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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世界03 薄暮之掠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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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0-6-18 21:22 | |閱讀模式
     
            黑雪姬:梅鄉中學的副學生會長。清純可人的大小姐。其出身充滿謎團。校內網絡假想體是自己所編程的『黑揚羽蝶』。對戰假想體是《黑之王》『Black.Lotus』。(乙烯注:中文譯名 黑之睡蓮 ,之後文中出現的名詞都會標以中英雙語,請喜歡中文的同學自行替換)
        
      春雪:全名有田春雪。梅鄉中學一年級。身材矮胖,經常受到欺負。很擅長遊戲,性格內向。校內網絡假想體是『粉色的豬』。對戰假想體是『Silver.Crow』。(乙烯注:中文譯名 白銀之鴉)
        
      千百合:全名倉島千百合。春雪的青梅竹馬。是個愛操心的開朗女孩。校內網絡假想體是『銀色的貓』。
        
      拓武:全名黛拓武。與春雪和千百合是從小就在一起的夥伴。對戰假想體是『Cyan.Pile』  (乙烯注:中文譯名 青綠之樁)
       
      能美征二:升學入梅鄉中學的一年級新生。其來曆充滿謎團,在學校生活中也通過使用《Brain.Burst》,立於中學內地位的頂點。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將大腦與量子無限連接,將提供影象與聲音等各種情報給五感的攜帶終端。
          
      校內局域網:梅鄉中學內所建立起來的局域網。運用於出席確認及授課等方麵,並要求梅鄉中學的學生在校期間隨時處於連接狀態。
        
      廣域連接:與全世界的網絡連接的行為。梅鄉中學內廣域連接被禁止,取而代之的是提供了校內局域網。
        
      Brain.Burst:從黑雪姬那裏傳送給春雪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內的程序軟體。
      
      對戰假想體:Brain.Burst內對戰時玩家所控製的假想體。
      
      軍團:Legion。由複數的對戰假想體組成的,以擴大領土與確保權益為目的所組成的集團。由《純色的七王》統領各自的軍團。
      
      領土戰爭時間:每周周六下午所設定的,有著特別規則的戰鬥時間。並不是通常一對一的格鬥,而是不論等級,展開同數對同數的團體戰。
      
      領土支配:《領土戰爭時間》內平均勝率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情況下係統所賦予的特權。在所支配的領土內,就算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與廣域網連接著,也能擁有拒絕《對戰》的特權。
      
      通常對戰舞台:Brain.Burst的通常戰鬥(一對一格鬥)所在的舞台。雖然水準上有著極強的真實性,但係統方麵卻隻是與過去的格鬥遊戲無異的程度。
      
      無限製中立舞台:隻有等級4以上的對戰假想體可以進入的麵向高級玩家的舞台。以與《通常對戰舞台》有著天壤之別的遊戲體統所構築,其自由度與次世代VRMMO相比也毫不遜色。
      
      強化外裝:對戰假想體所擁有的武器及防具之類的道具。作為初期裝備從一開始就擁有,作為等級提升獎勵獲得,或是在《無限製中立舞台》內的《商店》購入,有以上幾種入手方式。



      被稱為《廣域網絡》(Global Net)的這個世界最大網絡,超越了其全球的這個稱謂之,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建設在東太平洋上的宇宙軌道升降機的靜止軌道站,甚至連月麵上的國際多目的基地也被其所連接覆蓋,現在,隻要想誰都可以在自家潛入到月麵的即時影象中。
      當然,世間還存在著除此以外的無數其他網絡。還有著好幾層,譬如國家或企業的防火牆所保護的大規模封閉網絡,學校或住宅區的局域網,亦或者是個人運營的私人網絡所構築而成,如果能將其內部縱橫交錯的信號可視化,想必整個世界看上去,都會被白色閃耀的細小網眼整個覆蓋吧。
      雖然與此相比,就規模上而言實在是過於渺小,不過對於有田春雪來說,一個極為荒唐可卻擁有著重大意義的網絡,現在將要出現在春雪的房間裏。
      「……那,那麼,要連接咯,小千」
      春雪稍顯害羞地宣言到,被叫做小千的倉島千百合指著這邊一臉輕鬆地回答到。
      「你擺什麼架子啊。快點動手啦」
      根本就不知道別人到底在想什麼—。
      在心中呻吟著,春雪將左手拿著的端口插進了自己脖子上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
      同時,兩者有線連接的紅色警告,在視線中央閃起,消失。
      坐在床上的千百合,其淡紫色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一左一右延伸出了兩根XSB連接線,一根,連接著坐在地板上的春雪。而另一根,則連到坐在辦公椅上的小武——黛拓武的脖子上。
      明明就不必弄成這麼充滿緊張感的連接形式也可以。不,在此之前——
      「……根,根本就沒有必要連我也一起直結……」
      碎碎念念著,結果被千百合那貓科動物般的眼睛狠狠一瞪。
      「不—行。都說好了,如果從小武那裏拷貝失敗的話,就讓我從小春那邊安裝的嘛。不會讓你逃掉的」
      「…………是」
      點了點頭,視線向右邊瞥去,拓武推了推無框眼睛,回以一抹轉瞬即逝的苦笑。
      春雪,千百合,拓武,在同一年降生在這個建造在南高圓寺的大型公寓裏,也就是常說的,青梅竹馬。
      在長久的時間中每天都與彼此了解的朋友一起嬉鬧,有時孩子氣地吵上一架,但馬上又會和好的日子一直持續著,直到三年前——三人十一歲的那年,千百合與拓武開始了交往,這讓春雪從他們身邊退開了一步。而結果,就是到那時為止正三角形的人際關係,由於其中一個角的遠離,而向等邊三角形開始轉變。
      但是去年,以某件事情為開端,這一關係被一度完全重置,即使是經過了半年左右的現在,也繼續著這種極為微妙的狀況。
      在春雪來說,是非常希望兩人能盡早和好的。不過引起整個事件的拓武卻仍然在自責著,因為沒有進行任何主動性的舉動,三角形的各邊每天都不安定地時而伸長時而縮短地變化著。是的——,就仿佛,現在這一刻,在三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之間不規則搖擺不定的兩根連接線一樣。
      「那麼,準備好了嗎,小千」
      拓武用著讓人無法窺視其內心的柔軟聲音問到。
      千百合搖動著短發輕輕地點了點頭,從裙邊露出的嬌小膝蓋上的雙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拓武點了點頭回應到,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空中——在隻有他才能看見的桌麵上滑動著,就在他用中指點選了某個文件時,他端正白皙的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猶豫。
      「…………小千。我想,最後再向你確認一下……我待會兒就要傳送給你的《Brain.Burst》,雖是遊戲但又不是遊戲。作為得到巨大特權與快感的交換,是需要各種各樣的代價的。也許……你有一天會後悔也說不定喲」
      這句話,毫無遺漏地說出了春雪內心的恐懼。
      安裝了迷一般的遊戲·應用程序《Brain.Burst》,變成加速能力者《腦加速者》的人,是沒有退路的。必須得重複進行著永遠的《對戰》才行。這種壓力,有時會歪曲使用者的人格。拓武他,因為給千百合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掛上了木馬病毒而引發的短時間絕交事件,也是因為喪失了加速能力的拓武,被恐怖被逼入了絕境所致。
      但是,麵對左右兩邊兩張擔心的臉,千百合鼓起了臉頰尖聲回應道。
      「我說啊!我說要成為那個腦加速什麼的,才不是想要什麼加速能力,或是成為那個前輩的家臣!我是為了好好地告訴你們既然是遊戲,那就得輕輕鬆鬆地去玩才行!」
      不禁驚訝地後仰著,春雪與拓武同時交換了下顏色,露出苦笑。
      「我,我知道了啦,小千。那……準備好咯,發過來了」
      「請—吧」
      抬了抬尖尖地下巴,千百合眨了眨眼催促到。
      在她的麵前,拓武的指尖在空中滑動。
      千百合大大的瞳孔,注視著空中的某一處。那裏現在,應該已經打開了《Brain Burst 2039》的安裝確認界麵了。
      右手從膝蓋處抬起,千百合不帶任何猶豫地用食指點擊了YES按扭。
      「啊…………!?」
      緊接著,坐在床邊穿著粉紅色針織衫的嬌小身體劈地一顫。睜得大大的雙眼不停地左右環視著。春雪想起了半年前同樣接受了Brain.Burst的自己。就在按下了按扭後,視野內突然被假想的火焰所填滿。
      那火焰,是為了測試程序的安裝者是否具有《加速適性》而讓安裝者看到的。
      要成為腦加速者的必要適性有兩個。一個,是從出生後,就長時間裝備著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這一點上,千百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問題就在第二點,大腦的應答速度。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會以一種叫做無線量子信號的東西與裝備者的大腦進行通信。但是,作為生物器官的大腦反應速度卻人各有差。可以是天生具備著高性能的反射神經回路,亦可以是經過了長期的訓練而進行提高,總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與大腦的應答速度必須超過一定的等級,不然的話,虛幻的火焰在安裝途中就會熄滅,也就無法成功完成Brain Burst的安裝。
      不……索性,失敗了可能還比較好。
      緊握著滿是手汗的雙手,春雪不禁這麼想到。
      在那裏,加速世界中滿是戰鬥者們那活生生的感情——憎惡與怨恨,嫉妒與欲望,以及其它各種各樣惡意的旋渦。他絕對不想看到天真爛漫的千百合暴露在那些東西之下而受傷的樣子。
      『……………小春』
      忽然,腦海深處響起了拓武的聲音。限定春雪一人的思考發聲傳送了過來。
      視線向右邊瞥了一眼,青梅竹馬的少年,在椅子上輕輕地咬著嘴唇。
      『我……好怕。我好怕小千她……是不是會改變……』
      直線在假想桌麵上快速地動作著,春雪同樣以指定拓武一人的思考發聲回答到。
      『有我們……不,有你保護她,一定不會有事的,小武。而且,還不一定安裝一定會成功啊。話又說回來……雖然這麼說對不起小千,不過應該不行的吧』
      『也……也是呢。就算說是經過了什麼很厲害的特訓,不過我不覺得隻用兩個月就能讓《適性》達標呐……』
      就在這時。
      慌慌張張地環視周圍的千百合,突然將臉固定向了正麵。
      稍稍有些粗的眉毛皺了皺,視線的焦點從左向右移動著。
      嘴唇微微開啟,春雪與拓武屏息聆聽著從中傳出喃喃的肉聲。
      「這是,什麼?W……Welcome·to·the……Accelerated·World?」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6-18 21:30 編輯 ]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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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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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6-18 21:23 |
                                         1
      
      猛烈地拍打著窗戶的強風的呼嘯聲,打破了春雪淺淺的睡眠。
      在黑暗中,依舊蜷縮在被窩中側耳傾聽,可以聽到乘著風勢無數的水滴敲打著窗玻璃發出劈哩劈哩的聲音。似乎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雨來了。
      這樣的暴風雨中,一夜間就會讓這附近的櫻花全都凋零吧。不過與如此的風雅全然無關,春天對於春雪來說是一個憂鬱的季節。
      理由有兩個。首先一個是,濕度與溫度上升。汗腺機能比平常人發達一倍的春雪,在攝氏二十五度左右額頭就已經會開始變得濕漉漉了。
      然後另一點,學年變更。長期持續的受難日終於畫上句號,總算是剛剛取得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妨礙的位置的現在,卻在這個時候要重新分班實在是除了厭惡外別無他物了。麵對那些陌生的同班同學,一想到像是被砰地打出去後又要重新從測量距離開始,就感到一陣虛脫。
      至少,將這寒假的最後數小時,稍微延長一下不會遭什麼報應吧。
      邊想著,春雪將手伸向床頭摸索到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戴上脖子後打開電源,伴隨著輕輕的驅動聲,鎖定環從內側伸出。啟動開始,在與五感接續確認完成的同時,半透明的假想桌麵在眼前展開。
      瞥了一眼視野右下方《2047/04/08 AM 01:22》的時刻顯示歎了口氣後,春雪深吸一口氣,開口喊道。
      「Burst......」
      Link。
      在想要喊出這一魔法咒語的前一刻。
      伴隨著輕快的來電音,聲音通話呼叫的標識青白地閃動起來。
      反射性地以右手指尖點擊,並在同時注意到這通來電是住在兩層樓下的青梅竹馬打來的。
      『......小春,醒著嗎?』
      在腦內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春雪稍稍有些吃驚。從晚上十點開始睡起直到早上七點不管發生什麼應該都不會醒過來的千百合,究竟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打過來。究竟有什麼事呢。
      將糾纏的思考推到頭腦的一角,春雪以思考發聲含糊地答道。
      『剛才剛好醒過來了......』
      『風、好厲害呢。不過,我睡不著是因為別的事』
      『睡不著!?你!?』
      不禁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千百合當即『我說那!』地叫了起來。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啊。說到底,睡不著還不是因為小春的關係!』
      『誒......?我、我......?』
      『是啊。你、今天......應該是昨天了嗎,傍晚在我要回去的時候,不是說了奇怪的話嗎。今天晚上說不定會做恐怖的夢,但絕對不要把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拿下來,或是切斷電源,是這麼說的吧。就是因為被這麼說了,才會變得不安起來,睡不著也是當然的吧!』
      確實,春雪在大概十小時前,的確對千百合這麼說了。
      理由非常單純。對戰格鬥遊戲《Brain.Burst》,在安裝成功後的第一個夜晚會以惡夢的形式對安裝者的記憶進行搜索,過濾出心理陰影以及劣等感這種精神上的創傷,生成在戰場上作為自己分身的《對戰假想體》。
      半年前,春雪自己也在獲得Brain.Burst的那一晚夢到了人生中最為恐怖的惡夢。雖然內容隻能記起模糊的片段,但作為結果,軟件所形成的便是以瘦弱不堪的身形配以巨大頭盔的銀色假想體《Silver.Crow》。
      邊懷念地回想著當時失落之極的自己,春雪向千百合答道。
      『沒......沒辦法的吧。不做那個夢的話,就沒辦法創造出重要的對戰假想體啊。說回來......剛想到,你會有精神創傷嗎......』
      『你這家夥,還真敢說啊!當然有的啊,心理陰影什麼的。過去,小學郊遊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在巴士裏玩遊戲玩到平衡感異常,嚴重暈車到竟然在我的腿上......』
      『抱歉。對不起。後麵請不要再說下去了』
      到不如說是刺激到了自己的精神創傷,春雪呻吟般謝罪起來。但是千百合沒有停止追擊,作出鼓起腮幫子的樣子繼續抱怨道。
      『啊——,現在想來,那時候小春都沒有向我好好道歉呢。正好,之前欠的就現在還吧』
      『誒......誒誒!?幾年前的事了啊......已經過了時效了吧!』
      『時效這詞已經成為死語了,最近新聞裏可是這麼說的哦』
      確實,伴隨著隨時記錄下遍布日本全國公共場合影像的《公共安全監視網》的完備,刑事案件的公訴時效這類的已經在數年前就全部廢止了。

      不過要是真這麼來說的話,春雪究竟欠了千百合多少應該還的,怕是數也數不清了。
      『《青梅竹馬特別法》的話明顯就是不管什麼都隻有一年時效的啊』
      碎碎念念地喃喃著,春雪在從真正的口中歎出口氣的同時,通過思考發聲發出提問。
      『......那麼,到底該讓我怎麼還呢。還是《胭脂屋》的巨型聖代嗎?』
      『那裏總覺得味道變差了。是把牛奶換成了合成奶的原因吧估計......喂,不是拉。用嘴巴說明太麻煩了,現在馬上進來我家的家庭網絡。入口我幫你打開了』
      『誒......?』
      預想外的命令讓春雪還在直眨眼的時候,千百合就已經將聲音通話掛斷了。望著在閃爍後熄滅的圖標,春雪實在想不明白究竟在這種時間會要自己做什麼,不過當然也沒有就此置之不理的膽量,無奈隻得按照命令以肉聲喊出指令。
      「Direct.Link」
      突然,伴隨著咻的一聲效果音,昏暗的臥室景象放射狀地溶解消失。身體的表麵感覺及重力感覺也被切斷,春雪在黑暗中緩緩下落。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完全潛入》機能之下,隻將意識送入網絡。
      在一段時間感受著浮遊感的春雪眼前,在下方幾個圓形的連接入口逐漸接近。全部都是現在可以潛入的網絡入口。自己關注的廣域網上的VR站點、自家公寓的局域網絡等等之中,標柱著千百合家的家庭網絡標簽的入口也存在於其中。春雪朝著那裏伸出不可視的手臂。
      很快假想引力產生,將春雪的意識吸入小小的入口之中。咚、在飛入的同時,眼前柔和的檸檬黃色光圈逐漸擴散開來——。
      「嗚......嗚哇」
      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春雪不禁叫了起來。
      通常,一般家庭網絡的VR空間,基本都還是以房間的構造為模型的。《飯廳》、《客廳》,以及家族成員的《私人房間》,通常都是在現實世界中不可能實現的寬敞麵積中隨自己興趣配以各種裝飾來表現出個性化。
      但是,現在占據著春雪整個視野的,是無數如彩色粉筆般顏色的靠枕重重疊疊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景象。春雪掉落在正中央,並咚地彈了起來,再次咚地屁股著地。
      「.........什、什麼啊這」
      正麵橫躺著黃色的長頸鹿型的靠枕,在旁邊是大象型的,而在更旁邊的奇形怪狀物讓春雪的視線停了下來,不禁又一次喃喃起來。
      「那是奇蝦哦。寒武紀時代的生物」
      突然背後響起千百合的聲音,春雪一下子回過頭。
      踩著估計是鬼海星的黑色星形靠墊,嬌小外形的假想體站立在那裏。全身包裹著柔軟的淡紫色毛皮,穿著著輕薄的連衣裙,就好像是貓進化成了人類般的設計,也正是千百合在梅鄉中學局域網中使用的假想體。
      六分像貓的麵相,大大的水藍色眼睛一眨一眨地,千百合哼了一聲。
      「你啊,還在用那個假想體呢。明明可以隨便再換一個的」
      被如此說到的春雪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在那裏的同樣是與學校共用的粉色小豬的身體。幾乎是球形的身體,圓滾滾的手腳。扁平的鼻子從臉部中央突出,自己雖然看不到,但在頭上應該長著兩隻大耳朵。
      實在無法說是帥氣或是可愛的造型,實際上這也不是春雪自己所選擇的假想體,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拖拖拉拉的用到現在。春雪噗噗地皺了皺鼻子,像是找借口地答道。
      「因為已經習慣這個身體的感覺了嘛,現在要換也很麻煩。比起這個......我剛才說的‘這是什麼啊’指的並不是這個謎之生物,而是整個VR空間啊。究竟算什麼啊這個靠枕地獄......天國」
      確實千百合從過去就很喜歡這種布偶式的靠枕,也有著在床上放著各種各樣的記憶,但這規模也太嚇人了。這效果要花費多大的總容量啊,邊想邊如此發問後,貓型假想體搖晃著係有蝴蝶結的尾巴得意地笑道。
      「喵嘿嘿、不錯吧。最近,作為升級祝賀而在家庭服務器中增設了我專用的存儲空間。保持這種解像度,從一邊到另一邊有足足十五公裏哦」
      「不......不是吧!」
      反射性地後仰的瞬間,圓圓的屁股一滑,春雪整個人被埋進大象與奇蝦之前。在手忙腳亂地拚命想要爬出來的時侯同時想著。要是有這麼大的容量的話,自己一定會用來再現一九四三年庫爾斯克戰役的戰場了。配置無數的虎式戰車以及T-34戰車,另外在空中就用BF109戰鬥機。嗚呼、何等讓人熱血沸騰的光景啊。
      「......呐、呐小千,讓我也玩玩」
      「不——行!!」
      話說到一半就被斷然拒絕,千百合那露出小小尖牙的口中呸地突出舌頭。
      「讓小春個性化的話一定會作成全是油汙鐵塊硝煙的場景的」
      「那、那不是挺好的嗎」
      「我-才-不-要!啊——真是的,話題根本沒法推進嘛」
      抬頭看著抱起雙腕的貓型假想體,春雪終於想起了被叫過來的理由。
      「啊......對、對了。那麼,究竟要我做什麼呢」
      「坐在那裏就可以了哦」
      「誒?」
      一頭霧水,春雪就坐在巨大的靠墊上,保持著短短的雙腳伸出的樣子歪起頭。接著——。
      噗喲,在眼前跳起的貓型假想體,完全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將那柔軟的身體靠在春雪的腳上。
      「嗚......嗚哇!?」
      想要跳起逃開的春雪的鼻子,被千百合一把抓住拉回原來的位置。
      「你、就給我暫時在這裏當枕頭。這樣我就忘記那時郊遊發生的事。說在前麵,要是有什麼色色的舉動就讓奇蝦咬你哦」
      「不、不會的拉!說回來......做枕頭是怎麼回......」
      已經無視陷入慌亂的春雪的話語,千百合伸出小小的爪子啪地打了個響指。突然,頭上祥和的藍天開始朝著一個方向旋轉起來,轉眼間切換成了掛著明月的夜空。
      在如同童話書中出現的星形星星一閃一閃並發出微弱的效果音下——在春雪的膝上,千百合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橫躺下身體縮成一團。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哦」
      從春雪看不到的口中,傳出輕輕的低語。
      「隻是,想起在小春還經常來我們家住的時侯,把你做枕頭很快就能睡著而已」
      「.........什、什麼時侯的事情了啊......」
      「嘛。很久......很久以前」
      呼啊,打了個哈欠,貓型假想體閉起了眼。
      ......這種角色,讓小武來做啊。
      雖然想要這麼說,但春雪還是把話吞了回去。小時候,有像這樣能給千百合做膝枕經驗的就隻有春雪。因為雙親嚴格教育方針下的拓武,從來沒有在另外兩人家過夜的經驗。
      但是,因此,像這樣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條件反射現在還能依然有效嗎。而且現在雙方都是動物型假想體的樣子,還在這個由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作成的假想靠枕天國中。不過話又說回來,當然真正的身體已經決不可能再有這樣的行為了。不、就算是VR又怎麼樣呢,實際上來說。
      在這樣的思考不斷在腦中盤旋的時侯,令人驚訝的是千百合竟然真的安穩地發出睡眠的嘶嘶聲。
      「.........真是的......」
      在不禁低聲埋怨的瞬間,剛入睡的千百合口中傳來含糊的喃喃聲。
      「呐、小春......。我、真的努力了哦......」
      「誒?什麼......?」
      「為了成為腦加速者......很努力了......。這樣......我們之間,還能回到以前吧。像那時侯那樣......三個人,每天一起玩到日落的......那個......時侯.........」
      到此,千百合似乎真的是進入了深深的睡眠。嘶、嘶,的響起想象呼吸聲的假想體,春雪輕輕用手撫摸著耳朵下方柔軟的毛皮,在心中答道。
      ——絕不會改變的東西一定會有的吧。
      ——但是,一旦改變了後,再也無法回來的也是一定存在著的。
      數分鍾後,檢測到千百合的深度睡眠狀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自動解除了完全潛入。伴隨著如鈴聲般的效果音膝上的貓型假想體消失之後,春雪依然在一段時間仍呆呆地坐在那些不知所謂的動物之間。
      
      
      
                                              2
      
      
      位於杉並區東側的私立梅鄉中學各學年隻有三個班級,規模決不能說大。
      盡管如此,在體育館整然而立的全校三百六十人的視線壓力也是相當可觀的吧。如果自己遭到集中照射的話,春雪有自信能在自己身上開出一個物理性的焦孔。
      但是,站立在入學式暨開學式的講壇上,用即使不使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也能清楚地傳到最後排的凜然聲音宣講著的人物臉上,是一副看不出絲毫負重感的爽朗。
      「......諸位大多數現在滿懷著期待的同時也感受著相等的不安吧。特別是新入學的各位,對於新的校舍、陌生的高年級學生說不定都會感到迷茫吧。但是,希望各位能去想一想。現在在你們後麵的那些一臉嚴肅的人們,在一年前、兩年前也是和你們一樣懷抱著不安坐在相同的場所的......」
      ——真是的,說著這樣漂亮訓話的人,竟然在另一個世界會是秩序的破壞者同時又是無情的殺戮者,並且還是連美國海軍部隊都要大吃一驚的魔鬼教官呐。
      盡管在內心如此吐槽不斷,但春雪還是帶著難以抑製的憧憬目光凝視著講壇上的女學生——黑色校服裝點以胭脂紅色的領結,修長雙腳包裹在在黑色長筒襪下的黑雪姬。
      與那一位,有著特別的關係——雖然被這麼說也無法全麵否定狀態已經持續了半年,但到如今依然完全沒有達到男女朋友這類的關係。在學校內,周圍的認識也基本相似,黑雪姬是基於義務感與憐憫將救助了遭到欺淩的胖小子下級生後就這樣作為寵物般帶在身邊,變成了這樣的認知。
      而對此,春雪實際上沒有任何不滿。到不如說是可以認為是事實的表述。當然,被說成當作寵物確實是有點太過了,但如果是作為侍奉公主的騎士——不隨從、不不侍童,這種程度的話就已經無上滿足了。
      「......一年的時間,換算起來就是三一五三萬六千秒,這時間量看似龐大但逝去卻在轉眼之間。請各位務必度過充實而有意義的一年。那麼,以上就是我的祝詞」
      低頭一禮後,飄散起長長的黑發轉過身體的黑雪姬回到後排的學生會成員陣列之中。
      在和全校學生一樣拚命鼓掌的同時,春雪不禁想到。
      今天,我就是二年級,而前輩是三年級了。也就是說還剩下僅僅一年——那一位就將從梅鄉中學畢業了啊。
      不、這並不代表關係就這樣斷了。和那一位還有著比同學校的前後輩這類的遠強的——作為腦加速者的《親子》的羈絆。
      緊緊閉起眼,再次睜開後,春雪進一步加大了拍手的力度。
      就在此時——。
      一心凝望著講壇上黑雪姬的春雪,突然感到超然的美貌似乎在一刹那抽動了一下。
      細長的漆黑色雙眸,駐留在最前部並排的一年級新生群體的某一處,不過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春雪皺起眉,在椅子上伸直後背想要確認一下被黑雪姬視線所射穿的某人,不過理所當然地不可能從穿著著相同製服的人群中分辨出來。
      
