻已經恢復了原狀。
    剛才到底是……?

    理惠突然身體不舒服後,我陪她一起走了一段路。當然,我是為了送她回家,
    「我沒事啦……」
    「萬一又像剛才那樣怎麼辦?」
    即使如此,為了不給我添麻煩,理惠還是拒絕我的提議。不過,我跟打工那邊的人說自己會稍微遲到後,她立刻安靜下來不再堅持己見。
    「真不可思議呢。」
    理惠緩緩低喃。
    「雖然不曉得是為什麼,可是跟都築同學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安心。這很奇怪嗎?」
    「還滿奇怪的吧,讓你感到心安的人,可是你半小時前還很討厭的人喔。」
    我半開玩笑的如此說道後,理惠突然開口反駁。
    「話說回來,你說話的方式也有問題啊。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大刺剌地說出我最在意的事……」
    她略帶責備之意地橫了我一眼,視線與罪惡厭一起刺向我的心裡。
    「……對不起。」
    「哈哈哈。算了,沒關係啦。」
    呼,還好她原諒我了。老實說,我那種說話方式實在太直截了當,真是一點也不懂女人心。
    「剛開始時,我是真的氣到覺得『說這幹么啦!』呢。不過,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只是在逃避而已。嗯,我在心情上輸掉了呢。發現這件事後……」
    理惠已經恢復成平常的她了。
    她的臉龐望著前方。
    在夕陽的映照下,她的雙眸散發著漂亮的光輝。
    這不是遊戲中的那個,只能依附著男主角而活的理惠。
    而是堅強地活在現實世界中的她。

    把理惠送回家後,我拼命狂奔將遲到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為了補回落後的進度,我拼了命地工作著,也讓身體累到一動就會痛的地步。好久沒這麼累了,不過這是我自作自受,也沒辦法跟別人抱怨。
    「啊,累死人了……」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抱怨了這件事。
    雖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不過我今天也得過去超商一趟。麻煩的是,我昨天差點把鹽用完,所以今天得過來買鹽,順便補充其他快用完的調味料。
    在超商買了其他用得到的東西後,我踏上歸途。
    途中,我看見兩道背影跟我一樣提著超商塑膠袋。早已見慣的那兩人——春姊與夏海垂著肩膀,看起來好像很沒精神。
    「春姊……夏海……」
    我忍不住輕聲低喃。我只是自然而然地如此低喃而已,並不是刻意要讓她們聽見。
    然而,也許是聲音乘著風兒飛入耳中吧,走在前面的兩人反射性地回過了頭。而且,看到我之後,她們臉上的表情明顯變成了失望。這種反應實在令我心痛。不過,她們現在會這樣也很正常,我再次鎖上心門提醒自己這件事。
    然後,春姊立刻打起精神,向我露出微笑。
    「咦,是都築同學啊?晚安……你剛才不會在叫我們吧?」
    說謊好了——我腦中浮現這個想法。
    可是……
    就算在這種狀況下,我也不想欺騙春姊跟夏海。
    我還是想誠實的面對她們。
    「我是,叫了你們。我不小心說了出口……」
    我的答案讓兩人同時露出困惑表情。
    「對、對不起……那個……我們明明不熟,我卻叫的這麼親熱。」
    「不,請你別介意。這就像有時候不小心把老師叫錯成媽媽一樣嘛……」
    春姊似乎對自己的理論感到滿意,所以她原諒了我。
    「不要在意囉。」
    夏海也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得意表情原諒了我。
    我稍微松了一口氣。而且,能再次用以前的叫法稱呼她們,實在讓我覺得很高興。總覺得心情滿複雜的呢。
    「不過,都築同學還真清楚我們的名字還有稱呼呢。之前遇見都築同學時,阿正明明沒有介紹我們的說。」
    這麼一說,正樹雖然有把我介紹給大家認識,卻沒向大家介紹我這個人。唉,正樹那傢伙沒這樣做,一定是他忘記了之類的理由吧。
    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不過,一直呆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所以我邁開步伐,還有些厚臉皮的走在兩人身邊。
    放掉這個天大的好機會,我就沒藉口找她們說話了。
    難得能遇見她們兩人,所以我有點不客氣的間道:
    「真田學姊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出來外面啊?」
    「我剛剛去了醫院。因為辦手續跟診療花了不少時間,所以才會弄到這麼晚。夏海陪我去看醫生呢,對吧?」
    「嗯,對呀——」
    兩人的對答是如此溫馨。
    不過,醫院是……
    「……去醫院指的是,去看手肘嗎?」
    「啊,嗯。你很清楚嘛。」
    「……因為前一陣子大家都在講這件事,說網球部的王牌弄傷了手肘……」
    比起這件事,我更在意春姊臉上的表情。她雖然掛著微笑,表情裡卻寫滿五味雜陳的難過情感。
    「對了,為什麼會搞成樣子呢……?」
    「這個嘛,是在比賽時弄傷的……」
    我問出了詳情。春姊弄傷手肘的來龍去脈,完全符合我的記憶。
    「老師沒接送學姊去醫院嗎?」
    如果是平常的話,老師應該會接送春姊去醫院才對。既然如此,為何春姊會這麼晚走在這種地方呢?
    「老師的老家好像發生了一些事,所以她今天沒來學校。不過,她有請別人帶我去醫院。可是對方不是我們學校的人,所以這次我直接去了醫院。」
    原來如此,事情是這麼一回事啊。
    「說到這裡,剛才真是抱歉。因為我快趕不上公車,所以才會急急忙忙的跑走,好像要躲你一樣……不搭那班公車,就會趕不上約定的時間……」
    「不,我沒有在意那件事啦。」
    老實說我在意得很。不過,知道內情後,我內心的濃霧一轉眼就消失了。原來那只是因為時間不湊巧啊——知道這件事真的讓我大大松了一口氣。
    在那之後,我們開心地聊了一會兒。
    我們只是隨口聊聊而已。比起以前,對話雖然顯得有些生硬,不過還是很輕鬆。
    就在我們聊天之際——
    「對了,你們以前有去過機場嗎?」
    我若無其事地問了機場的事。不知為何,我的問題讓她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兩人似乎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意思就是說,冒牌父親出現這件事,並不存在于這個現實之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弄傷手肘的事明明發生了……
    我略微思考了半晌,卻不曉得原因。
    我很在意這件事。不過,一直把話題繞在這件事上面打轉實在浪費,而且,不管聊什麼都好,我很想跟她們再多聊一些。
    我也想問看看她們對正樹有什麼想法。
    「對了,正樹最近都在家裡幹么啊?」
    可是,我這個問題一說出口,兩人立刻露出喪氣的表情,春姊甚至少見的輕輕歎息。
    從兩人平常的言行舉止來判斷,她們現在的反應只能說相當異常。
    「哥哥最近都去小咲的家,回來時也很晚了。而且,哥哥都是吃飽才回來的。」
    夏海很難過的如此說道,春姊警告了她。
    「夏海,不可以跟別人說這種事——」
    「可是人家很寂寞嘛……」
    兩人臉上都浮現寂寞的表情。
    「那個——那傢伙最近這麼疏遠你們啊?」
    「沒、沒有到疏遠的地步啦……可是,最近阿正都不跟我們吃晚餐是真的啦。」
    那個臭傢伙,不只是理惠,對春姊跟夏海也棄之不顧嗎?
    而且說出真心話後,春姊一發不可收拾的繼續吐露心聲。
    「我是不是離不開弟弟呢……我真的很寂寞。我很明白身為一個姊姊,是不能有這種想法的,可是……」
    「夏海也還不想離開哥哥……」
    也許是因為說出心聲而意識到心中的寂寞吧,兩人又更消沉了。
    我想跟以前一樣,以哥哥跟弟弟的身分鼓勵她們。
    「呃,請你們打起精神吧。」
    春姊跟夏海一起抬起臉龐。我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成功鼓勵到她們,不過如果能讓她們轉移注意力的話,那也就夠了。
    「我想正樹會這樣做,只是因為時間不湊巧而已啦……我會跟他講一聲的。」
    「咦?那個……這樣好像不太好吧……話說回來,那個,不好意思。我不該跟阿正的同學抱怨這種事的……」
    「不,就是因為我是同學才好啊。直接跟他說的話,你們兩人也會覺得很尷尬吧?早知道我就早點問你們這件事了。」
    我如此說道後——
    「謝謝學長!」
    我聽見夏海略微打起精神,以稚氣的口吻道了謝。
    話說回來,夏海叫我學長時的口氣,和我之前跟她約會時一樣。這讓我有些小鹿亂撞。
    「不客氣,小夏。」
    我得意忘形地用了這種親密的稱呼。會不會太得意忘形了一點——我雖然有些擔心,
    夏海卻報以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好久沒有這種被安慰的感覺了呢。
    我們明明沒分開多久,我卻感到這麼懷念,淚腺也不由自主地放鬆。
    「對了,學長,還有之前的事。謝謝你昨天替我解圍!」
    「夏海,你昨天怎麼了?」
    「那個,昨天我被一群陌生大姊姊取笑時,學長出面救了我喔。」
    夏海比手畫腳地向春姊說明昨天的事,而且這副模樣也非常可愛。
    「不客氣囉。因為小夏看起來很困擾嘛。」
    「後來我有跟拓海還有小由奈說學長救了我的事,他們還說下次非跟學長道歉不可呢。」
    「是嗎?叫他們不用介意囉。」
    「好——」
    夏海活力十足地如此答道。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是一個率直的好孩子呢。
    「都築同學,謝謝你幫助夏海。」
    「不,真田的姊姊,你也不用介意這件事啦。」
    我用「真田的姊姊」稱呼春姊後,春姊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呃,『真田的姊姊』不會很繞口嗎?而且阿正好像也直呼你的名字嘛。既然你是阿正的朋友,就用不著客氣,直接叫我春海如何?」
    「呃……那,春海學姊,以後請多多指教。」
    我這麼稱呼後,春姊臉上浮現微笑。
    雖然不像之前約會時那樣直呼名字,不過這種叫法也很新鮮。
    「那,春海學姊,你叫我武紀就行了。」
    「咦?可是……這樣不會太……」
    「我都直接叫春海學姊的名字了,所以請學姊務必用名字稱呼我。如果學姊不肯叫我的名字,那我用春海學姊這個稱呼時會覺得很不自在的……」
    我的說話方式會讓春姊很難拒絕這個提議。雖然覺得這麼做有點狡猾,不過我還是想像當時那樣被春姊這樣稱呼。
    「呵呵,那武紀學弟,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囉。」
    這種叫法跟約會那時很像,所以我覺得非常開心。
    「那我就不客氣的接受你的好意囉,武紀學弟。阿正也請你多多照顧。」
    「是的,交給我吧。」
    能像這樣對談,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跟她們兩人進展得很順利呢。總之,她們沒有鬧彆扭真是太好了。
    況且,我好久沒跟她們講話了。能像這樣跟她們聊天,真的讓我的心情開朗不少。我體會到一個事實——我果然還是想跟她們一起生活呢•
    我再一次地感受到這種理所當然的心情。

    別離時刻到來,我們終於抵達真田家的門前。我剛才正要從打工的地方回家,所以只要稍微繞點路就能來到這裡。我送理惠回家時就來過這裡一次,所以我已經拜見過這棟建築的外觀。不過,無論看幾次,這棟房子都很氣派呢。
    我心巾湧起一股進去屋內的衝動。
    「……哥哥還沒回來呢。」
    家裡的燈一盞也沒亮。正樹不在,我也沒理由進去他們家。
    「那我就先告辭囉。」
    「啊,那個,謝謝你。」
    春姊慌張地向我道謝。
    「如果是謝謝我送你們回來的話,這件事沒什麼啦,反正我也只是打完工要回家而已。而且,兩個女生走夜路也很危險呀。」
    「不、不是這樣的。向武紀學弟說出煩惱後,我總覺得心情清爽了不少呢。我謝的是這件事啦。」
    春姊有禮貌地向我行禮。我慌張了起來,因為我做的事根本不值得她這樣道謝。
    「不,這件事請你務必不要放在心上。因為我只是多管閒事而已。」
    「可是……」
    「我看起來明明那麼可疑,你們還肯跟我聊天,我才應該謝謝你們呢。」
    聽見我這樣說後,春姊發出了可愛的輕笑聲。
    「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呀,武紀學弟才不是可疑分子呢。」
    她對我這樣說。
    「那就這樣囉,真的很謝謝你,武紀學弟。」
    「謝謝學長!」
    說罷,兩人進入家中。
    我自然地,真的很自然地,不讓兩人聽見地開了口——
    「只要能讓你們幸福,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不管要我做什麼,都是我的幸福……」
    我不曉得兩人聽不聽得見。不,我並末發出她們聽得見的音量。
    不過,就在這個瞬間——
    兩人的臉龐忽然失去血色,而且轉眼問臉色發青。
    就在她們快倒下來時,我連忙沖向前方,在千鈞一髮之際撐住兩人。
    「不要緊吧?」
    可是,這個症狀也只持續了一瞬間。她們的臉龐立刻恢復成健康的膚色。
    「快叫救護車……!」
    可是,就算症狀已經消失,也不能因此大意。我想也不想的打開手機,準備撥一一九求救。
    春姊笑著糾正我「沒那麼誇張啦」。
    結果,兩人都說自己沒事,然後就這樣進入屋內。
    我有建議她們,一出現異常就要立刻叫救護車,可是……
    ……我無事可做,只好踏上歸途。
    然後,我回想剛才的畫面,回想兩人有如要嘔吐般突然很不舒服的情形。
    簡直跟理惠一模一樣。
    不,這是——我記得自己也有過這種症狀。
    那是我的一部分記憶遭到《回憶圓舞曲》封印時的事。只要我試著回想被封印的記憶,就會突然覺得噁心想吐。
    雖然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一樣。
    也許,她們的記憶遭到某種事物的封印。
    既然如此。
    如果試著回想以前發生的事,就會引發那種症狀呢……?
    不,怎麼可能啊……

    在意料不到的情況下,我跟春姊還有夏海建立起小小羈絆,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我覺得自己已經很早來學校了,想不到正樹與咲比我還早到教室。也許是因為教室的門扉沒有關上吧,兩人的交談聲微微傳進耳中。對話裡都是昨天的電視怎樣怎樣,或是收音機的節目很有趣之類的無聊話題。
    正樹每次說話,咲要不是用「敗給你了」的眼神看著他,就是會露出笑顏——每次看到咲這樣,我都會感到心痛,因為我還沒習慣這件事。
    這幅光景明明不稀奇的說。
    正樹出現以前,不管是誰,無論是什麼時候,只要對活力十足的咲講話,她都會用這種表情看著對方。
    可是,咲望著正樹的表情,卻讓我覺得她眼裡好像只容得下他一人……
    ……發現自己又往壞處想後,我搖搖頭揮去腦袋裡的邪念。
    「早安。」
    說罷,我走進教室。
    「啊,都築同學,早安啊!」、「喔,武紀。早啊。」
    我打完招呼後,兩人也以輕快語調向我問候。正樹的語氣相當親切,就像他忘記他
    為了理惠而責備我,以及叫我「不准接近大家」似地。把書包放在桌上後,我正面朝向正樹。
    「正樹,我有話要跟你說。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正樹試埰地望著我的目光,然後點了點頭。
    我向上次那樣,向咲低下了頭。
    「不好意思,又打擾你們了,神樂……」
    「不、不會啦,用不著介意。我們不是,呃……」
    咲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寂寞。讓她露出這種表情,我覺得相當內疚。話雖如此,我待會兒要跟正樹說的話又不能讓她聽見。
    我跟正樹走出教室,來到已成為私下交談的必去之地——樓梯間。
    「話說回來,你一大早表情就很嚴肅呢。那麼,要跟我說什麼事?」 在正樹的催促下,我毫不客氣單刀直入地切進主題。
    「你知道你把理惠傷得有多重嗎?」
    「……是這件事啊。唉,我想也是吧。」
    正樹的眼神變銳利了。
    「受傷的不只理惠,還有春海學姊跟夏海喔!」
    「為什麼連春姊跟夏海都跑出來了?」
    「因為跟你在一起的時間變少,所以她們覺得很寂寞。我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讓她們打起精神,不過我還是問出原因了。」
    「……我很介意你關心她們的動機。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說一件事。姊姊跟妹妹總有一天會離開家庭,不是嗎?」
    的確,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
    可是,家庭這種字眼,根本沒辦法形容你跟她們兩人的關係吧……!
    「你實在是……!你也打算逃避她們的情感嗎?」
    「這個嘛……」
    「至少也給她們一個答案吧……?你想讓她們期待到什麼時候!就是因為你遲遲不給答案,她們才會一直抱著希望!」
    「……她們明明沒表示過心意,我卻自己主動提起嗎?這才是所謂的傲慢吧。」
    她們就是連問的勇氣都失去,才不敢開口問你耶……
    「你這個……遲鈍男!」
    「我很常被這樣說囉。」
    然後,正樹不高興地說道:
    「武紀,你不只要我跟理惠在一起,還要我跟春姊還有夏海談戀愛嗎?少說蠢話了。不管是誰都會說,在現實世界裡不可能跟家人談戀愛吧。要不然你把這間學校的人都問一遍如何?」
    這種惹人厭的口吻讓我一肚子火。
    不過,正樹立刻正色說道:
    「就算是在法律上可以談戀愛的家族關係,難道你覺得輿論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嗎?在世人的歧視眼光下,我實在不認為這樣能得到幸福。」
    我聽得出正樹刻意修飾過自己的說辭。在法律上可以談戀愛的家族關係——這恐怕是指姻親的關係吧。正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這件事在學校裡還是秘密。
    「所以,要我說幾次都行。我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儘量減少傷害的擴大,」
    「就算那是永遠無法復原的傷口,你也要說一樣的話嗎?」
    「……嗯,沒錯。欵,武紀,只能讓一個人幸福的人,想要補償因他而不幸的其他人時,你覺得怎麼做才是正確答案?」
    「補償……?」
    正樹朝我的胸口揮出拳頭。
    「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不過,我啊,覺得讓別人有多不幸,自己就應該要幸福到什麼地步,這就是對那些人的補償.所以,我在心裡發過誓。如果咲認定了我這個男人,我就一定會讓她幸福。」
    正樹如此宣言,就像要把這些話埋入我心田似地。
    我知道這是正樹的真心話。可是,我卻無法同意他的答案。怒火一點一點地滲出體外。這種想法跟我完全相反,所以我絕對不能認同。
    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上,這種事我完全無法想像。就算有人批評我的誓言只是愛作夢的高中生隨便又不堪一擊的理想,我也不在乎。
    「這只是你自私的藉口……!」
    我發出怒火,正樹卻連眉毛也沒抽動一下。
    「你那種『讓大家都幸福』的想法也一樣,除了自私外什麼也不是。話說回來,實際去做的人又不是你,所以少把這種事推到我身上!」
    我們追尋的事物完全沒有交集。
    既然如此。
    「如果你要放棄,我就要背負一切!」
    最初,我以為只要她們幸福就行了。不過,我的想法錯了!
    「如果你沒辦法停止傷害她們,我就要阻止這件事發生!」
    她們對男主角的感情,深厚的無法輕易放棄……!
    所以,她們每一天都在受傷!嚴重到必須想出辦法解決,而且愈快愈好的地步!
    「如果你沒辦法成為她們的支柱,我就要代替你支持她們!如果你要放棄她們的幸福,我就要讓她們大家得到幸福!」
    正樹要讓傷口隨時間自然癒合。可是,我沒辦法像他一樣說這種事不關己的話。
    「……我們的想法果然沒有交集。你抱持的幻想,我無法認同。」
    正樹深深歎了一口氣。他露出無奈神情,準備離開現場。
    我想拉住他。可是,就算我不讓正樹離開,現在的我也沒有能說服正樹的答案。
    的確,我的誓言很不實際。
    可是——
    它不是幻想,我絕不會讓它變成幻想,我一定要實現它。
    正樹走向教室時,我對著他的背影大吼:
    「我的誓言絕對不是幻想!」
    正樹瞥了我一眼後,用我勉強能聽見的音量輕聲低喃,接著就離開了現場。
    打完工後,我回到家中。我熬了一點夜,然後躺在床上想著事情。
    我在想——玩家與男主角果然不一樣。
    仔細想想,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再怎麼主張男主角的平凡,不管玩家與男主角有多相似,都一定會在學力、運動神經、性格、喜好、生活環境,某一地方上面出現隔閡,有著不同。
    當然,在心情上是有辦法完全融入男主角這個角色,或許也能產生栘情作用。而且,遊戲中有選項存在,所以玩家甚至有機會用自己的意志介入劇情。
    不過。
    玩家只能隔著螢幕看畫面,所以他們畢竟只是在觀望男主角的日常生活。
    不管男主角有多迷戀女主角,無論女主角有多喜歡男主角,到頭來玩家仍是第三者,只是觀眾而已。
    女主角們的笑容不是對著玩家展現,而是男主角的東西。藉由選頃所選出的未來,也只是男主角走出來的其他可能性。
    而且。
    《永恆純真》的男主角——正樹。
    我還不瞭解現實世界裡的正樹有何底細。他的目的,身分,一切都是謎。
    不過,我還是知道一件事。
    他喜歡咲,最在乎咲。雖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想像,不過,從正樹的行為模式判斷,我認為他就是被投影出來的「咲路線的真田正樹」。
    對咲來說,他的確是男主角。
    可是,我無法支持這個真田正樹的做法。因為……在這個現實世界中把正樹當成男主角的人,不是只有咲。大家都把正樹當成男主角。
    我再次將這個事實刻在心上。我已經不是大家的男主角了。
    從大家的眼光來看,現在的我只是配角,只是正樹的同班同學這種背景角色罷了。如果出現在遊戲裡的話,一定是連半句臺詞都沒有,只能站在背景裡的角色吧,
    ……可是,那又如何?
    無論是配角或是背景角色——
    都不構成我不讓大家幸福的理由,也不是我無法讓她們幸福的理由。而且,配角也有配角應該扮演的角色。
    至少,在現實世界裡沒有任何限制,也存在著無窮無盡的選項。
    就是因為這樣,我發誓一定要讓大家幸福。
    正樹臨去前的話語忽然浮現心頭,我細細反芻著那句話。
    「『不是的話,就證明給我看』嗎……」
    用不著他說。
    我的誓言絕對不是幻想。
    我要證明給他看。
    因為,我就是為此而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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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16 |
    資料回溯