      
      入學式結束後,回到校舍的春雪,一不留神差點就習慣性地登上三樓,慌忙朝著二樓的新教室改變行進路線。
      自己教室的分配已經通過局域網傳達了,不過其他學生的名字不進到教室裏是不知道的。拜托了,千萬要是一個不存在叫著自己《肥豬君》並讓自己跑腿買麵包的家夥的班級啊!邊祈禱著邊拉開二年C班的教室門的春雪——。
      「小春,早——啊!」
      在聲音傳來的同時背後被啪地猛拍了一下,春雪差點沒喘過氣來。
      高速向左九十度轉身的視線前方,依然是老樣子的貓型發卡將前發固定住,露出小虎牙笑盈盈的青梅竹馬的臉。
      「.........小、小千。你......這裏?」
      「什麼啊。那複雜的表情算什麼啊」
      不高興地撅起嘴的樣子,實在讓人懷疑這家夥昨天晚上真的做了慣例的《惡夢》了嗎,在內心如此疑惑著春雪答道。
      「沒、沒什麼」
      不錯,就算和千百合同一個班級,隻要欺淩狀況不再複活,就沒有害怕的必要。隻是,說到這以外的問題卻還有一個。這樣的話,三角形的各邊長將會變得微妙起來——
      「喲、小春。小千」
      背後再度被拍了一下,春雪這次九十度轉向右邊。抬頭看到的是在青色眼睛下露出微笑的拓武的臉。
      看樣子三個人竟然被分到了一個班裏了。也就是說三角形就這樣保持著原有的形狀縮小了。想起昨天千百合,『能回去吧,回到那個時侯』的話語,微微感到心中些許五味雜陳的同時,春雪也同樣地露出笑臉說道。
      「早、小武也C班嗎。......那麼」
      將記得不是很清楚的概率算法用在現在的狀況下,說出好不容易想出的結果。
      「三人要在同一個班級的概率就是......三分之一乘以三分之一乘以三分之一,二十七分之一嗎。相當偶然的呢」
      隨即,走向窗邊的拓武邊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九分之一哦」
      「誒、為什麼?」
      「為什麼?」
      似乎是得出了和春雪相同解答的千百合也同時驚訝地叫了起來。將那修長的身形靠在窗欄邊,拓武用手扶了下無框眼鏡解說道。
      「如果是《我們三人都在C班的概率》的話,就如小春所說的是二十七分之一。但是,在這情況下和班級所屬是沒有關係的。所以在《我們三人全部都在A班或者B班或者C班的概率》的前提下,結果將要乘以三變成九分之一,就是這樣」
      「啊——!」
      「原來如此!」
      再次和千百合同時不斷點頭後,春雪壞笑著補充道。
      「不愧是小武,在寒假期間也鍛煉的越來越有萬事通角色屬性......」
      「小春,這就饒了我吧!要是在這個班級被起了《博士》之類《眼鏡兄》之類的綽號的話,那可都是小春的責任啊」
      認真地露出煩惱的表情後,拓武眺望了一眼人數開始逐漸增多的二年C班低聲道。
      「......不管怎麼說,世界上的各種偶然,計算下的話就會發現意外地會比印象中的來得要高的呢。所以,姑且防患一下要好些哦」
      「誒?什麼?」
      靠近發愣的春雪,以最輕的低語聲——。
      「一年級新生啊。那一百二十人中,混有未知的腦加速者的可能性」
      聽到話語的瞬間,春雪倒吸一口冷氣,不過很快輕輕搖頭。
      「這、這個呢......雖然可能性並不為零,但是,有可能會和《家長》進入不同的學校嗎?如果是像小武那樣轉校過來的還好說......」
      「嗯,一般來說,不會明知對方會入與自己不同學校,還特地想要收為自己《孩子》的呢。理由就是,要是在那個學校中有別的腦加速者的話,《孩子》就將被那一方的戰力吸納進去的可能性非常之高。雖說加速世界最為堅固的關係是《親子》,但《同校》也是僅次之的......」
        正如拓武所言,上同一所學校的腦加速者,終將不可避免地《現實暴露》。如果相互鬥爭起來的話,其戰鬥必將打破遊戲這道阻隔而形成沒有法則的死鬥。這種情況下想要守住各自的Brain.Burst,就必然隻能握手言和。
      所以不管是哪個腦加速者,都不會選擇有可能與自己入不同學校的人作自己的《孩子》的。也就是說,現在在這個梅鄉中學在籍的腦加速者隻有黑雪姬、春雪、拓武——姑且算上千百合——的情況下,未知的腦加速者作為一年級新生入學的可能性可以說幾乎為零。
      但是,當然並不是說就可以不確認了。
      邊想著去年自己作為新生入學時的情景,邊向拓武問道。
      「那個......新生最初連接到校內局域網,是在什麼時侯來著?」
      「應該是馬上了吧。如果和我之前的學校是一樣的話,確實記得是在入學式結束後,移動到教室,在那裏分配最初的認證吧」
      對於這個回答,春雪稍微想了想,終於笑著說道。
      「......那麼,這樣吧。反正為了確認要使用掉一點加速點,順便就到《對戰舞台》確認下小千的對戰假想體是什麼樣的吧。在下一個早班會結束後我就《加速》向小千提出對戰申請,小武就作為觀戰者進來」
      新的班主任,是教日本史的年輕男性教師。姓菅野的這位教師,和年齡相比意外地是一位『孩子不需要網絡』論者,雖然對春雪來說當然不可能抱有親近感,但其熱血的作風受到其他眾多學生的歡迎。
      什麼都靠網絡檢索的話,就將成為不會用自己頭腦思考的大人哦!在右耳進左耳出地聽完菅野那明顯帶有個人傾向的發言,勉強混過了學生們的自我介紹時間,一小時的早班會結束的下一刻,春雪就在口中喊出加速的指令。
      
      「Burst.Link」
      
      啪咿咿咿咿!如雷鳴般幹裂的聲音遍布腦內,周圍的光景瞬間被染上單一的青色。
      同時,走下講台的菅野,以及從椅子上正要站起身的其他學生們,完全停止了動作。
      並不是時間停止了。而是因為春雪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內部安裝的《Brain.Burst》程序將意識加速了一千倍。
      點擊位於假想桌麵左側耀眼地燃燒著的《B》圖標,啟動主界麵。在緊張的心跳中默默地等待著對戰搜索表的更新。
      列表的最上部,很快浮現出《Silver.Crow》也就是春雪自己的對戰假想體。右側的等級表示為4。
      接著是代表黑雪姬的《Black.Lotus》。當然等級是9。然後,和春雪同是等級4的《Cyan.Pile》——拓武的名字顯現出來。
      在隔了極為短暫的停頓後,又亮起一列新的文字。
      《Lime.Bell》。等級1。 (乙烯注:中文譯名 青橙之鈴音)
      至此列表搜索完成。也就是說,現在的瞬間連接著梅鄉中學校園局域網的腦加速者有四人。而《Lime.Bell》毋庸質疑就是千百合。
      這個時間,一百二十名新生應該都已毫無例外地登陸校內局域網完成認證了,從結果來看果然新生中不存在腦加速者。
      但是,要說讓人在意的還是有一點存在。
      入學式時,在講壇上黑雪姬向新生隊伍那瞬間一瞥的銳利視線。那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雖然在一瞬間想要發送郵件確認,但想到堆積如山的各種雜務一定正讓作為學生會副會長的黑雪姬忙得不可開交,又改變了想法。
      假想體的手指在伸向梅鄉中學第四位腦加速者名字的時候,春雪稍微想了一下。
      Lime,想必就是黃綠色。稍微偏向接近攻擊的間接攻擊係嗎。但是實際會擁有怎樣的能力,不對戰一下的話是無法了解的。
      對戰假想體是宿主劣等感的顯現——。半年前黑雪姬的話語再次在耳畔響起。
      當然,並不是說光看外表就能立即明白宿主的《心之傷》。事實上,拓武和黑雪姬究竟會有著怎樣的劣等感才能形成如此強大的假想體,春雪甚至到現在都無法推測出來。
      雖然這麼說,不過這的確是將《隱藏的內麵》顯現出來這點卻是無可否認的。
      春雪在青色凍結的視野中,眺望了一眼左前方離開座位的千百合的背影。強壓下些許的猶豫,觸碰《Lime.Bell》的名字,在彈出的對話框中點擊《對戰》。
      出現的場景是巨大的齒輪及傳送帶不停轉動的《工廠》舞台。
      自己已變化為銀色的《Silver.Crow》,在等待FIGHT的火焰文字爆散後,慢慢站起身。
      春雪環視著同班同學的身影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謎之機械群包圍的二年C班,首先映入視野的是青色的大型假想體《Cyan.Pile》。朝那邊微微點頭後,春雪凝視起呆呆地站在另一側,與自己差不多同樣瘦小的假想體。
      和想象的一樣,《Lime.Bell》被鮮豔的嫩綠色外裝所包裹。
      嬌弱的全身線形明顯可以看出是少女型。手腳和身體幾乎是與Silver.Crow不相上下的瘦弱,腰際環繞著如樹葉般的裝甲。
      頭上帶著近似於魔法師般的帽簷寬大的尖頂帽,而在下方是讓人聯想到貓一般吊起眼睛的麵具。
      不過最具特征的,還是左手裝備的巨大吊鍾狀的物體,恐怕是手鈴。是武器嗎,還是就像看到的那樣隻是樂器呢,邊這麼想著,春雪朝她靠近過去。
      不住地看著連接在左手吊鍾的《Lime.Bell》——千百合,突然歪起脖子說道。
      「總覺得......顏色是不是太鮮豔了啊,這個?」
      「別抱怨了,能有這麼高的彩度,就算想要也不怎麼能夠擁有的哦」
      「說回來」
      帽子下方,橙色的眼睛驚訝地眯了起來。
      「.........你是,小春?」
      「.........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用說也可以了!」
      雖然快速地加了補充,但千百合依然毫不留情地叫了起來。
      「好瘦!這個遊戲的假想體,是心理陰影的表現......來著吧?誒——、嗬——,原來如此呢——」
      「你管我」
      低頭偷眼看了一眼比現實中的自己要瘦上一半的身體,賭氣地轉過臉去。
      不知什麼時侯,Cyan.Pile已經站在那裏了。
      右手裝備著打樁機的青色假想體,總覺得帶著某種緊張感注視著眼前黃綠色的假想體。
      千百合也無言地回望去過。
      過去——半年前,拓武因為無法忍受失去《Cyan.Pile》的恐懼,在千百合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安裝了木馬程序。
      其病毒本來的目的是要利用千百合的通信終端作為平台,從外部網絡連接入梅鄉中學的校園網,並狩獵作為加速世界中最重要通緝犯的《黑之王》Black.Lotus。
      不過作為病毒的另一個效果,拓武變得可以竊取千百合的視覺聽覺情報,他將此作為探查千百合真正心情的工具而使用了。
      事後被告知一切並受到謝罪請求的千百合當然異常憤怒。甚至一度揚言要和春雪與拓武絕交,並足足花費了一周時間才慢慢重新開始聽兩人的道歉。為了答道她所提出的《胭脂屋盡情享受聖代》的和解條件,讓二人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內的積蓄一下子就見底了。拜其所賜,總算三人的關係有再次修複到了從前一樣——。
      春雪相信著,也如此祈禱著,不過。
      三角形的三條邊中,拓武與千百合相連的那條現在依然還不安定地變動著,這從相互凝視的兩人視線中就可看出。
      「......嘛、趕快進行新手的講解練習吧」
      如切斷隱約的緊張感般春雪開口說道,並轉向黃綠色的假想體。
      「小千應該已經從拓武那邊大概聽過這個《Brain.Burst》的規則了吧?」
      「嗯。基本就是多多地對戰蹭蹭地積累點數,到達等級10就通關了對吧?」
      「......別、別說的那麼簡單啊。嘛、雖然的確就是這樣......」
      對於千百合那滿不在乎的話語,心想著要是這話被那一位聽到了會怎麼樣啊無奈地搖著頭,春雪繼續說道。
      「總、總之,要獲得對戰的勝利就必須要找出對手的弱點,讓戰鬥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因此,首先不完全地把握自己假想體的性能是不行的」
      ——想不到,我也能有向別人講這些很拽的話的一天啊。
      在懷著些微的感慨下,移動右手指尖。
      「視野的這個地方,能看到自己的《體力槽》吧?點擊那個,從彈出的窗口中打開《技能列表》看看」
      本來這應該是作為家長的拓武的職責,但隨著對話的進行春雪直接給出了上述指示,
      「嗯......嗯」
      點頭的千百合以稍顯生硬的動作伸出手指,在空中點擊了一下。接著又作了幾個操作。
      「誒——那個......通常技有三個,還有一個必殺技的樣子。《Citron.Call》(乙烯注:中文譯名 檸檬召喚)......?像這樣,把左手的鈴鐺......這樣......」
      喃喃著,千百合模仿起人形動畫演武的動作,將手肘前化作巨大吊鈴的左腕使勁地搖了兩圈,最後從上猛地向下一揮。不過當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嘛,都沒什麼用嘛」
      「要使用必殺技的話,不先積攢體力槽下青色的《必殺技槽》是不行的哦」
      「那、要怎麼積攢呢?」
      「給予對手傷害,或是反過來自己遭到傷害以及......」
      剛說到這裏,就見千百合緩緩舉起左手巨大的鈴鐺朝著自己頭上想要揮下,春雪慌忙追加說明。
      「還、還有,通過破壞舞台也可以的哦。這周圍的機械,全部都可以破壞的拉!」
      「啊、這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點不滿地點了點頭,千百合走到鎮坐在原本是講台位置的類似於蒸汽機械的物體麵前,左手毫不猶豫地朝著噴出大量蒸汽的機械打去。
      砰嘭!在一聲輕快的爆炸聲下火花與白煙冒起。
      「哇啊,好爽——!」
      看著在天真的歡聲中將驅動傳送帶的齒輪群逐一破壞的尖頂帽假想體,春雪後背不禁感到一陣寒意。對於那種爆炸的真實感也好,舞台超高精密的模擬也好,竟然沒有半點的感動,所以才說女孩子這種生物......。
      正在內心碎碎念念著的時候,直到現在都沒有說話的拓武,突然來到旁邊小聲說道。
      「小春,注意到了嗎?小千的HP槽完全沒有減少。《工廠》舞台的機械,明明在破壞的時候應該多少會受到傷害的」
      「啊......真的」
      「和看起來不同,看來防禦力相當高呢。雖說《綠》本身就是僅次於《金屬色係》防禦優秀的顏色......」
      在拓武的冷靜分析下,春雪一下子想起流傳著的《綠之王》的鐵壁傳說。
      Lime.Bell的裝甲很明顯比等級1時的Silver.Crow要更加堅硬。也就是說,千百合也是防禦型嗎。總讓人覺得和本人的性格截然相反呢。
      「喂小千,已經足夠了啊」
      剛說完,轉過身的假想體就大步地靠近過來——。
      沒有任何猶豫地將左手的大型鈴鐺高高掄起。
      「噫!?」
      朝著驚叫著,反射性地雙手抱頭的春雪。
      咕嚕咕嚕旋轉了兩圈的鈴鐺,突然被眩目的黃綠色光芒包裹。
      「......《Citron.C——all》!!」
      意外有氣勢地喊出技名的同時,從垂直揮舞下的鈴鐺中,叮當叮當——,地發出壯麗音效的同時,溢出無數的光粒子,將Silver.Crow全身覆蓋。
      「.........!」
      完全無法預想到會產生怎麼樣的傷害,春雪屏住呼吸緊閉雙眼。是熱的衝擊嗎,還是像名字一樣是酸性溶解的攻擊的可能性也——
      「.........啊咧?」
      「.........咦?」
      耳中,從左右分別傳來千百合和拓武驚訝的聲音,春雪小心翼翼地微微睜開眼睛。
      戰戰兢兢地低頭向自己的身體看去,閃耀著銀白色光澤的身體依然如故。疼痛也好灼熱也好完全感受不到,而且說到底HP槽根本就沒有被削減。
      「這算什麼啊!不是什麼都沒發生嘛!!」
      麵對千百合憤怒的叫喊聲,春雪反射性地直搖頭。
      「應......應該不可能會這樣的哦。你的必殺技,絕對是打中我了......而且必殺技槽也減少了。是持續時間的傷害......也不像呢。會不會是延遲性的時限啟動性傷害呢......?」
      碎碎念念地喃喃著,邊等待著會有什麼發生,幾秒、幾十秒過去了,Silver.Crow的HP卻依然紋絲不動。
      「嗚——......這也就是說,隻有光和聲音,用來妨礙視線的技能吧。確實像是黃色係的技能......」
      對於春雪的話語,千百合忿忿不平地右手叉腰。
      「好無聊啊這樣的!小春,把你的必殺技拿一個給我吧!!」
      「誒誒,這實在是辦不到的啊。而且說回來,我的必殺技就隻有一個頭錐啊」
      「這段時間就隻有這個我也會忍耐的」
      在與以現實世界完全相同的形式不斷爭執著的時侯,突然拓武低聲喃喃起來。
      「不......,如果隻是單純的暈眩技,必殺槽的消耗量也太過巨大了。積蓄了的半條完全都消耗掉了呢......肯定有什麼更實際的效果......」
      抱起粗壯的雙臂,Cyan.Pile低下戴著細密橫柵構成假麵的頭沉思起來。
      「又不是傷害,也不是弱化......那就是說......啊.........等一下,難道說......!!」
      對於拓武的驚呼,春雪和千百合同時歪起頭不得其解。
      「怎麼拉,小武?有想到什麼嗎?」
      「.........嘛,雖然覺得不可能......。小千,稍微用那個鈴鐺,以普通攻擊試著攻擊下小春」
      「嗯,明白了」
      咚當————呤!!
      拓武的話剛一出口,千百合就毫不留情地揮下巨大的鈴鐺,直接敲在筆直站立的春雪頭頂上,頓時感到視野中無數的星星飛散出來。
      「疼、疼啊......」
      還不等叫出聲,冷酷的指示繼續傳來。
      「槽還不夠。再來三次左右」
      「嗯,明白了」
      咚啪咚啪咚啪————呤!!
      ......小千的鈴鐺,真好啊。打人的時侯還能發出那麼響亮的聲音。
      邊想著這些,春雪無力地趴成個大字昏倒過去。
      
      
      
      
      畢竟作為對戰格鬥遊戲的Brain.Burst,並不是隻要等級提升HP和攻擊力、防禦力就會有極具地增加。雖然因獲得新的必殺技和能力讓戰術得以

      擴展,但像這樣無抵抗地遭到攻擊還是會造成傷害的。結果,春雪的HP槽在四回毆打下減少了大概三成,相對地千百合的必殺技槽再次亮起半條青色的光輝。
      嗚嗚嗚,叫喚著好不容易爬起的春雪眼前——。
      鈴鐺再次咕嚕咕嚕地回轉起來,黃綠色的光效發出耀眼的光芒。
      ——好奇怪啊,我在接受前輩最初的課程的時侯,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師傅用身體來教授技能》的場麵啊。
      ——說回來,為什麼我要做小千的對戰對手啊?
      事到如今才在思考著這些的同時,千百合以比剛才更大的聲音第二次喊出技名。
      「Citron.C————all!!」
      清澈的鈴音。溢出的橙綠色的光之緞帶。以及淡淡地飄起清新的柑橘係的清香。
      各種效果將Silver.Crow重重包覆,就在這個瞬間。
      「嗚哇......!?」
      在這加速世界已經幾個月未曾體驗過的,從心底感到驚愕的景象讓春雪驚叫起來。
      畫麵左上,被削減了三成左右的自己的HP槽——
      正在開始徐徐恢複!
      HP回複。
      對於對戰格鬥這種類型的遊戲,本來應該是決不可能的現象。事實上,春雪直到現在,在《Brain.Burst》中都沒有看到過一次體力回複的事情。
      不、確切來說,曾經僅有那麼一次的例外有看到過。在三個月前,經過慘烈的激戰而遭到破壞、消滅的詛咒之強化外裝《Chrom.Disaster》。那假想體擁有通過啃食對手進行體力吸收來治愈傷害的《體力吸收》技能。
      但是,因為在與Disaster戰鬥是在看不到他人HP的《無限製中立舞台》,所以實際看到體力槽回複的的確確這還是第一次。
      僅僅十秒左右HP就回滿後,同時地黃綠色的光芒淡去。
      但是春雪,以及稍遠距離的拓武,都一動不動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將硬直打破的,是不知道第幾次的千百合不滿的叫聲。
      「不要啊,這算什麼拉!打的傷害,不是全都回去了嘛!!太狡猾了,剛才的不算!!」
      「不......不、不是我狡猾......」
      擠出嘶啞的聲音,並向拓武投以請求解說的視線。
      雖然Cyan.Pile那細密橫柵深處的青白色雙眼依然圓睜著,但終於搖了搖頭低聲呻吟起來。
      「竟......竟然會這樣......。剛才的毫無疑問是《回複能力》啊。小千的那個假想體,是《回複術師》(Healer)啊......」
      「誒——?就是所謂的僧侶?總覺得好俗——」
      在千百合稍稍不滿地發出聲音後,終於從驚訝中恢複過來的春雪也老實地說出感想。
      「Healer......。頭一次聽到呢。Brain.Burst中也有這種的啊」
      但是,相對地,拓武似乎在害怕著什麼似的聲音越來越輕。
      「怎麼可能俗啊......根本就是稀有到可怕的假想體啊。要是小千在《對戰》中披露的話,會成為不得了的事情啊......。說不定,比Silver.Crow出現時要更......」
      
      
      
      
                                             3
      
      
      「什麼?」
      短短的一句話,以及隨後的長時間沉默,將她巨大的驚訝之情表露無遺。
      現實世界中身為梅鄉中學的學生會副會長,加速世界裏則是軍團《Nega.Nebulus》的首領,同時也是春雪家長的等級9腦加速者,黑之王《Black.Lotus》黑雪姬,盯著春雪的臉孔足足有五秒鍾,才總算把手上的杯子放回了杯碟上。
      「……倉島同學成為腦加速者這件事,嘛也算是在預想之內了……但竟然是《回複術師》……」
      她微微攏了攏頭發,向後靠在了白色的椅子上,輕輕歎息了一聲,黑色的襯衫上,嶄新的深紅色絲帶散發著豔麗的光芒。
      這種時候她那讓人更加為之沉醉的美貌,不由得讓春雪看呆了。
      二零四七年四月十日,星期三,下午三點半。
      同往常一樣,在學生食堂邊的休息室中最深處的桌子旁,兩人麵對麵坐著。午休的時候這裏當然是全部滿座,但在放學後畢竟沒有那麼多人喜歡呆在這個不能連接廣域網的學校裏,所以現在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自從千百合也成為了腦加速者,她的假想體《Lime.Bell》的特性讓春雪和拓武大吃一驚以來,已經過去整整兩天了。因為學年剛開始黑雪姬忙於學生會的工作,午休時間也沒什麼空閑,所以到了今天春雪才有直接和她說話的機會。
      千百合從拓武那裏成功安裝這件事包括她的假想體名,春雪已經通過郵件在兩天前作了報告。本來他也想把她假想體的能力也告訴黑雪姬的,但在拓武『那個還是直接見麵時再告訴她吧。』的強烈主張下,直到在今天才說了出來。
      春雪小聲為報告遲了道了歉,黑雪姬總算也移回了視線,並搖了搖頭。
      「不,這一點上,拓武君的判斷是正確的,萬一這件事在網絡上被別的腦加速者盜聽到了的話,可就成了大事件了。」
      「這……這麼誇張?」
      「絕不會錯。整個東京的腦加速者一定都會聚集到杉並區,用盡各種各樣的手段,好讓倉島同學……《Lime.Bell》在加入某個軍團之前先拉進自己一夥裏吧。」
      黑雪姬學姐伴著微微苦笑這麼說著,春雪不由得再次為之瞠目。
      關於《回複能力》的稀少度這一點,從春雪已經加入加速世界半年以上,但也從來沒有見到這個能力這一點就能夠明白了。但是,會發生這種挖人大戰一樣的事情可就太不妙了。
      要說到稀少度的話,春雪的《飛行能力》也是稀有中的稀有。但是自從加入《Nega.Nebulus》以來,即便如此顯眼,誘勸他加入其它軍團的事,也隻發生過兩、三次而已。
      伴隨著巨大的震驚,春雪嘟噥著問道。
      「但,但是……為什麼?千百合連一仗都沒打過……」
      「嗯……這樣啊……」
      露出一副好象在思考該如何回答的表情,黑雪姬豎起了一根手指。
      「這樣說的話你就可以理解了吧。自從加速世界產生以來已經過去七年了,擁有《回複能力》的腦加速者迄今為止也隻有僅僅兩人而已。其中一個人成功的超越了無數的誘惑、暗殺、陷阱至今還健在,但另外一個已經無法忍耐圍繞自己發生的那些爭鬥,以自己的意誌從加速世界中退場了。」
      「退……」
      退場。這也就是說,自己將自己的Brain.Burst給刪除了麼?
      看到僵在原地的春雪,黑雪姬微微露出了譏諷的表情。
      「嘛,要是讓我來說的話,這根本就是‘麵對兩個王子的求愛而煩惱著的公主從塔上投身自殺了。’這種公主病一樣的東西而已。」
      「 這,這也實在是……」
      春雪的雙頰不由得有些抽搐,黑雪姬卻繼續說出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幸運的是,倉島同學肯定不是這種類型的呢。還不如說是一個會讓兩個王子決鬥來決定的人吧。」
      哈哈哈地笑了一聲,又反射性的向後方看了看確認誰都不在那裏,春雪才回到了話題上。
      「但,但是,那個,為什麼隻是《回複能力》就能產生這麼大的騷亂……?」
      「想象一下吧。在公式領土戰爭的團隊戰中,你好不容易減少了對手前鋒的HP,但那家夥隻要跑回去就一下子全部恢複了哦,要說的話……」
      「——真是太讓人受不了吧。」
      的確這也太討厭了。簡直是過分啊。
      春雪微微點了點頭,黑雪姬揮了揮右手繼續說著。
      「也就是說。隻要敵人隊伍裏有回複術師的存在,不管如何都必須先把那個人擊倒才行。但這樣的話,這種想法在對方看來也非常容易明了,因此也很容易設下誘餌,或夾擊或埋下其他的陷阱都隨意。」
      「……哈啊……」
      「說明白一些,直到現在,針對隻有敵方陣營中存在回複術師的場合下的對應策略到也尚未確立下來。」
      聽說黑雪姬一邊輕笑著一邊說出的這些話,春雪想到了什麼。
      「欸?等一下,剛才不是說現在現役的回複術師還有一人存在……啊,當然是不算小千的情況……你這麼說過吧。那樣的話,豈不是說隻要那個人所屬的軍團有那個意思的話,隨時都可能統一加速世界麼……?」
      「隻是說可能性的話,的確是非常高的。」
      「那為什麼不那麼做?」
      對於春雪樸質的疑問,黑雪姬表情中浮現了一絲苦笑,隨即又隱了下去。
      她那微微眯起的漆黑雙眸中,閃過了一絲尖銳的光芒——春雪有這種感覺。而黑雪姬接下來說的話語中,也有著不同於以往的冰冷氣息。
      「理由非常簡單。因為那個回複術師本身,現在也是《純色的六王》中的一位。就算在團隊戰中有99.9%的幾率獲勝,但隻要有一次被其他的王所擊敗,那個時候起就會完全喪失《加速》。因此,那人也就無法再出現在戰場上。」
      「王……中的一人!?」
      春雪差點把正拿在手上的烏龍茶紙杯掉了下來,他慌忙用雙手拿住了杯子。
      「是什麼顏色?」
      雖然是帶這些焦急的疑問,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得到答案。
      看向下方的黑雪姬,雖然好像迷惑了一段時間,但還是搖了搖頭。
      「……抱歉,關於那個人的事情,現在連名字也不想讓你知道。因為我不想讓你對那個人抱有那怕是一顆沙粒大小的興趣。」
      「欸?那是……為什麼?」
      無法理解黑雪姬的意思,春雪提出了一個傻問題。
      而回答這個問題的,又是另一個疑問。
      「呐,春雪君。雖然是個奇怪的問題……在這半年裏,有沒有其他的軍團來挖你角?」
      「哈!?」
      一下子挺直了背脊,春雪好幾次想要開口。
      當然,說謊什麼的選擇完全是不存在的,他隻是用很輕的聲音傳達了事實。
      「那個……如果包括三個月前的那件事的話,來自《王》所率領的六大軍團的誘勸有兩次,還有從其它小地方來的有一次。但,但是,我當然全部都當場回斷掉了!!」
      雖然他很拚命了說出了最後那句話,但可惜的是黑雪姬好像完全沒有表現出感動的樣子——還不如說是有其他什麼在意的事情一樣,她皺了皺眉頭說到。
      「唔嗯,那個除了六大軍團來的另外一件,具體來說是什麼顏色的?」
      「……那個……的確是,青色吧……」
      回答了,過了幾秒鍾,黑雪姬歎了口氣。
      「……是麼,原來是這樣。不過,竟然是青色啊。明明那樣每周派來刺客的,也太厚臉皮了吧。」
      「真,真的是呢。」
      那白色的美貌總算有些舒緩,春雪也微微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我是相信你的哦。你會被其他的王挖走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是相信著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停止心中的不安。那家夥的吸引力,可是有著如此絕對性的東西啊……」
      《那家夥》指的是哪個顏色的王, 春雪並不明白。
      黑雪姬用夜空色的眼睛看著困惑的春雪,突然伸出了右手,帶著嬌弱的手勢輕輕撫摸著春雪圓圓的臉龐,同時輕輕說道,雖說那是絲般柔滑的聲音,但其中卻含著一些冰冷的緊張感。
      「春雪君。聽好……你是我的東西。至今為止是,從今往後也是。未來永劫,都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
      
      
      
      突然的身體接觸以及這個宣言,讓春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忘了僵直在原地。
      從文麵上來看,這是愛的告白——也並不是不能這樣理解。但在春雪的耳中,就算黑雪姬閉上嘴唇之後,也好像聽見了那並沒有發出的聲音。
      ——如果到其他的王那裏去的話,那之前就會將你斬了。
      一邊感受到背後微微戰栗的感覺,但春雪還是在內心回答了。
      ——那個時候,請毫無憐憫地斬了我。
      同時,說出來的話則是玩笑似的回應。
      「啊,那是當然的了。要不然,在我的假想體上用馬克筆寫上名字也行哦。」
      「……嗬嗬,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現說好了,《那邊》也是存在的哦,擦不掉的筆。」
      「欸,欸欸!?」
      看到春雪驚訝的表情,黑雪姬總算露出了一如既往地笑容,放下手拿起紅茶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稍微扯遠了點。主題是倉島同學的那件事吧。我想《回複術師型假想體》的重要性你已經完全明白了吧……」
      她放下了茶杯,實現微微遊移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的確,就如拓武君說的那樣,對於這件事的處理方法必須要非常謹慎,如果第三個回複術師出現這件事在加速世界中傳播出去的話,所有的勢力都會圍繞倉島君行動起來吧。」
      聽到這些話,春雪也不由得感到十分不安。
      雖然無法想像千百合會輕易地在別的軍團勸誘下沒頭沒腦地跟過去,但不管怎麼說,《Nega.Nebulus》的首領,是那個與千百合的相性非常差的黑雪姬。要是兩個人吵架了的話,非常衝動的千百合搞不好就立刻離開軍團,馬上跑到敵對組織裏去了,這種事看情況——不,應該是說很可能會——
      「……發生、的吧……」
      喃喃著,不由得輕輕抖了一下,這時黑雪姬長長歎了口氣說道。
      「這裏果然還是,應該向她敞開胸襟談一次麼?」
      「……也、也是呢」
      雖說他一邊回著話,但卻絕對不想出現在當場,但不在當場看著又很不安心。隻能事前要和拓武商量一下可能發生的展開和對策,想辦法讓她們和解了吧。
      ——加油吧,最大限度加油。
      春雪如此決意,同時握緊了放在桌下的右拳,接著黑雪姬說出了預想外的話語。
      「嘛,不管怎麼說,也是十天後的事情了吧。」
      「欸?十,十天?為什麼要等那麼久?」
      「說為什麼……」
      露出一副驚呆的表情,穿者黑衣的高年級生簡短地答道。
      「因為修學旅行。」
      「哈!?」
      「今天的班會上發下來的本年時間表上不是寫著麼。四天後的星期天起,新三年級生要參加一個星期的修學旅行。目的地是衝繩,有什麼想要的土產的話就說吧。」
      ——衝繩!?
      春雪的頭腦裏一個一個閃現了諸如五方肉豬耳朵肉湯麵之類的單詞,但那種東西也帶不到東京來吧,果然還是那個麼?像是甜甜圈的那個,那個,炸——
      「衝繩炸蛋糕?但那個的話不是剛炸好的話不好吃哦。」
      不知什麼時候說出了聲,被黑雪姬這麼說了之後春雪才回過神來,不由慌忙搖了搖頭。
      「等,等一下啊。要一星期麼!?那到那之前小千的事情就先保留著吧……不、在那之前,下周末的領土戰要怎麼辦啊!?」
      領土戰也就是《公式領土戰》的簡稱,是每周六晚上舉行的,爭奪軍團的支配區域的團隊戰鬥。
      春雪所述的黑色軍團《Nega.Nebulus》現如今,控製了杉並第一至第三戰區,也即支配著杉並區的所有領土,但為了維持這一點就要在領土戰時間中保持50%以上的對挑戰者的勝率。
      團隊戰的勝負,是由某方全滅,或者時限到後某方剩餘人數的多少,或者剩餘人數一樣時HP槽的合計剩餘量來決定的。雖然現今的春雪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隻要被狙擊型的敵人瞄準就隻能白白挨打了,但那也是依靠著黑雪姬那樣具有壓倒性攻擊力的接近型存在的安心感的。
      不過更重要的是,領土戰中與挑戰者隊伍人數相當的條件,是隻有當防衛側有三人以上時才成立的。雖然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也能夠參與防衛,但這樣的話——
      「欸,難,難道說,我和拓武要兩個人麵對對方三個人麼?」
      「嗯,嘛,就是這麼回事。」
      點了點頭,黑雪姬攪拌著茶杯裏的奶茶。
      「理想的情況下,下周末前讓倉島同學加入軍團的話就可以一同參加了……但畢竟成為腦加速者後一周內就參加領土戰爭的話也實在是太過分了點,如果是你和拓武君的組合的話,碰到那種一般性的三人組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哈……哈哈……」
      雖然能夠被這麼說絕對不會討厭,但春雪還是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我會努力的……那,那麼,如果遇到不是那麼一般的對手的話也沒辦法了吧,再下周搶回來就可以了呢。」
      「不,這是不行的哦。」
      「我可無法忍耐在這個杉並區裏,豎起其他軍團的旗幟哦。所以說,春雪君,要死守哦。」
      「死守!?」
      看到一下子就雙眼含淚的春雪,黑雪姬一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笑了笑。
      接著說出了突如其來的台詞。
      「也是呢……那就這樣吧。如果下周的防衛戰成功了的話,作為獎勵可以聽你的任何一個要求哦,怎麼樣?」
      「獎勵!?」
      突然間被黑雪姬這一簡直有物理攻擊力的話語直擊,春雪不由得向後仰倒,好不容易取回了椅子的平衡,坐了回來,哆嗦著顫抖著雙手。
      任何……是怎樣!?在學校食堂吃到飽?不,還是說校外的店也行?
      不不,這不能僅限於吃什麼的事情。還是說兩個人一起到哪裏去……不,還是讓她到家裏來玩……然後兩個人直結……而且還是用一米長的線,不五十公分,還是三十公分好?可以麼!?
      「啊,先說好了超越我的能力可是不行的哦。像是用鼻子吃麵條什麼的。」
      「誰……誰會做那種事啊!!」
      桃色的妄想被一口氣吹散,春雪躺倒在椅子上。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思考。
      「不……不管怎樣,我會盡全力的……另外,在學姐不在的時間裏,我會對小千那家夥教授一下基本的東西……」
      「嗯,那之後我會邀請她加入軍團的。」
      這是黑雪姬看了看視界一端的時刻表。
      「……嗯,差不多是回學生會的時候。這麼說來,你好像也有什麼想說的事情?」
      「嗯,是的。」
      春雪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新一年級裏麵,好像沒有腦加速者吧,就是這件事。」
      「你也確認過了麼?我之前經由校內的局域網已經看過對戰清單了,的確新增的隻有倉島同學的……《Lime.Bell》而已……」
      雖然是這麼說,但她的口氣中好像有些不好的感覺,春雪突然想起了開學典禮的講壇上黑雪姬顯露出的一瞬間的那個視線,猶猶豫豫的問起了那件事。
      「那個……學姐,演說結束的時候,好像有些在意某個一年級生的樣子?」
      黑雪姬微微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你看的真仔細呐。不,倒也不是有些在意的程度,一定要說的話……隻是感覺到了氣息這樣吧。」
      「氣息?」
      「你也有過經驗了吧。在《對戰》時,被潛伏在某處的狙擊手瞄準的那種感覺……」
      因為那是春雪在加速世界中最最討厭的一種感覺,一想到就不由得皺起了臉,黑雪姬馬上搖了搖手指。
      「從最終情況來看,一年級新生裏並沒有出現腦加速者,所以說隻是我的錯覺了……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啊……我也回去了。」
      春雪也總算是兩年級了,雖然也已經有利用這個休息室的權利,但他完全沒有自己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的膽氣。於是就隨著黑雪姬一起站起來,把可再生的紙杯丟進了回收箱,突然一個毫無脈絡的念頭鑽進了他的腦中。
      ——剛才說的《任何要求的獎勵》,難道說對拓武也適用麼?
      不不不會吧,雖說很想這樣否定,但黑雪姬在Brain.Brust相關的事情上,對春雪和拓武兩人一直都是十分公平的。如果是在領土戰上努力的獎勵的話,同時以兩人為對象也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腦袋裏隻有小千一人的拓武應該不會對學姐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但那家夥的學姐崇拜也十分嚴重。連稱呼也是《我王》,要說騎士角色的話也是拓武更加適合……學姐看起來對他的印象也沒那麼差……
      跟在向學校食堂出口走著的黑雪姬的左斜後方,伴隨著過大思考而腦袋都要冒煙的春雪,不由得說出了口。
      「那個……那個,學姐。」
      「嗯?」
      看著甩著亮麗的黑發回過頭來的那個潔白的側臉,春雪開了開口,戰戰兢兢的問了出來。
      「剛才說到的,兩個王子和一個公主的話題,學姐的話,會怎麼決定呢……?」
      黑雪姬露出了無敵的微笑立刻回答了。
      「根本不用考慮,當然是讓他們和我決鬥,然後選勝出的那個哦。」
      接著她一邊走著一邊並攏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瞄準了春雪的心髒。
      咿——
      背後顫抖了一下,不小心踢到了食堂裏長桌的桌角,春雪又一次領悟到。
      想要胡亂猜測這個人的心思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4
      
      
      第二天星期四的放學後,下午兩點五十分。
      春雪正朝著入學一年後基本上從沒踏入過的區域,快速走著。
      梅鄉中學的,這個相當有年代的校舍,是在平行建造的一般校舍和專門教室校舍之間由運動校舍連接起來的H型。
      在舉行入學式的那個體育館,也就是那個H的橫線部分的旁邊就是武道場,也是春雪現在的目的地。話是這麼說,春雪當然不會有什麼加入柔道部來改善一下他那過重的體型之類的打算。如果有射擊或者教導馬紹爾魔法的《特殊部隊部》的話搞不好還會加入,但可惜的是這種部畢竟是不存在的。
      而且原本,今天的主角就不是不想參加任何社團的春雪,而是拓武。
      接近了武道場入口時,裏麵就傳來了高昂的聲援聲,還有壓倒那些聲音的堅硬的打擊聲。他脫下室外鞋用袋子裝了起來,踏入了那地板磨得光亮的室內。
      他在並不那麼多的圍觀者之間,找到了那個非常熟悉的留著短發的後腦勺,春雪小跑著走了過去,回過頭來的千百合微微掘起了嘴唇責問道。
      「小春 ,太——慢了!小拓已經打過一輪了!」
      「不好意思,不過肯定是瞬殺的吧,第一輪。」
      「嘛,的確是這樣啦——」
      春雪把視線從千百合鼓著的臉頰上移開,挺起了身子向裏麵看著,從比賽場地對麵並排坐著的穿者防具的劍道部員中,找到了自己那個青梅竹馬。那邊也同時發現了春雪的身影,右手輕輕揮了揮。
      春雪也輕輕點了點頭,再度把視線轉向了比賽場地。
      「哎啊啊啊啊啊!」
      「哦哎哎哎哎哎!」
      有兩個身材小巧的部員,正揮著竹刀對打著。從他們那高昂的氣勢和綠色的垂帶上就知道兩人都是一年級新生。
      今天是梅鄉中學劍道部所有人都參加的淘汰製比賽,雖然有著決定主力和準主力隊員的名目,但同時也有著讓新加入的學生們挑戰高年級學生權威的目的。梅鄉中學因為有著專用的道場,傳統上劍道部就非常強大,今年也有大約十個人加入。而拓武則是其中唯一的一個二年級學生。
      雖然本人在今年年初轉校過來的時候就準備把自己的全部都奉獻給《Nega.Nebulus》,但黑雪姬對此強烈建議道「不要讓Brain.Brust同化了你的整個現實生活。」既然所尊敬的《我王》都這麼說了,況且拓武心中也有著想要繼續他那一直擁有的劍道愛好的心情,總算在這個春天向劍道部提出了入部申請。
      他讓千百合跟春雪也來旁觀這個淘汰賽的原因,應該也是希望他們能夠見證自己即便會失敗,也不會再次在劍道中使用《加速》的這一決心,至少春雪是這麼理解的。正是如此,他才會特意跑到這種自己不怎麼喜歡的運動部領地裏來。
      「胴有效!勝負已分!」
      顧問老師的聲音,中斷了春雪的思緒。
      退回到開始線的地方,握著竹刀的兩個一年級學生中的一個,用帶著明顯後悔的足音回到了部員的行列中。與其相對照的,勝利的學生則轉過了那較小的身體,沒有發出聲音地退場了。
      哦,春雪正眯著眼睛看著那個人的背影,但老師的聲音又冒了出來。
      「第二輪,第一場!紅方,高木。白方,黛!」
      這兩個學生馬上站了起來。高木是三年級學生,黛——就是拓武當然是兩年級的。雖然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但身材方麵則是高木明顯更加壯實。
      互相行禮後兩人站在開始線上。春雪仔細凝視著用力握住竹刀中斷的拓武的身姿。
      仔細想想的話,用肉眼看到拓武的劍道裝還是第一次。當然他看過上載到網絡的比賽視頻,但直接看到的時候情報量是完全不同的。用久了發出黑光的竹刀的重量,劍道服裝的硬度,連防具上的味道都傳了過來,不由得讓春雪吞了口唾沫。
      這一在百多年中都沒有變化的劍道選手的姿態,現在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麵具下方微微發光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
      在這種體育比賽的場合使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也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雖然其目的主要是能夠在比賽中即時獲得得點信息以及比賽時間,但在劍道或者擊劍項目中也用於有效打擊的判定。在這個先後之差百分之一秒的比賽中,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回饋機能則可以很容易的判定到。
      當然了,比賽中執行外部程序或者連接廣域網是嚴格被禁止的。但有那麼一個程序可以很輕易的超越那些監視和限製,不用說,那就是Brain.Burst。
      拓武在去年夏天的東京都初中劍道大會裏,就是依靠加速的能力以一年級的身份勝出。但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大量消費加速點,陷入了差點喪失Brain.Burst的危機之中,在那種情況下他在千百合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上加入了病毒,想要奪走黑雪姬——Black. Lotus的加速點。
      雖然千百合跟黑雪姬已經原諒了他的行為,但對其的悔恨還是濃厚的留存在拓武的心中。
      不過,能夠這樣再次回到劍道場裏,拓武也總算能夠踏出新的一步了吧,春雪不由得這麼覺得。
      「小——拓!加油——!!」
      聽到身邊的千百合毫不猶豫的應援聲,春雪不由自主地縮了縮頭,但還是用力喊了出來。
      「小武!加油!!」
      