    隔天早上,我在正門前方碰巧遇見前來上學的理惠、春姊,還有夏海她們三人。
    「早安。」
    「啊,早安。」、「武紀學弟早安。」、「早呀,學長!」
    她們紛紛向我回道早安,而且口氣親切了一些。
    跟之前比起來的話,她們打招呼的態度仍是顯得生疏。不過,我還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高興的表情。我想,我現在應該臉上堆滿了傻笑吧。
    可是,本來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現在卻不在這裡,所以我立刻斂起快飛上天的表情。
    「正樹跟咲呢?」
    「他最近都跟咲一起上學,而且一大早就出門了……」
    春姊有些難過的如此說道,理惠與夏海看起來也很寂寞。
    這麼一說,那兩人最近都很早來學校呢。
    通常在遊戲中,劇情到了中盤後就會卡掉上學的場景……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反映了正樹的個性吧。
    那傢伙有如照著遊戲劇情進行似地,開始對大家置之不理了,只有咲例外。
    不過,那傢伙不但不這樣認為,甚至還以為這樣做是最好的方法。
    「我知道自己不能代替那傢伙啦。反正只剩下一點點路而已,我們一起走過去哏。」
    我如此說道後,三人都有些顧慮地點了點頭。
    現在只要這樣就夠了。
    一點一點的……
    只要感情能一點一點的變好,就已經足夠了。
    去學生餐廳吃完午餐後,我偷偷去看了春姊與夏海的情況,所以回來的時間晚了一些。要趕在上課鐘響前回到教室才行呐。
    途中,某人從對面走向這邊。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咲啊。她臉色發青,看起來就像病人一樣。
    我忍不住叫住她。
    「喂,你的臉色發青耶。不要緊吧?」
    被我一叫後,咲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我這邊。
    「啊,是都築同學啊。呃,我沒事啦……」
    「你看起來明明就很不舒服啊……要去保健室的話,我陪你過去吧。」
    「不是的,我要去的地方是福利社……」
    讓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從她口中跳出。
    「我要去買一下新的筆記本,那就醬子囉!」
    說罷,咲就離開了。
    的確,保健室在另一個方向,福利社也在咲離開的那個方向。
    話說回來,如果咲要去保健室,正樹肯定會陪她一起去吧。
    那麼,既然如此,讓她臉色發青的理由究竟是?
    咲曾經得過的重症——「再生不良性貧血」。
    剛才的症狀看起來的確很像那種病。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春姊弄傷手肘這件事就很奇怪了吧?既然春姊弄傷了手肘,
    就表示我投影本篇時出現的事件,以某種形式殘留在這個現實之中。
    那麼,咲應該成功進行過骨髓移植,病也應該治好了才對。而且我也沒聽說過舊疾復發的傳聞。
    只不過,她當時昏倒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之中,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我剛才看到的臉龐,跟當時一樣充滿病容。
    本來就不能用常理推測現在的狀況,所以就算我擔心過度也不算是壞事吧。
    就算咲舊疾復發也不足為奇,所以我最好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下次找個機會若無其事地問看看好了。
    「喂,不要呆呆站在這裡吧,會擋到別人走路呐。」
    某人忽然對我說話。我回過頭,只見高橋帶著她那一群跟班站在那兒。
    「啊啊,不好意思……」
    我退開後,大家走過我的眼前,朝教室前進。
    「不要在這邊發呆,很危險耶。」
    話說回來,高橋真的變了呢。如果是以前的話,她一定會大罵「滾,白癡」的說。她的言行舉止還是很粗魯,不過還是比以前溫和許多。
    ……說到這裡,我在這裡也沒事可做,還是回教室吧。
    雖然我沒那個意思,不過因為我走在高橋她們後面,所以她們的對話也自然而然地傳入耳中。
    「話說回來,那傢伙剛才的表情還真精采呢。」、「沒錯沒錯—那傢伙太囂張了!」、「真是活該呢,超爽的啦!」
    高橋的跟班們在我前面說起了危險的話題。
    相對的,高橋則是勸誡她們的言行。
    「你們不要趁我不在亂搞一些蠢事喔。不要理那種人就好了。算我拜託你們,不要引起什麼麻煩喔。」
    我直覺地認為她們說的人就是咲。
    其實,光靠這些對話就懷疑她們,真的是太隨便了,但她們在我投影本篇時,就曾經有過霸淩咲的前科。
    不過,當時的首謀高橋卻斥責了其他人。看到這副景象,也讓我覺得自己的矛頭好像指錯了物件。我沒有確實的證據,不祥的預感卻也沒有消失……
    「咦?愛子,幹么那麼掃興啊。」、「不覺得那傢伙看了很煩嗎?」、「最好讓那傢伙乖一點比較好喔!」、「大家對那個混蛋的評價也很差吧?」
    「囉嗦耶你們。她又不可能突然跟男朋友分手,所以不會造成實際的損害吧。放著不管就行了啦。」
    「愛子不是也一樣嗎!而且你也沒有男朋友啊。」
    「太麻煩了,我不需要這種東西。」
    「愛子沒喜歡的人?」
    「沒、沒有啦!白癡啊你!」
    她們一邊說著這種對話,一邊走入教室。
    「高橋。」
    在高橋進入教室前,我出聲叫住了她。她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這邊。
    「……嗯?」
    「那個……你們剛剛在講誰啊?」
    「……偷聽不是一件好事喔。而且,在講誰都無所謂吧,反正是跟你無關的人就是了。」
    不過,高橋卻不肯透露。我想進一步詢問,可是話還沒問完,上課鈐聲就響了起來。
    而且,接下來的第六節課高橋她們就不曉得蹺課蹺到哪兒去了,所以我沒能問出真相。
    應該不是在說咲吧……高橋……
    「啊——全身無力……第六節上體育課實在太操了啦。」
    翔也走在我旁邊,一邊歎氣一邊抱怨連連。考慮到理由的話,想抱怨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呐,翔也同學。
    「話說回來,為啥我們要整理這些東西呀?」
    「因為下課前不小心跟老師眼神對到了啊。」
    「不,那種視線誰閃得掉啊?」
    體育課結束,我們正準備回教室時,體育老師叫住翔也——
    「好,佐藤,我們眼神對到了。今天就由你來收拾體育器材吧!」
    然後,事情就變成了這樣,我不過是遭到池魚之殃而已。只是收拾體育器材的話,要我怎麼幫都行,我只希望翔也能快點關掉這個煩死人的抱怨模式。
    開完班會就是放學時間。到時候我就是自由之身,心情應該也會輕鬆很多吧。
    我們有些懶洋洋地走進教室。

    「是誰!是誰把咲的桌子弄成這樣!」

    我們的心情雖然很鬆散,迎面而來的卻是未曾有過的銳利罵聲。
    電流般的刺激瞬間流遍全身,讓我整個人都繃緊了起來。
    在教室裡大發雷霆的人是正樹。他把手放在咲的桌子上。有人用粗的馬克筆在上面寫下了正常人所能想到的所有塗鴉。雖然我只能站在遠方看,但寫在桌面上的內容肯定是罵人的髒話。
    我的記憶復蘇。這種情況跟當時很像。
    跟咲出現在現實之中,又被高橋她們霸淩時一樣。
    不過,當時跟現在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發現霸淩的同時,正樹就跳出來解決這件事。正樹當然會這樣做,畢竟他是那種個性的人。可是,自己跟他之間的差距就這樣硬生生地擺在眼前,讓我再次意識到自己當時的懦弱心態,
    而且,有人站出來後,大家的態度也會跟著改變。他們心中的旁觀者心態已經消失。
    同學們紛紛交換情報,試圖找出犯人。
    「我們回來時,上面已經寫滿塗鴉了……」
    「欸,高橋她們是不是蹺掉了剛才的體育課?」
    教室內本來是交頭接耳亂成一片,大家卻突然把矛頭指向了高橋她們。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高橋她們身上。班上的同學都站在正樹這邊,而且把高橋她們當成了敵人。
    「高橋,是真的嗎?」
    正樹怒目瞪視,有如試探似地如此詰問。
    高橋也反瞪正樹,一邊開口說道:
    「我的確蹺了課。可是,那又怎樣呢?你有證據說這件事是我幹的嗎?」
    高橋露出陰暗又冰冷的視線,很不耐煩地如此回答。
    可是,這種挑釁般的口氣立刻引來大家的反感。射向高橋她們的敵意立刻膨脹了起來。
    「什麼嘛,這種態度……」、「不是你會是誰啊!」、「你們不是一直在做這種事嗎?」、「爛透了……!」
    大家不怕高橋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罵了起來。他們開始爭相指責起高橋,完全忘掉她在其他班也有好朋友。
    「啥?一直是啥意思啊?」、「你們有被害妄想症吧?」、「只是因為蹺課就把我們當成犯人,你們頭腦有病啊?」、「跟你們沒啥好說的啦!」
    高橋只是默默承受著眾人的非難,但她的跟班們卻出口反駁,在班上同學引發的這把火上面淋上了油。
    事情開始演變成有可能發生暴力事件的局面,雙方也愈來愈激動。
    「喂,等一下!大家冷靜啊!」
    這場唇槍舌戰比想像中還要激烈。正樹也開口安撫大家,試圖緩和衝突,但大家卻沒有停止批評。咲想不到自己會變成爭執焦點,在難以承受的狀況下,她終於發出悲痛的呼喊聲,卻沒能傳進任何人耳中。
    班上同學似乎要將至今為止累積的所有不滿全部發洩出來。
    「你說的話鬼才相信咧!」、「每次破壞班上和平的人都是你!」、「你太囂張了啦!搞什麼啊?」、「自以為是班上的頭頭,真像個白癡!」、「快點認罪吧!」
    他們對高橋的中傷特別過分。
    就某種意義而言,高橋她們正在為以前做過的行為付出代價。可是……有必要說到這個程度嗎……?
    我下意識望向高橋。
    會看到「那個表情」,無疑只是一種偶然。是碰巧而已。
    可是,「那個表情」卻像照相機拍下的關鍵一瞬般,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
    雖然並不明顯,而且如果跟本人說,她肯定會盡全力否認。
    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我看見高橋浮現了這種表情。
    「等一下!」

    我就這樣憑著一股衝動,不由自主地大吼起來。
    有如穿越非難狂瀾般的大吼聲。
    這不是勇氣,或是意志這一類的東西。
    「……那,下次我有難時,換你幫助我囉。這樣就夠了。」
    真的要說理由的話,這大概就是原因吧。
    既然冒牌父親的記憶不存在,她應該也不記得這件事吧。
    我答應過要幫助她。
    ……不,找什麼理由啊,實在蠢斃了。我並不是在履行約定。
    我只是相信而已——相信她沒做這件事!
    「大家憑什麼斷定這件事是高橋做的?她說的沒錯,根本沒有這種證據。」
    我雖然提出議論,卻有如理所當然般遭到大家的駁斥。
    「不然你說是誰幹的!」、「什麼啊,都築。難道你要說咲的桌子是被我們亂畫的嗎?」、「就因為我們跟高橋很要好,就說我們袒護她,這太奇怪了吧!」
    「我想說的是,現在還不是斷定誰是犯人的時候。難道大家要先人為主的懷疑高橋,然後只要有事發生就推到她身上嗎?」
    我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
    正如高橋先前所言,感情用事的人,根本聽不進任何道理。
    我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控制現場。
    安靜無聲的教室再次燃起戰火,這次大家非難的人變成了我。
    「什麼嘛,結果你也是高橋的同伴啊!」、「太常跟高橋講話,所以腦袋出問題了嗎?」、「太得意忘形了吧?」、「既然你那麼肯定,那就證明高橋沒做過這件事啊!」
    好辛辣的謾駡。
    不過,如果大家能稍微將矛頭從高橋轉向我的話,那就太好了。這樣就夠了。
    「一定是高橋幹的啦!看她平常的言行舉止就曉得了吧?」
    可是,一名亢奮過頭的男學生,完全不肯改變矛頭的方向。他在班上相當安靜,所以很常讓高橋的跟班們找到機會惡整,這也是他這麼生氣的原因吧。我自己也很常被捉弄,所以我也能稍微體會他的心情。如果我跟高橋之間沒有半點情誼,大概也會跟他一樣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出口阻止他,因為這樣做對高橋很不公平!
    我大聲規勸「不要這樣」,他的怒火卻沒有平息,連正樹開口也無法讓他息怒。他完全抓狂了,大吼大叫地斥責著高橋。
    「快承認你有做吧!」
    「……………………」
    高橋什麼也沒回答,只是用不帶感情的眼神凝視著他。
    也許是覺得自己被當成白癡吧,抓狂的他拿出了一把大美工刀。
    他高高揮起手臂,準備將美工刀丟向——高橋。
    看到這個動作的同時,我的身體反射性地行動了。
    我能看見他擲出美工刀的動作。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整個過程看起來就像慢動作似地。我能清楚地看見一切,就像體鹹時間變慢一樣。我體內充滿著體育健將般的驚人集中力,沒有任何動作能逃過我的法眼。
    正樹出手制止他丟出美工刀,卻還是差了一步——

    美工刀從他手中丟出——

    我硬是推開桌椅——

    奮力沖向飛行中的美工刀與高橋中間——

    美工刀擊中我的頭部——

    然後,咚的一聲——無趣的聲響傳出,美工刀落至地面。聲音傳出的同時,變慢的時間感覺也恢復了原狀。
    我狠狠瞪著丟出美工刀的他。
    「住手吧!我能明白你為什麼生氣,也曉得你無法原諒她們老是欺負你的行為。可是,就算這樣好了,利用現場的氣氛趁機責備她,就能讓你滿足嗎?而且再怎麼說,拿出美工刀也太過分了吧……」
    全班鴉雀無聲。
    我用手拭去因緊張而流下額頭的汗水。
    是鮮紅色的。
    哇,我還以為是汗,原來是血啊。
    血叭嚏叭睦地滴落。慘,止不住呐。
    「不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見這副光景的同時,咲發出慘叫聲,教室內立刻陷入比剛才那場批鬥大會還混亂的局面。

    「想不到你也會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呢。」
    翔也一邊替我治療,一邊取笑我剛才的行動。
    為了替我包紮頭部的傷口,我被翔也帶離鬧咲咲的教室,來到保健室。傷口流了很多血,卻沒有想像中的深。
    順帶一提,保健室沒有老師在,只有我跟翔也兩個人。
    「……我只是沒辦法默不作聲啦。」
    我不知道高橋那些跟班會不會做那種事,至少高橋沒有那樣做。
    如果是現在的高橋,知道她們要霸淩咲,一定會出手阻止的。
    「什麼啊。武紀與高橋之間的關係果然非比尋常啊?……喂,不要動啦。」
    「白癡,這很痛耶。至少纏繃帶時溫柔一點行嗎?順帶一提,我跟高橋之間什麼也沒有。」
    總之,翔也只有替我將傷口消毒,再纏上繃帶就了事了。
    「好,結束!」
    說罷,翔也敲了我的頭。我忍不住壓住被打的地方。
    「翔也同學?我的頭被美工刀刺傷痛得很耶?」
    翔也完全不在意我的指責,緩緩開口說道:
    「可是,你真的變了呢。」
    「哪裡有變啊?被你說這種話真嗯心,不准再開口了!」
    「不,這個題材很新鮮,所以我要繼續說。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人不太會跟興趣不合的人交談,想不到你成長了不少呢。嗯嗯嗯。」
    「你那種長輩的關愛眼神是怎樣啊!其他班級也有很多朋友,你就踐起來了嗎?」
    「哈哈哈哈,你的朋友很少呢。」
    不曉得怎麼搞的,我也覺得很滑稽地笑了起來。
    不管這個世界變得如何,這傢伙都不會改變,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翔也,老是麻煩你,謝謝。」
    「被你說這種話真噁心,不准再開口了。」
    他把我剛剛說過的話,一字不改地還了回來。
    我難得誇獎你耶,你這傢伙真會搞砸氣氛。

    我們去保健室的這段期間,班會早就結束了。
    我不曉得之後的情況變得如何,不過教室裡面空無一人,所以今天應該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吧。跟班導打過招呼後,我們走向鞋櫃那邊。
    事實上,我們很少一起回家,因為翔也的家跟我的家分處學校的兩邊。不過,去他家玩的話就另當別論了。離開校舍後,我們就會分道揚鑣。
    「那就再見囉!受傷的地方最好去醫院看一下喔。」
    「是是是。」
    與翔也分開後,我走向正門。
    那兒站了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物,而且表情很尷尬。
    「喲……」
    高橋一臉複雜地對我開了口。總是盛氣淩人的她,不知為何看起來居然有些柔弱。
    「你沒事吧?」
    「沒事啦。呃……你該不會是擔心我,所以才站在這等吧?」
    「你白——……」
    高橋跟平常一樣拉長音調,卻沒像平常一樣把整句話說完。
    「……畢竟你是為了我受傷的嘛,我當然會在意啊。」
    如此說道後,高橋目不轉睛地凝視纏在我頭上的繃帶。
    「……喂,這是誰替你包的?」
    「翔也替我弄的,因為保健室的老師不在。」
    「佐藤那傢伙真是笨手笨腳,這樣根本就不算是包紮嘛。」
    高橋突然抓住我的手。
    她原本想把我拉回學校,可是略做思考後,她再次步出校門。我只能任憑高橋擺佈。不過,她到底想幹么啊?
    「喂,你到底要去哪裡啊?」
    高橋拖著我邊走邊回答:
    「去我家。保健室裡沒半個人吧?既然如此,到我家重新處理傷口比較好。那邊離這裡滿近的,而且我也知道東西擺在哪裡。」
    「咦……」
    要去高橋家嗎……?
    我發出驚訝的聲音後,高橋全身一震,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越過肩膀回過頭,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你不要嗎……?」
    「沒這回事。」
    就這樣,我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被帶往高橋的家。
    高橋她家是獨棟房屋,而且看起來好像家境不錯。
    據高橋說,這棟房子是她母親威脅父親向銀行貸了一大筆錢才蓋成的,而且高橋她哥哥一直很擔心這是接力房貸(注:接力貸款是一筆貸款由上下兩代還款,能大大減輕還款壓力)。先不管未經兒女同意可否能簽下接力房貸這件事,總之房子是蓋好了,只不過她的雙親因為調職之故而沒有住在這個家。
    ……就我聽到的來說,高橋的哥哥跟爸爸都很辛苦,在家裡的地位也很低。順帶一提,她哥哥的名字叫做秀之。
    「坐在這裡。」
    高橋叫我坐在客廳的桌子上,然後又是替我消毒頭部的傷口,又是塗軟膏的,處理傷口的手臂一直沒停下來。
    而且,她也不停抱怨著自己的哥哥秀之。
    「……所以啊?秀之連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沒有喔。他只會把要洗的衣服丟在那邊,自己找食物填飽肚子時,也只會吃超商便當或泡面這種對健康不好的東西。老是買一些奇怪的阿宅商品,等貨送到時又要我付錢。又擅自喝我買回來的茶。總之,都是因為那傢伙我才得這麼辛苦。沒有我在啊,那傢伙什麼也不會做。紫乃如果在的話,我想他一定會被壓得死死的。」
    ……我真的很同情秀之先生。就我聽到的來說,他並不是那麼可悲的人,單純只是因為不湊巧而已。加油吧——我在心中傳了一封簡訊給他,一定要收到喔!
    不過,高橋滿口都是對哥哥的怨言,卻還是照顧著他。從這一點來看,高橋這個人——我之前就這樣想了——其實滿雞婆的嘛。
    ……說這種話可能會被揍,所以我並沒有說出口。
    「好了。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纏好繃帶後,高橋將小鏡子遞向我面前。比起翔也處理的方式,她包的要漂亮多了。
    「謝謝你,高橋。」
    「沒差啦……而且本來就是我害你受傷的。」
    「又不是你害的。」
    她說的是那起塗鴉事件。
    根據高橋表示,犯人似乎是其他班的人,而且還是自首的。也許是因為我們鬧到連其他班都聽見騷動聲,所以犯人覺得很內疚吧。據說,事件就是這樣真相大白的。
    而且,犯人還不只塗鴉過一次。仔細問過話後,原來之前咲也被這樣整過。我想起咲當時臉色發青,急急忙忙去買筆記本的模樣。我實在太可悲了,居然沒發現這件事。
    這件事的導火線,就是犯人喜歡的男生跟咲告白,害犯人告白被拒,所以才會產生這種報復心態。原因就只是這種小理由而已。
    事件曝光後,那些女生們對咲道了歉,班上的同學也互相道歉,騷動也在它該落幕時劃下句點。唉,事情鬧成這樣,氣氛應該從頭到尾都很尷尬就是了。
    我腦中閃過安慰著哭泣女孩的那群人。既然事件已經解決,是誰下手的都無所謂了吧。
    順帶一提,高橋那些跟班在說的那個「讓人不爽的傢伙」,原來是指那個數學老師。那個人對異性交往這種事相當囉嗦。就是因為這樣,那些女生才會小小的整了他一下。老師明明很認真工作,卻被大家討厭呢。
    「………………」
    「………………」
    在那之後,我們沒什麼特別的話題好講,所以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反正傷口也包紮完了,還是回家比較好吧——就在我如此心想時。
    「謝謝。」
    高橋突然用細如蚊子般的聲音如此低喃。
    「呃,有人拿美工刀丟你,我當然要擋下來囉。」
    「不是啦。不,是這樣沒錯。我要說的不只是這個……」
    是很難以啟齒嗎,高橋的臉頰脹成了桃紅色。不,或許只是夕陽微微射進室內,才會讓她看起來有這種感覺吧。
    「我被當成犯人時,你出面挺了我。我要說的是這件事啦……呃,那個,我真的很……………………………………………………………………高興喔。」
    高橋很認真地,一字一字的如此說道。這些話深深染進我的心田。她雖然撇開了視線,我卻能感受到她傳來的純粹思念。
    「不,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啦……他們說的實在太過分了……」
    高橋現在一定很不好意思吧。可是,被她當面說這種話,我也覺得很不好意思,連嘴巴也笨了起來。
    高橋說完話後,我們兩人再次無話可說,客廳也陷入一片沉默。
    不過,就在此時,高橋突然把臉湊近了一些。
    「欸,你還記得一年級上過的電腦課——」
    「我回來了。」
    玄關發出開門聲,有些稚嫩的招呼聲也同時傳進客廳。
    一名背著紅色書包的小學女生,踩著躂躂躂的輕盈腳步聲走向這邊。她的身高差不多到高橋的肩膀,就外表判斷應該念四年級。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與其說她沒有情感,應該說她不太會表達情感比較正確吧。她留著一頭披到肩膀的中長髮,而且散放著優雅的光輝。
    「是暎那啊。你、你回來的真早耶!」
    高橋慌張地從我眼前退向後方,面向那名少女。
    她叫做暎那嗎?這麼一說,她好像提過自己有妹妹呢。
    「……真早?」
    暎那歪著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她拿出手機確認時間。
    「跟平常一樣啊……」
    「……………………」
    高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暎那無視她的反應,逕自將雙眸轉向這邊。
    暎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我報以笑容後,她歪了歪頭。這個純真無邪的動作還滿可愛的,跟夏海不同類型呢。呃,雖然夏海是高中生啦。
    「我叫做都築武紀,是你姊姊的同班同學。請多多指教囉。」
    「我是高橋暎那……」
    暎那向我點頭行禮。她也很有禮貌。
    「姊姊?」
    然後,她再次望向姊姊那邊。身為姊姊的高橋不知為何,看起來似乎很不知所措。
    「暎那,什麼事都沒發生喔?真的什麼都沒有!」
    我不知道高橋在說什麼,暎那也露出「你在說啥啊」的茫然表情。我們都有一樣的感覺,這讓我安心了一些。
    就在此時,走廊那邊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
    「又來了,真是的!」
    高橋不耐煩地低喃,然後離開了客廳。
    我跟暎那被留在客廳裡。
    「姊姊很不耐煩呢。」
    說罷,暎那將視線栘向這邊——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坐在椅子上,而她的臉就在我的正前方。
    定睛一看,她的眼瞳有如失去光芒般迷茫。
    「……——……——」
    「暎那……?」
    然後,事情突然發生——
    她嘴裡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響,聽起來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聲音。
    「視覺範圍內確認到《永恆純真》人物圖層類型『都築武紀』。啟動觸發程式。排程任務,啟動批次檔。」
    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我甚至忘記出聲,只是一心一意地傾聽那個聲音。
    接著,她抬起微微垂下的臉龐。
    「戶籍名義使用『都築武紀』行嗎?」
    啥意思啊?
    我剛才做了自我介紹。
    她現在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格。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很確定自己沒錯。
    「我是Fairy Tale System的『OCTO』,現在要向您傳達一項重要訊息。很遺憾,這是特定條件下才會啟動的程式,所以我無法回答您的任何問題。請您仔細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Fairy Tale System。
    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單字。
    不,我記得好像在……
    想起來了。
    留在我電腦裡面的眾多檔案中——
    fairytale.exe fairytale.log
    的確建立了這種檔名的檔案。
    我全身僵硬,傾聽著她的話。
    「你現在置身的環境,是追加設定時的特例。這裡面存在著漏洞。對現在的你來說,或許根本用不著說這種話。不過,只要跟她們締結新的羈絆,你就能修補那些漏洞。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就算慢慢來也沒關係,請你盡可能讓世界接近它原本的模樣。」
    我專心聽著她的聲音。
    「她們的記憶沉進了精神底層。不過,她們的意識卻拼命伸手尋求幫助。只要你伸出手,應該就能把她們拉上來。」
    我將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深深記在腦中。
    「你應該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吧。不過,請你暫時忍耐。總有一天,我會對你坦承一切的。在那之前,請你好好加油——一
    暎那閉上嘴,語音訊息結束了。
    「指令結束。控制存取許可權,傳送。需要解析。」
    暎那有如電源被關掉似地倒向地面,我連忙撐住那副嬌小身軀。
    「啊……嗚……」
    在第一時間恢復意識後,她離開我身邊,而且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她的眼瞳重新取回了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光輝。
    「你……?」
    我眨也不眨地凝望著暎那的眼瞳。可是,暎那只是露出困惑表情,甚至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老實說,我有很多事想要問她。
    Fairy Tale System是什麼,這個狀況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
    她大概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不,是沒辦法回答我的問題。
    她剛剛散發出的氛圍讓我發現了這件事。畢竟,她剛才的表現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啊——真是的!我不是說過就算沒接手機,也用不著打家裡的電話說自己要晚歸吧!秀之這傢伙真煩人!」
    講完電話後,高橋回到了客廳•她一回來就大發脾氣。
    看樣子秀之如果會很晚回家,必須打電話通知一聲。
    暎那對高橋低聲說道:
    「可是哥哥不打電話的話,姊姊會更生氣呢。」
    「暎那!不要說這種多餘的話!」
    光是站在旁邊看著這對姊妹,就讓人覺得很溫馨呢。
    雖然跟春姊還有夏海完全不同,不過光是站在旁邊看,就能感受她們身上的幸福氛圍。
    此時,我回想起暎那剛才說的那些話。
    「只要跟她們締結新的羈絆,你就能修補那些漏洞。」
    「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
    這兩個情報相當重要。
    如果她跟改變這個現實的奇跡系統有著密切關係,那這兩句話就是如假包換的真實,也是射進我心中那片絕望烏雲的一絲希望之光。就算這道光線是如此微弱,也能成為我今後行動的指標。
    而且,我腦中一一浮現她們不舒服的模樣。只要扯上我,她們似乎就會變成這樣。
    「她們的記憶沉進了精神底層。」
    ——如果那是她們試圖取回真實記憶時的副作用呢?
    這個說法既沒根據也沒證據,它只是輕輕一敲就會支離破碎的假設。就算說它是理論,未免也太天馬行空。這只是用過去的經驗硬拗出結論罷了。
    可是,我還是想這樣相信。因為我要做的事跟現在一樣。
    我之前一直覺得,只要跟大家建立起新的羈絆就好了。可是……
    不管我如何鎖上心門,無論我在心裡找多少藉口,心底都會無意識地浮現那個願望。
    我真正的願望果然還是……
    世界恢復成原狀——


    存檔

    我跟理惠、春姊、夏海,還有咲講過好多次話。我覺得自己跟她們變熟了許多,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卻沒出現任何戲劇性的突破,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我覺得高橋的妹妹暎那好像知道一切,所以我想過要找她詳談,卻一直無法下定這個決心。
    唉,如果我向高橋提出跟暎那交談的要求,她肯定會問我理由的。不,問我理由倒也還好,至少我還能找藉口自圓其說。不過,我總覺得她會不由分說地認定我是蘿莉控,這讓我厭到相當害怕。因為以前載我去機場的鞍田義人先生,就曾經被高橋毫不留情地鄙視成蘿莉控,
    ……嗯,這方面的笑話先放到一旁。
    我總覺得如果問暎那這種超現實的問題,我與高橋之間的日常相處就會產生裂痕,而這也是讓我最下不了決心的理由。
    結果,之後我就沒再見過暎那了。
    「你應該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吧。不過,請你暫時忍耐。總有一天,我會對你坦承一切的。在那之前,請你好好加油——」
    哎,既然人家都這樣說,那就這樣唄。真的到了沒辦法的時候,再去問她這件事好了。雖然我不曉得她會不會告訴我真相……
    現在已經放學了。我一邊想著這種事,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此時——
    我看見理惠垂頭喪氣的走在路上。
    「理惠,你怎麼了?」
    「啊,都築同學……」
    理惠回過頭。她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與其說是沮喪,倒不如說看起來有點累。
    我不是在自誇,不過一定只有我才看得出兩者間的差別。
    「你是不是很累?」
    「啊……我看起來很累嗎?」
    「沒錯。」
    「是喔……」
    理惠歎了一口氣。然後,她喃喃說道:
    「我最近都沒機會跟小正講話呢。」
    「……晚上爬窗戶進去跟他講話不就好了?」
    「他鎖上窗戶了……我有點受到打擊呢,因為他以前從來沒這樣過。」
    在本篇的劇情中,只要一進入理惠以外的路線,理惠爬窗進入房間的場面就會消失。也許這就是反映劇情的結果吧。
    「所以,我連問小正問題都沒辦法了……我已經……已經連走進家裡跟他單獨相處的勇氣都沒有了。因為小正雖然沒當面告訴我答案,但他這麼做就是表示他不想再跟我見面吧?既然如此,我能得到的答案就只剩下那一個……我雖然想要答案,卻不敢主動去問答案,真的很膽小呢……膽小的可悲……」
    理惠吐露現在的心情後,又歎了一口氣。人家都說歎氣會讓幸福逃走,不過看她這副模樣,我覺得幸福好像真的逃走了。
    我想要抓回從她身邊逃走的幸福。
    就是因為這種理由,我突如其來地向理惠提出了散心的建議。
    「……要不要去走一走?」
    我雖然說要去散步,我們卻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只是默默走著路而已。就算找話題跟理惠說,她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而且靜靜的不講話我也不覺得尷尬。
    不過,如果這麼做能讓她的心情多少好一些的話,那就太好了。今天因為百貨公司那邊的關係,所以我不用打工,時間可說是相當充裕。
    「這邊是不是有一座跟我們學校的棒球場一樣大的公園?」
    走了一陣子後,理惠不安地如此問道。這是因為她不曉得我們要走去哪裡吧。不過,直接告訴她答案就不好玩了。
    「對。我們走的就是這個方向,不過目的地在公園前面喔。」
    我如此說了後,理惠露出困惑表情。
    如果沒有理由的話,是不會來這個地方的。而且我跟理惠都沒有這個理由。
    不過,小時候父母曾帶我來過一次,而那個地方也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走這邊。」
    拐過轉角後,我們來到了大馬路旁。車子來來往往的畫面映入眼簾。
    不過,比這更華麗的光景就在旁邊。
    交互排列著楓樹與銀杏的林蔭道上,有著令見者為之傾倒,色彩鮮烈的楓葉,就像在宣示盛秋已經到來似地。
    不曾變過的光景。
    也許是陶醉在四處飛舞的紅葉中吧,理惠臉頰微紅,好像很厭動似地愣在原地。
    有好一會兒,理惠就這樣極厭動地眺望著眼前的光景。