      麵對三年級的高木某人,拓武還是完美地取得了一本勝負。
      接下來的八分之一決賽也贏得十分輕鬆。四分之一決賽也依靠判定獲得了勝利,總算進入了決賽。
      不過在這個淘汰賽上成為話題的人並非拓武,而是每次都會在兩回合內取勝的擁有讓人驚異的強悍實力的一年級新生。
      「護……護手有效!勝負已分!」
      隨著顧問微微有些驚訝的聲音,周圍響起了巨大的歡呼聲。「有個很厲害的一年級學生。」這樣的傳聞已經在校內局域網上傳播開了,雖然是放學後,但隻是過了十分鍾左右比賽場地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學生。
      那個一年級學生好像完全不介意這些事,用滑步走回了開始線,那正是春雪一開始看到的比賽中那位矮小的選手。刺在垂布上的姓是能美。
      身高大約隻有一百五十公分吧。身體也十分纖細,和粗壯的高年級生比起來簡直就是大人和小孩,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能夠進行比賽的樣子。
      然而,這個判斷並沒有命中。他麵對春雪幾乎無法用肉眼確認的三年級生那迅猛的揮擊時,簡直像是事先預測到了一樣輕鬆地躲了開去。或者說用自己的技來對應對方的出招。
      就春雪對劍道那簡單的理解來說,這一運動是不在對方的武技開始,或者說是結束的話,是無法用一擊就決出勝負的。前者被稱為先發製人,後者被稱為後發製人,也就是說是比試能夠對敵人的攻擊產生多麼快速的反應的比賽。
      而在這一點上,那個叫做能美的一年級學生看起來擁有者超群的能力。
      對——能力。
      「決勝戰!!紅方,能美!白方,黛!」
      隨著顧問老師的聲音,能美和拓武的比賽開始了。觀眾們的聲音也一下子響了起來。
      在中學生中也屬於比較高的拓武,和看起來隻是小學生的能美,有著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不用說也知道這對拓武相當有利。可以控製的區域完全不同。但直到之前,能美麵對比自己高大的對手,也一擊都沒有被擊中得全勝了。
      兩個人低下了頭,站在了開始線旁擺好了姿勢,觀眾們也好像感受到了什麼似的安靜了下來。春雪簡直好像要看到那兩人劍尖閃爍的青白色閃電了一樣。
      「開始!!」
      ——發令聲響起以後,兩聲大喊和一聲打擊聲響徹於劍道場中。
      先開始行動的是拓武,春雪看起來好像如此。他一邊直起身子一邊向前衝著,帶著「麵——!」的大喊氣勢打了過去。看準最大有效攻擊範圍朝著對方的麵擊出的一擊。對於攻擊範圍比較短的能美來說,應該是無法反擊的。
      但是,比拓武的竹刀揮舞更早。
      「手——!」
      隨著一瞬的氣勢,能美的竹刀揮向了拓武的左手護具。啪!的一聲,非常響亮的打擊音震動著空氣。
      雖然拓武一氣逼近想要形成架刀局麵,但能美已經拉開充分的距離抬起了竹刀。
      「小手有效!」
      隨著這樣的聲音和舉起的紅旗,所有的觀眾以及三十多名的劍道部部員紛紛吵鬧起來。春雪身邊的千百合也「騙人——!」睜圓了眼睛。
      春雪也覺得除了「騙人」之外什麼都說不了。
      先開始行動的明明是拓武,這點是沒錯的。
      而且,拓武明明是以自己攻擊範圍的最外圈向對方的麵打去,而在這個途中竟然被對方打到了的護手,這究竟使怎麼回事?也就是說,能美完美的把握了拓武攻擊技的軌道和時機,而且遵從著這個預測將自己的竹刀事先放在了那裏——隻能這麼說了麼?既不是先發製人,也不是後發製人,一定要說的話,隻能說是《中發製人》了。
      如果是假想世界的話——如果是頭腦的應答速度決定一切的電子世界的話,或許的確能夠做出那樣的反應。但在現實世界裏,所有的動作都必須被某些物理法則所製約。隻要考慮到把沉重的肉體拉在原地的慣性、神經的傳達速度、肌肉的收縮速度的話,看到對方武技之後再要把自己的劍揮過去完全是不可能的,絕對。
      不過這也是在排除某一個,隻限於某些人擁有的《能力》之後的情況。
      春雪感覺著自己手中流出的汗水,把視線重新移向了對峙著的兩人。
      「第二回合!」
      這次有著與第一回合完全不同的展開,拓武隻是保持握著竹刀的姿勢,確保著與對手間的距離,麵具深處的雙眼散發著如同刀刃般的銳利視線,嘴巴緊閉。
      相對來說,能美微微上下揮著竹刀,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緊張的跡象。雖然由於逆光的原因看不到他的臉,但春雪還是看到了他嘴邊那一絲薄薄的微笑。
      十秒。二十秒。
      雙方都沒有行動,隻有時間慢慢流逝著。
      春雪用力睜開雙眼,把全部的精神都集中於能美的臉上。
      如果春雪的推測是正確的話,如果那個不好的預感是正確的話,在某個時點能美肯定會微微動一下嘴巴的才對。用誰都聽不到的音量,唱出那個短短的命令。
      看著隻有時針在移動的這種情況,顧問老師終於大大的歎了口氣。
      但是,在他「等等。」的聲音發出之前——
      能美突然以非常可怕的速度把竹刀揮了起來。
      而且春雪也同時看到了。能美的嘴巴,微微張開,又立刻閉上了。
      ——不會錯。
      那是加速命令。
      叫做能美的這個一年級新生,在他脖子上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安裝了謎之超強應用程序Brain.Burst,是一個加速能力者。
      「胴——!」
      能美抬起竹刀的瞬間,拓武向著他露出空隙的軀幹部位斬了過去。
      同時春雪的口中也喊出了聲。
      「Burst.link!」
      啪咿咿咿咿咿!伴隨著這樣的聲音,世界被藍色所覆蓋了。
      通過加速了一千倍的知覺看來,拓武的竹刀正一點點地朝能美的身體上移動過去。不管怎麼看,能美應該已經完全沒有回避這一擊的辦法了。對,就算他現在開始加速也已經沒有了。
      以桃色小豬的假想體侵入了比賽場地,春雪向散發青色的能美的麵具裏看了過去,可惜的是那裏是監視攝像機的是野外,看不到他的臉孔。然而他那帶著微笑的嘴角還是通過程序再構成了出來。
      春雪一邊盯著他的臉孔,一邊用左手打開了Brain.Burst的控製台。
      這個叫做能美的一年級學生,究竟是怎麼在開學典禮之後逃過了春雪和黑雪姬的搜索這一點仍舊不明。但現在隻要參加比賽的話,他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就一定會連接在梅鄉中學的局域網上,這樣的話能美的名字就一定會出現在對戰列表上。
      ——就在現在這個瞬間,用《對戰》來招呼你。
      春雪一邊如此決意,一邊等待著清單的更新。能美在劍道部的比賽中非常明顯的使用了加速能力。那樣的話,恐怕在下周的實力測驗上也一定會使用的吧。不過對於在梅鄉中學裏的腦加速者,必須要教導他們『測驗或者比賽時不能使用加速』這一《Nega.Nebulus》的鐵則才行。必要的話,即使要使用上假象的鐵拳也在所不惜。
      搜索終了了,對戰列表中有著Silver.Crow、Black.Lotus、Cyan.Pile、還有Lime.Bell。
      「欸……!?」
      春雪的右手停在了空中,激烈的喘息著。
      沒有。
      沒有他的名字。列表上,和前幾天一樣,隻有四名既知的腦加速者的名字!
      「為……什麼。」
      他呆然地說著。
      絕對不是搞錯了。恐怕拓武也認為這個能美是腦加速者,才會在第一回合毫無觀察地就打上去吧。就是為了不給對方喊出加速命令。
      難道說,半年前拓武使用的那個木馬程序又出現了麼?雖然考慮到了這個可能性,但立刻又消失了,那個程序,隻是為了從廣域網以某人為踏板連接這裏而設計的。
      但是,現在這個瞬間,能美的確存在於梅鄉中學的劍道場。那麼他肯定與校內局域網相連接著,而這樣的話還不在校內對戰列表中出現,是絕對不可能的。
      小豬假想體的短手腕架在了一起,低著頭,春雪正拚命思考著。花了整整一分鍾,才整理出了能夠說明這種情況的三種可能性。
      一、能美不是腦加速者,隻是劍道的天才。
      二、能美是腦加速者,但並沒有和校內局域網連接。
      三、能美既是腦加速者,也與校內局域網連接,但卻能夠不登陸於對戰列表上。
      真相必定是其中的一種。但不管是哪種都有些無法說明的部分。
      春雪覺得這實在是太複雜了不知該怎麼說才好,隻得長長歎了口氣。現在考慮再多也沒用了。隻能待會兒再找拓武商量了。
      正準備離開藍色的世界回到自己的身體上時,春雪再次看向了能美。
      即便有些無謀但還是朝拓武的臉麵揮去,竹刀浮在空中飛擊前去。而配合著他的動作向他的身體擊去的拓武的時機,連從春雪的外行人眼中看來也是完美的。
      就算能美是腦加速者,或者是劍道的天才,又或者兩者皆是,也無法改變什麼了。至少要用自己的肉眼好好見證拓武擊中的那一刻,春雪睜大了眼睛,喊出了加速停止的命令。
      「Burst.out!」
      從遠處傳來了現實的聲音。藍色的世界也漸漸恢複了顏色。拓武與能美的動作也慢慢地、慢慢地恢複了原本的速度——
      「……!?」
      緊接著春雪目睹了這幾分鍾裏不知第幾次的驚訝。
      能美的身體向右邊傾斜了一下。
      並不是什麼非常厲害的步法。能美的雙腳隻有左腳的腳尖站立在比賽場地上。然而,就是依靠那一點為軸,他小巧的身體如同花樣滑冰運動員一般向右邊傾斜著,而拓武迫近的竹刀則叢他護具的外表漸漸遠離。
      這時春雪的知覺加速完全解除了。
      嘶的一聲,拓武的竹刀打在了能美的護具上,但非常淺。
      緊接著,大幅前伸的能美的竹刀,則直逼拓武的麵具。
      咚,他的右腳在地上一蹴,斬了過去。
      「麵——!!」
      隨著他如此的氣勢,接下來則是毫無疑問的擊中。
      安靜的道場裏,總算響起了「麵有效!」的聲音。
      「……勝負已分!」
      咚的一聲,春雪手上裝著鞋子的袋子掉在了地上。
      
      
      
                                               5
      
      
      毫不在意他那應該予以檢討的身材,春雪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右手拿著的批薩尖角上的一個蝦仁。
      好像總算下定決心了似的,他抬起頭問道。
      「……小武。那家夥……能美是腦加速者吧?」
      「突然間就直奔主題啊。」
      拓武的嘴角帶著苦笑微微揚起,他也吃著同樣的批薩。
      晚上八點半,春雪家裏的春雪的房間。拓武在社團活動結束後,在家裏洗過澡以後再過來就已經變成相當晚的時間了。
      雖然春雪的母親還是一樣半夜之前不會回來,拓武的雙親能讓他這麼來朋友家裏吃晚飯,在小學時代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情。雖然本人很頑固的沒有詳細說什麼,但關於今年年初轉學到梅鄉中學來這件事,他好像和雙親有過相當的爭論。
      結果,好像通過申明了很多條件才讓雙親認同了,但春雪還不知道那些內容。在他很佩服拓武的這些奮鬥的同時,也不由得覺跟得這個完全不被父母管教的自己比起來,身為小孩子誰才更加幸福呢——不由得考慮起了這種事情。
      「啊,你們又在吃這種東西了!!」
      正咬下第二口的時侯,突然的聲音打斷了春雪的思緒。
      從隨手開在那裏的門裏走進來的千百合,正右手叉腰喊著。
      「真是的,我不是一直說小春也該學學自己做飯了吧!」
      「做,做的啊。」
      「隻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然後解凍而已吧!」
      「還,還要放在盤子裏。」
      「那種根本不能叫做料理啊!」
      她用食指指著春雪的鼻尖,千百合高高舉起了左手拿著的一個紙袋。
      「就知道你們會這樣所以我讓媽媽做了千層麵哦。怎麼樣,很厲害吧—!」
      ——你不也不是自己做的嘛!
      雖然這麼想,但聞到袋子裏飄出了芝士香味,春雪也隻能屈服了。
      滿滿裝在方形的耐熱容器裏的千層麵,是澆著千百合媽媽特製意大利風味醬的超逸品,有著同為意大利料理的冷凍批薩完全不能相比較的美味。他們轉移到客廳裏,春雪吃了大約全部的四成,拓武和千百合則各吃了三成,所花的時間還不到十五分鍾。
      「多謝款待……小千的媽媽都可以開店去了。」
      拓武以滿足的表情說出的話語,春雪立即接話表示同意。
      「的確是啊。和式西式中式,什麼都會做呢」
      「啊——不行不行的。媽媽的料理在做給爸爸吃的時候之外,隻有百分之五十的效果來的。」
      千百合非常認真地說道,春雪不由得看了看已經空掉的容器。
      「真,真的麼?這種美味竟然隻有一半的實力而已?」
      「啊,這個有大約百分之九十五哦。媽媽說,給我將來的老公候補做飯的話 呀——你在讓我說什麼啊揍扁你哦!!」
      突然大叫起來,而且在桌子底下的雙腳朝春雪重重踢去,接著千百合把叉子和盤子收了起來向廚房走去。
      與說不出話來的拓武交換了一下苦笑,春雪咳嗽了一聲把話題拉了回來。
      「……那,還是能美的事,對了,他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好像叫做征二,寫成這樣。」
      拓武在桌子上生成了一張全息紙,用手指在假象的紙張上以假象的筆寫出來的漢字,正是「征二」兩字。
      「哦……他上麵還有兄長麼?」
      聽到春雪的話,拓武一邊消去全息紙一邊點頭說到。
      「嗯,我調查了畢業相冊,有一個比我們大三年的《能美優一》。不過住所被加了密,隻有同年的畢業生才能看到,還不能確定那個人是否就是能美的哥哥。」
      「大三歲麼。從年齡上來看,還能夠滿足第一條件啊……」
      ‘誕生後就即刻安裝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就是成為腦加速者必須的第一條件,要滿足這個條件的話,必須是從最初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開始上市販賣後出生的孩子才行。那所謂的‘第一世代’就是現在的高中二年級——也就是從春雪看來比他們大三年的學生。
      「不過,如果優一氏的確是腦加速者的話,就和我王有一年時間同校了。不過從來沒從我王那裏聽說過上級生中有腦加速者啊。」
      「是麼……也是啊。」
      一邊嘟噥著,春雪像是要換個話題似的說道。
      「嘛,優一的事情先放到一邊,總而言之問題是一年級的能美……小武,那家夥……在和你的比賽裏麵加速了吧?要不是這樣的話,你又怎麼會那樣輸給他……」
      拓武嘴角歪了歪笑了。
      「倒也不是那麼了不得的事情,從第二輪開始就是不管什麼時候輸都不奇怪了。沒有加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
      「才沒有這種事。比起準決賽裏麵的那個主將,你絕對是要更強一些。」
      看到拓武那種自嘲式的發言,春雪不由得抗議起來,接著又用平穩的語氣說道。
      「比起這個來,到底如何?就我看來,能美看起來的確有詠唱加速命令。」
      經過了長長的沉默之後,拓武輕輕點了點頭。
      「……啊啊,我也這麼看到了……」
      「欸——!!」
      發出這高聲喊叫的人,正是洗完東西回到起居室裏來的千百合。她把撞著綠茶的塑料瓶和三個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繼續說道。
      「騙人的吧?那家夥也是腦加速者!?因為,但是,小春和小拓不是說今年的一年級生裏沒有腦加速者的嘛!」
      「是沒有哦,所以才讓人困擾啊。」
      撅起嘴巴這麼回道,春雪不由得抓起了頭發。
      「我在認為那家夥加速了之後自己也立刻加速了,並確認了對戰列表,但那上麵卻沒有能美的名字……小武,那家夥應該連在局域網上的吧?」
      「連著的。否則根本就不能比賽阿。」
      「是吧……不過沒有加速卻有那種反應速度……那家夥在第一回合裏麵對小武的麵打擊的時候,還有第二回合裏的胴打擊都像是事先理解了一樣躲開了。特別是第二回合的時候,該怎麼說呢,就好像是一邊加速一邊移動身體的樣子……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得到啊。」
      「哎。」
      拓武發出了奇怪的聲音,春雪也發出了「欸?」的回應。
      「怎,怎麼了啊?」
      「不……小春,難道說你不知道麼?」
      ——這種說法和表情,讓春雪產生了強烈的既視感。
      「稍微等等……先停一下,難道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加速世界常識》之類的如同《無限製中立舞台》或者《斷罪一擊》之類的話題要冒出來讓我臉紅了吧?」
      「嗯,那就是第三次了吧。」
      輕輕笑了笑,拓武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拿過來一個杯子,並且從塑料壺裏倒了半杯水進去。
      他用右手拿著那個杯子,緊緊地盯著杯子裏黃綠色的液體——
      
      「……《Physical.Burst》!!」(注:中文譯名 物理加速)
      
      在喊出了讓春雪感覺有些熟悉的命令之後,拓武直接把杯子裏的茶水向空中灑了出去。
      「什……」
      「呀!……」
      同時發出驚訝聲音的千百合和春雪,緊接著就被數倍於此的驚訝驚得瞠目結舌。
      拓武竟然用手中的杯子,把在空中描繪著細長圓弧灑落出去的綠茶全部接住了!
      右手配合著不定形的液體細微的移動著,並且上下跳動抑製住了液體灑落的趨勢。一秒後,隨著咚的一聲,當杯子接觸到桌麵的時候,那裏麵已經基本盛滿了之前倒進去的相同量的綠茶。滴落在桌麵上的水滴,隻有少少的四滴而已。
      「騙人……」
      聽到千百合的這聲喃喃,春雪總算想起曾經聽到過的類似於剛才那句命令的話語。
      根本不可能忘記的。半年前,為了把春雪從暴走的車輛前救下來,黑雪姬使用過的禁斷的命令《Physical.Full.Burst》。那時隻有等級九的腦加速者才能使用的,而且一次性會消耗其百分之九十九的加速點的命令的效果,是《使肉體的動作加速一百倍》。
      剛才拓武使用的命令,毫無疑問是那條命令的簡略版本。沒有《Full》這個單詞,隻是《Physical.Burst》。可以預想到,是更為初級的存在。
      「換言之……就是讓意識停留在肉體中的《加速》命令吧。」
      春雪問了一句,拓武一幅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對。倍率是十倍,持續時間為三秒。消費5個加速點。雖然沒有真的加速肉體的運動,但用來躲避對手的格鬥技,或者用來反擊倒是非常容易的。」
      「或者是棒球比賽裏一直都打全壘打啊。這樣啊……能美竟然以《加速著行動》來躲避阿拓的護具攻擊……」
      春雪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黑雪姬沒有把這個命令教給他的理由現在也能明白了。這不同於對戰時必須的基本命令《Burst.link》,《Physical.Burst》隻是一條隻對那些想要把加速能力用在名聲和自我顯示方麵的人有用的命令。而且,隻要使用過一次的話肯定就停不下來了吧,濫用這一命令時的加速點消耗的程度,光是想象就覺得十分可怕了。
      拓武的嘴角這時已經完全是自嘲的表情了。
      「能美征二,和到去年為止的我完全是一樣的啊。完全依靠加速的力量在比賽中勝利,並且他好像靠著什麼手段回避了相應的對戰風險。所以我就算輸給那家夥,抱怨的資格什麼的——」
      將他的聲音切斷的——
      正是不知何時站在拓武身後的千百合,用小小的拳頭對他腦袋上的狠狠一擊。
      看到拓武藍色的眼鏡掉了下來,千百合麵對著目瞪口呆的拓武,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不是的哦。不一樣的。小拓是為了我才會想要在比賽中獲勝的吧。小拓每次都會先朝我揮手的吧」
      「嗯……嗯。」
      「不過,那家夥並不是如此。那個叫做能美的人,在比賽之後並沒有看向任何人,隻是看著自己笑著。所以他和小拓是完全不同的!」
      春雪把視線從一口氣說完的千百合身上,再次移向了拓武,他也用力點了點頭。
      「就是如此,小武。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而且重要的是,如果那家夥也是腦加速者的話,他就已經破壞了我們這裏的規矩了,可不能繼續讓他在我們的根據地裏隨意濫用加速能力了……不管怎麼樣,我們一定要找出讓那家夥不出現在對戰列表上的手法,通過對戰把那家夥打個落花流水才行!」
      「對——!沒關係的,不管你們被打成什麼慘樣,我都會讓你們恢複成精力旺盛的哦!」
      「……」
      緊緊地皺著眉頭,拓武暫時伏下了表情。
      不久他總算輕輕張開了嘴,隻輕輕漏出了一句「謝謝你們。」的話語。
      他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冷靜表情。點了點頭,拓武用低沉卻有力的聲音說道。
      「……明白了,我會在社團活動的時候調查看看的。暫時就把那家夥的事情交給我吧,小春。」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10-24 05:15 編輯 ]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6-18 21:23 |
                                     6
      
      然而,狀況沒有絲毫的變化,轉眼間兩天就過去了。
      春雪為了記住新分配的二年C班學生們的臉和名字、把握他們的性格也已經費盡力氣,說實話對於能美征二的事情沒有什麼餘裕去仔細考慮。
      春雪從前就不擅長與人交往,會出聲叫住他的也隻有欺負他的家夥,因此對於千百合轉眼間就與數名女孩子變得親密、一起吃午飯的情況簡直無法置信。轉學生的拓武也馬上就融入了秀才集團一樣的圈子中,午休時圍坐著討論起用立體圖像顯示的複雜的數學式子。
      當然,隻要對兩人說一聲「一起吃午飯吧」,一定會拒絕其他新朋友的邀請,與春雪一同享用午餐的吧。但是,春雪絕不願意向千百合與拓武如此撒嬌。
      如同在加速世界一樣,在現實世界裏自己也必須打破自己的殼,交上新的朋友。春雪帶著這種想法拚命豎起耳朵尋找有共同話題的男生、在局域網中徘徊,然而同學們談論的話題都是有關體育、音樂或是流行的東西,關於遊戲或是動畫的話題連一毫秒的時間都沒有。
      ——嘛,慢慢來就好了。能一起吃午飯的人我也有。而且還是學校裏最有名的人。
      雖然也有這些逞強的想法,但是作為對象的學生會副會長大人正因數日後將要來臨的修學旅行而輾轉與各個班級之間,持續著午休時在網上也見不上一麵的狀態。
      因為這些原因,春雪與黑雪姬談上話已經是在周末時進行的《領土戰》的對戰場地中了。
      
      「咦……呀!」
      春雪視線前方,漆黑的假想體《Black.Lotus》的右腳拖著青紫色的光芒垂直向上踢去。
      咣地一聲,從腰部到肩膀被一條直線切斷了的接近型敵人,轉著圈被吹飛,猛撞上了對麵的大樓,停止了活動。
      望向上方顯示的隊伍的勝利標誌,今天進行的對戰的勝率已經超過了八成,春雪安下心來,向著軍團之王跑去。
      「呀,辛苦了,《Silver.Crow》,《Cyan.Pile》」
      「您辛苦了!」
      「辛苦了」
      接著春雪,從附近崩壞的大樓入口中出現的巨體、《Cyan.Pile》行了一禮後小聲地繼續道:
      「十分抱歉,我還在社團活動的休息時間,就先失禮了。我王,請盡情享受明天開始的衝繩旅行吧,請注意安全」
      黑雪姬目送著慌忙地留下這些話然後解除加速的拓武,嗬嗬地微笑道:
      「他也正式地成為了劍道部的部員了呢。似乎馬上就能成為正選了嘛」
      「誒……嘛。那個……關於劍道部的事情」
      春雪環顧了四周一眼,確認了敵方隊伍的三人,以及十人以上的觀眾已經切斷連接後,進一步壓低聲音繼續道:
      「雖然還沒有取得確證……似乎,與小武一同成為正選的新一年生,也許是腦加速者……」
      「……你說什麼?」
      將雙劍像兩腕相抱一樣交叉在胸前,黑雪姬紫色的眼睛眯了起來,春雪麵向她說明了前天比試的事情。
      說完以後,黑雪姬持續了數秒的沉默。然後忽地抬起視線,嘴裏喃喃著「還有十分鍾左右嗎」,優雅地坐在了附近的瓦礫上。春雪也畏畏縮縮地坐在了她對麵的。
      「能美……征二嗎。他哥哥優一的名字,在我記憶裏沒有。去年、前年的高年級並沒有腦加速者。即使假設那個優一是征二的《家長》,在我入學的時點也是已經喪失了《Brain.Burst》的才對」細細咀嚼著黑雪姬接連不斷的話語,春雪嗯地沉吟道:
      「這樣的話……能美征二若是腦加速者的話,是與《家長》進了不同的學校吧」
      「雖然非常少有,但並非不可能。事實上我就是這樣呢。但是在此之前,這件事確定嗎?那個叫做能美的一年生在比試中使用了《加速》的事情」
      「沒有證據。隻是……要是其他的運動還不好說,不過是那可是劍道。小武自己也曾在劍道中用過《物理加速》,我認為他不會看錯……」
      「嗯……」
      《Black.Lotus》微微點頭,突然發出苦笑一般的歎息。
      「但是,這樣終於你也知道了物理加速口令的存在了呢。雖然我不會說不要用,但是用於成為球技明星之類的可是違反了《Nega.Nebulus》的規定的」
      「才……才不會用!為了僅僅的三秒而支付五點點數,還不如用十點進入《無限製中立舞台》來得好。……比起這些,問題是,能美沒有出現在對戰搜索表的理由啊」
      「說實話,難以置信呢」
      眯起的雙眼放射出銳利的視線,黑雪姬喃喃著。
      「半年前的《木馬程序》事件以來,同種類的漏洞應該是因打了補丁而變得無法使用才對。如果能美是腦加速者,並且與梅鄉中學的局域網連接著的話,不可能會沒有被登錄在對戰搜索表中才對。名單中沒有的話,就是說能美並沒有連接上局域網」
      「但、但是,在學校裏的學生沒有接上校內網,這種事怎麼可能呢?而且還是在上課時、還有劍道的對戰中!」
      「…………確實,這也是不可能的呢…………」
      麵對春雪的反駁,黑色的鏡麵頭盔突然左右搖了搖。
      「如果侵入校內局域網的主服務器的話,或者說……不,再怎麼說也太過危險了。要是露餡了,甚至會被退學的。果然……有什麼違法程序將自己與其他腦加速者隔離開來了嗎……」
      「畢竟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呢。我也認為這是最有可能的……」
      銀色的頭盔低下頭來,春雪放低聲音如此回答道。
      「但是,即使是這樣,能美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想要隱藏自己是腦加速者的事實,使用《物理加速》不是反效果嗎。事實上,因此我們已經對他產生了嚴重懷疑了。而且我們的現實情報也應該泄露給對方了,但是卻沒有利用這點來挑起《對戰》。他到底想有什麼目的?」
      對於黑雪姬的疑問,春雪當然無法回答。考慮了一陣後,用含糊的口氣說道:
      「……這個,我準備在找出他不出現在列表的原因,挑起《對戰》來詢問……」
      「嘛……呢。腦加速者之間,不對戰的話什麼都無法開始。雖然我想第一個戰鬥,但是從明天開始的一周之內要離開東京呢……嗯嗯,要不要裝病留下來呢……」
      「不、不可以這樣!!」
      春雪慌忙叫道,兩手呼呼地搖來搖去,堵住了黑雪姬出乎意料的發言。
      「中學的修學旅行,一輩子可是隻有一次!能美的事情就交給我們想辦法,請您去參加旅行!!」
      「嗯……是嗎?但是,別太亂來了哦。土特產想要點什麼?」
      「啊,這個……也不好意思要一些太占體積的東西……要是能看到前輩拍的錄像之類的話……」
      更正確的說,是拍了前輩的錄像。
      更詳細的說,是拍了前輩的泳裝的高清晰錄像之類的。
      再加上作為沒有王參與的領土防衛的獎勵,用三十厘米的直結線傳過來。
      聽了春雪在心裏加上一項接一項條件的要求,黑雪姬歪著頭說道。
      「什麼啊,就那種東西就可以了嗎。那就拍上一大堆用郵件送過來吧。包括我在旅行中吃的所有衝繩料理」
      