    「怎麼樣?」
    我發出聲音後,理惠有如回過神似地轉過了頭。
    「嗯,好漂亮喔!真的好棒喔!」
    理惠以少見的興奮口吻說出自己的厭動。
    「那就好。」
    「都築同學常來這裡嗎?」
    「不補,我只有在十二年前來過一次而已。當時是跟我的家人,還有一個青梅竹馬,還有她的家人一起來的。」
    「只來過一次啊?」
    「嗯,還好這些行道樹沒被挖掉。」
    「啊哈哈哈,根本就是碰運氣嘛。」
    說罷,理惠露出笑容。是她平常那副既溫和又能讓大家心安的笑容。
    現在的我能看見理惠真正的笑容,真的讓我安心不少。
    「謝謝……」
    理惠喃喃說道。而且,她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
    「這個地方有都築同學的回憶吧?」
    「這個嘛……」
    我能想起這個地方,是因為我與佐崎重逢的關係。在她提起那件事前,我完全遺忘了這個地方,雖然我能立刻想起這幅滿布楓紅的光景就是了。
    「真的很謝謝你,我的心情好很多了。」
    「你能這麼說,帶你來這裡就值得了。」
    然後,理惠溫柔地露出微笑,
    「都築同學真溫柔……好像我真正的青梅竹馬呢。」
    接著說出這種令人心花怒放的話。
    可是……
    「你的青梅竹馬,是正樹吧?」
    理惠嗯了一聲,喪氣的點頭。現在的我們,是名副其實的他人。
    我們唯一的共通點,頂多也只有上同一間學校吧……
    「可是,你說我很像你的青梅竹馬,我真的覺得很高興。謝謝你。」
    聽到我說的話後,理惠也緩緩展露笑顏。
    「對了,都築同學跟剛才提到的那個青梅竹馬厭情好嗎?」
    「我們最近才重逢的,只能說關係不壞吧。」
    我們之前曾意外重逢過。不過,上一次才是我們真正的重逢。她能記得我的名字,真的讓我覺得很高興,但那也只是因為我們在幼稚園時感情最要好吧。
    「她可愛嗎?」
    「……從客觀的角度來看,大家都會說她很可愛。或許這只是我在挺自己人吧。」
    「你會想跟她交往嗎?」
    」完全沒想過啦。」
    我毫不迷惘地答道。
    「為什麼?你不是覺得她很可愛嗎?青梅竹馬果然還是不行嗎?」
    理惠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害怕。
    說不定她把自己青梅竹馬的立場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
    「我沒這樣想過,並不是因為她是青梅竹馬,單純只是因為我現在有喜歡的女孩啦。」
    我如此回答。理惠想到我在說誰後,雙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不過,我的說法有語病,而且非常卑鄙。
    所以——
    我必須訂正才行。
    「正確的說,應該說我有喜歡的女孩們才對。」
    我用非常認真的語氣如此說道。
    「我也喜歡正樹的姊姊春海,還有妹妹夏海。雖然神樂跟正樹很要好,不過我也對她……」
    聽到這些話後,理惠立刻露出訝異表情。
    她當然會這樣囉。因為就現實層面考量,倫理並不允許一個人同時喜歡上很多人。
    不過,理惠沒有生氣,也沒有露出白眼,而是默默聽我說著話。
    一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決定誰才是我的最愛。我知道自己這樣會遭到大家唾棄。不
    過,我還是想用這雙手讓大家幸福。這就是我真正的心情。」
    我說完後,理惠露出複雜的表情。她染上朱紅的臉頰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狀態。
    「你是認真的嗎?」
    「嗯。就是真的喜歡,我才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而且用我這雙手——」
    理惠以有些銳利的視線望著我,就像在探尋我心底似地……
    「……我覺得這很難做到唷。」
    「我不認為這條路很輕鬆。」
    「即使讓大家幸福,可能造成都築同學的不幸?」
    我搖搖頭否定理惠的話。
    「大家能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能看見大家的笑容,我就覺得很幸福,只要想到自己能當大家的支柱,我就覺得很滿足……」
    這不是謊言。
    不管打工有多辛苦,我都撐得下去。
    這都是因為看見大家的笑容,就能讓我得到滿足的關係。
    「理惠。」
    我站到理惠前方,凝視她的眼眸。
    「即使一起生活,我也絕對要讓大家得到幸福。」
    我的話語中沒有半絲虛言。
    「請允許我讓你幸福吧!」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如此說道。
    靜寂降臨在我們之間。
    理惠做了一個呼吸,
    「都——」
    就在她要說話的瞬間——
    理惠壓住嘴巴,拼命忍著某種厭覺。定睛一看,她的臉色也跟重病患者一樣發青,我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理惠?」
    理惠身子一軟,轉眼間就要倒下去。我立刻抱住了她。
    然後……
    現場刮起一陣狂風,紅葉滿天飛舞——

    世界崩壞了。
    周圍瞬間變成了一片白色。
    這裡轉眼間變成了我曾經去過的白色空間。這片白色還是跟以前一樣既純粹又冰冷,毫不留情地拒絕白色以外的任何色彩。
    我向四周張望,可是這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只有理惠閉著眼睛躺在我手臂裡,有如睡著般動也不動。
    聲音忽然響起。
    「關係連接因數出現,確認。」
    「符合因數……………………………………空白。稀有度A。記錄。」
    「條件確認。對象角色編號2,人物類型『秋原理惠』。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成功結束。」
    「條件確認。環境資料,布林值為0,略過。」
    就在此時,有如噪音般的聲音靜止了。
    然後,我的視野再次染上白色光輝。

    白光散去後,我睜開雙眼。攤在面前的光景已恢復原狀。
    我四處張望,紅葉仍然散落四周,車子也跟平常一樣來來去去。
    然而。
    我還是知道理惠身上肯定發生了某些事。
    「嗯……」
    躺在我懷裡的理惠睜開眼睛。
    她看著我的身影。
    露出安心的微笑。

    「小武……」

    她——像往常那樣如此呢喃。
    我的青梅竹馬回到現實之中了——
    「一醒來就看見你,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呢。小武……」
    「對呀,我的睡美人。」
    我心裡充滿狂喜,憑著這股衝動說出令人有些害羞的話。
    只不過,理惠這次並不是在沉眠。
    ……不,這種事怎樣都無所謂。
    所以,我只說了一句話,跟當時一樣輕聲低喃。
    「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
    我忍不住用力抱緊懷中嬌軀。
    「小,小武!」
    理惠羞到不行。不過,她身上的溫暖實在惹人憐愛,讓我有好一陣子都捨不得放手。

    隔天早上。我做好上學的準備,準備離開家門。
    我一打開玄關的門,晚秋少見的強烈陽光立刻溢滿室內令雙目生疼。過多的光量讓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在這個瞬間——
    我沒漏看站在那兒的蒙朧人形剪影。
    我有如要適應光線般慢慢睜開眼睛。
    在那兒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青梅竹馬秋原理惠。她戴著那頂白帽,有些害羞地站在那兒。
    「早安,小武。」
    「早、早安。」
    也許是很久沒一大早就見面的關係吧,我緊張了起來。或者應該說,我完全沒料到理惠會出現在門外,所以我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我只覺得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揚起,臉頰也慢慢漲紅。
    「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理惠現在住的家離我家並沒那麼遠,走過來的路線卻很複雜。就算她的記憶已經恢復,要找來這裡應該也沒那麼簡單。
    「我先走去學校,然後再從那邊走過來的。從學校那邊過來的話,我就記得怎麼走到小武家……」
    這趟路繞得真大圈呢。想不到她居然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這份心意讓我高興到差點飛了起來。我下意識想沖過去抱緊她,雖然我還是忍住了。
    「其實我也知道鑰匙藏在哪邊,所以我本來是想進去叫你起床的。不過,我又怕這樣做會打擾到你……」
    「才不會打擾呢。請你務必叫我起床。應該說,乾脆重來一次好了。」
    我興奮地轉過身子準備走回家中,理惠見狀立刻拉住我的皮帶。
    「快遲到了啦,今天不能這樣玩囉。」
    理惠對我露出既無奈又困擾的表情。
    實在是超遺憾的啦。不過,下次還有機會囉。
    可是。
    「你能過來我就很高興了,謝謝。」
    「不,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謝謝小武原諒我。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又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理惠走到我面前,輕輕撫摸我的右臉頰。這麼一說,我之前挨過理惠的耳光呢。
    理惠連忘記我那一陣子的事都還記得,真不曉得我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所以,不管是賞我巴掌的事,正樹出現的事,還有我帶她去那個地方看楓葉的事,理惠都沒有忘記。我若無其事地對理惠說「你不記得打我耳光的事就好了」後,她立刻哭喪著臉說「不能跟小武擁有相同的記憶,我不要……」沒能體會理惠的心情,看來我還是太嫩了。
    「對不起……」
    「不要在意啦。我被打也是活該呀,畢竟我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對不起……」
    我如此說道後,理惠自然而然地抱緊了我。
    「太好了,真的……我想起來了……小武……小武……」
    理惠將臉龐埋進我的胸膛內,然後開始哭泣。
    昨天恢復記憶後,理惠大哭了一場,甚至哭到我以為她眼淚會流幹的地步,想不到現在又……
    理惠的體溫是那麼地舒服,結果我也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她。這種舒服的感覺,讓我深深體會到我真的取回了與理惠之間的羈絆。
    可是,現實世界還沒有完全恢復原狀。的確,理惠恢復了記憶,但理惠的家並沒有回到我家隔壁。
    回復正常的恐怕只有理惠的記憶,這個世界沒有整個恢復原狀。
    所以,春姊跟夏海沒有恢復記憶,咲的記憶也還沒恢復吧。
    我無法解釋理惠恢復記憶的原因。
    忽然,我想起某人藉由暎那之口說出的建議。

    「只要跟她們締結新的羈絆,你就能修補那些漏洞。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就算慢慢來也沒關係,請你盡可能讓世界接近它原本的模樣。」
    「她們的記憶沉進了精神底層。不過,她們的意識卻拼命伸手尋求幫助。只要你伸出手,應該就能把她們拉上來。」

    我締結了「與理惠之間的新羈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這個世界才把「我與理惠這一部分的關係」給變了回來。
    大家的記憶會在某種條件下復原。
    光是知道這一點,就讓我全身充滿精力。
    可是——
    現在的這個瞬間,沒有任何事物比理惠的體溫更值得憐愛。
    理惠趴在我懷中哭泣。我從她頭上輕輕拿下帽子,直接摸她的頭疼愛著她。
    我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著理惠柔軟的秀髮後——
    「我好像松了一口氣呢……」
    流著淚的她,慢慢停止哭泣。

    跟平常一樣的上學道路上,我跟理惠攜手而行。
    外面相當寒冷。不過,理惠傳向這邊的體溫不只溫暖我的手,也溫暖了我的身心。
    雖然只分開寥寥數天,可是為了補回這段空白所產生的寂寞,我們緊緊靠在一起。
    雖然春姊與夏海,還有咲都不在身邊。
    不過,像這樣一大早兩人單獨走路,既是第一次,而且也相當新鮮,這樣就夠讓我高興了。
    我們沒有講太多話,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
    「理惠……」
    我略微握緊理惠的手。
    「嗯……」
    理惠也反握回來。
    這個小動作也讓我感受到理惠真的回來了。
    離學校愈近,遇到同校學生的機率也跟著增加。我能鹹受到他們看著這邊的好奇目光,但我卻一點也不想放開理惠的手。「我們放開手比較好吧?」這種不解風情的話,我連問都不想問。
    理惠有些害羞。
    「大家好像都在看我們耶……」
    「哎,一大早就黏在一起上學的情侶畢竟不多吧。」
    「怎,怎麼說得那麼白啦,人家會不好意思耶……」
    就這樣走下去的話,我們肯定會被等在正門邊的老師們教訓一番吧。我們學校對這種事就是那麼嚴格。
    「繼續牽著手的話,會被老師罵呢?」
    雖然說著這種話,理惠臉上卻一點也沒露出不安的表情。那是一種惡作劇孩子般,甚至有點期待被罵的淘氣表情。
    「那就一起被罵吧。被罵的時候,我也想一直牽著你的手。」
    我並沒有一放開理惠的手,她就會跑不見的怕寂寞心態。
    我只是愛戀這種溫暖而已。
    我想給理惠更多我的體溫,也想從理惠那邊得到更多溫暖。
    所以,我單純只是覺得放開這種溫暖很可惜而已。
    「如果我說我想直接蹺課去玩的話,小武會怎麼做?」
    「蹺課吧。」
    我立刻做出決定,準備拐過轉角。理惠見狀連忙說:「我、我開玩笑的啦!」,並且用全身的力量拉住了我。
    「真是的,我又不是說我真的想蹺課,我只是想問我這樣說你會怎麼辦而已嘛……雖然我可以體會小武的心情啦……」
    理惠朝我露出有些不滿的表情。不過,其實她現在害羞得很,這一點也很可愛。
    「我很想跟你手牽手曬太陽呢。」
    現實是無情的。再過一會兒,我們就必須放開對方的手。
    「我也是。所以下課時間、午休,還有上課以外的時間,我都想跟小武一直牽著手……小武,你會不好意思嗎?」
    「這個點子不錯喔。」
    我們就這樣一邊半開玩笑地說著話,一邊感受著幸福。然後——
    到達正門時,我們正好撞見正樹與咲。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過,看到他們不像我們一樣手牽手,我松了一口氣。
    「秋原同學……?」
    看見我們後,咲露出驚訝的表情,連正樹也難掩臉上的訝異。
    相對的,理惠在那一瞬間露出尷尬表情後,隨即換上了凜然神情。
    「……真田同學,神樂同學。我要在這邊告訴你們一件事。」
    在周圍都是學生與老師的狀況下,
    「我……秋原理惠,喜歡都築武紀——也就是小武。」
    理惠堂堂正正地如此宣佈。
    四周發出交頭接耳的騷動聲。本來老師們應該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大罵才對,也許是搞
    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他們無法動彈地站在原地。
    「我想起那段記憶了。所以,神樂同學,接下來該輪到你囉,加油,一定要想起來喔!」
    除了我以外,一定沒人聽得懂這些話的含意。理惠鼓勵了咲。
    「……」
    正樹什麼也沒說。他只是瞥了我們一眼,然後就邁開步伐通過校門。
    可是。
    「想起來……?」
    咲發出聲音的瞬間,異變發生了。
    咲忽然壓住嘴巴,臉色也變得鐵青。而且,她身軀一軟就這樣倒向地面。在千鈞一髮之際,旁邊的老師撐住了她•
    我也想沖過去扶住她,可是卻晚了一步。
    「我、我沒事……的……」
    咲立刻回復原狀。定睛一看,她的臉色也復原了。我暫時松了一口氣,理惠也安心似地歎了一口氣。
    「去保健室吧。」
    老師帶著咲離開現場,正樹也跟了過去。在這個突發狀況下,老師們對理惠那番宣言的處理態度也含糊了起來。
    「神樂同學不要緊吧……?」
    理惠不安地低喃。
    咲剛才的症狀與其說是生病,我覺得比較像是影響記憶時的副作用。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不過我想她應該不要緊才對。
    即使如此,我還是擔心的不得了……
    點名前,正樹回到教室,而且還直接走向我這邊。
    「武紀,我有話要跟你說。方便嗎?」
    「啊,是沒差啦……神樂呢?」
    「她沒事,只要休息一下就會恢復原狀。」
    正樹的話讓我暫時松了一口氣,還好她的狀況沒比我想得嚴重。
    「這裡不太方便,出去說吧。」
    正樹不待我回應就逕自離開教室,我也立刻跟上去。
    按照慣例,我跟正樹一起走向那個樓梯間。唉,我大概可以猜到他要說什麼啦。
    「……你跟理惠變要好了呢。」
    「嗯,是變好了啊。」
    除了剛才在正門那邊的對答外,也有很多學生看見我跟理惠厭情和睦牽著手的畫面。也許是認識理惠跟我的學生傳出去的吧,當我進入教室時,這件事已經變成班上公開的事實。不過,也許是大家有所顧忌吧,沒人當面問我這件事。
    只不過,翔也還是對我說「喂,武紀!聽說你睡走了秋原啊?」。總之,我稍微修理他一頓讓他閉上了鳥嘴。
    相對的,友紀只短短說一句「太好了。」,至於高橋嘛,她不知為何看起來很不爽。
    「那又怎麼樣?」
    「不,你知道自己跟她變好就夠了。不准再讓理惠哭泣了喔。把她弄哭的話,你應該曉得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吧?」
    「你就是讓她哭泣的罪魁禍首吧?」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再讓她哭泣啊。」
    少說這種任性的話——我忍不住想這樣反駁,卻又閉上了嘴。就算我這樣講,也無法改變任何事。況且——
    「用不著你提醒,我也不會再讓她哭泣。」
    對正樹做出宣示後,宣告點名時間的鈴聲也響了起來。

    課全部上完後,來到了放學時間。理惠在教室前面等我。與她會合後,我們肩並肩的走在一起。接著,我在正門那邊看見春姊與夏海的身影。
    她們兩人很少在這種時間一起回去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雖然我大概猜得出來啦……
    「小武臉上寫著自己很想去跟春姊還有夏海講話呢。」
    我的心事被看穿了,不愧是理惠。
    「抱歉……」
    「不會啦,不用在意。不這樣子的話,小武就不是小武了呢。」
    「謝謝你,理惠。」
    「我不是說不用在意嗎?我早上已經從小武那邊得到好多好多的溫暖。所以小武要加油唷,因為她們還沒想起小武的事。」
    理惠很清楚現況,也知道我跟春姊還有夏海現在不是一家人。
    她能這樣鼓勵我,我真的很高興。
    「嗯。」
    得到理惠的諒解後,我對她們兩人的背影開了口。
    「春海學姊,小夏。你們今天很早回家呢。」
    春姊與夏海同時回過頭。好厲害的默契,不愧是姊妹。
    「啊,武紀學弟,你好啊。」、「學長好——」
    兩人發現我的同時,也察覺到理惠的存在。
    「理惠為什麼跟學長走在一起呢?」
    夏海歪著頭露出困惑表情,唉,她當然會有這種疑問囉。我跟理惠手牽手上學的八卦只在我們班上流傳而已,所以她們兩人應該不曉得吧。
    「因為我們感情變好了呀,夏海。」
    理惠先我一步如此回應。聽到這句話後,春姊跟夏海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不過,也許是察覺這裡面有內情吧,兩人並未深入追問。
    「……那,春海學姊跟小夏要去哪裡呢?」
    「我們正要去醫院。」
    「夏海要陪姊姊一起去!」
    又是去醫院啊。既然來到正門這邊,就表示她們又要走路過去囉。
    「社團顧問泉谷老師呢?」
    「泉谷老師這次也沒辦法陪我去。所以,今天我本來想一個人去的……」
    「姊姊一個人去醫院會很不安,所以夏海也一起去。」
    「是嗎?你好棒喔,小夏。」
    說罷,我輕輕撫摸夏海的頭,她一邊不好意思的呵呵傻笑,一邊露出可愛的笑容。夏海雖然討厭被當做小孩看待,但她最近似乎接受了我的這種做法,這就表示她並不討厭現在的我,所以我真的很高興。
    ……呃,現在可不是被她撫慰的時候呐。
    「要去醫院的話,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咦,這……好像不太好意思吧?」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啦,反正我也閑得很。」
    以前春姊去醫院時,都是我陪她去的。所以,拜託春姊讓我陪著一起去,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我也有義務親眼看春姊接受治療。
    我今天排到的班表也比平常晚二小時,所以在那之前我也無事可幹。我本來有想過要跟理惠一起出去玩,不過事情既然演變至此,賭上一口氣也要跟她們兩人一起去醫院。
    「嗯,夏海0K啊!學長也一起去吧,我們可以聊好多好多事呢!」
    夏海活力十足的表示同意。
    春姊雖然有些困擾,不過也許是夏海答應的關係吧,
    「那我們就一起去吧。多多指教囉,武紀學弟。」
    她如此說道後,乖巧地點了頭。