      於是黑雪姬在第二天的星期天上午與梅鄉中心三年級一百二十人一同乘飛機,飛向了遙遠的南國。
      當然,隨時都可以用語音電話或是完全潛入的方式聯絡,但是一想到物理坐標上相距了數千米,心中便有所不安,春雪在睡著回籠覺的床上左右地翻來翻去。
      ——為什麼我與那個人不是同一學年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許在修學旅行中便能用肉眼親眼看見她的泳裝的身姿,畢業也是一起,進學也是同時……不,雖說是否能進入同一大學這點比較讓人懷疑……
      懷著以上等等各種各樣的想法,視野中央被點亮的語音郵件的來信圖標占據了。發現那是從拓武那裏傳來的瞬間,春雪跳了起來,用指尖敲了敲圖標。
      「小春,早上好。關於能美的事情,報告晚了不好意思。雖然我試圖接觸他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來確認是否有《Brain.Burst》的程序,但是找不到機會……總之隻弄到了相片,先寄給你。今天上午也有社團練習,要是有什麼發現就聯絡吧,再見」
      消息文本的重放結束同時,附件的圖標亮了起來。
      發現檔案的容量大得過分時,春雪鄒起眉頭,而打開檔案時就明白理由了。顯示的是劍道部的新一年生全員的集體照。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是內藏攝像頭的,在技術上是能夠照下視野的靜止畫麵或是錄像的。但是這是比起舊時代用帶攝像頭的手機更容易進行偷拍行為。
      因此現在,如果在攝影範圍內的人類不通過網絡的許可,視野攝像機是被限製為無法拍下他人的。——當然,向黑雪姬一樣,通過特殊的手段回避規則的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拓武與春雪一樣,對於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相關的知識沒有那麼詳細,為了得到拍下能美的臉的相片,隻能等待這種紀念照的機會。春雪的視線遊走在占滿了視野的相片上,在一個個浮現的姓名中,找出了《一年A班 能美征二》的名字。
      素顏的能美征二——沒有什麼顯著特征,留有相當的稚氣的少年。
      微帶茶色的頭發被剪成了圓形,垂在了前額上。眼睛與鼻子都如女孩子一樣可愛,不過浮現出微笑的嘴巴,似乎讓人感覺帶著劍道部成員的野性味道。
      「你是……腦加速者、嗎……?」
      雖然春雪這麼咕噥道,靜止畫麵裏的能美當然什麼也不會回答。
      春雪將身負諸多謎團的一年生的臉深深地刻在腦海中後,刪除了相片,從床上下來。本來打算從下午開始去新宿涉穀方向《對戰》看看的,不過春雪現在改變了計劃,換上了製服準備去學校。如果拓武與能美都在社團練習的話,也許會有什麼動作也說不定。
      在廚房裏,用麵包適當地夾了火腿與芝士,躡手躡腳地吃完後,留給還在睡覺的母親一封短短的信息後,春雪悄悄地打開門走了出去。看著高層公寓的別棟上層耀眼的藍色天空,視野一晃一晃地閃爍著。
      仔細一想,休息日去學校,也許是入學以來第一次也說不定。
      在電梯口換了鞋,看向鍾表。準備與移動出乎意料地花時間,現在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十五分了。拓武是否還在呢,想要去封短信時想到,還不如直接去看看比較快。
      星期天下午的學校,讓人吃驚的清閑。
      雖然也不是沒有人。從操場能夠聽到軟式棒球、田徑社的呐喊聲,要是去食堂也應該聚集著話文化部的學生。
      但是,照明減弱的校舍裏十分昏暗,靜靜地回頭望去,給了春雪一種迷失在其他某個地方的錯覺。
      無意識地屏住呼吸在一樓的走廊中向著運動樓走去。經過響起籃球鞋的摩擦聲的體育館旁,向著武道場——
      「……喝啊!」
      進入耳朵的聲音那尖銳的氣勢,讓春雪不禁停下了腳步。
      雖然有著幾人的聲音混在一起,在重複著同樣拍子的聲音中,確實聽見了前些天能美那尖銳而高揚的聲音。
      春雪進一步地隱藏住了氣息,從走廊下到了鋪著泥土的中庭裏,從嵌在武道場的牆壁上寬數米的窗戶中向裏麵看去。
      劍道部的全體練習似乎已經完了,寬闊的空間裏隻留下數名部員。似乎全都是一年生,也許被上級生命令了留下來練習了吧,並排揮動著竹刀。從春雪的位置隻能看見後背,但是最右邊的小小的背影與帶著茶色文靜風格發型的毫無疑問是能美征二。
      即使在春雪的眼中看來,與其他的一年生比,能美的素揮也是有著壓倒性的氣勢,能夠推測確實有著相當的實力。
      既然有著如此的技術,為什麼還要在比試中不惜使用加速能力也要取勝呢,春雪咬著自己的嘴唇琢磨著。也許有什麼無法讓步的事情嗎?像是過去的拓武那樣想不開?
      春雪發出小小的歎息時,隻有能美一人突然停止了動作。
      懷疑是不是偷窺暴露了,春雪將頭縮了回去,但似乎也並非如此。背向著春雪,能美大步地走向牆邊,將竹刀收拾起來。
      「喂能美,次數還不夠哦」
      持續著素揮,一年生中的一人這麼說道。然而能美什麼都沒有回答,拎起了運動包,像是自己的練習已經結束了一樣走向了道場的出口。提出注意的部員誇張地砸了咂嘴,向身旁的人大聲說道「正選就是不一樣呢」。
      雖然聽到了明顯是挖苦他的話,能美扔沒有改變步調。穿著道服就那麼從道場出去,拐向春雪潛入的體育館那邊的拐角,春雪慌忙從窗戶旁離開,將身體躲到了附近的植物從中。
      能美似乎沒有發現春雪的樣子,在走廊中前進著,然後消失在體育館通向地下的樓梯中。在地下,存在著對春雪來說作為在這學校中最為無緣設施的溫水泳池。
      難道之後還想遊泳麼,春雪不禁驚訝起來,不過馬上就打消了這個推斷。泳池旁應該有浴室。應該是打算衝洗掉練習時流下的大量汗水,將劍道服換下來吧。
      ——衝淋室。
      「…………!」
      春雪猛地吸了口氣。
      根據狀況,留下的一年生部員應該還要素揮上一段時間吧。而周圍完全沒有看見其他運動部的學生的身影。就是說能美征二從現在開始數分鍾內,將完全是一個人。
      這是機會嗎?能美為什麼拒絕登陸在對戰搜索表中呢,為什麼上了同一所學校卻無視其他的腦加速者呢,這難道不是質問這些問題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
      當然,如果他裝作不知道的話也就到此為止了。但是能美應該已經知道了春雪與拓武同為腦加速者,並且在兩人眼前使用了《物理加速》的指令。在與拓武的比試中簡直就是像在故意賣弄一樣。這個行動,仔細一想,難道不是在催促著兩人與他進行接觸嗎。
      雖然帶著迷惑,春雪還是一邊注意著周圍一邊尾隨著能美。
      向下的樓梯就在體育館入口的牆壁旁邊,春雪抬起腳步向下走去。梅鄉中學有遊泳的選修課,不過春雪也不可能有選擇這種科目的動機,走下這個樓梯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從轉向左邊的拐角向前看去,短短的走廊裏已經沒有了能美的身影。左邊的牆壁分成兩個浴室兼更衣室的入口。春雪瞥了一眼天花板,確認了見慣的黑色的半圓形監視器並不存在。從這條通路一直到浴室內部應該是監視器的範圍外。
      在拐角處放置的掃除用具櫃子的陰影下再窺視了十秒左右,春雪下定決心接近了浴室。
      向正麵入口的牆壁看去,異常鮮豔的標誌表示了左邊是粉紅色的女子用,右邊是水色的男子用。再次確認了樓梯方向後,當然的向右邊拐去,前進了幾步後豎起了耳朵。當然,如果裏麵還有能美以外的學生便隻能馬上撤退了,但是並沒有聽見談話聲。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掌心已經充滿了汗水,便使勁地往褲子上擦。
      ——沒有必要過於緊張。
      我也是這所學校的男學生。進沒有任何人能指責我的前進。不過是在隻有兩人的地方質問能美的真正意圖而已。
      再一次激勵了自己,春雪生硬地邁出步子,終於侵入了浴室。
      比起預想中還要寬闊的空間,右邊的牆壁排列著儲物櫃。中央放置著長條形的桌子,上麵放了一個學校指定的運動袋子。左邊的牆壁並排設置了幾個浴間。浴間是用灰色樹脂擋板來擋住視線,能夠看見最裏麵的地方有一間發出水聲與蒸汽。其他全都是空的。
      ……晚了嗎。
      春雪小小地歎了口氣。大概是在因過於小心而猶豫的時候,能美進入了浴間吧。對正在衝涼的人進行突擊,春雪果然還是沒有這種膽量。
      就這麼出去嗎,春雪這麼考慮著,正準備向後轉去——此時、
      長桌子上,半開的運動袋裏,有什麼東西因反射光芒而亮了一下。
      雖然隻能看見一部分,但那帶著光滑的曲線的東西毫無疑問是量子接續通信終端。
      一般,比較注意個人隱私的人,會將可以稱為另一個大腦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放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但是,因為是在學校裏,而且是自己一個人的狀態而大意,懶得去擰儲物櫃的機械式鑰匙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連關閉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電源的動作也省略了嗎?開機再啟動時需要腦波認證所以無法對其出手,不過在待機狀態下接觸的話,通過直結來檢查存儲器是可能的。
      對,今年的一月,《赤之王》Scarlet.Rain接觸了春雪母親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偽造郵箱地址不也是用了同樣的手法嗎。
      當然,不管是道義上還是校規,這都是不被允許的。要是對其他學生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進行直結這種事暴露給了教師,可不是被責罵就完事的。
      但是——就算是無時無刻監視著全國民眾的治安攝像頭網絡,也不可能覆蓋學校的廁所或是浴室。而學校當局對於沒有證據影像的校規違反行為一概不以處理。就像過去春雪被同級生在攝像機的視野外毆打、恐嚇也完全被置之不理一樣。而且,通過直結窺視物理存儲器的話,不但可以確認能美是否腦加速者,甚至解明出為何能不出現在對戰搜索表的理由的可能性也很高。
      ——經過到現在為止大概兩秒的思考,春雪下了決斷。
      一邊聽著從浴間持續傳來的水聲,春雪屏住呼吸靠近了袋子,拉開了一點縫隙。裏麵,有被小心疊好的運動衫,以及放在上麵的純紫色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指示器的淡綠色的燈亮著。是待機狀態。
      從口袋裏拿出傳輸線,迅速地插入自己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抓住了在空中搖晃著的另一端,向袋子裏——
      ……不,慢著。
      這個顏色,帶有紫色的絲緞銀。好像是自己在哪裏見過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但並非能美征二的。
      握著傳輸線停止了思考的春雪的耳朵捕捉到了水龍頭被擰動的聲音。水聲斷絕了。
      呆呆地抬起臉,擺動式的擋板打開了。
      頭發上的長毛巾一直垂到肩膀的倉島千百合與春雪的視線正麵衝突,四隻眼睛瞪得大大的。
      
      
      
      停住了的思考驅動裝置這時爆發起來,春雪——在這個狀況下唯一的救贖——兩眼的焦點連向下移動的餘裕也沒有,隻能繼續凝視著千百合的臉。對麵也一樣,保持著擦拭著頭發的姿勢凍住了。
      直到春雪終於取回了動起嘴巴的掌控力,發出不成聲的呻吟。
      「小千……你為什麼在男子的……」
      同時千百合也一般眨著眼睛一邊說道。
      「小春。你在女子浴室做什麼」
      ————什麼?
      然後,在這個階段,春雪才終於注意到自己周圍的空間的彩色的基調並非藍色而是粉色。不管是被加工成防滑的地板,還是光滑的牆壁與天花板,還是眼前的桌子,全都是淡灰色與粉紅色的統一色調。
      ……但是、這、怎麼可能!!
      春雪眼睛瞪大到了極限,同時在心裏發出絕叫。
      我確實是朝著有男子的標誌的通路前進了的。那個標誌是並非是掛在牆壁上的牌子,而是直接刷在牆壁上的,不可能是誰惡作劇換掉的。還是說,強行用塗料什麼的覆蓋掉?不,不可能有做那麼大工程的時間。
      就在春雪如此將思考全力驅動的時候,千百合也終於想起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就在俯視自己身體的途中,兩眼瞪得圓溜溜的,充血的臉色一直蔓延到耳朵。立即用兩手盡可能的覆蓋住最大的麵積,再次抬起頭,吸了一大口氣——
      以最大的音量發出慘叫或者說是怒吼、的瞬間前。
      從外麵的通路聽見了數名女生一邊聊天一邊接近的聲音。
      瞬間,雖然已經太晚了,不過春雪還是理解到這個狀況可不是單純的能當成搞錯或者開玩笑就能結束的。
      這可是名副其實的窮地。要是事態暴露給學校當局的話,停學,或是退學、不,在此之前——被警察逮捕也是有可能的。
      似乎千百合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血氣呼地從通紅的臉頰退下。就在兩人僵硬地相互對視的時間內,女生們的聲音也一點點變大著。
      千百合突然伸出右手,抓住了春雪胸前的領帶,不容分說的用力拉進了剛剛還在使用的浴間。千百合自己也進了去,用後背將春雪推到了牆壁,將灰色的門上的鎖掛上了。
      取下噴頭,把觸摸式控製板上的水溫調節一口氣調到了最大值的六十度,然後將水龍頭打到了最大。以猛烈的勢頭噴出的水流撞上了右邊的牆壁,高溫的熱水被反彈,浴間裏立即就被白色的蒸汽充滿了。
      「……什麼也不要說,待著別動!」
      就在聽見千百合這麼小聲說道之後,隔著一枚擋板的浴室內,有最少進入了三名女生的氣息。
      「啊—真是的——,汗水黏黏的!」
      「就是,我都已經想換夏裝了—」
      「要不要光把內襯換成網格的呢」
      恐怕是與千百合一樣的田徑部員吧。隨著說話聲,傳來拉鏈拉開的聲音。
      但是春雪當然沒有想象外麵的情景的餘裕,臉緊貼著牆壁眼睛緊閉著,拚命地藏住自己的氣息。
      思考的九成被恐懼所占據,剩下的一成則是繼續思考著變成這種狀況的理由。
      不管怎麼說,無法想象自己會看錯男子用與女子用的浴室的標誌。而且替換標誌的行為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這樣的話,有可能的機關隻有一個。
      視野的電子蒙騙。
      通過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改寫視野。在程序裏預先指定了浴室的標誌,用偽裝圖像將男子的標誌塗改成女子的,將女子的改成男子的。這麼一想,數分鍾前看見的標誌,明明是在昏暗的走廊中卻分外的鮮豔,現在才發現。簡直就像是自己在發光一樣。
      在哪裏被植入了這樣的程序還是謎團,但是下手的人恐怕就是那家夥。
      能美征二。
      全都是能美的陷阱。那家夥察覺了春雪在往劍道場裏偷看之事。在此之上將他誘導進了浴室,讓春雪誤認標誌而侵入女子浴室,導致春雪陷入如此窘地。為了將春雪、腦加速者《Silver.Crow》從梅鄉中學完全排除。
      巧妙、冷酷、無情得讓人恐懼的手段。
      與過去黑雪姬排除名為荒穀的學生時的手段一樣,甚至在這之上。
      「咦,小千?還在衝嗎?」
      突然就在門對麵傳來了女生的聲音。
      耳旁千百合回答的聲音讓春雪嚇得縮成一團。
      「嗯,我也流了好多汗呢」
      「就是呢,地區預選賽前老師繃得太緊了」
      T恤加襯衫再加夾克,外加高溫的蒸汽,春雪已經被蒸得滿頭大汗,卻完全感覺不到熱。反而皮膚冷得讓牙齒打顫。
      要是現在,女生突然打開了門的話,不隻是春雪,連千百合也害慘了。她將失去最初的偷窺被害者的立場,受到與春雪同樣的處分。
      「我說小千,水是不是太熱了?蒸汽好大哦」
      「誒—,熱一點比較舒服哦。還能促進血液循環」
      「討厭,別跟我家的奶奶說一樣的話啦」
      啊哈哈哈,其他學生笑道。千百合也配合著笑了。通過緊密接觸的後背,充滿肌肉的身體傳來細細的震動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我是笨蛋。如果沒有做出企圖連接袋子裏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這種蠢事,明明就不會變成這樣的!
      內心裏這麼吼叫著,拚命地咬緊牙關——此時。
      吱、響起門的聲音,春雪一驚,身體抖了一下。
      不過那是女生進入了隔壁的浴間的聲音。又響了兩次,然後接著門關閉的聲音,淋浴的水聲一齊響了起來。
      數秒後,千百合的身體離開了一瞬,像是在確認外麵。
      然後馬上就回來,臉衝向春雪,隻靠嘴唇的動作說道。
      ——現在,出去!
      春雪屏著氣,連感謝對千百合帶來的轉機都做不到,僅僅是點了一下頭,便踉踉蹌蹌地從浴間走了出去。
      然後就緊盯著出口,拚命地操縱著緊繃的身體,用半彎腰的姿勢一步、兩步地前進。要是在這裏跌倒的話——或者,有其他的女生進來了的話……。
      光是這麼考慮著便幾乎要暈倒了,然而春雪仍然奇跡般地沒有絆倒,從浴室成功脫出了。在彎曲成「コ」字型的通道裏小跑步前進,到達了男子與女子的分歧的地點,渾身癱軟地背靠上了牆。
      正因雙腳失去力氣而要坐下時,突如其來的憤怒阻止了他。
      「……混蛋……!」
      春雪嘴裏吼叫道,突然抬起頭,然後向著通道反方向存在的真正的男子用浴室突進。
      ——但是。被塗成丹藍綠色的空間裏空無一人。連浴間被使用的痕跡都沒有。恐怕在春雪闖入了女子那邊的期間內,能美迅速地脫離了吧。
      「……可惡」
      呻吟了一聲,春雪咚地一聲向背後的牆壁毆打過去。
      
      約兩小時後,位於公寓二十一樓的倉島家,千百合的房間裏。
      春雪將額頭使勁地往木質地板上壓下去。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抱歉!!」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謝罪的話語,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說到房間的主人,正穿著製服坐在床的邊緣,抱著胳臂,持續釋放出強烈的殺氣。從讓為了謝罪而到來的春雪進來之後完全就完全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因此更加顯得恐怖。
      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完全不能笑過算過的蠻行,關於這點春雪非常理解——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為。而然千百合受到的震驚有多麼得大,身為男人的春雪是無法真正理解的。
      畢竟是完全裸露的身體在一米的至近距離被目擊了。
      這已經可以說是比起去年拓武在千百合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植入病毒還有大的罪過。與一起洗澡的幼年期可是不一樣的。對,什麼都不一樣了。清晰的浮現出來的鎖骨、從肩膀連接到胸部的線條,還有存在感意外得大的雪白的——
      「……回想起來了是麼」
      突然響起的低吟聲,讓春雪以跪著的姿勢跳起了一厘米左右。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說謊,耳朵都通紅了。先說一句,要是用在奇怪的地方,就讓你記憶消失為止潛入那個……什麼來著,嗯,《無限製中立舞台》。一百年左右」
      噫、春雪再一次跳了一下。
      「不、不會用的、絕不會用的!」
      ——確實,要是在這裏讓春雪使用《Unlimited.Burst》,然後監視一個小時的話,內部可是要經過四十天以上。腦內保存的畫麵毫無疑問會相當地劣化掉。
      但是,這期間內要被其他的腦加速者或是《Enemy》來回追趕,在記憶消失之前可是會過勞死的,因此春雪拚命地搖著頭。
      「忘記了、超忘記了!」
      「…………嘛,拿什麼作為贖罪,我今後慢慢考慮。這回先作保留」
      鼻子哼了一聲,咚地一聲往春雪頭上扔了什麼東西。抬頭一看,發現是巨大的布偶坐墊。
      「跪已經跪夠了,坐下吧」
      「是……是」
      點頭,撿起了坐墊。看起來像是大象,但是鼻子又很短,腳有三對共六隻。
      「這、這什麼啊」
      「水熊蟲(樓長注:緩步動物門,具有十分強大的生存能力)哦。地上最強生物……比起這種事情!你潛入女子浴室是病毒的錯,然後下套的是叫做能美的孩子,這話是……真的嗎?」
      春雪慌忙地在奇怪的生物上正坐,嗯嗯地點頭。
      「就、就是這樣。我確實是朝有著男子浴室的標誌那邊進去了。就算我是迷糊星人也不至於搞錯粉紅色與水藍色吧」
      「但是,他是什麼時候植入的病毒?你與能美話都沒有說過吧?」
      「嗯……嗯」
      點頭。
      實際上,病毒植入的手段完全是個謎團。也許是從入學式開始到現在為止的一周內在某處接觸了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吧,但是春雪不認為自己會露出這種空隙。
      如果能分離病毒本體的話就能明白被植入的時間,但是不管怎麼檢查物理存儲區也沒有發現可以的程序。查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動作記錄,隻發現春雪進入了女子浴室後,有一個不明的文件自動被消除了的痕跡。春雪完全沒有該操作的記憶,恐怕是病毒被設置成了啟動後完成了目的——就是說對春雪的視覺篡改後,會進行自毀。
      「但是啊……」
      千百合皺起粗粗的眉毛,側頭不解道。
      「要是能做到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把春雪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操作係統搞得亂七八糟,把《Brain.Burst》刪除之類的呢?如果目的是回避對戰的話,那麼做不是比較有效嗎?」
      「不管怎麼說,病毒也是無法破壞係統的哦。頂多是利用機能做點惡作劇而已。還有,《Brain.Burst.Program》本身,隻要是成為了腦加速者的人誰都可以再次下載的。如果不是這樣,不是就沒有辦法更換量子接續通信終新機種了嗎。當然,核心文件必須要替換入新通信終端不可......」
      春雪一邊反駁,一邊也皺起眉頭。
      「不、但是……確實,要是能使用幹擾視覺這種大技能的話,就算不用這種惡作劇,也可以使用一些更粗暴的手段呢……。極端一些,讓我對紅燈與綠燈誤認,讓跑著的汽車進行全感覺篡改,不是也能夠殺掉我嗎……?」
      「殺、殺掉……」
      千百合不禁叫出聲來,想起母親還在客廳裏而捂住了嘴,又一次說道:
      「殺掉什麼的,你在說什麼啊!?不、不是遊戲嗎」
      此時就連春雪也隻能無力地苦笑著搖頭。
      「《Brain.Burst》既是遊戲也不隻是遊戲。像能美那樣,為了現實世界的地位而使用《加速》的家夥,為了保護自己的力量什麼都做得出來。好好想一下,要是從浴間裏出來的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女孩子的話,我現在已經……」
      「……在警察局了、是吧」
      到現在千百合才感到背後發顫,呻吟道:
      「但……那,今後,叫能美的那個人也還會設下這樣的陷阱嗎?不隻是對小春……小武、黑雪前輩,還有我……?」
      「不,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春雪為了消除千百合的不安,用不習慣的口調斷言了。
      「既然明白了對方的態度了,已經不會再觀望了。明天我就跟小武把他擊潰。雖然不是本意……有必要的話,就算強行直結也要暴露他不出現在對戰搜索表的秘密」
      「…………小春……」
      然而,千百合卻進一步擔心地咬著嘴唇,低下頭。
      「我……總覺得有點討厭。感覺有什麼不對勁。明明是遊戲……小春也是,小武也是,能美也是,一點都不開心」
      「沒、沒有這回事哦」
      春雪雖然慌忙搖頭,但同時也覺得,她會有這種感覺也是正常的。
      因為千百合擁有著《回複型》這種稀有的假想體,因此連一次通常的《對戰》都還沒有經曆過。雖然也想快些讓她體驗舞台的廣大與精致,戰鬥的興奮與勝利的爽快感,但是必須等到一周後黑雪姬回到東京才行。
      「至、至少對於我來說,與《Brain.Burst》相遇後有了改變……與小武也能夠相互真心相待了,而且也感覺卑微係數也下降了……」
      春雪說著反駁的話,千百合眨了眨眼睛,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嘛,也許是呢。要是以前的小春的話,看了我的裸體後,肯定會避開我一個月,連道歉也不說呢」
      嗚。
      嘴上說不出話來,同時腦內的屏幕又再次回放起問題影像,春雪為了隱藏住變得火辣辣的臉而再次跪下。
      「抱歉、對不起、不好意思、真的非常抱歉!!」
      「已經夠了啦!」
      再次扔出了別的坐墊,擊中了春雪的頭部。
      接下來,再次發出危險的氣息的千百合低聲宣言道:
      「還有,先說好。浴室的事情,要是對小武說了,真的扁死你哦。還有對黑雪前輩也保密」
      「誒」
      春雪凍住了。
      確實,對黑雪姬是怎麼也不可能想說的,但是本來是打算現在一謝罪完畢後就對拓武報告的。
      「小……小武也?」
      「還用問嗎,你在想什麼啊!!」
      腦門吃了第三記坐墊攻擊時,春雪才想到是理所當然的啊。但是,這樣的話,關於能美的攻擊該怎麼說明好呢。不,光是傳達被誤導進入了女子浴室,在裏麵與千百合緊密接觸的事情不說也行。
      雖說要對親友兼搭檔保密有些過意不去的感覺,但春雪仍然猛吸了一口氣,將其拋開。
      現在不是拘泥於浴室事件的時候。
      那是能美的宣戰通告。今後開始的戰鬥,不得不聚精會神地對待。而且要是可能的話,要在黑雪姬從衝繩回來之前將問題解決。不能讓等級9的那個人暴露在危險之下。
      春雪這麼說給自己聽,離開了倉島家,回到了位於兩層樓上方的自宅。
      
      然而,春雪錯了。無法挽回地對狀況估計錯誤。
      然後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戰鬥已經開始,並且結束了。
      
      
      
                                          7
      
      
      「遊戲結束了,有田前輩……不,《Silver.Crow》」
      這就是,初次麵對麵的能美征二的第一句話。
      
      梅鄉中學以北,從上麵來看的話是呈現‘工’字型的,正門在東邊,北邊的專門教學樓與南邊一般教學樓,中間縱向連接起來的運動樓被兩個空隙所夾,東側的區域是《前庭》,西側的區域則被成為《中庭》。
      就在這個中庭,有著相當的樹齡的楠木與楤木的枝葉向四麵八方伸展著,因此白天感覺也微微昏暗。因為既沒有椅子也沒有草地,因此學生基本不怎麼接近,治安攝像頭也沒有設置在這裏。
      春雪在星期一第一節課結束後,收到了能美發出的叫春雪到這裏的郵件。細小的字體、簡短的文麵最後,看到「一個人來」的文字,春雪不禁看了一眼坐在右前方的拓武的後背。
      結果昨天的浴室事件,春雪還沒有告知拓武。
      就算從被植入病毒,到突入了女子用浴室為止都還好說,但要說明如何才生還下來的就不得不觸及到與千百合發生的事情。然而千百合要求不準透露,要隱瞞這點的話不管怎麼說都是說謊。
      對於拓武,一點謊言也不想說。
      但是對於千百合,不想再留下羞人的回憶的心情也很清楚。
      就在煩惱這左右為難的事情的時候,被事情源頭的能美叫出來了。
      不得已,對於拓武的報告,春雪隻能放到這次直接會談完結後再說了。反正郵件裏明說了要一個人來。要是拓武相伴的話能美是不會出現的。
      指定的時間是第二節課與第三節課之間的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時間一到,春雪便從位置站起來奔出了走廊。跑下樓梯,從鞋櫃中拿出了運動鞋,穿過了體育館旁的沙石走道踏入了中庭。
      沒有什麼美好回憶的地方。因為在治安攝像頭的範圍外,一年級的時候多次被欺負的人叫出來。被撂倒、屁股跌在潮濕的落葉上的經曆,隻能說是悲慘。
      ——但是,已經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我,與那個時候的我不一樣了。
      春雪一邊在心裏這麼說道,一邊朝著昏暗的林子中聳立的最粗的水楤樹靠近。
      沙沙、伴隨著細小的腳步聲,對麵出現了人影,與春雪對峙。
      春雪本來認為絕對是自己來到比較早的,因此在這一瞬間氣勢被對方壓倒,右腳後退了半步。
      正麵相對,果然能美的身材十分瘦小。與略低於班級平均水平春雪相比還要矮上十厘米。手腳、身軀,以及裝備了深灰色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脖子都像小孩子一樣纖細。兩人的體重恐怕要相差上一倍吧。
      臉也是,天真得讓人誤以為是女孩子。明明認得從拓武那裏傳送過來的照片上的臉,春雪還是一瞬間驚訝他真的是對自己布下了冷酷的陷阱的人嗎?
      留著學生頭的頭發搖晃著,能美輕輕行了一禮。修長的眉毛修飾的眼睛與小小的嘴巴浮現出了笑容——。
      
      「遊戲結束了,有田前輩……不,《Silver.Crow》」
      
      能美征二說道。
      「誒……什、什麼?」
      被虛無感衝擊的春雪隻能這麼問道。
      能美笑容不絕於口,輕輕地聳了聳纖細的肩膀,再一次說道:
      「所以說,已經分出勝負了。是我的勝利呢,前輩」
      「說什麼勝利……」
      春雪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整理了腦袋,瞪著對方。
      「還沒有進行《對戰》吧。都是因為你用了什麼手段而沒有出現在對戰搜索表中」
      「已經沒有必要了哦,對戰什麼的。隻要有這個的話」
      能美將口袋裏的右手拿出來,操縱其假想桌麵。春雪的視野中,亮起了確認接受文件的標誌。
      「請放心吧,沒有加入病毒的」
      「…………」
      即使這麼說春雪也不可能馬上相信,用懷疑的眼神瞪著能美,小聲地問道:
      「……你是用什麼手段對我的量子接續通信終進行視覺幹擾的?」
      「誒,能察覺到這一步麼。那,作為獎勵就給你提示吧。相片哦,相片。黛前輩有發送過去的吧?」
      「相……相片?」
      被能美指出,春雪才終於發現了。昨天從拓武那裏得到的劍道部新一年生的集體照。在打開之前,確實記得有文件過大的感覺。
      「那個東西,負責填入名字的可是我哦。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圖像讀取與擴張顯示(AR)情報顯示是同一個引擎呢。所以一同植入改動視覺的程序也是很簡單的哦」
      能美一邊微笑著一邊解說,然而對於程序方麵隻是略懂的春雪來說,無法想象那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技巧。
      恐怕這個能美也與黑雪姬、《赤之王》仁子一樣,是外表與精神年齡不相符的老練的腦加速者。即使年紀比較小,也不能輕視。
      春雪內心一邊這麼對自己說,這次連同防火牆以外的殺毒軟件都打開,才小心翼翼地接受了能美發出的文件。
      瞬間就傳完了,似乎是很短的錄像。播放前確認了一下,文件大小相對畫質與時間沒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春雪緊閉著嘴唇,用指尖敲擊了圖標。
      咻的一聲,四方形的播放窗口打開,占據了視野。
      播放的映像明顯有著些許噪點。在看去像是學校的走廊,從比較高的視點攝影的。
      因為在地下,所以左右的牆壁上沒有窗戶。走廊也沒有延伸得很長,盡頭的牆壁稍為前麵一點的左側設置了沒有門的出入口。
      進入出入口立即就分成了左右兩邊,分歧點的牆壁上有兩個標誌。水色的男子用,以及粉紅色的女子用。這是——
      體育館的地下浴室的入口。
      當認識到這一事實的同時,春雪對於即將播放的光景有了鮮明的預感。同時,兩臂與後背突然感到一陣顫栗。
      一秒後,從視野的右下方,一名圓滾滾的男生登場了。頂著亂蓬蓬的頭發。鋁銀色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
      男子到達了在畫麵中央的浴室入口時,曾經向攝像機的方向回頭瞥了一眼。從這麵捕捉的原形的臉,並非他人,正是春雪。
      映像中的春雪,露出些許猶豫的樣子後——。
      小跑著,向有著女子用的標誌的右側通路前進了。
      
      「呀,我都已經開始焦急了呢前輩!」
      腦袋一片空白,直到播放結束之後仍隻能呆呆地站著的春雪,能美開朗的聲音傳入了耳朵中。
      「一般,發現裏麵全都是粉紅色的時候就會逃出來了吧!可是卻完全沒有出來呢。我都在想該怎麼辦呢」
      雖然能美的話也充滿了謎團,但是在此之前春雪對於這個映像的存在仍然難以置信,擠出了嘶啞的聲音。
      「你、你……這個,到底是怎麼……。在那條路上,應該沒有能藏起來的地方才對……」
      於是能美像覺得實在可笑一樣發出了笑聲,然後搖了搖頭。
      「所以說最近的年輕人……我都想這麼說了呢。你是不是以為這世界上,便攜式電子製品就隻有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啊?直到十年前,這種東西也還有賣哦」
      從口袋中取出來的是,小得能放進手掌中的流線型裝置。前麵嵌著一塊鏡片。
      「嘛,畢竟現在提到數碼相機的話就隻有大鏡頭的單反類型呢。但是,像這種東西的分辨率也足夠了哦?拍下的是有田前輩這件事,誰看了都會明白呢。這個東西,我預先安裝在了那條走廊上的工具箱上」
      春雪一邊呆著凝視著那像玩具一樣的機械,半自動似的問道:
      「……你……、你不惜做到這種份上,都要將我從這所學校排除嗎……?不管怎麼樣,都要逼得我退學嗎」
      「不、不、怎麼會,沒有那麼誇張」
      能美瞪大了圓圓的雙眼,像是再說‘什麼蠢話’一樣搖頭。
      「前輩退學,對於我來說有什麼益處嗎。再說,要是逼到那種地步,破罐子破摔的前輩在現實中對我進行攻擊的話就太不合算了。我隻是希望從今以後的生活中,有田前輩……」
      停了一拍子,能美征二天真的臉上——浮現出蘊含著某種極其狡猾的冷徹笑容。
      「變成忠實而勤勉的狗而已。每天為我上交加速點數,聰明伶俐的家犬哦」
      
      「那種事情,不會讓你得逞的」
      
      這一聲音動搖了中庭裏沉重的空氣。
      春雪嚇得背後發涼,能美則笑容不絕於臉,轉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從樹叢的深處出現的是,兩眼讓人誤以為是貓眼一般目光炯炯的千百合。旁邊並沒有拓武的身影。看來似乎是一個人追在春雪的後麵,偷聽了會話。
      踩在草地上一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一邊接近的千百合,在極近的距離與能美對峙,舌鋒銳利地說道:
      「是我將春雪叫到女子浴室裏的。如果那個映像公開了的話,我就這麼作證。理由是,因為摔倒而扭傷了腳,站不起來,怎樣?這樣的話,春雪進入女子那邊就有正當的理由了。當然,既不會停學也不會退學」
      聽見了這些話,春雪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苦境,目瞪口呆。
      確實,這一說明有著充分的說服力。而且本來,如果目的是偷窺的話,從正麵堂堂正正地侵入實在是太亂來了。
      ——但是。
      即使千百合說完,能美的微笑也沒有消失。
      慢悠悠地將小型攝像機收好,兩手慢慢地合起來,一邊作出拍手的動作一邊說道:
      「不錯,相當不錯,倉島前輩。作為剛剛當上腦加速者的雛鳥來說,呢」
      「……別逞強了。你拍下的影像,已經沒有任何效力了」
      「嗯—,那可不一定呢。假設說,哦……」
      能美像故意演戲一樣,豎起一根手指。
      「……就在現在,在女子浴室的儲物櫃裏,發現了隱藏的照像機……會怎麼樣?學校會大騷動,開始尋找犯人後,如果將剛才的映像上傳到局域網中的話……即使這樣,倉島前輩還能包庇有田前輩嗎?」
      「…………!!」
      春雪與千百合同時猛吸了一口氣。
      「難道……你,居然做到這種地板」
      幹燥的聲音出口時。
      突然眼前閃起紅光。視野上方,用加粗的明朝字體寫成的【緊急通知】的文字滾過。連驚訝的時間也沒有,叮咚鐺咚的鍾聲便響徹了耳際。與開始上課的鍾聲不同,帶著緊迫感的音色,接下來,響起女性合成音發出的警告。
      「梅鄉中學校管理部的緊急通知。從現在開始,以下區域,所有學生限製入內。處於該區域的學生,請迅速離開。重複一遍……」
      立即,梅鄉中學的立體透視圖占據了視野。中央的一部分被染成了鮮紅色。
      就是體育館的地上與地下部分。當然,在那裏麵的女子浴室也包含在內。
      圖像縮小成一個小圖標,視野恢複了,但春雪仍錯愕地凝視著能美的臉。剛剛入學的一年生用不變的笑臉開朗地說道:
      「似乎終於發現了照像機了呢。嘛,因為我設置了在這個時間響起快門的聲音,所以是理所當然的呢」
      他的聲音被南側的校舍全體響起的喧鬧聲掩蓋了。
      千百合後退了一步,用小得聽不清的聲音呻吟著:
      「你……正、正常嗎?僅僅是個遊戲……為此……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
      「我才想問呢,倉島前輩。Brain.Burst《僅僅是個遊戲》這種事,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瞬間,春雪眼中至今為止一直都是明快開朗的能美的臉,發生了激烈的變化。
      嘴角向上吊起,眯細的眼睛放出冰冷的目光。舌頭像嘲諷著對方一樣舔著下嘴唇。
      身體發抖的千百合胸前的藍色絲帶
      被能美像蛇一般伸出的右手輕而易舉地抓住。然後粗暴地拉了過去。
      「啊……!?」
      發出小小的慘叫的千百合眼前,雙方的距離被拉緊到了鼻子快要接觸的距離,能美發出了帶著稚嫩與強硬並存的冷徹的聲音。
      「請再也別對我說出失禮的話了。你除了服從我以外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你還想幫有田前輩的話呢。……即使這麼說,等級1的倉島前輩也沒辦法很好地賺的點數吧……」
      突然,能美巧妙地繞到了千百合的背後,左手用力地繞到了她胸部的下方,下巴搭上了她的右肩膀,直接在耳邊細語:
      「……對於你,就讓你當玩賞犬而不是獵犬吧。我在《對戰》的時候,必須作為觀眾來侍奉我。哼哼哼……專用的寵物,連《六王》都沒有呢。啊啊,請放心,現實世界中什麼也不會對你做的。暫時,呢」
      能美每發出一個聲音,春雪的太陽穴便痛上一份。咯吱、咯吱、響起奇妙的聲音,然後才發現是自己咬緊的牙齒深處的摩擦聲。
      「你……這混蛋」
      呻吟著,春雪正要向前踏出一步,此時。
      「誰說可以動了的、狗……不對,前輩」
      伴隨著冷笑而來的是侮辱的語言。
      「一開始就說了的吧,遊戲結束了。前輩所剩下的選項已經沒有了。請暫時先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吧」
      說著,能美從外套的口袋中取出了細長的東西。春雪即使沒有仔細看,也馬上就明白了那是XSB連接線。其目的也是。
      左手從背後使勁地抱著千百合的身體,能美將小小的插頭拉近了她的脖子。
      千百合張開的眼睛裏,帶著薄薄的眼淚——。
      還有,潔白的牙齒嘎吱嘎吱地顫抖著。
      當春雪看見這些時,腦子裏的什麼發出了裂開的聲音。
      「…………你這混蛋!!」
      吼叫出來,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向潮濕的地麵踩去。握緊了不習慣握著的拳頭,猛然朝著能美衝去。
      春雪對於自己要做什麼並沒有自覺。
      肉體的拳頭,就是說在現實世界用暴力使對方屈服,破壞對方的自尊心,讓對方遵從自己的意誌。雖然這是過去讓春雪自己遭受了無比的痛苦的最差勁的行為,但是他的理性早已煙消雲散了。在他心裏,隻剩下將這個名為能美、比起自己遠遠瘦小的少年狠狠地痛打一頓的衝動。
      即使看見了衝向自己的春雪的巨體——。
      能美那淺淺的微笑仍然沒有消失。
      咚的一聲,將千百合撞翻在了草地上。將腰放低,嘴巴張開了些許。
      瞬間,春雪領悟到了對方的打算。
      是《加速》。而且不是通常的那種。是意識留在肉體中,將肉體提高十倍的速度的《物理加速》。
      就在發現了這一點的瞬間,春雪與能美同時,本能地叫出了一次也沒有使用過的指令。
      
      「「Physical.Burst!!」」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周圍所有的聲音頻率都下降了。日光的顏色也變暗了。
      還有,空氣的密度增加了。
      簡直就像是在無色透明的粘液中一樣。前進一步也要花上大量時間。這就不是加速而是減速了吧,不過這一念頭馬上就消失了。這個指令,是將知覺留在顯示世界的情況下進行十倍的加速。這就是說,自己的肉體與其他的所有東西的速度,都變成了原來的十分之一。
      就在一米前方的能美的動作,也變得慢吞吞的了。嘴角保持著冷笑,將右拳揮了過來。拳頭拉到了肩膀上方,然後慢慢地轉為前進。通常完全不可能看得清的拳頭的軌道,現在也能夠明確地預測到了。
      春雪在黏糊糊的沉重空氣中,將身體倒向右邊。同時左拳開始從下方向上突去。在回避能美的拳頭同時,阻擊腹部進行反擊。
      ……這樣真的好麼?
      這一思考的氣泡,在心的水麵上響起了微小的聲音。
      但是,春雪將其強行沉入到了深處。
      ……隻有這家夥,隻有能美無法原諒。不隻是我,連千百合都威脅,讓她不安,在此之上——說了什麼?玩賞犬?
      不可原諒。絕對。
      春雪慎重地瞄準了應當被自己的拳頭所擊中的右腹部。
      因此,晚了一步才發現。
      能美的右直拳,緊緊前進了一點點便停止了,轉而擊出了左勾拳。
      ——假動作!?
      春雪慌忙踏出右腳,打算將身體移向左側。
      但是,曾經向右傾斜了的重心,不是簡單地就能回來的。
      能美的左拳接近了臉部。同時,將身體拉開距離,春雪瞄準的右腹部變得遠去了。
      修正軌道的努力也失敗了,春雪的拳頭緊緊略過了能美的外套。
      立即,下巴的右側有被能美碰觸的感覺。
      什麼呀這一拳,完全不痛——這個想法也隻持續了須臾之間。
      貫穿了春雪脖子周圍積累的厚厚的脂肪的威力,滲透至了下巴的骨頭,毫不留情的力量與硬度傳達給了神經。柔軟的組織被破壞,毛細血管破裂的感覺,春雪用十分之一的播放速度體驗著。
      被某種簡直就像慢慢爆炸開來的熱度與壓力推壓著,春雪開始向左邊倒去。傾斜的視野的邊緣,揮完拳頭的能美靠著勢頭回轉身體抬起右腳。
      如同慢鏡頭播放的動作電影一樣漂亮的動作,對於能美發出的回旋踢,春雪除了望著它以外什麼都做不到。
      伸直的右腳跟,接觸到了右側腹,陷了進去,突刺到了驚人的深處——
      腹部就像是被巨大的棒子一點一點地突入一樣,難以想象的痛苦持續了數秒之久後,春雪輕飄飄地浮到了空中。被不知何時溢出的眼淚染滿的視野的角落裏,有著千百合歪曲的臉。
      直到背後跌落到地麵為止,又經過了七秒。
      《Physical.Burst》指令的體感效果、三十秒的剩下的時間內,春雪隻能難看地躺著,邊忍耐著痛苦邊等著時間過去。
      嗡嗡嗡嗡嗡嗡,背景聲的頻率恢複,同時空氣的粘稠感也消失了。
      「咕……哈!」
      直覺的加速一停下來,春雪便開始激烈地喘氣,抱著被重重地踢到的腹部縮成了一團。重複了幾次幹嘔後,看見了踩著草地接近的能美的運動鞋。
      「啊—啊,真不像樣呢前輩。物理加速狀態的打架就是預讀與假動作的勝負,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吧?還是說,基本沒有怎麼打過架?那樣的話我連使用點數的必要都沒有了,浪費了5點呢」
      馬上就停在了春雪麵前,右腳踩上了他的肩膀,將他翻成了趴著的姿勢。
      「到下一節課還有三分鍾嗎。……嘛,來得及吧。就答應有田前輩的要求,當你的對手吧」
      「對……手……?」
      終於忍耐住了漸漸收斂的痛楚,春雪呻吟到。
      對於這個疑問的回答,並非語言,而是接近的XSB插頭的閃光。
      能美用左腳踩著春雪的後背,上半身彎下腰來,毫不猶豫地將插頭插入了春雪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叫道:
      「Burst.Link!!」
      
      
      
      
      
                                           8
      
      【HERE COMES A NEW CHALLENGER!!】
      已經聽慣了的加速音持續著,春雪愣愣地看著顯示在視野裏的那行文字。
      《對戰》!?為什麼是現在!?
      能美不是向來都使用未知的手段將對戰搜索表登錄鎖定,一味逃避對戰嗎!那為什麼事到如今卻主動來挑戰?
      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思考混亂的春雪,沒能立刻看破能美的意圖。春雪睜開眼睛,隻是呆呆地看著世界在枯燥的震動聲中變化成《對戰舞台》。
      原本在學校中庭茂盛生長的樹叢,樹上的新綠嫩葉現在卻同時下落,變成了漆黑的枯木。天空瞬間暗了下來,暗淡成傍晚的深藍色。
      往三個方向聳立的校舍,眼看著就腐朽成了屍骨遍野的廢墟。灰色的地麵「噌噌」地豎起無數的棒子和木板。不對,那不是棒子——是墓碑。長滿青苔的十字架和碑石無限延伸,直到視野的盡頭。
      在舞台生成完成的同時,視野上方的左右兩側,出現了兩條HP槽。左側的HP槽下方出現了春雪的對戰假想體《Silver.Crow》這個名字。然後是右側——
      《Dusk.Taker》,等級為5級。(注:中文譯名 薄暮之掠奪者)
      完全沒見過也沒聽過這個名字。然而等級還挺高的。
      恐怕能美這個人,一直在重複同樣的事情吧。給其他的腦加速者設下陷阱,抓住對方的弱點,威脅對方《上繳》加速點。於是,他就能不戰而升級了。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春雪的眼前,巨大的【FIGHT!!】字樣燃燒著出現,然後飛散開來。
      一直呆看到現在,春雪終於發覺自己還和加速前一樣趴在地麵上。同時,不知是誰的腳踩在自己背上。
      「…………!!」
      春雪慌忙跳起身,並向後跳躍拉開距離。架起雙手注視著前方——
      身形怪異的假想體靜靜地站在那裏。
      外形是普通的人形。體型較小,與Silver Crow沒有太大差別,臉也很相似。臉上是無表情的麵甲,隻有紅紫色的眼睛明亮地露了出來。身體和腳都如同棒子一般纖細。
      但是,隻有雙手,呈現出一種隻能用奇怪來形容的模樣。
      右手很明顯是機械係的,由齒輪和軸承組成的巨大手臂的裝甲一側,安裝著如同巨鉗一般的凶惡刀具。
      但是,左手怎麼看都是生物係的。左腕上浮現著細小的環節,生物造型的手肘部前端,分出三條長長的觸手。
      完全沒有統一感的形狀,全身顏色為薄暮色,正如其名,是發黑的紫色。色環上的屬性是近身及遠程吧,色彩度相當低。
      在瞬間觀察至此後,春雪不放鬆警惕地架勢著,低聲說出好不容易得到的結論。
      「……也就是說,你想要快速獲取加速點吧。就這樣放棄抵抗被打敗,《上繳》今天的加速點吧,你是想這麼說的吧。」
      能美——Dusk.Taker暫時無言,薄暮色的麵甲依然麵朝著春雪。
      終於,能美動了動觸手狀的左手,發出了帶有笑意的聲音。
      「變成了對戰假想體之後,氣勢也變強了呢,學長。明明在現實世界還被我踩在腳下的說」
      無視能美嗤嗤的嘲笑,春雪立刻反擊道。
      「倒是你,就真的那麼遊刃有餘麼?我已經知道了你現實中的真名和長相,還有你的假想體名字和外貌。你不認為這是和剛才的浴室前的偷拍影像同樣致命的情報嗎?」
      「如果我公開那段影像,作為報複,您就讓我的現實身份暴露,然後我就會被其他腦加速者襲擊。您是想這麼說的麼?」
      「……有因此而猶豫的理由嗎?」
      「哼哼哼,真可怕啊。那我就認為學長也擁有一張王牌吧。但是,要獲得加速點,不管怎樣都必須以這樣的形式進行對戰呢。還有呢……還有一樣東西,我想還是由我來保管吧。」
      充滿金屬質感的能美的話裏的含義,春雪一時之間沒能理解。
      「保……保管?」
      「對,是學長的重要的東西呢。來吧……難得的舞台,不來戰鬥一場麼?因為是直結對戰,沒有觀眾還是稍微有點寂寞呢。」
      說完,黑紫色的假想體,舉起右腕的巨鉗,「哢嚓」地咬合了一下。
      已經完全不明白能美有什麼企圖了。
      
      
      