    去醫院做好檢查,又諮詢完醫生的建議後,我們踏上歸途。太陽已經西斜,四周也開始變暗了。為了把她們兩人送回家,我跟她們一起走在路上。順帶一提,理惠要幫忙做晚飯,所以她已經先回去了。
    「今天就讓你們當真正的一家人,我這個外人就不擠進來插花囉?」
    理惠體貼地如此說道。她的溫柔,我真的很感激。
    「好像還要花很多時間呢。」
    走在一旁的春姊,突然低聲說出了這句話。由於手肘無法立刻痊癒之故,春姊最近開始顯得焦躁了。
    「這種事急不得的,春海學姊。」
    「嗯,這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很害怕。我現在有試著用左手打網球,可是我的慣用手畢竟是右手……」
    春姊露出悲傷神情。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忍不住想替她加油打氣,就算只有一點效果也好。
    「我稍微查過資料,有一些方法多少可以改善春海學姊的症狀。如果值得參考的話,春海學姊要不要試看看呢?」
    自從正樹出現後,我就一直在調查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春姊的手肘儘快康復。
    「春海學姊的網球肘是小指那邊會痛,所以應該是正手拍網球肘吧?既然如此,可以試著將掌心朝下,然後把手腕舉到肩膀的高度……」
    然後,我說明了幾個複健的動作。
    裡面有幾種複健法春姊早就知道了。不過,就算是春姊知道的方式,她也會有如確認般的詢問我。至於不知道的方式,她會要我仔細的解釋。
    我很明白春姊對網球的熱情,也強烈感受到她想早日痊癒的意志。
    「再來還有,醫生在網路上回覆網友的建議……」
    我也在網路上收集了許多相關情報,有空時我也會直接去找醫生進行諮詢。
    說明完我知道的一切後,春姊跟夏海露出非常佩服的表情。
    「學長怎麼懂這麼多啊,真的好厲害唷。」
    夏海用羡慕的眼神望著我,這讓我有一點不好意思。
    「小夏想當醫生的話,最好趁現在好好用功喔。」
    「……咦?夏海有跟學長說過自己想當醫生嗎?」
    ……糟了,我不應該知道這件事的。
    「我用超能力讀取到小夏的想法了。」
    「好厲害喔!」
    我無計可施,只好用玩笑話蒙混過關,想不到夏海真的相信了。夏海這麼純真無邪,這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對她做了什麼壞事。
    「武紀學弟,謝謝你替我調查了那麼多情報……真的很感謝……」
    春姊極厭動地如此道謝,頭也低了下來。
    「不用介意啦,這只是我應該做的事。」
    「呵呵,能這樣說也很厲害呢。」
    春姊掩嘴而笑。這種動作果然很適合春姊呢。
    然後我們又走了一會兒,正樹的家——也就是她們兩人現在住的家終於出現在前方。室內黑漆漆的,半盞燈都還沒點起來。
    「阿正還沒回來呢……」、「哥哥……」
    春姊與夏海很寂寞的如此低喃。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讓她們露出這種表情,也絕對不會再讓她們厭到寂寞……
    可是,現在的我不是她們的家人,也無法阻止兩人悲傷。
    不,可是,至少我可以分散她們的精神。
    我再也忍不下那句話。
    「要不要來我家?」
    心中的想法化為衝動,讓我說出了這一句話。
    與其讓她們感到寂寞,倒不如我帶走她們算了。
    啊啊。
    當時,武杉先生假冒成春姊與夏海的生父,想藉此騙走她們。他當時的心態就是這種難以抑制的、心情嗎……
    在正樹身邊,她們無法得到幸福,而且正樹也沒意願親手讓她們幸福。
    正樹一定只是在心裡祈求而已。祈求她們心中的傷有一天能夠癒合,祈求她們有朝一日能得到幸福。
    我如此提議後,春姊與夏海先是吃驚,然後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
    「武紀學弟好大膽喔,居然要我們去你家。」
    「學長想得到夏海的身體嗎?」
    她們也許以為我在開玩笑吧,所以用這種方式回應。
    可是,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們真的沒辦法忍受寂寞的話……我會把你們兩人當家人對待的,所以我希望你們能來我家。我會立刻填補你們心中的寂寞……一
    我說出自己對兩人的思念,語氣也漸漸激動起來,
    她們現在明明只是朋友的姊妹,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我會讓你們幸福的。所以,你們兩人想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我望向兩人,她們都露出愕然的表情。我突如其來的做出這種告白,她們兩人當然會不知所措。
    「……謝謝你,武紀學弟。」、「謝謝學長……」
    兩人有些寂寞地露出笑容,注意用詞遣句地向我道謝。
    「武紀學弟好像我真正的弟弟呢……不但這麼關心我們……又非常可靠……」
    春姊如此說道後,夏海也笑著說:
    「嗯,學長好像以前的哥哥,感覺起來好溫暖唷•」
    我們變成了不相干的人,即使在這種狀況下——
    就算只是場面話,兩人還是說我很像她們的家人。
    可是……
    「你們不能說這種話喔。因為你們的家人……是正樹才對……」
    我如此告誡後,兩人略微垂下肩頭低喃「說的也是……」。我明明希望她們當我的家人,卻又不能用家人的身分接納兩人,實在是太矛盾了。
    「可是,我很開心喔,真的……謝謝你們這樣講。」
    沒錯,無論我現在有多滿足。
    我還是希望她們變回我的家人,所以……
    「我也很想跟你們變成一家人呢,我們一定能每天過著幸福又快樂的日子……」
    我吐露自己的情咸……不能完全表達出來的情感。
    「我想跟你們一起吃飯……一起上學……晚上一起念書……到了早上,再一起吃飯……」
    多麼醜惡的獨佔欲啊,連我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我希望她們立刻回到我身邊。
    可悲的是,這才是我真正的希望,無論我打算重新建立羈絆的決心有多強烈。
    「我想再一次跟你們當一家人……」
    所以,我無法抑制情鹹,脫口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再一次?」
    春姊發現了我的口誤。
    我連忙說「別在意啦」,一邊搖手否認。春姊雖然滿臉疑惑,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就這樣,兩人穿過小小的門走向玄關。
    春姊將玄關的鑰匙插了進去——
    可是,春姊並沒有打開玄關。
    不知為何,她有如靜止般動也不動。
    「咦……?」
    春姊發出疑惑的聲音,而且不曉得自己是否該打開玄關。
    「這個家……是……我們的……家嗎……?」
    春姊滿臉疑惑地轉動鑰匙。
    哢嚓聲響起,在那瞬間——我的視野爆出純白色彩。
    日暮的微合覆蓋著周圍一帶,此時卻瞬間被染成了白色。
    世界又變成了白色空間。
    我眼前是背對著這邊,正要進入家中的春姊,以及走在她身邊的夏海。她們兩人都一動也不動。
    聲音忽然響起。
    「關係連接因數出現,確認。」
    「符合因數……………………………………空白。稀有度A。記錄。」
    「條件確認。對象角色編號3,人物類型『真田春海』,重新命名為『都築春海』。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成功結束。」
    「條件確認。環境資料,布林值為0,略過。」
    「關係連接因數出現,確認。」
    「符合因數……………………………………空白。稀有度A。記錄。」
    「條件確認。對象角色編號4,人物類型『真田夏海』,重新命名為『都築夏海』。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成功結束。」
    「條件確認。環境資料,布林值為0,略過。」
    噪音般的聲音停止了。
    然後,我的視野再次染上白色光輝。

    白光消退後,我睜開雙眼。周圍一片昏暗,這裡是剛才的那個地方。
    這是第二次發生這種現象。
    當時,理惠恢復了記憶。那這次呢……?
    我沒辦法不期待。
    然後,兩姊妹緩緩回頭。

    「阿武。」、「哥哥。」

    她們有如回應我的期待般,說出我最想聽見的那個稱呼。
    我毋須多言。
    只要這句話就夠了。
    「歡迎回來……」
    兩人同時街向這邊,撲進我的懷中。
    「我回來了,阿武……!」、「太好了……總算回來了,哥哥!」
    我們有如互相取暖般。
    緊緊相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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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19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2-2-14 15:21 編輯

    重玩

    繼理惠之後,春姊與夏海也恢復了記憶。
    而且,也沒必要跟正樹住在一起了。
    所以,我希望她們帶著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跟衣服,立刻搬回我家,可是……
    「如果被別人看到我們住在一起的話,會在學校鬧出大問題的。」
    在春姊的冷靜判斷下,她們兩人暫時回到了正樹家。的確,在現況下如果被別人看見我們住在一起,而且傳出八卦的話,會出現何種下場用肚臍眼想也曉得。在沒雙親的家裡跟高中女生同居的事一旦穿幫,好一點的話會被停學,就算被退學也不足以為奇。要是真的鬧成這樣,那就大事不妙了。
    沒錯。兩人雖然恢復了記憶,世界卻沒有改變。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在現實世界裡的家人仍是正樹,在記憶中我卻再次變成她們的家人。現在的狀況就是這麼彆扭。
    兩人已恢復記憶,所以我不曉得該不該讓她們繼續跟正樹一起生活。
    如果我能租一間公寓或是跟旅館租房間的話,就能讓她們兩人住在那邊,只可惜身為高中生的我沒這麼有出息。
    該怎麼辦才好呢——我打電話跟理惠商量這件事。
    「住我家怎麼樣?」
    想不到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解決方案居然就在身邊,這就是俗語中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吧。
    的確,這麼一來就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她們三人住在一起,就不會成天想著這件事。我完全沒想到這個辦法,因為我先人為主的以為自己必須獨力解決這個問題。
    「我覺得小武遇到事情時,最好多找別人幫忙比較好唷。」
    「遵命……」
    然後,理惠說要立刻跟她們講這件事,所以她掛斷了手機。至於接下來的事,交給她負責就行了吧。
    她們的記憶融合成一體,連忘記我時所發生的事都包括在內。所以理惠、春姊,還有夏海,大家都知道我跟正樹之間的狀況。
    知道正樹是原來的男主角後,她們的心情一定會很複雜吧。即使如此,她們現在的心還是向著我這一邊。
    大家雖然恢復了記憶,這個世界卻一點也沒有恢復成原狀的跡象。我也不明白大家恢復記憶的理由,可是……
    我還是要從我能做到的地方著手解決一切。
    「……不好意思,正樹。」
    我用旁人聽不見的音量輕聲低喃。
    「我也要討回跟咲之間的羈絆。」
    無論你對咲的心意有多強烈……
    我還是無法讓出這份情感!

    隔天早上,大家都來到我家。
    「小武,天亮囉。春姊做的早飯快冷囉。」理惠溫柔地叫醒我——
    「哥哥好暖和唷,再抱一下就好了……」夏海也鑽進我的被窩死命抓著我不放——
    「好久沒弄早餐給小武吃了,要多吃一些喔。」春姊一大早就卯足全力做出豐盛早餐——
    與往常一樣的氛圍,就在這間屋子裡面。
    我們和樂融融地共處一堂。不過,照這樣一起去上學的話,似乎有被別人發現的危險呢。我雖然這樣覺得,不過問這種事實在很煞風景。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高興下去。
    正樹似乎早就出門了。這應該是因為他要跟咲兩人一起上學吧。
    ……一股不安掠過胸口。
    咲跟正樹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在正樹出現前,我跟咲已經上到了一壘。按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的話……當然,接著就是……呃,那件事囉……
    「…………………………………………………」
    ……現在先不要想這件事吧。
    假設——
    假設真的變成這樣。
    就算她與正樹肌膚相親。
    也只是因為我不中用。
    如何取回與咲之間的羈絆,才是我現在該思考的事。
    「快一點,小武!要去學校囉!」
    理惠跟以前一樣活力十足地走向玄關。
    光是這樣,我就已經幸福到不行了。
    可是——
    我不能滿足於現狀。
    雖然理惠、春姊,還有夏海都沒有說出口。

    不過,她們一定也希望咲能恢復記憶。
    與理惠分開後,我走向教室。途中,我看見咲從另一邊走過來。
    「早安,你又去保健室了嗎?」
    咲走過來的方向應該是保健室。而且,咲最近去保健室的次數變多了,這讓我相當不安。
    「啊,都築同學,早安。我身體最近有一點虛呢,也許是上了年紀的關係吧。」
    「我們同年齡吧,幹么突然裝老啊。」
    「哈哈哈,人家現在就是會這樣覺得的年紀嘛。」
    咲試圖用這種玩笑蒙混過關,表現的就像自己根本沒生病似地。
    「欸,你最近真的很常去保健室耶。真的不是因為生病嗎?」
    「嗯。都築同學最近很常這樣問我耶。該不會!都築同學希望我生病吧?」
    咲有些鬧彆扭似地扁起小嘴。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我只是擔心而已,擔心說不定有一天神樂會突然昏倒……」
    我如此說了後,咲吃驚地瞪大眼睛。可是,她立刻轉換心情露出笑容。
    「啊哈哈哈,謝謝你的擔心。我很高興唷!」
    然後,她露出有些生氣的表情。
    「可是,你應該把這種體貼全部用在她身上才行!」
    結果,咲用這種方式岔開話題模糊了焦點。
    咲絕對不會提及自己的病情。這次似乎也跟以前一樣,會被她用這種方式回避過去。
    遊戲中的咲之所以隱瞞病情,是因為她希望能跟大家毫無顧慮地過著校園生活。就這層意義而論,她絕對不會主動透露病情。告訴男主角這件事時,劇情也已經接近尾聲。
    所以,就算我懷疑咲生病,也得不到確切的證據。
    理惠她們取回記憶時,也出現過臉色發青的症狀,我實在很難判斷到底是哪一邊。
    關於咲的病情,應該只有班導跟保健室老師知情。不過,這件事是咲的個人情報,而且咲也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件事,所以老師們的嘴巴緊得很。
    「欸,都築同學!動作不快一點老師要來囉!」
    咲活潑地進入教室。
    或許她真的沒有生病吧——這幅光景讓我有這種厭覺。
    既然春姊的手肘依然帶傷,就表示大家都延續了之前的身體狀況。既然咲的病已經康復,就不可能這麼突然的復發。
    只不過——
    如果咲的病已經痊癒,那她告訴我一些以前生病的事也沒差吧。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想提起這種事,可是……
    我還是無法抹消心中的不安。
    既然如此,我就要盡全力做好準備。
    在第一節課時,事情發生了。
    「好,神樂同學。請你念下一段英文。」
    被英文老師叫到後,咲有些懶洋洋地垂下肩膀。
    不過,她還是慢慢地起身。
    ……就在此時,雖然只有一點點,我還是感受到了險惡的氣息。
    這不是既視鹹這種東西。是我從過去經驗中得到的,咲昏倒時的徵兆——
    在那瞬間,我的身體動了。
    我把腳踩上椅子,下一腳跟著踩向坐隔壁的友紀的桌子,我踩過一張又一張的桌子,一口氣沖向咲的座位。
    「都築!」、「呀啊啊!」、「搞屁啊!」、「喂,現在是怎樣啊?」
    我好像踩到了誰的筆記本,教室也在第一時間陷入騷動聲中。不過,現在沒時間在意這種事了。
    「咲!」
    咲轉眼間就要倒下,我在幹鈞一發之際扶住她。她的臉色極為難看,就像血液迴圈已經停止似地,連呼吸都很不順暢。不會錯的,這跟她以前昏倒時的症狀一樣。
    騷動聲變成了吵鬧聲,大家都發現咲的狀況不對勁了。
    現在已經不是思考為何會舊疾復發的時候了。
    我扶著咲,從制服中取出手機。我上課前已事先輸入了一一九這個號碼,所以我直接按下撥號鍵。
    電話接通後,我在對方開口前,搶先一步說出一切。
    「這裡是橫岸高中,我們這裡有緊急病患!病名是『再生不良性貧血』!請你們立刻派救護車過來!要送去的醫院是——」
    我一口氣說完必要訊息後,立刻採取下一個動作。現在分秒必爭!就算被他人指責自作主張,我也要儘早將她送進醫院。
    我一邊回想咲因為再生不良性貧血昏倒時的處置方式,一邊攔腰抱起意識不清的咲,然後頭也不回地沖出陷入混亂的教室。
    現在是上課時間。我慎重、小心翼翼地橫抱著咲,拼命狂奔在寂靜無聲的校園之中。如果是前一陣子的話,光是這樣做就會讓我的身軀發出悲鳴吧。
    不過,雖然只有一點點——
    我藉由打工所培養出來的肌耐力,已確實地化為我的血肉。
    「……都築同學?」
    被我抱在懷中的咲,很痛苦地呼喚我的名字。
    「你不用勉強自己說話,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嗯。」
    咲將身體靠向我後,有如睡著般安穩地閉上雙眼。
    我覺得咲她——信任我。
    快點……!快一點!再跑快一點啊!
    離學校停車場愈近,救護車的警笛聲也漸漸變大。救護車似乎已經來到附近了。
    要快點把咲送走才行……!
    就在此時,身邊忽然竄過一道影子。
    「在這邊!快啊!」
    是正樹。他對著救護車揮手大叫,一邊替救護車指引方向。
    救護車毫不迷惘地朝這邊前進。
    救護車停下來後,走出兩名急救人員。
    「拜託你們了!」
    我把懷中的咲輕輕放上擔架後,救護車載著咲呼嘯而去。
    我稍微松了一口氣。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
    接下來,我得用自己的腳走去醫院。這次跟上回不一樣,我知道咲被送去哪間醫院。
    除此之外,我唯一能做的事就只有禱告了吧。
    我無言地走向停車場的另一邊——也就是正門的方向。
    「喂,武紀,你要穿室內拖離開學校嗎?」
    正樹追上來提出指正。
    這麼說,我就是穿著室內拖跑來這裡的呢。再怎麼說,我也得回去換鞋子才行。至於書包嘛,算了,不管它了。
    「你要去醫院的話,我也要去。我們一起走吧。」
    「嗯。」