      但既然要對戰,春雪可不打算就這樣被默默被幹掉。春雪確實握著能美的《現實身份》這麼一張王牌,如果將其在加速世界公開,能美就會被執著於加速點的腦加速者們盯上,然後寸步難行。能美也想避免這樣的情況吧。
      既然如此,之後隻能以尋常的對戰方法決出勝負了。恐怕能美會顯示出與之前打架中同樣的壓倒性的力量,將春雪重要的東西,也就是尊嚴給奪走,迫使春雪服從自己。
      ——但是。
      「你要是以為在這個世界也能輕鬆取勝的話……那就試試看吧,能美征二!!」
      春雪吼到,握住拳,一口氣跳離地麵。
      戰場為墓地舞台,主要特征為黑暗係,有時會從地麵伸出死人的手,束縛住對戰者的腿。
      對方比自己等級高1級,對戰格鬥遊戲《Brain.Burst》與網絡RPG不同,等級差並不是決定性的決勝因素。
      當然,1級與9級的基本性能的差距是很難超越的,不過要是是4級和5級之間的對戰,對舞台屬性的適應性其實更重要。而且春雪確信,對於這個墓地舞台,絕對是自己有利。
      「唔……哦哦!」
      春雪筆直地向前疾跑,用金屬製的拳腳,將軌道上的墓碑如同泡沫塑料一般地粉碎。由於物體破壞的獎勵,藍色的必殺技槽開始一點一點地積攢起來。
      能美——Dusk.Taker確認著突擊而來的Silver.Crow,似乎沒有動作的意思。然後遊刃有餘地沉下腰,右手的巨鉗架在前麵,左手的觸手架在後方。
      「切哎哎哎哎!」
      就和劍道比賽的時候一樣,伴隨著高昂的氣勢,Dusk.Taker揮下左腕的瞬間,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五米以上。
      像鞭子一樣的三條觸手,「咻」地一聲筆直地伸了出去。
      但春雪預測到了這個動作。大概因為不管在什麼遊戲裏,觸手之類的都是必然會伸出去的。
      鋒利的尖端閃閃發光,襲擊而來的觸手的速度確實不一般,但畢竟還是比不上子彈。一扭頭躲過瞄準頭部的一條觸手,對剩下的兩條奮力以手刀揮開,春雪接近了Dusk.Taker。
      「切!」
      伴隨著短促的聲音,巨鉗伸了出來,春雪沉下身子躲了過去。
      「……啊啊!」
      春雪猛地踏出左腳,垂直使用肘擊,不偏不倚地直擊敵方下顎。伴隨著巨大的衝擊聲,出現炸裂的光影效果,銀白色的光照亮了地麵。右側的HP槽「噌」地一下減少了。首先是第一擊。
      劇烈向後仰,想要站穩腳跟的能美的胸部門戶大開,春雪用右中段踢進行了追加攻擊。
      「唔……」
      抓住對方呻吟著步履不穩的機會,春雪一記左勾拳讓能美浮空,接著右高踢。現實世界的身體無法與之相比的纖細輕巧的Silver. Crow,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劃出道道閃光,將快速從春雪意識中發出的命令信號忠實執行。
      怎麼樣,看到了麼……看到了麼!!
      春雪華麗地使出功夫電影中吊鋼絲才能做出的空中三段踢,內心叫喊道。
      ——總是逃離「對戰」的你是不會知道的吧,在近距離的格鬥戰中能夠勝過我的人,在相同的等級段中已經沒有了。為了獲得這樣的速度,我經曆了怎麼的辛苦麼……無數次被假想的子彈擊中,在廁所裏嘔吐,你是不會知道的吧。沉迷於現實世界的肮髒的情報戰,想僅靠情報戰到達《Brain.Burst》極致的你這樣的家夥……
      「根本沒有資格自稱是腦加速者!!」
      直拳打出,劃出如同激光一般的軌跡,狠狠打在黑紫色的頭盔上,留下了放射狀的裂紋。
      被打飛猛撞在一塊墓碑上,無力地垂下身體的Dusk.Taker的體力槽,已經被減少到隻剩下大約三成。
      「……再來一擊就結束了!」
      春雪高聲宣言道,肩胛骨終於開始蓄力了。雙腕往腋下一緊的同時,伴隨著「呲啦」一聲尖銳的金屬音,春雪展開了巨大的雙翼。
      在之前的戰鬥中,必殺技槽已經充滿了。如果能美被從高空直下的俯衝飛踢命中的話,剩下的HP就會被輕易扣除吧。周圍都是無限延伸的墓碑,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掩體。
      春雪「噝」地沉下身體,想要一口氣飛離地麵——就在這時。
      脫力地靠在墓碑上的Dusk.Taker的左手,在沒有任何準備動作的情況下就動了起來,三條觸手就像是別的活物一般飛了起來。
      身體靈巧地躲開了其中兩條,但還是被一條纏住了右手。可是春雪並未慌張,抓住那條觸手「啪」地拉開,按照預想跳離了地麵。
      浮起大約五十厘米後,雙翼的推動力由垂直方向切換到水平方向,打算將Dusk.Taker拖著走。對手叉開雙腿使勁站住來抵抗,但還是被喀喇、喀喇地拖曳著在地麵上刻下了道道拖痕。
      在這個情況下,想要用鞭子和繩索將Silver Crow捕獲的敵人很多。但那些人基本上全部都在連結著的情況下被甩到高空,或者是落得被地麵擦傷的下場。可以說,隻要有必殺技槽,Silver Crow的雙翼產生的推動力就幾乎是無窮無盡的。這雙翼甚至在互相較力中戰勝了擁有超越「王」的力量的魔性之腦加速者Chrom.Disaster。
      「唔……哦哦!」
      配合著春雪的氣勢,雙翼迸射出銀白色的光芒。就這樣把能美在墓碑之間拖著走,削減假想體的剩餘體力,春雪毫不留情地這樣想到——
      瞬間。
      Dusk.Taker用右手的巨鉗,鉗住自己左腕的肘部。
      都沒有留給春雪驚愕的時間,討厭的「哢嚓」一聲響起,手腕被沒有絲毫猶豫的切斷了。
      觸手的拉力瞬間消失,在餘勢的作用下春雪向著後方旋轉,被吹飛了。兩次、三次撞在地麵上彈起,在粉碎了無數墓碑之後終於停下來了。
      呆呆看著紅黑色有晚霞的天空,春雪慌忙想要跳起來。但是周圍的地麵突然伸出蒼白的骸骨手腕,抓住了春雪的手腳。《移動阻礙》,這是墓地舞台的地形效果。
      「可惡!」
      帶毒的、揮之不去的手腕接連不斷地湧出,死纏住春雪不放。春雪不得已在仰著摔倒的情況下,展開雙翼,想朝著正上方離開地麵——但是。
      在春雪身體就要浮起來的時候,動作如同某種昆蟲的影子飛來,就想要踢下一般踩住了春雪的右肩,把春雪按摁回了地麵。
      站在那裏的,當然是Dusk.Taker。由於左腕的自我切斷,HP槽已經下降到不到二成了。相對的,春雪還剩餘九成的HP,被逆轉應該是不可能的。薄暮色的假想體全身在奇怪的渙散著,慢慢彎下身子,無表情的頭盔慢慢接近了春雪。
      等移動障礙解開、離開地麵之後,再決出勝負吧。
      春雪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說道。
      「……就這麼喜歡把人踩在腳下啊。」
      「哼哼……說起來,學長,您還真喜歡被人踩呢。」
      能美沒有抑揚地低聲說道,舉起從中部損壞的左腕,看了看切斷麵。受到他的影響,春雪也看了看那裏,注意到斷麵那裏有三條新生的觸手尖端蠕動著出現了,讓人產生了少許生理上的厭惡感。
      「……再生了嗎。就像是蜥蜴的尾巴呢。」
      「真要說的話,應該更像章魚、海葵之類的吧。不對,之前的所有者說過這是海星吧。」
      「什……什麼?」
      麵對不能理解其中含義、朝自己反問的春雪——。
      能美用冰冷度增加的聲音,輕聲細語道。
      「我不是說過麼?學長的重要的東西,就交給我來保管了。那就是……」
      「哢」地一聲,巨鉗的刃尖鉗住了春雪的左腕。
      「這樣的」
      接近到快要互相接觸的Dusk.Taker的頭盔的中央,紅紫色的雙眼光芒放出、旋轉著。
      「意思。——Demonic.Commandia!」(注:中文譯名請見後文,這裏不劇透- -)
      ……必殺技!
      但是那個必殺技發音,音調既不低落也不高昂,就像是被輕輕吐出來一樣。
      就好像是怠慢了必殺技的發動必須大聲喊出招數名稱這個規則。
      從Dusk.Taker的麵部全體射出的黑色光柱,從正麵命中了春雪的鏡麵頭盔,向著四麵八方反射。
      「唔…………!」
      春雪咬緊牙關,打算忍耐住衝擊。就算是在超近距離挨下一招,也不可能一擊扳回這樣的HP差距。等出招結束之後,立即反擊將對方擊落,春雪正在計算著時機——但是。
      體力槽,沒有削減。
      Silver.Crow的體力槽,還在閃爍著綠色的光芒,一點沒有變化。沒有痛苦,也沒有熱度。
      然而,Dusk.Taker的必殺技槽,從充滿的狀態以恐怖的速度在減少。放出的黑紫色的漩渦突然氣勢增強,給春雪的臉上施加了冰冷的壓力,但沒有發生更多的變化。
      ——不。
      春雪突然感到,從自己的身體裏有什麼東西被吸出來了。仔細觀察的話,在敵方的必殺技槽半減的瞬間,光的流向反向了。有滑溜溜的液體般的飛沫從春雪的頭盔中飛散著噴出,被能美的麵部吞下去了。
      數秒之後,所有的現象就簡簡單單地結束了。
      對手的必殺技槽已經消耗殆盡了。相對的,春雪還是狀態全滿。沒有受到體力槽以及其它一切的傷害,能美的體力槽還是沒有變化,剩餘不到兩成。
      「……哦哦!」
      春雪吼叫道,一口氣想要飛起來。剛才那必殺技可能是延時性的,那麼等它發動是沒有意義的。就這樣跳到和Dusk.Taker差不多的高度,然後從那裏把對方擊落到地麵,決出勝負————
      ————………………
      靜寂。
      咻,冰冷的空氣沉寂於舞台的底部。
      纏住全身的死人的手腕正在消失。隻有雙肩被Dusk.Taker的左腳和右手輕輕地壓住了而已。然而。
      飛不起來。
      無論怎樣往背上集中力量、集中意識,應該能讓Silver.Crow的身體漂浮、在空中解放的金屬翼都沒有回應。
      春雪呆然回過頭,望向自己肩膀的方向。
      沒有了。
      一直很可靠的、應該閃耀著美麗光輝的左右各十枚的白銀羽毛,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消失了。
      沒能理解狀況,慢慢回過神來的春雪的眼前,黑紫色的假想體靜靜地站在那裏。
      毫不在意地解除了春雪的束縛,退後數步。
      「……哼,哼哼。」
      能美臉上浮現出一抹出包含著小孩的天真以及等量的年長者的執著的笑容。
      「哼哼哼。您的麵具下麵,想必是一副吃驚的表情吧,學長。而且,您那自豪的遊戲頭腦裏,已經在想這想那了吧。剛才的技能是什麼……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還真是裝模作樣的興趣呢,我還是幹幹脆脆地告訴您吧。就是……」
      能美就像數分鍾之前的春雪一樣,兩腕在胸前交叉,然後「呼」地往腋下一緊。
      「這麼一回事。」
      滋嚕。
      潮濕的聲音響起,兩隻彎曲的突起物體從Dusk.Taker的背上伸展開來,春雪說不出話來,隻是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
      在伸出大約一米長之後,突起物體停止伸長,震動著,呼嘯著。
      漆黑的粘液飛散開來,左右兩邊有巨大的東西展開了。
      羽翼。
      由骨頭和飛膜所形成的羽翼,就像蝙蝠的翅膀一樣,又或者說是被血色的暮空刻出來的如同惡魔一般的不吉的外形。
      「啪」羽翼振鳴著,小型的假想體在完全停止思考的春雪的眼前,輕輕的跳躍著。但是又馬上回到地麵,紫色的頭盔微微傾斜著。
      「哎呀,真還真是困難啊……不僅僅是運動命令係統,看樣子還有其它係統的輸入在進行控製呢。」
      啪、啪。無數次用力地煽動羽毛,每次假想體的上升幅度都在增加。
      「哦,是這樣嗎。要想自由控製它還需要練習呢。」
      盡管踉踉蹌蹌地左右搖晃,假想體確實離開了地麵,浮到了空中。不是利用跳躍,也不是利用繩索吊起來。這是——這是。
      「…………騙人的吧。」
      從春雪的口中,漏出撕裂般的聲音。
      「這是騙人的,是騙人的。」
      ——從過去到現在,實現了純粹的飛行能力的對戰假想體,一個也沒有。
      ——那個人不是說過麼。隻有我。在這個世界裏,能夠飛起來的隻有我。獨一無二的、我的力量。我的希望。我的……全部。
      
      
      
      「不,這是真的哦」
      Dusk.Taker懸停在大約三米的高度,悠然地張開雙手。
      「我唯一的必殺技——魔王征收令,會奪走成為攻擊對象的對戰假想體的必殺技、強化外裝、或者能力技的其中之一。剛才的觸手,也是我從別人那裏得到的哦,雖然不是那麼好用。您能明白這個意思嗎?也就是說……效果時間是沒有限製的。當然,儲存量是有上限的。」
      ——奪取能力技。永久效果。
      也就是說,是這個意思嗎?作為Silver.Crow的存在證明的銀翼,被那台黑紫色的假想體奪取,永遠不會再回來……?
      「騙……騙人的!還給我……還給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雪就像與突如其來的無窮的虛無感作鬥爭似的絕叫道。
      跳起身,奔跑數步,一鼓作氣跳了起來。伸長右手,打算抓住能美的腳。
      「喂喂」
      能美一瞬間把腳抬了起來,春雪的手撲空了。隨著一聲金屬音,春雪落回地麵,難看地趴倒在地麵上。四肢漸漸冰涼,感覺也逐漸遠離。想要再次站起來,但是假想體卻不聽使喚。
      「學長、學長!請不要那麼失落哦!」
      從遙遠的高空,傳來像是揶揄、又像是安慰的聲音。
      「我不是說過嗎,把重要的東西交給我保管。請學長放心,我一定會還的,就在學長從這所梅鄉中學畢業的那一天。當然,在那之前每周都要繳納一定量的加速點。也就是兩年期的分期付款。要是遲交一次……你明白的吧?」
      就好像是在賣弄一樣,變樣成異形的翅膀巨大地振鳴著,諂媚聲仍在繼續。
      「——沒問題的,隻要學長還有那種近戰格鬥能力。剛才學長不是隻依靠普通技,就逼迫我使出危險的隱藏絕技了麼……就算沒有了羽翼,也足夠打下去了。我可以保證哦!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春雪抑製不住身體的顫抖,渾身哆哆嗦嗦。
      這不是現實,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能奪取別人的能力,那樣亂七八糟的必殺技怎麼可能會被係統所認可。這樣的……這樣的————
      「你認為這是卑鄙、作弊嗎?」
      能美從喉嚨發出偷笑聲,毫不客氣地繼續自言自語。
      「但是呢,這是,至今與學長對戰過的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能飛起來實在太亂來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等等。接下來……那就把本周的一份交上來吧。請老老實實待在那裏別動哦……哎呀,已經動不了了?」
      「啪嗒」,不詳的羽毛聲響起,感覺到有人在很近的地方著陸。但是春雪已經沒有絲毫的戰意了。
      感覺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大型巨鉗夾著自己的左腕。金屬質感的切斷聲、火花、還有在神經中流轉的疼痛,對於春雪來說,就像是在遙遠的其它世界裏發生的事情一樣。
      
      《對戰》結束,回到現實世界之後,能美把腳從春雪背上移開。得意洋洋的一年級學生骨碌骨碌地轉著從雙方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上拔下的連接線,爽朗地說道。
      「您辛苦了,有田學長。就這樣,現實世界和加速世界兩邊的等級劃分就都完成了呢。處於最底層的您,被高高在上的我所使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就是這麼一回事,不好意思了,接下來的兩年請多多關照了呢。」
      能美略微轉過頭,看著被撞飛、還倒在地上的千百合說道。
      「認認真真地對戰居然有點累了,下次再來拜見倉島學姐的假想體吧。請您好好記住哦,成為我的寵物的約定。還有……也不是什麼特別值得說的,這件事情,請對黛學長、還有你們的老大保密哦,如果你還想要回羽翼的話。因為和他們對決還需要一些準備呢。那我就先失陪了。」
      說完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能美征二以與出現時相同的平穩的步伐,走出了中庭。
      仍然四肢趴地的春雪,用顫抖的手腕艱苦地支起身子,在原地頹然坐下。
      明明在這邊的世界被能美拳打腳踢應該還沒過一分鍾,卻基本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全身沾滿了油汗,身體中央卻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感到一陣空虛的寒意。牙齒合不攏,就連深呼吸也做不到。
      千百合也一樣,雙肩不停地顫抖,但還是跪坐著移動到了春雪麵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小春……。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事態……。為什麼非要被說……那麼過分的話呢…………」
      明明隻是遊戲。明明隻是為了娛樂的東西。千百合睜開的眼睛是這麼說的。
      春雪深深地低下頭,從喉嚨擠出不成聲的聲音。
      「抱歉,小千。把你也卷進這樣的事情裏來,真是抱歉。讓你有了可怕的回憶,真是抱歉。但是,我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我的羽翼,已經被那家夥奪走了。我,已經,不能再戰鬥了。我已經,什麼、什麼都沒有了。」
      春雪低聲說著,兩眼中眼看著積起了淚水,然後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我——有田春雪/Silver.Crow在所有方麵都輸給了能美征二/Dusk.Taker。不管是現實世界的情報戰、親身對打、還是加速世界的假想體對戰,都敗得體無完膚。然後——被奪走。所有的一切。啪嗒、啪嗒,被無止境的淚水打濕的視野裏,兩個白色膝蓋靠了過來。
      能打我嗎,春雪有一瞬間是這麼想的。就像平常一樣,能打罵沒出息、可憐的我嗎?
      但是。
      突然,千百合猛地把春雪的頭拉近,把頭埋到春雪的肩上。
      「不要……我不要、不要、這樣的……。毀壞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靠努力……複原……好不容易…………!」
      悲痛的聲音裏夾著細細的嗚咽聲,比肋骨的痛楚,更加、更加深深地刺痛著春雪的心。
      
      
      
                                          9
      
      
      那一天,春雪是怎樣上完剩下的課、午飯吃了什麼、通過哪條路回的家,春雪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回過神來,自己還穿著校服就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睡過去了,現在正呆呆地仰望著天花板。
      一整天的記憶,就像被半透明的緩衝材料包裹著,掉進了無聲的黑暗之中。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對了,這是夢。這些事情在現實裏怎麼可能發生。春雪無聲地喃喃著。
      當然,現在立即加速,從對戰列表裏選擇合適的對手進行對戰,事情很容易就一目了然了。背上的羽翼是否還在,看都不用看就能明白。
      但是,春雪一點都不想去確認。
      春雪橫過身體,把毛毯從腳邊拉到肩上,幹脆就蹺掉平時一直進行的訓練就這麼睡過去吧,就在此時。
      聽覺裏直接響起了輕輕的門鈴聲。
      大概隻是送給母親的貨物,就想直接無視掉門鈴,但用小窗口顯示的來訪者的影像,還是迫不得已地視野裏。於是看到了表情凝重的好友——拓武的身影,春雪「唰」地用毛毯把頭都蓋住了。
      今天的午休和放學後,拓武一直在問春雪到底發生了什麼。要說他是怎麼知道的,看看春雪嘴角的青斑,還有千百合的狀態,就能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似乎千百合隻是回答「去問小春」,而且春雪隻是回答「沒什麼」。說實話也好,不說也好,這都已經是對拓武的背叛了,然後春雪給自己找借口「需要思考的時間」,就這樣逃回家裏了。
      但看起來拓武並沒有撒手不管的意思。再次響起的門鈴聲,透露著「我會一直等著你出來,不管等多久」這樣頑強的意誌。
      春雪深深地歎了口氣,以多半是自暴自棄的心情舉起手,按下了對話框中的開鎖鍵。
      春雪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出走廊,正好與開門走進正門的拓武視線相對。然後很快向上移開視線。
      兩人無言地進入客廳,相對著坐下。
      沉默,大約持續了三分鍾。
      「……如果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話,那我就不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看到春雪嘴邊還隱約殘留著的青斑,拓武突然說道。
      摘下藍色的眼鏡,和春雪直直對視著。
      「但是,你就告訴我一件事情。小春……對於你來說,小千到底算什麼。為什麼要對表情如此痛苦,不對,哭泣著的小千置之不理。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是我們的……朋友、摯友,難道不是嗎,小春?」
      春雪不敢正視拓武的眼睛,視線向著左下方遊移。
      ……置之不理這樣的想法,根本沒有!
      春雪心裏這樣喊道。
      但是,要解決就連千百合也被束縛這樣的事態,就必須屈服於能美征二這個人。要讓他刪除偷偷進入女子浴室的春雪的影像,還必須取回在加速世界輸掉的羽翼,不僅僅是春雪以後要永遠服從能美的命令,被以春雪作為人質的千百合也是一樣的。
      如果冷靜地做出判斷,就算能美讓自己保持沉默,現在也更應該把事情全部說清楚吧。
      但是對於自己被能美巧妙地種下視覺欺騙程序、並被程序引誘衝入女子浴室、最終還把千百合也卷進來的這些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想對拓武說。
      ——大概那個程序是埋伏在發送給你的照片裏的。要是你能察覺到文件大小的異常,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
      自己也對沒有發覺異常而後悔,春雪內心反複說到。
      這種明顯的責任轉嫁的情感,讓春雪說出了根本不想說的話。
      「你……你才是,對於小千是怎麼想的。既然你那麼說,那你怎麼不先做些什麼?」
      「……我想做的。我想做的,但是我……」
      ——我曾經背叛過一次小千。
      感覺聽見了說不出口的那句話的春雪,猛然用雙手拍了一下桌子。
      「小、小武……你自己不也一樣嗎!」
      春雪保持著突然湧上來的感情吼叫道。
      「一直、一直以來,你、你都是這樣退縮!以前的事情也一直拖著,想說的話也是對大家都吞吞吐吐的!你不是喜歡小千嗎!!你不想再次和她交往嗎,小武!!」
      「啊啊,對呀,我是喜歡她!我比任何人都替她著想!!」
      椅子「咯當」作響,拓武也吼叫道。
      「正是因為喜歡她,才想要如小千所希望的去做!直到小千做出回答,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的!」
      「等!?如果小千的選擇不是你怎麼辦!?如果她選擇了其他的人,那你打算怎麼辦!?」
      「行,那也行!!」
      拓武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手抓得桌子的邊緣吱吱嘎嘎響,從喉嚨深處擠出了接下來的這番話。
      「如果這樣小千就能幸福的話,就算她的對象,比如說……是你,小春。這樣,我也就滿足了。」
      「…………你是認真的嗎,小武?」
      春雪用連自己都覺得奇怪的平板一般的聲音問道。
      「那又……怎麼?你想說把小千讓給我?啊啊……還是說?」
      不願意。不願意。我不想這麼說。我怎麼會想說這樣的話。就算是我、就算是我,也希望你和小千能夠和好如初,僅此而已。
      「還是說,這一次你喜歡上了學姐了?所以,如果我和小千好上了的話,你就能夠得到學姐,你是這麼打算的嗎?」
      ——明明一直,都希望著的。
      右頰上受到的熱量和衝擊,春雪把它當作半自然而然的事情,接受了。
      被穿越桌子而來的拓武的左拳擊中,春雪連同椅子被打飛,倒在了地上。
      被今天第二次眼淚打濕的視野裏,春雪看到一直站立著的拓武的臉頰上,也有絲線般的淚水流淌了下來。
      「小春……小春!」
      拓武的聲音撕裂、顫抖著。
      「小春,我們不是已經決定不互相隱瞞了嗎。為什麼……為什麼不對我說。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我……我就是那麼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小……,不…………」
      小武,不是的。
      但是,之後春雪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說不出口。
      如果把一切都挑明的話,拓武會直接去找能美當麵對峙的吧。然後拓武就會知道吧。春雪、Silver.Crow失去了羽翼這件事情。Silver.Crow再也飛不起來這件事情。
      這些事情也應該直接說清楚。如果是搭檔的話。如果是摯友的話。
      但是春雪卻沒能說出口。自己比1級的時候更弱、已經沒有資格再做Cyan.Pile的搭檔這件事,春雪怎麼也說不出口。
      拓武等待春雪開口足足等了十秒以上,但最終還是放鬆雙肩,用右手的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後轉身。
      「……打了你,很抱歉。」
      身材高大的摯友,就淡淡地留下這麼一句話,然後慢慢地走出了客廳。門關上的聲音響起,之後隻留下一片寂靜。
      
      也不知道在冰冷的地麵上躺了多長時間。
      等注意到的時候,朝南的窗戶外麵已經完全變成了夜間的景象。
      春雪讓所有思考都停止,慢吞吞地坐起身來,在自己的房間裏隨便穿了件衣服就走出了大門。乘坐電梯下到一層,飛快地衝出入口。
      公寓這塊地,由於旁邊的購物中心吸引了眾多家庭的光顧而熱鬧起來。春雪看到一個孩子緊緊地把遊戲商店的袋子抱在胸前,且臉上放出興奮的光彩,對了想起來今天是某著名RPG的係列最新作品的發售日。
      ……我也買來玩玩看吧。
      買到遊戲立刻回家,然後放到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一個勁兒開始玩。但時至今日,還以實體介質的形式來發售,看起來容量很大。大概剩餘的存儲空間會不夠吧。那把其他遊戲卸載就行了。就把那個非常大的程序……《Brain.Burst》卸載掉。那樣的東西,放棄了也沒什麼。反正遊戲什麼的,總有一天會膩的。想起來,這半年裏自己竟一直熱衷於這個遊戲呢。
      離開加速世界,不再是腦加速者,和能美的利害關係也會消除。被掌握的證據影像也會變得毫無價值。也就不能把春雪當作人質威脅千百合了。
      對於現在的情況,這不正是最好的選擇嗎?當然,也就不能幫上目標10級的那個人的忙了,但她也不會被不能飛行的假想體拖後腿,也不會再令她失望了。
      ——隻是恢複原狀而已。失去暫時獲得的東西,僅此而已。
      ——對我來說,還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嗎?
      擦身而過的小女孩,一臉不可思議地仰視著春雪。
      於是春雪才意識到自己一邊在人群中行走,一邊簌簌地哭泣。
      春雪慌忙用大衣的袖子使勁地擦臉,開始向著公寓大門跑去。
      為了找個人對戰,想辦法獲得勝利,賺取上繳給能美的加速點。為了按他所說的定時定量地上繳加速點,終有一天拿回自己的羽翼。
      