    抵達醫院後,我們無法從醫師口中問出咲的現況,到頭來還是只能跟上次一樣等待咲的雙親前來醫院。
    咲的雙親終於來到醫完。他們聽了醫師的說明,然後回到大廳。我與正樹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接著從兩人口中問出咲的現況。
    然後,她的雙親喃喃說出事實。
    「她的顆粒型白血球跟血小板已經變得很少了……不管什麼時候出現併發症都不奇怪……」
    「醫生說不快點找到捐骨髓的人,她的狀況就危險了。」
    她的父母如此說明,就像咲根本沒接受過骨髓移植似地。
    「咲以前沒接受過骨髓移植嗎?」
    咲的雙親都搖了頭。
    我只覺得眼前的景物都變形了。
    在這個現實中,咲的病沒有治好——
    這不是舊疾復發。不知為何,咲身上的設定跳回了初始值!
    簡直就像她從未接受過手術似地……
    我不曉得理由。不過,現在的狀況已不容許任何猶豫。
    既然如此,只要立刻聯絡咲的表姊就行了。
    我忽然想起咲之前告訴我的事。

    「表姊她本來非常害怕。她相當煩惱,又被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捐骨髓這種事,不像嘴巴說說那樣簡單。可是,表姊看到武紀那麼努力的替我募集捐贈者,所以她才下定決心。不是這樣的話,以前的表姊才不可能進行骨髓配對呢。表姊說她有見過武紀,而且也說過話,你不記得了嗎?」

    據咲所言,她的表姊看到我努力的模樣,所以才下定決心。
    如果什麼都沒做就想說服她的話,一定要有相當的覺悟才行吧。
    即使如此,我還是要說服她。
    「請讓我去說服咲的表姊!」
    可是,咲的父母親本來就沒提過任何有關咲表姊的事。咲的母親說過咲有一名表姊,所以我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不過,也許是這裡面有某種家庭因素吧,除此之外的訊息他們死也不肯透露。
    即使我告訴他們咲的表姊一定可以治好咲,我也沒有證據可以證實這件事。沒有證據,就沒機會跟咲的表姊取得聯繫,根本就是惡性循環嘛!
    或許我應該趁咲意識還清醒時,想辦法從她口中問出她表姊的聯絡方式吧。現在我總算恍然大悟,原來在這件事上面我已經落後好幾步了。
    「拜託你們……!請你們讓我聯絡咲的表——」
    我激動了起來。結果,正樹出手制止了我,我跟咲她父母的談話也被強制中斷了。

    現在,我跟正樹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不知為何,正樹連半個問題也沒問我。
    我為什麼能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為什麼會知道咲得什麼病——他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才對。就正樹看來,我當時的行動應該相當反常。說不定這只是正樹也因為咲昏倒而不知所措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正樹,忽然開口問道: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正樹似乎在催促我進行下一步的動作。我試探性地問道:
    「回答這個問題前,我要先問一個怪問題。你是不是有留級過,其實現在是二十歲呢?」
    從遊戲中的設定來考量,正樹的骨髓應該可以配對咲。可是,這一次也會受到年齡的限制吧。關於這一方面,我沒抱任何希望。
    「……就算是我也沒笨成這樣喔。我還沒屆滿可以捐骨髓的年齡。」
    我可沒問到骨髓移植的事喔……
    「你很清楚嘛。」
    「……我也做過一些調查。看到咲的症狀,我大概也曉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正樹也用自己的方式察覺了咲的症狀嗎?
    不過,該怎麼說呢……她的病有那麼容易看出來嗎?
    而且,如果正樹知道這件事,那他應該會更懷疑我能迅速幫助咲的理由。
    正樹的態度,讓我心中的某種疑惑快速上升。
    「欸——」
    就在我準備開口問正樹時,手機突然響起。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公共電話」。
    「你好,我是都築。」
    「是我。」
    「是友紀啊,你該不會是從學校打來的吧?」
    「嗯。話說回來,你沖出去之後,班上亂成一片呢,雖然大家看起來都搞不懂狀況就是了。」
    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班上同學沒人曉得咲身上有病,所以他們當然會一臉愕然囉。
    「還有,神樂現在的情況?」
    我回答了友紀的問題,友紀也立刻發現這次的狀況跟上回——也就是遊戲裡的劇情一模一樣。
    「根據你跟神樂說過的話,當時是神樂的表姊救了她,既然如此,與其召募捐贈者,不如直接說服她表姊比較快吧。」
    「的確如此。可是,我聯絡不到對方。」
    而且,身為一名美少女遊戲玩家,我腦中還有另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應該募集捐贈者才對。我不曉得FanDisc的詳細內容。不過,我認為募集捐贈者有可能是立旗事件。」
    「唔……」
    友紀話筒另一邊出聲應和,我繼續解釋。
    「如果FanDisc裡面有拯救咲的劇情,就有可能存在著募集捐贈者的事件。如果設定被投影到現實世界之中,那募集捐贈者就可以立起旗子吧。既然如此,我們除了找尋咲的表姊外,也應該儘快募集捐贈者。」
    「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那麼,你負責募集捐贈者就行了,尋找表姊這方面交給我進行。這樣分配應該比較適合我們。」
    「嗯,也是。拜託你了……!」
    我跟友紀接著談探病的事,也確認了當時的狀況——像是高橋提供的幫助這一類的事。然後,我掛斷電話。
    「好,正樹。我們快準備募集捐贈者——」
    然而,正樹已經不在現場了。我明明有事想問他的說……
    我稍微找了一下,可是,這一天我都沒再見過正樹。

    隔天。我們準備要募集捐贈者,不過咲的意識已經穩定,所以我們去醫院探了病。友紀雖然沒來,但她跟我們約好傍晚會在醫院跟我們碰頭。為了順便討論之後要如何募集捐贈者,高橋也會跟她一起過來。
    進入病房後,咲開心地歡迎我們。正樹已經在病房內了,這一點讓我相當驚訝。我很想逼問他為何當時擅自離開,但在咲的面前——而且還是在病房——我畢竟不敢這樣做。
    進入病房後,理惠與春姊,還有夏海都紛紛鼓勵臥病在床的咲,但病房裡的氣氛仍是沉重異常。
    因為,即使明白接受骨髓移植咲就能獲救——
    她蒼白的病容還是讓大家感受到「死亡」就佇立在床邊。
    「沒事,沒事啦。我之前不是也昏倒過嗎,還不是一下子就復原了!」
    也許是察覺到這種氛圍吧,咲刻意表現出健康的模樣。可是,看到她這副模樣同樣讓人心疼。大家的感覺應該都一樣吧。
    而且,不管怎麼假裝活潑,我還是能看出咲的不安、擔憂、悲觀情緒,一切的負面情感,全部寫在她的臉上。
    我緩緩走向床邊,推開正樹,握住咲的纖手。
    「咲,安心的等待吧。我一定會救你的……」
    現在的我們只是同學關係。不過,事到如今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我用以往的口吻對她說出這句話。
    我用認真的眼神凝視著咲。咲糾結成一團的不安情緒慢慢解開,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怎麼搞的,我覺得好害羞唷……不過,被都築同學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的病真的會好起來呢……所以,大家不要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我沒事的……而且,這也是我的命運呀。」
    「不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絕對……!我要擊碎所有讓你不幸的鬼命運……!」
    我堅決地說道,咲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嗯,都築同學,謝謝你。我在教室昏倒時,是你抱著我,把我送上救護車的吧?當時啊,我覺得自己可以安心的把整個人託付給你呢。那是一種比平常還安穩,明明很不舒服卻又不難過的厭覺。我不太會講,不過一定就是這種感覺……」
    然後,咲安心地闔起雙眼。
    「不曉得怎麼搞的,我覺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被都築同學救過呢……」
    咲緊緊回握我的手,就像在尋求我手心的溫暖似地。
    就這樣維持了半晌——
    「————!」
    咲的臉龐突然像失去血色般變成一片鐵青。她用沒被我握住的那只手迅速壓住自己的嘴巴。
    有如不可思議的旋風般,卻又絕對不是風的衝擊掠過病房。
    在那瞬間——

    讓病房內的白色顯得污穢不堪的純白色彩,瞬間覆蓋了我的視野。
    這是第三次。
    我來到了那個白色空間。
    咲橫躺在半空中,緊緊握著我的手。
    聲音忽然響起。
    「關係連接因數出現,確認。」
    「符合因數……………………………………空白。稀有度A。記錄。」
    「條件確認。物件角色編號1,人物類型『神樂咲』。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
    咲的狀況明明這麼糟,此時的我卻浮現了卑劣的想法。
    或許,咲也會恢復記憶。
    這麼一來,世界就會恢復原狀——
    「出現錯誤,略過。」
    然而,我的期待卻遭到了背叛。有如在嘲笑我心中期望般,那道語音宣告過程中發生了某種錯誤,噪音般的聲音一直沒有響起,那個空間排除了白色,我的視野也再次恢復為原來的光景。

    病房恢復原狀。在我眼前的是,臉色發青痛苦不堪的咲。
    「只要跟她們締結新的羈絆,你就能修補那些漏洞。」
    「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
    我以為自己修補了「最後一個漏洞」,結果卻……
    什麼都沒有改變。
    為什麼?
    不,答案不是早就擺在眼前了嗎!不准逃避現實!
    漏洞之所以沒有複合,一定是因為——
    「神樂同學!」
    理惠的悲鳴聲響徹病房之中。沒錯,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
    因為,咲的氣色愈來愈差,而且一點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我連忙按下護士鈐,告訴她們咲的病情急速惡化。
    在那之後,醫生與護理師們沖進病房,我們也被趕到走廊上。

    「………………………………」
    走廊安靜的詭異,讓我不由自主的胡思亂想起來。
    大家不約而同地臉色發青,看起來好像很擔心咲。
    在這種狀況下,只有正樹一人靜靜陷入沉思。
    他的反應在我心中留下了些微的印象。

    「併發症?」
    咲的雙親如此說明。他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頭也垂得低低的。
    「再生不良性貧血」
    這種疾病可怕的不是貧血症狀。
    而是紅血球,顆粒型白血球,血小板的數量減少造成免疫力下降,進而導致的併發症。
    咲上次的併發症還算是輕微。
    可是,這次她得到的卻是急性併發症,而且還很嚴重——也就是說,比起上次住院,咲這次的情況要緊急太多了。
    「那個……不能進行……骨髓移植嗎?」
    理惠怯生生地如此詢問,咲的母親卻難過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咲的父親強忍悲痛地低喃:
    「已經來不及了……病情不好轉,就無法進行手術……可是,咲已經沒有恢復的體力了……」
    聲音有如蚊鳴般細微,而且發著抖。
    連我們也感染到了絕望的氛圍。
    能拯救咲的人——也無法救她。
    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咲,會死。

    這個事實讓我全身發抖。
    這是可能出現的未來。
    我並沒有逃避。
    可是,還是晚了一步。現實的侵蝕襲向了咲,用死亡命運束縛著她。
    悲傷氣氛立刻充斥現場。
    是自己什麼也做不到、也無力回天的失望感。

    可是……

    雖然我不能確定,可是,如果我的想法沒錯,那咲她一定還——
    「正樹。」
    我立刻叫了正樹……為了拯救咲。
    正樹抬起臉龐,用銳利目光瞪視著我。
    「……幹么?」
    「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略做考慮後,正樹緩緩點頭。
    「阿武?」
    「春姊,對不起。」
    向春姊她們道歉後,我與正樹一起離開醫院。然後,我們來到了位於後面的停車場。
    我們自然而然地對立而視。
    「……是什麼話要跑來這種地方講?」
    正樹問了理所當然的問題。
    不過——
    「我要問你一個怪問題。」
    這件事我沒有任何明確的根據。如果正樹否定我的想法,那一切的希望就破滅了。
    可是,為了拯救咲,我也只能求助這傢伙的力量!
    下定決心後,我問正樹:
    「我們的事情……你都曉得吧?」
    正樹瞪著我,然後反問:
    「……你為啥這樣想?」
    「我心中有幾個疑問。我們初次見面時,你把我介紹給理惠她們認識。可是,你卻沒把理惠她們介紹給我認識。這就表示你知道我認識理惠她們吧?」
    「……我只是忘記而已。」
    「還有其他疑點。我跟理惠一起上學後,你不是對我說『不要再讓她哭泣』嗎?可是,我從來沒在你面前讓理惠哭過。既然如此,這句話就出現了另一種意義。因為,我以前曾讓理惠哭過無數次……」
    我說的是理惠沒辦法跟正樹交談的這件事。理惠在這種情況下被我追逐,也因此跟我變好。她絕對不可能刻意把這件事告訴正樹。
    正樹默不作聲傾聽著我的話語。
    「而且,你也知道咲生病的事吧。咲生的病很少見。光是看到她昏倒的症狀,你絕不可能知道她需要進行『骨髓移植』。」
    「說不定是咲告訴我的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對我的行動完全沒有任何疑問?我自己這樣講雖然有點奇怪,可是,在不曉得內情的人眼中,我當時的行動應該很異常才對。」
    說到這裡,我覺得自己這一番推理實在拗得很勉強。事實上,我或許就是在硬拗吧。可是,我相信自己現在的直覺!
    「一件一件分開來看的話,的確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看起來都只是偶然而已。可是,把所有事情都加在一起,就不能用偶然這個理由解釋一切了。」
    我一口氣說到這邊後,正樹臉上的感情全部消失了。
    我有如追擊般問道:
    「我再問一次。我們的事情你都曉得吧!」
    正樹連眉毛都沒抽動一下。而且,他什麼也沒說。
    可是,過了半晌,正樹低聲喃道:
    「嗯,我都曉得。」
    他肯定了我的想法。
    正樹為何隱瞞這個事實,有何目的,還是背負著某種任務?
    我有一堆問題想要問他。
    可是,我現在想問的只有一個問題!
    「那麼,你一定也知道怎麼治好咲的病。求求你,告訴我吧……!」
    「要怎麼做,你心裡早就有底了,不是嗎?」
    暎那的話忽然掠過腦海。
    「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
    沒錯,我心裡早就有底了。
    「……只要讓世界恢復成原狀就行了。這麼一來,咲應該也會『恢復』成她治好病的狀態。」
    到這邊為止我都明白。可是,我不確定要怎麼做才能讓一切恢復成原狀。
    「你果然曉得嘛。既然如此——」
    正樹的身體突然動了。
    也許是我沒意識到他會忽然發難吧,我只能勉強用眼睛跟上他的動作,根本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甚至可以說,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他朝我揮出了拳頭。
    正樹的右拳狠狠搗向我的臉頰。
    「嗚啊……!」
    身體逕自發出慘叫聲,我被毫不留情地擊倒在地面。
    「放棄這個現實吧——配角!」
    我以仰躺的姿勢倒在地上。正樹不屑地對我說出這句話後,不給我機會站起,就這樣直接騎到我身上。
    「……我不知道那些傢伙把我投影出來有何目的。不過,我很明白一件事。」
    「那是什麼事……!」
    「只要你放棄這個現實——放棄咲、理惠、春姊,還有夏海,我就能贏得這個現實的權利。到那個時候,你會從這個現實中消失,我則可以成為真正的男主角。」
    「你在說什麼啊……?一
    「我也不是很明白。不過,我的記憶裡有一個解答——真正的男主角誕生時,這個世界就會恢復原狀。所以,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我要抹消你的存在,贏取這個現實的權利,把這個世界,連同咲的病一起『治好』!」
    這傢伙知道這麼多事啊……
    可是……
    「你明明知道一切,為什麼隱瞞實情?你說你不曉得機場那件事,根本就是在說謊吧……!」
    「……我是真的沒去過機場。不過,就算我跟你說我知道你們的一切,也只會讓事情產生矛盾,因為其他人並不記得這件事。而且,我告訴你這件事,就能改變什麼嗎?」
    的確如此。就算這傢伙告訴我,說他知道我的一切,對事情又有什麼幫助?
    「……正樹,我要再問你一件事。進入我體內跟咲約會的人,是你對吧?」
    「沒錯。事到如今,我就告訴你真相吧。我啊,就是『全破咲路線的男主角』喔。」
    我想的果然沒錯。可是,想不到這傢伙連這種事都有自覺……
    不過,那些記憶究竟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我的記憶是被你附身時,洩露到你那邊去的嗎?」
    「不對,我體內本來就被輸入了這些記憶,是被引發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輸入的。」
    「始作俑者?」
    「就是Fairy Tale System——『架空情報媒體現實投影系統』。」
    「Fairy Tale System?」
    這是某人藉由暎那之口說出的單字。
    「Fairy Tale System,就是把《永恆純真》投影到現實世界裡的那個東西嗎……?」
    正樹點點頭。這個男人究竟知道得多深入啊?
    正樹毫不在乎我心中的疑惑,一邊俯視我一邊繼續說道:
    「這個現實就是——或許你已經注意到了——以『你不再次投影遊戲』的可能性世界為基礎,再將以我為男主角的FanDisc投影出來的世界。我的腦袋裡也特別——不,應該說是被他人擅自植入了跟你還有遊戲有關的知識。」
    「等等。那麼,為什麼大家會繼承我當時的設定呢?既然是重新投影,應該也能製作出新的大家啊……」
    「曾被投影過的角色從現實世界中消失時,會在阿凱西伺服器的資料庫內留下記錄。也就是說,就算從現實世界中消失,角色攜帶的資訊還是能保存下來。你之前重新投影遊戲時,大家的記憶不是都還留著嗎?原因就是這麼一回事。只不過這次重新投影時,大家並沒有先消失一次就是了。」
    「我大概理解為什麼不重新製作角色的理由了。既然如此,咲的病恢復原狀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大家都繼承了你出現前的情報,那她的病應該早就治好了吧!」
    「大家被追加了FanDisc的設定。」
    「……追加?」
    就像燒DVD光碟片時追加注解那樣嗎?從字面上的意義判斷,我自然而然地浮現這個想法。
    我沒來得及整理思緒,正樹接著解釋:
    「FanDisc裡面的『咲的表姊的劇情』,是男主角『沒進入咲路線時的咲劇情』。為了讓男主角不管走哪條路線都能拯救咲,遊戲中才以骨髓配對者的身分加入了她的表姊。」
    在本篇中,如果不破關咲的路線,她就只能等待死亡的命運。在其他女主角的路線裡雖然沒明示咲的下場,但在男主角不選擇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她的命運——通往死亡之路的命運。
    說不定開發小組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吧。為了彰顯男主角不破關咲路線,咲也能繼續活下去的未來,他們才加入了咲的表姊這個角色……?
    我不知道開發小組的意圖。不過,如果我能製作補完本篇的FanDisc,一定會想埋下可以拯救咲的伏筆。
    可是,如果咲身上追加了「咲的表姊的劇情」的設定,那麼……
    「『咲的表姊的劇情』,讓咲身上『追加』了生病的設定嗎?」
    正樹嚴肅地點了頭。
    「在其他劇情,也就是『咲的後日談』裡,咲接受我的骨髓治好了病。可是,在『咲的表姊的劇情』中,咲的病並末痊癒。為了進行『咲的表姊的劇情』,咲必須生病才行。所以,咲才會生病,」
    劇本的進行——這就是咲再罹病的理由嗎……?甚至連記憶都被竄改了……!
    「而且,設定就這樣永無止境地追加下去。所以,雖然路線完全不同,大家還是被追加了六個劇本的設定,」
    這實在是太離譜了!也就是說,為了盡可能讓六個劇本同時進行,某種力量在這個現實裡埋入了必要的設定。
    可是,如果正樹的話沒錯,會出現一個矛盾。
    「等等,那為什麼春姊受傷的手肘沒恢復原狀?」
    既然所有設定都被追加上去,那春姊的手肘就算已經痊癒也不奇怪。
    「所以我說這只是追加啊。春姊變成原狀時就已經弄傷手肘了。遊戲中沒有『手肘洽好了』的設定。在這種情況下,她不會被追加設定,手肘當然也不會痊癒。而且,就算春姊的手肘沒有痊癒,如果劇情還是可以進行下去的話,也沒理由治好她的傷吧。」
    原來如此。春姊弄傷手肘是在現實中才會發生的悲劇。在本篇中,春姊雖然弄傷手肘,症狀卻很輕微。真要說起來的話,遊戲裡只有特別描寫她最後沒入選高中預賽時的心情,即使到了終章,劇情也沒提及任何跟手肘有關的事。既然如此,FanDisc裡面一定也沒提到手肘的傷勢。這恐怕是因為沒這個必要吧。
    「反過來說,春姊與夏海之所以不記得機場發生的事,是因為她們受到『春姊與夏海的後日談』的影響很大囉。」
    的確,如果她們記得冒牌父親出現時發生的那些事,那親生父親出現時就會產生某種矛盾。我不曉得細節部分是如何運作的,不過,至今為止Fairy Tale System在改變世界時,都會徹底清除決定性的矛盾點。
    「……有些一離題了。」
    正樹再次盯著我。
    「你明白現實被這種扭曲改變的理由嗎?」
    我微微搖頭。
    「FanDisc的追加設定,只不過是一種替代品罷了。這都是為了建構一個新的世界,一個能毫無矛盾投影出我這種角色的世界。它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我跟你這個個體共存——不,應該說為了讓我跟你互相鬥爭,它才整備出這個環境,這樣才正確吧。」
    「為了讓我們互相爭奪男主角的地位嗎……」
    「嗯,沒錯……老實說,……我也……不,已經沒時間了。」
    正樹以冰冷的眼神瞪著我。然後,他高舉拳頭。
    「我不曉得這樣說對不對,不過我還是要說。」
    他揮落拳頭。
    「我要你還回一切!屬於我的一切!」
    正樹的拳頭擊上我的鼻頭。
    「嗚啊!」
    我完全無法閃躲,正面挨上這記拳頭。在被壓在地面的狀態下挨了這記拳頭,讓我的鼻子與後腦勺發出強烈劇痛,而且範圍愈來愈大。鼻血跑進嘴巴,鐵銹味也滲了進來。
    我被正樹壓住身體,沒辦法舉起手臂反抗,只能任他宰割。
    不過——
    我還是做出最小程度的反抗。我有如瞪視般目不轉睛地盯著正樹,而且對他提出反駁。
    「你、你在說什麼屁啊……?是你從我身邊奪走一切的吧……!」
    「……不對,我沒有從你身邊奪走她們,是你從我身邊奪走她們。進入你體內時,我深深體會到了這個事實。為什麼這副身體明明不是我,大家的好感卻都集中在他身上?我無法理解,也沒辦法忍耐!」
    我無法肯定這種臺詞。
    可是,我也無法單方面否定正樹的話。
    自從正樹出現後,我就經常有這種想法。
    正樹在我體內時,那股強制力讓我吃盡了苦頭。可是……
    ……身為男主角,卻被奪走立場的正樹也很痛苦。
    「快吧,放棄這個現實……!」
    正樹的聲音冷酷異常,聽起來卻也夾雜著若隱若現的悲痛氛圍。
    不過,正樹還是毫不留情地毆打著我的臉。我的身體完全被正樹壓住,所以我的手臂跟身體都無法動彈,甚至無法逃跑。
    每被毆上一拳,就會跟著傳出笨重聲響,臉頰與後腦勺上也會同時擴散出痛楚。
    我連站起來都做不到,只能難看地挨著拳頭。
    拳頭之雨毫不留情地灑落,試圖屈服我的心。
    「只有這種程度啊……!沒錯,比起男主角,你還差得遠呢……!快點放棄吧,這樣就能輕鬆了……!」
    ……第五拳,第」八拳,第七拳,第八,第九……
    每飛來一記拳頭,我就想要發出難聽的慘叫聲。
    我要就此放棄嗎……?
    ——我放棄這個現實,一切就能圓滿落幕……?
    ————咲的病會痊癒,值得信賴的男主角也會成為大家的支柱。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男主角跟玩家是不一樣的。
    ————————玩家是無法成為男主角的。
    ————————可是……反過來說的話……
    ————————男主角也無法成為現實世界中的玩家!
    ————要放棄?少開玩笑了!我早就捨棄這種感情了吧!
    ————我發過誓,要在這個現實中讓大家得到幸福!
    ——怎麼可以把這個現實,交給只能讓一人幸福的男人呢!
    正樹騎在我身上,準備擊落第十拳時,我也同時從正樹的腳下抽出自己的右臂,讓右臂重獲自由。
    我用右手接住這一拳。
    正樹露出憤怒至極,卻又有些滑稽的扭曲表情。
    我雖然壓住了這一拳,卻又飛來另一個拳頭。正樹沒笨到讓我的另一隻手臂也得到自由。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即將揮落的拳。
    可是——
    正樹的拳沒有命中我的臉部,而是被一旁飛來的木刀擊偏。
    而且,另一道影子撞飛了坐在我身上的正樹。
    「你他媽的!想對都築怎樣啊!」
    被撞飛後,正樹立刻站起,盯著出現在眼前的對手。
    把正樹撞開的人是——高橋。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邊呢?我實在是太意外了,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可是,她確實對正樹露出激憤的表情。
    「臭小子,你太過分了吧!想找都築打架的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吧!我要打昏你,讓你連後悔都做不到!」
    高橋撿起不曉得從哪邊丟來,掉落在地面上的木刀,然後用木刀輕輕在自己的肩膀上敲了兩下。
    「——放馬過來吧。」
    高橋有如挑釁般瞪向正樹。
    看到她的態度後,正樹簡直就像被掃興似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俯視倒在地上的我。
    「晚上我在『那座公園』等你,那是最後期限。到時候我一定會讓你徹底死心。」
    正樹緩緩離開現場。
    「給我站住!」
    高橋試圖追上去。就在此時,我勉強站起來壓住高橋的肩膀。
    「等等,高橋。」
    被我擋下來後,高橋望向這邊。
    「幹么攔住我……我說你呀,這張臉也太慘了吧……」
    高橋從口袋裡拿出面紙,替我擦去鼻血。
    「我之前就看那傢伙不爽了。不過,他到底在想啥啊。不,現在已經不需要問理由了,乾脆我去撂人來圍毆他吧?」
    「高橋,拜託你不要說這麼危險的話好嗎?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你……」
    我如此說道後,也許是亢奮厭消退了吧,高橋乖乖恢復了冷靜。
    「……唉,你都這樣說了,我什麼也不會做啦。」
    只不過她看起來還是不太滿意。
    高橋恢復冷靜後,我打算問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就在此時——
    「你沒事吧?」
    聲音是從高橋的反方向傳來的。
    我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友紀就站在那兒,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友紀,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來看神樂的。她們告訴我你們兩人出去了,我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妙,所以出來找你們。」
    說到這邊時,高橋也插嘴補充。
    「跟伊藤說的一樣,來找你們是正確的決定呢。」
    高橋有些得意地笑道。
    「不過,我有某種原因不能接近正樹,所以我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對喔,如果友紀接近正樹,就會被奪走意識。
    「所以你才拿木刀丟他?」
    「也只有這個辦法吧。」
    好可怕的控制力。
    「不過,光是這樣畢竟沒辦法阻止他,所以我本來打算請高橋救你。不過,在我拜託高橋前,她就已經沖出去了。她的速度快的不得了,我根本來不及阻止呢。」
    「喂,伊藤!不要說這種多餘的事!你看到的只是幻覺啦!」
    「這個幻覺出現的還真是時候呐。哎,就算是這樣囉。」
    高橋刺出拳頭,友紀輕輕避開——好一場漂亮的過招。
    這兩人的感情好像不錯嘛……是因為彼此都是武鬥派而惺惺相惜嗎?
    友紀從高橋手上接過木刀,然後將它放進專用的布套裡。接著,她面向我這邊。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我如此說道。友紀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她看起來雖然擔心,卻還是點頭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那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
    「可是,你搞不好會被揍飛耶,真的不需要打手助陣嗎?」
    正樹的確很強,可是——
    「不好意思,高橋。我不需要打手,也不需要任何説明。如果不是由我跟那傢伙兩個人自行解決的話,這件事就沒意義了。」
    「……我是不太懂啦,總之你們要單挑吧。是為了自尊嗎?」
    「哎,就是這樣吧。這是男人的志氣。」
    下次我絕不能輸。
    如果輸的話,一切肯定就會劃下句點。我有這種預感。
    「……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啦。既然如此,我不會妨礙你們的。可是,你都這樣說了,就一定要給我打贏喔。我們這種年紀的小鬼打架,彼此的實力差距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啊,我等一下稍微敦你一些打架的招式好了。」
    高橋嘴巴上雖然這樣說,看起來卻有一點寂寞。
    「對不起,高橋……」
    「……幹么道歉啊?」
    「呃,自然而然就說出口了。」
    我們如此對答時,不知為何,友紀在一旁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看到她露出這種表情,高橋再次對友紀揮出刺拳。
    看起來好像很歡樂……日常生活的光景。
    可是。
    還少了些什麼。
    其實——
    咲,身為高橋好朋友的咲,也應該在這裡的……
    所以,為了她們——
    我必須讓世界恢復成原狀,必須拯救咲……!

    夜色變暗,就像天空被黑暗覆蓋似地。
    我一人走向公園,走向大家曾消失過一次的那座公園。
    當然,這是為了與正樹見面——
    抵達公園後,正樹已經坐在長椅上等著我了。
    ——他仰望著天空。
    「真棒的夜晚呐。」
    正樹怱然這樣說道。
    應該說這種臺詞很有遊戲風格,或是很符合這次事件的氣氛呢?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熱血。
    「夜晚也有分棒不棒的嗎?對我來說,跟乎常沒啥兩樣。」
    所以,我忍不住如此反駁。是小鬼嗎,我這個人。
    「……你做好覺悟了嗎?」
    「嗯。」
    早就做好了。
    「我下定決心了——我要超越你!」
    正樹沒有被這句話嚇一跳,就像他知道我會這樣說似地。
    然後,他用瞪視般的目光如此問道:
    「武紀,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放棄這個現實囉?」
    「嗯,沒錯。」
    「就算咲的病無法痊癒也無所謂?」
    我搖搖頭。
    「要讓世界復原不是只有一個方法,還有另一個。」
    「哦……?」
    「那就是——由我來打倒你,正樹!」

    聽到這句話後,正樹揚起了眉。
    「有人告訴我,只要修補完所有的漏洞,世界就會自行恢復成原狀。也就是說,只要咲恢復記憶,世界就會恢復成原狀。」
    「…………」
    正樹沉默地傾聽我的話。
    「要取回記憶,就要取回與她們之間的羈絆。這就是恢復機制。」
    理惠。
    春姊。
    還有夏海。
    她們都加深了跟我的關係,也因此恢復記憶。
    她們的意識在搜索記憶時,都會出現用手壓住嘴巴的怪異症狀。我記憶遭到封印,卻又硬是要回想起那些記憶時,也出現了類似的症狀,所以兩者之間一定有著共通點。
    而且,咲曾出現過好幾次這種前兆。在我面前她曾數次臉色難看地掩住嘴巴。
    「不過,咲的恢復機制沒有完全觸發,所以她沒有恢復記憶。而且,只要有人還沒恢復記憶,這個世界就不會恢復成原狀。」
    理由就是——
    「其中一個理由是,你存在于這個現實之中。另一個則是……」
    真的要說起來的話——
    這一個原因才是關鍵。
    「我有某個地方勝不過你。不是運動或成績這一類的東西,而是身為男人的器量。」
    遊戲裡的正樹,無疑是一名男人中的男人。每個人都信賴他,而他也一定會回應對方的期待。
    而且,這讓我不由自主地浮現一種想法。或許與理惠和咲——與《永恆純真》女主角們的羈絆,本來就是正樹的所有物。
    這裡一定存在著漏洞。
    這個「世界」就是「我的現實」。
    而且,「我的現實」中沒有正樹的存在。
    既然我覺得與大家之間的羈絆「本來就屬於正樹」,這個世界就不可能復原。
    這只是因為現實世界與正樹緊緊相連罷了。連接兩者的不是別人,就是我自己。
    「對『我的現實』來說,你就是最後一個漏洞。」
    既然正樹讓我放棄這個現實,就能成為男主角的話。
    我讓正樹放棄這個現實,一定也能變回大家的男主角。
    所以——
    我不再迷惘了。
    「我要明白的告訴你,在這個現實裡,與理惠的羈絆,與咲的羈絆,與春姊的羈絆,與夏海的羈絆,都不是你的所有物。它們都是我的東西,是我跟大家的羈絆!」
    世界改變的理由已不再重要。
    不管世界怎麼改變,這裡就是現實。
    我就是我。
    正樹就是正樹。
    在這裡,沒有男主角與玩家的標記。
    只有兩個男子漢的對立。
    因為,無論陷入何種絕境,我都要讓她們幸福——!
    我將拳頭刺向正樹。
    「我要讓你知道,我有信心比你更能讓大家幸福。」
    這是一半的理由。
    「我要讓你明白,我能讓大家幸福。」
    這才是全部。
    我要用這種決心,擊碎我對正樹的自卑厭——!
    我要超越正樹。
    「我在此宣佈,我要把大家,把咲,還有這個現實搶回來。覺悟吧——男主角!」
    我筆直地沖向正樹。

    我毫無遲疑,將拳頭刺向正樹的臉龐。
    可是,我的拳卻揮了個空——
    相反地,左頰傳來強烈衝擊,我挨了一記反擊。
    我面部朝上,有如斷線風箏般暢快地飛向後方,輕而易舉的被擊倒在地。
    「怎麼了?一拳就結束了嗎?」
    正樹俯視著倒在地上的我,就像在挑釁似地。
    「還早得很呢!」
    我站了起來。
    可悲的是,剛剛那一拳就讓我的膝蓋哢嚏哢嚏地抖了起來。
    我給了膝蓋一拳。鬼才曉得這麼做有沒有效,我只是想讓自己的身體打起精神罷了。
    我不知道這個舉動是否產生了效果,總之膝蓋抖得沒那麼厲害了。
    正樹浮現從容的表情,等待著我的進攻。
    我再次沖向正樹。
    我伸出手臂,試圖抓住他的頭髮。
    可是,我沒能抓到。
    「喝啊!」
    正樹的拳再次搗向我的臉頰。不過,我這次撐了下來沒被擊飛。正樹的拳停留在我的臉頰上,我緊緊握住正樹的拳頭,控制了他的行動。
    我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直接毆向正樹。
    然而,在我擊中臉龐前,正樹用空著的手接下了這一拳。
    接著——腹部傳來衝擊。
    正樹用膝蓋頂向我的心窩。「咯啦」般的笨重聲響清楚的傳入腦中,簡直就像這記重擊是打在別人身上似地。
    「嗚啊……!」
    強烈痛楚在下一瞬傳進身體深處,我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聲。
    正樹隨手一推,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倒向地面。然後,我壓著肚子蹲在地上。
    「……………………」
    痛楚更加深入,我無法發出聲音,也不能呼吸。
    我只要呼吸大力一點,心窩就會竄出電流般的劇痛。
    真弱。
    怎麼這麼弱呢,我這個人。
    比起痛楚,自己的不中用更讓我難過想哭。
    「……結束了嗎?」
    正樹無可奈何的聲音傳人耳中。
    在這瞬間,我那漸漸遠去的意識,明確地活化了起來。
    「……………………少……少開……玩笑………………!」
    我強忍痛楚擠出聲音。
    怎麼可以結束呢!怎麼可以讓這傢伙擅自劃下句點!我怎麼可以放棄!
    我用手撐起身軀。
    我挺直背脊,直挺挺地站立著。什麼鬼痛楚,給我忘記吧!
    「賭上一口氣,我也絕對不能輸給你!」
    我狠狠瞪著正樹。
    我必須打贏這個男人。
    不這麼做,世界就無法恢復原狀。
    我絕不能放棄一切,把大家交給這傢伙。
    輸掉這場架,我就必須屈服在正樹面前。這就表示我必須放棄大家。
    我怎麼可以放棄大家的幸福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疼痛的恐懼,對正樹的無力感。為了吹掉這些情鹹,我發出咆哮——
    我沖向前方。
    為了狠狠擊出一拳,我用力踏出左腳。
    也許是腿部無法承受這種強力衝擊吧,我雖然衝勁十足,膝蓋卻違背我意志地軟了下去。
    「什……!」
    發出呻吟的同時,我的身體也幾乎快栽向前方。
    ——少開玩笑!
    友紀揮出的木刀挨起來更痛苦!
    普久乃原的踢擊挨起來更加難受!
    ——快想起來啊,當時的痛苦!
    比起當時,這種拳頭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在大腦中如此斥喝自己,同時將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到左腳的肌肉上。我硬是在小腿肚內注入力量,雖然那邊差點抽筋,我卻也因此逃過跌倒的命運。
    站起來的同時,我從正樹下方用力蹬起,然後狠狠揮拳擊向正樹的臉龐。我的動作,出乎意料之外的變成了上勾拳。
    刺出的拳頭微微擦過正樹的下巴。正樹微微後仰,向後退了兩步左右。
    「……想不到你的目標居然是上勾拳。」
    正樹用畏懼的語氣如此說道。可是,這樣就算打到他一拳了嗎?我絕對無法認可!
    「我只是剛好腿軟,運氣好打到你而已。」
    「你不說我怎麼曉得,這種話就用不著說明了吧。」
    「只是運氣好打到罷了,我怎麼高興的起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狠狠賞你五拳。」
    「五拳?」
    我沒回答數字代表的意義,而是將手臂用力一揮毆向正樹。
    也許是大意吧,正樹第一次扎實地挨了我的拳頭。
    第一拳。不過,我這拳打得雖然扎實,正樹卻也忍了下來。
    「剛剛是你讓理惠悲傷的分。」
    擊中目標的拳頭痛得又熱又辣。可是,我立刻將疼痛趕到了意識之外。
    「老實說,只賞你拳頭根本不夠。你對她們犯下的罪孽,我要用全力擊出的拳頭讓你一一付出代價!」
    「運氣好打到我的時候明明很不爽,我不小心挨了這一拳卻這麼高興嗎?」
    「因為這是我用自己的意志揮出,而且擊中的一拳。你不要分神說話——」
    我的臉忽然挨了一拳。
    「給我專心打吧!」
    正樹對我說了這種話,所以我用渾身的力氣打了回去。這一拳也結實的命中了他。
    「這是第二拳!是你讓春姊悲傷的分!」
    我亢奮了起來,感覺起來就像腎上腺素流滿全身一樣。
    只有漫畫或遊戲裡的角色才會做這種事吧。
    ——事到如今,乾脆就這樣幹下去吧!
    正樹仰起上半身,我靠過去將右拳埋進他的臉頰。
    「這一拳是為了夏海!」
    可是,正樹也不服輸的回擊。
    臉頰傳來堅硬的衝擊。
    我咬緊牙根忍了下來。
    在正樹收回拳頭前,我揮出了右拳。
    「這一拳是因為你奪走咲的初吻!」
    「這是你個人的厭情吧!」
    「囉嗦,給我閉嘴!」
    正樹抽開身體,就像要逃離現場似地。
    我們的距離被拉開了。
    然後,不適合現場氛圍的靜寂降臨在我們之間。
    這裡只有風兒吹動葉片時的沙沙摩擦聲。
    「我要在這裡再次宣佈。」
    我向正樹如此說道。
    來吧,說出一切。
    至今為止的思念。
    對大家的厭情。
    全部說出來吧——!
    「讓大家幸福的人,是我……!不是你!」
    就像要振奮自己似地——我如此大吼。
    「這裡是我的現實!」
    我對大家的情感,也許是我唯一能贏過正樹的事物。
    可是。
    「我對她們的鹹情,只有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強烈思念驅動著我。這股思念超越了正樹的一切。
    「你有背負大家的覺悟嗎?有的話就拿出來給我看啊!」
    正樹對我吼了回來。
    「我有這個覺悟!我要證明給你看!」
    我也大吼,接著沖向前方。
    沖向擺出架勢,拿出真本事的正樹身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旁人耳中——
    這道嘶吼聲聽起來一定很難聽吧。
    聽起來或許只像是亂吼亂叫。
    即使如此,它還是振奮了我的心。
    我的心是如此亢奮,早就忘記了痛楚之類的事情。
    眼前都是正樹的拳頭。
    我也一邊大喊,一邊揮出拳頭。
    用我渾身解數之力。
    貫注我至今為止的所有思念。
    「給我退下去吧!男主角(配角)!」
    在正樹的拳頭擊中我的臉孔前——
    我的拳頭搶先一步擊中正樹的臉龐,而且就像被吸進去般狠狠鑽進他的臉頰。
    正樹被擊飛,發出巨大聲響跌倒在地。
    ……我不曉得為什麼,不過——
    正樹被我擊中時,臉上似乎浮現了安心的笑容。

    「你最後為什麼沒有躲開那一拳!」
    我指責似地問道。我坐在長椅上,他坐在我的旁邊。
    挨了我那一拳後,正樹有好一陣子沒辦法自行站起。總之,我把他拖到長椅邊,讓他在上面坐了下來。
    正樹全身無力地將身體靠在椅背上,仰望天際喃喃低語。
    「我不是不躲開,是躲不開。」
    「為什麼,你應該躲得開吧!」
    「因為我被你的氣勢壓倒了。」
    真的假的?聽起來很像是謊話欽。
    「你最後不是笑出來了嗎?」
    「因為被你的氣勢壓倒,我覺得很高興啊。」
    我好像品嘗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回應方式。
    不過,正樹的聲音聽起來很認真。
    「我沒有說謊。你的氣勢真的壓倒我,我也真的覺得很高興。事實上我真的站不起來,剛剛那一拳的威力傳進身體了呢。」
    我定睛一看,正樹的膝蓋的確微微發著抖。
    「在那個瞬間,你超越了我。」
    我也因為忽然鬆懈下來而無法動彈。
    我全身都還在痛,毆打正樹的拳頭也麻到沒有感覺。
    即使如此。
    我還是覺得很充實。
    「如果我們背後再掛一顆夕陽的話,肯定會成為一幅圖畫呢。」
    正樹忽然低聲說了這種話。我也苦笑的反問他:
    「互毆完後,我應該要說『你滿行的嘛』嗎?」
    「對對對。那麼,我就要低聲說『你也一樣』。」
    「真無聊……這只是老梗吧。」
    「有啥關係,就是老梗才熱血呀。」
    我自然而然地發出笑聲。一陣劇痛掠過心窩,然而,這種疼痛如今感覺起來卻很舒服。
    然後,忽然——
    宣告終止的風兒拂向臉龐,靜寂也同時降臨。
    「時間差不多了。這麼一來,我的任務都結束了。」
    「任務?」
    「……不久後你就會曉得。而且,解開那個謎團,就是你接下來的任務。不是嗎,男主角?」
    「呃……等一下。你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那你真正的任務究竟是——」
    可是,就在我把話說完前,眩目的白色光輝突然包圍了四周。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然後,周圍的氣氛完全改變後,我緩緩睜開眼睛。
    在我眼前,是一片不允許任何不潔之物的冷澈純白。
    人工語音般的聲音在耳邊流動——
    「關係連接因數出現,確認。」
    「符合因數……………………………………空白。稀有度AAA。記錄。」
    「條件確認。物件角色編號1,人物類型『神樂咲』。記憶實體與備份情報結合。建立。成功結束。」
    「條件確認。環境資料,布林值為1,建立。備份資料結合環境資料。」
    「專案編碼『sagittarius』。專案行程全部終了。」
    聲音結束後,我完全聽不到半點聲音•我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我知道世界已經恢復原狀了。我無法解釋,但我就是曉得。
    「喂,武紀。」
    這個聲音讓我嚇了一跳。我凝視前方,正樹就站在那兒。我剛剛明明沒有看見正樹,如今他卻不知不覺出現在我的眼前。
    「記住我的話。這裡就是Faily Tale System貯存資料的地方。」
    「數據?什麼的數據?」
    「一切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
    不過——
    現在,我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
    我——不,正樹來到這裡,就表示……
    「我也要消失了。」
    我不知道理由,不過——
    遊戲人物從現實世界消失時,幾乎都會來到這個空間。
    夏海先前消失時是如此,普久乃原消失時也來到了這裡。
    「……就算是現在,我還是認為你的誓言只是幻想。」
    來到這裡,就表示正樹認同了我。不是這樣的話,世界肯定不會恢復原狀。
    可是,他還是不認同我的誓言。
    「你接下來要走的是,數不清又分岔成無限條的道路。所以,讓所有人幸福的誓言,就跟說夢話一樣不切實際。你只有一個身體而已。這樣的你,到底能做到什麼呢?」
    這也是我心中曾有的不安。
    如果我一直喜歡大家,
    而且選擇所有人的話——
    我有辦法在這個現實世界中讓她們幸福嗎?
    這就是我的不安。
    ——不過,這種不安已經不存在了。
    「告訴我,武紀。你要怎麼讓大家幸福?要怎麼守護她們的幸福?」
    「我會盡全力讓她們幸福。」
    這句話當然用不著提。
    「如果現實世界不允許我們幸福,甚至要妨礙我們的話——」
    我目不轉睛望著正樹。
    「我就要徹底推翻這個現實!」
    我如此宣言。
    如果現實妨礙我們抵達幸福之路。
    我就要擊碎這種現實!
    「即使面前有無數條岔路?」
    「就算路被分成無數條,我也會劈開它們,讓這些路變成一條康莊大道!我們所有人會彼此扶持,一起在這條道路上前進!因為,我要一視同仁的愛大家!」
    不能一次愛所有人,只不過是道德上的問題罷了。
    如果現代的正道以及道理束縛了我們的幸福——
    「我要讓大家看到我們後,都會覺得『我們過得比誰都幸福』。我們要宣揚這種思想,就這樣走向幸福的結局!」
    聽到這些話後,正樹的眼睛變成了兩個點。
    然後,他發出大笑聲。
    「咯咯咯,啊哈哈哈哈!說到這個地步,不管是幻想或是吹噓都很了不起呢!」
    「我是認真的!」
    「呃,抱歉,我知道啦。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認真。」
    正樹忽然浮現笑容。
    「所以,我才能將她們託付給你。」
    他身體的輪廓漸漸變窄。
    「抬頭挺胸吧,這個世界就是你的現實。」
    他沒留下半點形跡地消失了。
    「……讓大家幸福吧。」
    然後,周圍溢滿耀眼光輝,我忍不住閉上眼睛。
    「接下來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要一直愛著大家。這就是我的願望。交給你囉,我的第一個——死黨。」
    最後,我耳邊響起這種話語——

    「角色編號0,解除人物類型『都築武紀』與角色編號0的重疊形態。將角色編號0貯存至備份資料庫。」

    周圍的空氣再次出現溫度。我睜開雙眼後,出現的是之前的那座公園。
    正樹——不見了。
    在沒有半個人的公園內,我的臉頰忽然傳出刺痛,就像想起我剛才跟正樹互毆了一場似地。
    「要讓大家幸福……啊。」
    你這傢伙也想這樣做吧。
    正樹之所以只向咲求愛,或許跟我被那股強制力附身時一樣,只是身不由己的決定。
    他直到最後都很瀟灑,說話也半真半假,根本沒說出所有的真心話。所以,我這個腦筋不靈光的笨蛋才會無法看透那傢伙的意圖。
    的確,正樹的行為中諸多挑釁。不過,如今回想起來,我也覺得他似乎是為了加快我成長的腳步。讓我對大家死心,使自己留存在這個現實中的選項,說不定他早就放棄了。
    或許我對正樹評價過高吧。可是,我想我還是很喜歡那個傢伙——以一名好情敵的身分欣賞著他。
    ……思考了一會兒後,我用力搖了搖頭。
    他已經把大家託付給我了。
    我不能再去思考正樹的事。
    因為,這裡已經是我的現實了——
    然後,我仰望天空。 .
    就都市的夜空而論,今晚還真是滿天星斗呢。那傢伙說的確實沒錯,這個夜晚真的很棒。
    我在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這句話能傳到我那個已經不存在的情敵(死黨)耳中。
    「用不著你提醒啦,死黨……」
    我對著天空輕輕低喃。

    ???

    ——
    白色空間。
    四面八方全是白色,沒有地平線,也沒有任何東西。它不是人間世界那種隨隨便便的
    銀白世界,而是不允許一切不潔事物存在的冷澈純白。
    這裡是莊嚴與空虛互相調和後的空間。
    在這種空間中,迴響著人工合成般的語音。
    No.80>報告「OCTO」,「TRIA」傳來訊息。
    「請說出內容。」
    No.80>接受(Y)。「稀少性A因數」記錄數4,「稀少性AAA因數」記錄數1
    「『TRIA』,我委託給你的只有《永恆純真》的管理許可權。你記錄了『AAA』嗎?
    No.80>建議「OCTO」。「TRIA」以《回憶圓舞曲》介入了我們的管轄圖層。上次,以及這次都以感情雜訊造成了極大的損害,手段相當危險。
    「可是,上次與這次都得到了成果,所以我們有必要承認『TRIA』的功績。時間已經不多了,我能理解『TRIA』的強硬手段。我們得分秒必爭,儘快記錄能崩壞『界限關係』的關係接續因數。就這層意義而論,『RRIA』與我們目標一致。」
    No.89>報告「OCTO」,「QUATTUOR」傳來訊息。
    「請報告內容。」
    No.89>接受(Y)要求放寬「客戶」的選擇標準,請求「變數類型」絕對數的增加許可。
    「想用虛構填滿現實嗎?傳訊息給『QUATTUOR』,我反對。」
    No.81>報告「OCTO」,「No·87」傳來訊息。
    「請報告內容。」
    No.81>接受(Y)關係崩壞因數出現。詳細報告稍後傳送。
    就在此時,所有聲音都停止了。然後,現場響起了小小的聲音。
    ……意思是,連續取得資料的好機會來臨了嗎?
    這個聲音聽起來就像在同情某人似地。


    終章

    「欸,小武,快起床——
    早上賴床時,耳邊傳來了溫柔的叫喚聲。
    緩緩睜開眼皮後,早晨的日光射進了雙目。我先閉起雙眼,有如要習慣光線般再一次的緩緩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是理惠,她一大早就笑得跟向日葵一樣開朗。
    「早安,小武。」
    「啊,早安,理惠。」
    我們跟往常一樣互道早安。
    我朝四周張望,這裡不是正樹的家,而是我家。
    昨晚深夜正樹消失後,我回到家中,親眼確認整個世界都恢復了原狀。
    理惠她們住的地方變回我家隔壁,春姊與夏海也回到我家。我所期盼的生活就在這裡。
    所以,理惠翻起毛毯後,理所當然地出現夏海壓著我身體的光景。
    「欽,夏海也快起床唄。」
    「呼啊……喔。」
    她睡眼惺忪準備起床的模樣,也跟以前一樣。
    我愛憐地輕撫她的頭,而且比平常還久一點,結果——
    「呼……
    夏海好像覺得很舒服,所以她又再次墜入夢鄉。
    「喂,小武……?
    「對、對不起……
    我被白了一眼。
    叫醒夏海後,我下樓走到客廳,此時春姊已經在桌面擺放飯菜了。味噌湯美味的香氣搔動著鼻腔。光是這樣,就讓我更加厭受到一切都跟往常一樣。
    「儘量吃吧。」
    「嗯,當然囉。」
    大家一起就座後,異口同聲的說「我開動了」,接著開始吃早餐。
    味道實在是美味到了極點。
    「好吃嗎?
    春姊如此問道,我當然——
    「春姊的飯最好吃了!
    打包票做了保證。
    只不過我添第二碗飯時,碗裡面裝了跟山一樣高的白飯,所以大家都笑了起來。

    走出玄關時,冬天的寒冷空氣立刻滲進肌膚。畢竟現在已經十二月了嘛。
    好久沒跟大家一起從家裡出發上學了。
    途中再加上咲的話,就真的跟平常一樣了。
    我一點也不擔心咲。
    我的手機裡面有咲的電話號碼,這就表示咲也恢復記憶了吧。
    既然如此,咲的病應該也治好了才對。我沒親眼確認過狀況,所以還難以判斷事實為何,不過這件事的確千真萬確。或者說,這次的病也有可能根本沒發生。
    為什麼我敢這樣斷言呢?因為我拜託友紀,請她過去一趟確認過了。
    當時已經是深夜了,就算我打電話去醫院詢問,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咲有沒有住院,直接過去也只會吃閉門羹。
    我撥了電話給咲。也許是已經睡了吧,電話沒人接聽。
    我感到有些不安,所以我打電話請友紀幫忙。
    「要我入侵醫院是沒什麼啦,可是你居然這麼晚打電話過來……
    就算是友紀,也對我說出了這種怨言。不過,我答應友紀要請她吃她常去那家店的泡芙,所以我們還是達成了協定。
    然後,根據友紀表示,咲好像不在醫院裡面。而且據院方表示,她似乎已經回家了。
    世界復原時,這件事是怎麼收尾的呢——我想直接問咲,結果我昨天就這樣睡著了。
    在平常的上學道路上,在平常跟咲會合的道路上——
    我以為咲會像平常一樣從後面跑過來。
    不知為何,她頭低低的等在上學道路的半路上。
    「早啊,咲!
    我朝氣十足的打招呼。
    發現我後,咲立刻抬起頭看著我的臉——
    她的表情上染著悲傷——
    困惑——
    然後,有如拋開某種強烈衝動般逃離我身邊……
    「咦……
    我完全無法理解咲的行動。
    世界不是已經——
    恢復原狀了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
    ……

    根本還沒結束。

    這個現實比我想像中還要扭曲。

    亂七八糟到讓我想拋開一切。

    被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當時的我,根本想像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額外路線

    我不想記得那件事。

    這種記憶直接消失不就好了嗎……

    淚水不由自主地滾出眼眶……我明明沒資格哭泣的說……

    武紀……

    ………………………………………………
    ……不起……

    對不起,我背叛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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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2-2-14 15:22 |
    後記

    早安,我是田尾典丈。這裡有沒有初次見面的讀者呀?

    我最近很害怕寫小說。
    為什麼呢?
    因為身邊的東西會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掉。

    我寫第三集時,工作最常用到的那台電腦電源供應器壞了。就算我插上插頭,它也完全不聽使喚,當時真的有夠淒慘。
    寫第四集時,工作用的那台電腦硬碟升天了,讓我陷入了重大危機。最後雖然成功救回資料,不過我也損失很多資料……
    替第四集潤稿時,我的路由器跟光纖網路數據機同時掛掉,我家裡所有的電腦全部變成不能上網的鐵盒子。比較不顯眼的東西嘛,連鍵盤也壞掉了。
    正如第三集的後記所述,有河老師的電腦也壞掉了呢。
    順帶一提,這都是在截稿日前發生的喔!
    截稿前會發生麻煩這種事,我一直以為是都市傳說。不過,事到如今,我只能認為人的負面心態產生某種肉眼看不見的神秘力量,進而影響電子產品的功能。有哪位能研究一下呢,我會很感激的。
    如果不找出原因的話,也許以後還會有東西壞掉。
    下次說不定是印表機壞掉印不出東西。
    或是書架塌掉,我的身體被埋在書堆裡。
    或者,壞掉的不是物品,而是我的心。
    或許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

    那麼,按照慣例,請容許我向相關工作人員致謝。
    責編川崎先生,非常感謝您的照顧。我以後也會繼續努力保持呼吸的。
    繪師有河老師,我總是很期待下一頁會出現什麼人物呢。
    與本書有關的所有人,真的很感謝各位的付出。
    還有閱讀本書的諸位讀者。我們又見面了呢。我想,上一集射出的箭現在還在飛。如果還有下一集的話,希望各位也能繼續跳坑,我會很感激的。「FBonline」上以高橋她哥哥為主角的外傳也漸入佳境了,那邊的故事也請各位多多指教。

    二OO九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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