      如果在杉並區對戰,萬一拓武開啟著等待觀戰,就會被召喚到場地成成為觀眾,所以春雪決定改變區域,在七環路上行走著。
      在高圓寺立交橋十字路口的公交車站處,春雪稍微想了一下要乘坐內環線還是外環線的公交車,於是就開始等前往涉穀的車輛。北邊的中野區和練馬區是赤之軍團《Prominence》的領土,但春雪並不想與其統治者Scarlet.Rain見麵。
      帶著隨意的車輪的圓形EV公交車一停下來,春雪就登上了扶梯。在視野的邊緣,「叮鈴」一聲,車費就從電子貨幣餘額中扣除了。
      春雪把身體擠進角落的空位裏,看著流動的夜景,呆呆地思考著。
      ——腦加速者的總數,大約是一千人。其中大部分都在東京這裏,春雪是被這樣告知的。
      但是,總人數——也就是說從 《Brain.Burst》這個程序在網絡上出現到現在的七年半時間裏,總共有多少人獲得了加速能力,又有多少人失去了它,沒有人知道。
      他們,原腦加速者們,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呢。是咬著嘴唇悔恨呢,還是當作回憶來懷念呢——又或者是怨恨得身體顫抖呢。
      如果是我的話,春雪想象著。
      如果我失去了所有的加速點,落入被強製卸載程序的境地,我能以僅僅是《遊戲結束》這樣的理由想開嗎。明明連可以稱為存在證明的羽翼都被奪走,還對腦加速者的身份不願放手。
      不對,絕對不可能馬上忘記,還會為再次獲得腦加速能力而苦苦掙紮吧。
      而且——考慮到《下一步》的人,肯定是有的。充滿憤怒與失望,想與加速世界同歸於盡的人,不可能沒有。黑雪姬曾經說明,小孩在沒有實物證據的情況下起訴,是不會被相信的,真的是這樣嗎?媒體和警察連續收到多次這一類的密報,就算是大人也會開始調查的吧?
      到底為什麼讓《Brain.Burst》在七年多的時間裏,會被如此完全地保密起來……?還有,製造出這種狀況的程序製作者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半逃避似的思考著那些問題的時候,公交車左轉經過甲州街道,進入了綠之軍團的領土涉穀區。
      這個時段裏,在軍團所支配的領土裏不會被挑起對戰的權利應該被解除了。春雪——Silver.Crow的名字登錄進對戰列表,任何時候被亂入都不奇怪。
      ……誰都行。
      春雪閉上眼睛,身體重重地靠在靠背上,等待著那一瞬間。Silver.Crow已經隻是《被削弱的近戰型》而已。遠程、近戰、間接,無論對上什麼樣的對手都沒有優勢。
      晚上八點,平常這個時候正處於對戰激烈的時間段。僅僅在三十秒後,如雷鳴般的加速音便在耳中響起。
      被拋入黑暗之中的春雪,在變身成為對戰假想體的過程中漸漸下落,最後踩到了地麵上。
      一開始就去確認背上的情況,金屬羽翼果然已經無影無蹤了。緊緊地閉上眼睛,然後重新環視四周。
      這裏還是夜裏的甲州街道,但是在道路上行駛的密密麻麻地車輛,包括自己所乘坐的公交車,都已經消失了。路麵滿是裂痕和凹陷,到處都是瓦礫堆成的山。
      是《世紀末》舞台嗎,邊想著邊避開占據著周圍廢棄大樓屋頂的觀眾們的視線,連對戰對手的名字都沒看就俯下身去。就這樣,在寬闊的道路的正中央等待著。顯示著敵人所在方向的導航光標,指著東邊微顫著。
      終於——從黑暗的深處,傳來了「轟轟轟」地巨大驅動聲。
      對方穿著機械型外裝,接近速度也相當快。也就是說對方是移動力型的,而且這個聲音是舊式的內燃機引擎所發出的聲音,擁有那種東西的腦加速者隻有……
      思考到此為止,春雪終於抬起頭。
      圓形車頭燈的光線「唰」地射進眼睛。前後的轉軸散射出紅色的火花,鉻製的部件反射著周圍的篝火,一輛美式機車以華麗的原地回轉停了下來。
      「Hey Hey He——————y!!」
      後靠在座位上的頭戴競賽頭盔的騎手,用雙手食指直直地指向春雪。
      就算不看右上方顯示的名字,出現在眼前的老相識機車騎手,毫無疑問地就是Ash.Roller。也就是說舞台和對手,和自己生平第一次加速對戰的情形幾乎是一樣的。
      「MEGA好久不見YOU了!怎麼了,難道是迷戀上本大爺,特意到bitter valley(注:苦痛的山穀)來了嗎?YOOOOU!?」
      「…………哈?」
      春雪愕然,都忘記回打招呼了。
      「bi、bitter va、valley是什麼?」
      「Oh Oh Oh,我明白了,你真是廢物!當然指的是穀澀呀穀澀!」
      「…………」
      又思考了大約一秒,春雪終於明白他說的是澀穀。
      「……那個,Ash先生。我認為bitter的意思不是‘澀’而是‘苦’吧……照你這麼說,那澀穀不就變成苦穀了嗎?」
      「…………真的Really?」
      「…………真的Really。」
      Ash Roller的錯誤被突然出現的吐糟所指出,陷入了無比的失落之中,道路旁邊的大樓上的觀眾紛紛爆笑起來。Ash.Roller抬頭看著那邊,呼呼地揮舞著兩手中指。
      「不要lol(注:大聲笑)了Me————n!我馬上把你們丫的撞飛,給大爺等著!!」
      然後立刻將骨瘦如柴的臉轉向春雪,低聲問道。
      「……那‘澀’用英語怎麼說?」
      「那、那個……是rough吧。」
      「哦哦。也就是說rough valley呢。……說來,這種事情,根本就無所謂!!」
      「是、是你要問我的……」
      「閉嘴Shut up!不要因為總回合略占上風就得意洋洋哦YOU!看到這東西就要發抖吧!!」
      與此同時,對方按下了把手旁邊的按鈕,裝載在前輪叉兩側處的謎之筒裏,露出了純紅色的圓錐。不可能吧,春雪想著,但無論怎麼看都隻可能是那個,春雪呆然嘀咕道。
      「那……那是,導彈?」
      「Yes,I do!這是秘密武器哦,還帶有自動引導功能的哦,你這個會飛的家夥!」
      「但、但是,美式摩托配上導彈,這在設計上……怎麼說呢,從美學上講怎麼樣呢……?」
      「你說什麼!這可是世紀末般的Mega Co————ol啊!!好了,你快飛起來吧!然後哭泣吧!!」
      Ash.Roller正這麼叫喚道,突然就像是察覺到Silver.Crow的異常變化似的伸出頭來。
      「…………話說,你為什麼把羽毛收起來了。對戰已經開始了吧,趕快給我亮出來!」
      春雪輕輕地搖搖頭,快速說道。
      「稍微有點情況,今天就在地麵上做你的對手。」
      「…………唉。算了,隨你的便……要是敢小看我,你真的會哭出來的哦?」
      Ash.Roller晃眼確認了顯示的剩餘時間,一踩油門,高聲叫道。
      「Let’s daaa————nce!!」
      春雪直盯盯地看著後輪揚起猛烈的白煙,從右側猛衝而來的摩托。
      若是在不久前與Ash.Roller對戰,春雪會想如何對在垂直壁麵自由行駛的摩托,實行突然的急速下降攻擊並且命中。但已經不能使用那種戰術了。隻能躲開朝向自己的突進,然後從背後一點一點地輸出傷害。
      摩托在遠處轉了一個銳角,徑直衝了過來。春雪彎下腰,集中意識,想要看透它的軌道。
      遊戲者的特點,就是對戰一旦開始,身體和心境就會反射性的發生變化,現在當然還不能放開被Dusk.Taker奪去羽翼這件事。心裏還開著巨大的口子。春雪感到自己正把手伸進那個口子裏,在尋找裏麵有沒有東西。
      「…………唔哦!」
      把對方最大限度地吸引過來後,春雪充滿氣勢地向右飛去。前輪的輪胎「唰」地從腳邊掠過。
      ——這裏!
      春雪就這樣回轉身體,想用拳頭打擊騎手。
      但是。
      「哦哦哦唔!」
      伴隨著叫喊聲,春雪的麵甲被突然橫飛而來的皮靴擊中。被打飛時,映入眼簾的,是站在座位上並保持著飛踢動作的Ash.Roller。
      然後他立即「啪啦」地伏下腰,再次加速。行駛了大約二十米後拐彎,再次站到座位上,看起來似乎是用右腳來進行加速操作的。
      「看到了嗎YOOOOU!這就是本大爺的新特技——V字雙拳!!」
      先不論技名如何,這還真是精彩的技術啊,春雪站起身,不禁佩服起來。
      隻用雙腳,就能像操作衝浪板一樣操作巨大地摩托。不僅僅車體擁有突擊能力,連騎手本人也有攻擊力,這樣一來,回避之後的空隙就消失了。
      ……這不可能贏啊。
      春雪在心中嘀咕道。
      如果單純進行打擊對決,僅靠摩托的突進能力,Ash.Roller就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就算雙方互相對打,Silver.Crow所受到的傷害會大得多吧。在這麼僵持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
      雙手耷拉下垂,始終站著的春雪,被摩托的前輪從正麵撞飛了。
      春雪就像半截木棒一樣在空中飛舞,然後猛烈地撞到地麵,還滾了兩三圈。伴隨一聲巨響,春雪最終撞進了瓦礫堆成的小山裏,停了下來。
      ……果然,空洞裏空空如也。對於羽翼被奪走的我來說,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今後隻能找一些低等級、而且屬性比較有利的腦加速者來連續戰鬥了。每場戰鬥積累一點加速點,這樣就足夠上繳給能美了吧。二年內一直這樣。直到他把羽翼還給我的那一天。
      突然,距離頭部很近的地方,引擎「突突」地低鳴著。
      趕快給我最後一擊吧,春雪這麼想著,等待著。但是堅硬火熱的機車過了好幾秒都沒有襲擊過來。取而代之的是從高處傳來的聲音。
      「So—————— bad。喂Crow,你這家夥為什麼不飛起來?」
      春雪微微抬起頭,用眼角看著競賽頭盔,用觀眾們聽不到的音量輕聲回答道。
      「……是不能飛了。我已經失去了羽翼。所以我已經不能在同等級的對戰中獲勝了。今天的對戰隻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情。……就這樣結束對戰吧。」
      「突突突」,隻有V字雙引擎的聲音再次響起。
      最終傳到耳朵裏的聲音,有著之前的Ash.Roller所沒有的平靜。
      「……結束對戰?那是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用你的輪胎不斷地碾壓我,對戰就會結束了吧。」
      「哼。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你丫的飛不起來了,所以就贏不了了。所以就放棄對決,毫無抵抗地躺在地上嗎」
      春雪明白了,自己的態度對於對戰者來說,是不值得褒獎的。但是,就算現在絞盡腦汁,想出妙計獲得勝利,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今後要持續戰鬥,是否要保持勝率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情隻有那一件,但春雪已經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
      「……站起來也隻是徒勞。」
      春雪倒在地上嘀咕著,等待著Ash.Roller的痛罵。
      但是,回複春雪的,是非常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被抑製住的聲音。
      「…………你還記得的吧。以前,你和本大爺的第二次對戰……就是你把我的摩托尾部抬起來時的事情。」
      「…………」
      不可能忘記。因為那是春雪的初次勝利,是一次值得紀念的戰鬥。但是春雪什麼也沒說,也不點頭,僅僅是等待Ash.Roller繼續說下去。
      「那可真是服了。尾部浮在空中,怎麼踩油門摩托都一動不動。所以就隻能坐在座位上,任由你從後麵對我頭突。這就是被將軍了吧。但是……」
      麵甲上的骷髏盾牌內部兩眼一閃,放出光芒,Ash.Roller用低沉緊繃的聲音說道。
      「那個時候,本大爺投降了嗎?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放棄、一直挨打直到輸掉比賽了嗎?」
      ——並沒有這樣。
      當時幾乎將所有投入放到摩托這一「強化外裝」的潛在能力上、騎手本人的戰鬥力幾乎為零的這位腦加速者,從座位上下來,與擁有金屬裝甲的Silver Crow用肉身進行格鬥。
      結果當然是春雪在單方麵地擊打對手,最終獲勝。
      但是,直到HP槽的最後一絲被扣除,Ash Roller都沒有放棄。嘴裏罵著髒話,在受到KO一拳的瞬間依然站立著,繼續揮拳。
      「…………沒有。」
      春雪用連自己都聽不見的細小聲音回答道。
      同時春雪感到,在自己的頭盔下,假想體的兩眼已經湧出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幾次的淚水。
      「…………但是,但是。我……我的羽翼,已經回不來了。你是不會明白的。對於能夠一直和那架摩托並肩作戰的你來說!」
      之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就連周圍大樓上的觀眾也開始騷動了。但是看起來Ash.Roller並不介意,搖搖頭,小聲說道。
      「……Suck。Mega Suck。不對,是Tera。你丫的真是個Tera Suck的家夥。都已經4級了,還什麼都不明白。……第三次對戰的時候,看到突然飛起來的你,我是多麼的……不對,不僅僅是我。知道能在這個世界裏飛在空中的家夥出現的時候,腦加速者所有人是多麼吃驚,對你多麼的…………」(注:Mega是百萬,10的6次方,Tera是萬億,也就是10的12次方)
      之後的話沒有說出口,骷髏騎手使勁伸出頭,用如耳語一般地聲音問道。
      「喂,你現在在哪裏?」
      「……唉?」
      突然間不能理解,春雪眨了眨被眼淚潤濕的雙眼。
      「我就是問你,你是在哪裏潛入的?」
      ——在對戰過程中詢問真身的位置,本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不知為何春雪一點沒有考慮現實暴露的危險,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甲……甲州街道……正在坐公交車。」
      切,Ash Roller短促地咂嘴道,然後說出更讓人不理解的話。
      「那等這場對戰結束以後你就回家去吧。上個廁所躲到被窩裏,然後潛入‘上方’。」
      「上……上方……!?」
      「笨蛋,聲音太大了,都要被觀眾聽到了!所謂上方,除了《無限製中立舞台》還可能是別的地方嗎。潛入之後,再來七環路和井之頭大街的十字路口。潛入時間……對了,就九點整吧。一分鍾也不要遲到哦。」
      對著啞然失聲的春雪這樣命令道,Ash.Roller站起身,手指在空中揮動著。春雪的眼前,出現了申請平局的窗口。
      「好了,趕快確定吧!」
      被對方的氣勢鎮住,春雪不明就裏地按下了OK按鈕。
      
      對戰以意想不到的形式結束了,春雪的意識回到了行駛在現實世界的道路上的電動公交車內,然後立即取消了廣域網連接。
      公交車剛好在車站停了下來,春雪就好像要從扶梯上摔下來一般的下了車。轉頭看看左右,跑到最近的十字路口,走到甲州街道的馬路對麵,然後乘上了前往高圓寺的公交車。
      春雪跌坐到椅子上,哈哈地喘著氣,春雪開始思考Ash.Roller的意圖。
      ——是想要引導我嗎?還是為了讓不中用的Silver.Crow從加速世界永久退場,把我叫到不能即時退出登錄的無限製中立舞台,然後搶走我所有的加速點?
      不對,怎麼可能會是那樣。危險程度對於他也是一樣的。因為不能保證春雪的同伴不會大批出現。既然如此,他出於什麼目的——
      「算了……就這樣吧。」
      嘀咕著,春雪索性放棄了思考。在加速世界裏,恐怕與春雪對戰次數最多的就是Ash.Roller,但他本人並不令人討厭。要是被那樣的對手給與最後一擊也好,春雪有這樣一種感覺。
      再次回到高圓寺立交橋十字路口的公交車站時,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春雪拚命往家跑,回到家裏,就按照Ash.Roller所說的上了廁所,喝了口烏龍茶,把昨天剩下的比薩餅全部塞到嘴裏,然後躺倒在床上。
      ——難道,這一次將成為我的最後一次「加速」嗎。
      既然如此,春雪想再去見一次將自己邀請進入這個世界的人——黑雪姬。並不是對她說明情況,隻是想和她說幾句話。
      雖然突然有這樣的想法,但想到要給在遙遠的衝繩地區、為處理一百二十名學生的事情而忙得天翻地覆的黑雪姬打電話,春雪猶豫了。看著視野邊緣顯示的時間漸漸接近九點,春雪想著對方會不會給自己來電話呢,於是等待著,但是來電圖標一次也沒有閃爍。
      當數碼數字變成下午八點五十九分五十八秒的時候,春雪猛地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出那道命令。
      「……Unlimited.Burst!」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6-18 21:24 |
    10

        作為通常對戰舞台上位存在構築而成的永續世界,無限製中立舞台。算起來這還隻是春雪第二次造訪此處,更不用說這次是有別於上回的獨自潛入了。
        淺黃色天空下,紅棕色的巨岩縱橫交錯,看來現在是《荒野》的屬性。不過由於這個世界裏一種名為《變遷》的係統存在,環境的屬性每隔一定時間就會發生一次改變。必須趁著地勢平坦的時候盡快趕到會合地點才行,想到這裏,春雪便在幹涸的大地上拚命地奔跑起來。
        無論屬性如何,加速世界中的地貌都是以現實世界的東京為基準。環狀七號線作為巨岩群間廣闊死寂的山穀被再現出來。刻意避開場地中央,以巨石的陰影為掩護,春雪警戒著自己左右小心翼翼的前進著。
        無限製中立舞台當中,棲息著一種名為《enemy》,由係統生成,擁有自主行動能力的怪物。時至今日春雪也隻是目擊過一次大型品種,與之交戰的經驗則完全為零。若是遭到相傳單體戰鬥力相較於高等級腦加速者都要更勝一籌的enemy襲擊,在無法飛翔的現在一定會被輕易擊潰吧。
        所幸的是,沿途之中除了在遠處荒地上緩慢移動,類似牛與蛇的類型幾度出現在視野之中以外,並未遭遇任何危險的春雪平安無恙地到達了鄰近杉並與涉穀交界處的代田橋一帶。
        為了以防萬一,事先也曾在遠處陰影中查探了一番,結果並未發現有大規模埋伏的跡象。
        ——到不如說。
        在廣闊山穀交錯處探出頭去的一瞬間,春雪一下子脫力地垂下肩來。停靠在場地正中央的美式機車上抱著雙臂擺出一副盛氣淩人樣子,頭戴骷髏頭盔的騎手的誇張模樣一下子躍入眼中。
        「Too——————late!磨蹭死了!!」
        看到接近的春雪,《Ash.Roller》揮著右手喊道。
        「對,對不起,因為一路都是用跑的……」
        「肯定是害怕《enemy》出現,一路畏畏縮縮趕過來的吧。不用擔心,這種主幹道上,隻會有超大型出現的啦」
        「這種事請提前告訴我好不好!況且,萬一真的遇到超大型怎麼辦」
        「當然是哭著鼻子逃命唄」
        麵色蒼白的春雪歎了口氣,左右甩了甩頭後改變了話題。
        「…………那麼,把我叫來這種地方到底要做些什麼呢?該不會還要繼續剛才的戰鬥吧?」
        「白癡啊,就算在這裏戰勝你贏得10點,扣去潛入需要的10點後不也什麼都賺不到嗎?」
        這樣一來就是雙重否定了耶,強壓下如此吐槽的欲望,春雪隻是攤開雙手。
        「那麼,到底為了什麼?」
        「總之,先坐上來吧」
        若無其事的發言讓春雪一愣。
        「……哈?」
        「叫你坐上來。頭盔……你這家夥倒是沒必要戴呢」
        嘿嘿嘿,看到對方笑著用拇指指向後座,春雪隻得放下心中的警戒,以生疏的動作跨到車座上麵。
        「很好,可要抓緊了。本大爺的機車加起速來可是有那麼一點暴力啊!!」
        在說到《暴力》的《力》時就已經馬力全開,高高揚起的前輪險些將春雪掀翻在地。在慌忙用雙手支撐好身體的同時,漆黑的機車便帶著轟隆隆地這般野性的轟鳴,向著正東——沿井之頭大道朝著市中心方向疾馳而去。
        「嗚……哇」
        仿佛在撞擊臉部一般的風壓和碾壓全身般的加速力讓春雪不禁喊出聲來。
        每當引擎轟鳴達到高點,認定已經到達最高速的時候,機車就隨著《咣》的踢擊踏板聲一起,到達新的檔位繼續提升著速度。視野中紅棕色的路麵溶化作無數的流線,從前方接近的巨石一個接一個的被甩向身後。
        「等……太……太快了啊……」
        夾雜著半帶著悲鳴的抱怨,換來的卻是至極悠閑的回應。
        「啥?開什麼玩笑,這點速到連你飛行時的一半都不到呢啊」
        「但……但是,機車,這種速度」
        現實世界中,春雪甚至連電動滑板車都不曾騎過。機動車的話,雙親離婚之前自然有過乘坐出租車或是私家車的經曆。但是坐在以電力驅動的機動車中既沒有引擎的噪音,也絲毫不會感到風壓的存在。
        舊式的機車則不同,就算隻是假想世界中的多邊形構造物,也跟當今注重效率與安全最大化的載具有著天壤之別。
        短短二十年前,現實世界的公路上盡是這種怪物在狂奔之類的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何況當時的騎手們僅戴著單薄的頭盔,絲毫沒有安全帶和氣囊的保護。
        「現……現在,有多少公裏了,啊!」
        自己所在的位置無法看清計量表,春雪便大聲詢問道。懶洋洋的回答也隨之再度響起。
        「畢竟不是專用賽車型,飆到兩百已經是極限了」
        「兩……兩百……」
        一旦出了事故就死定了……心中如此呼喊過後,春雪頓時醒悟。
        它就是這樣一種載具。
        這台機械,除了提升速度外,不考慮其餘一切事物。毫不猶豫大量引爆貴重化石燃料的引擎,曲折複雜的內部轉化,寬闊到令人發怵的輪胎,一切都是以速度最優先的理念設計,裝配而成。
        可以說,它是對速度憧憬的純粹體現。
        仿佛是要與在地麵生活的宿命抗爭般,為了更快,更快,隻為追求這一點,由不具備羽翼的人類創造出的機械。
        將恐懼拋在腦後,春雪睜開雙眼向著淺黃色的天空望去。
        遙遠的空中,一群翼龍模樣的《enemy》聚在一起飛翔著。
        ——我。
        我跟本沒有理解賦予自己的,名為羽翼的力量真正的含義。
        戰鬥的道具,取勝的優勢,一直隻是這麼看待它。但那雙銀色的羽翼既不是靠升級獲得必殺技,也並非用點數購得的強化外裝。它是來自我內心的,名為《Sliver.Crow》的假想體之本質。既是救贖,也是憧憬,更是希望一般的存在。
        正式因為忘記了這一點……因為隻將它當作道具來看待……所以我才會那麼輕易的被人奪走雙翼吧。如今……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才發覺如此重要的事。
        為了不被前座的《Ash.Roller》察覺,春雪竭力壓製住抽泣的嗚咽聲。
        漸漸的,時速兩百的速度變得不再可怕。不僅如此,身下奮力持續著轟鳴的引擎,在此刻的春雪看來已然是一名活力十足又無比可靠的存在。
       
        為避開市中心一度遠離井之頭大道向南迂回後,機車又再度向東駛去。
        等到駛入港區時,春雪終於提出了本應在一開始就提出的疑問。
        「那個……請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已經可以看到了吧。就在前麵」
        順著頭盔中透出的視線望去,在四處散布的粗獷巨石後方,隱約可見一道細長的影子。
        險峻異常的岩山,不,稱之為《塔》更為恰當。從地麵描繪出垂直的線條,一直延伸至遙遠的天空。
        現實世界中是否有與之對應的建築物呢,抱著這種疑問在腦中描繪起東京地圖的春雪,在數秒後終於找到了答案。
        「啊……那,那個,該不會是《舊東京塔》吧?」
        「very yes!」
        將回答中怪異的英文語法放在一邊,春雪努力在自己為數有限的知識儲備中搜索著相信息。
        曾經一度負責向首都圈一環內發送電視信號的港區芝公園東京塔,其職責被墨田區新建的《東京天空樹》代替已經是三十年之前的事情了。(lich注:東京天空樹,TOKYO SKY TREE,真實存在,預計2011年完工)
        雖然此後就東京鐵塔仍舊以觀光台的身份持續營業,但隨著一座座超越其三百三十三米之高度的摩天大樓陸續完工,其觀光點的生涯也終於在二零三零年迎來終結。如今內部電梯已停止運行,整個鐵塔僅作為禁止涉足的曆史遺物受到隔離保存。
        隨著距離不斷縮短就能發現,無限製中立舞台中的舊東京鐵塔隻是單純由岩石構成,不存在任何內部構造。既是說,那不過是屹立在荒野之上,高三百餘米的一跟石柱罷了。
        「那,,那種地方能有什麼……」
        聽到春雪茫然的詢問,《Ash.Roller》罕見地猶豫了起來。
        「嗯……總之,那個,怎麼說呢。有個很想讓你見一麵的人物」
        「人物?」
        ——而不是《家夥》《混蛋》《SOB》什麼的?(注:SOB,粗俗用語,想知道的查字典吧)
        「呃……啊……說白了,就是本大爺的《家長》」
        「什,什麼?」
        春雪這次則是從心底感到震驚,發出聲來。
        「Ash君的家長……也就是說,會更加霸氣嗎?一臉胡子,帶著墨鏡,穿皮夾克,身上有刺青,挺著啤酒肚……」
        「本大爺在你這家夥腦子裏是什麼形象啊」
        自言自語被察覺的春雪不禁後背一涼。
        「事先說好,你要是敢在那一位麵前說漏了嘴的話,後悔都沒有用。雖然已經退出《對戰》一線多年,所以你大概沒有耳聞……但在過去,那一位可是有著《鐵腕》《ICBM》之稱,令人聞風喪膽的強者」
        不知是出自內心的恐懼還是在意怪異的語尾,春雪不由的重複起《Ash.Roller》的話來。
        「I,ICBM……」(注:ICBM:洲際導彈)
        「沒錯,啊,對了,除此之外……《伊卡洛斯》,也有人這樣稱呼那一位」(注:伊卡洛斯是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與代達羅斯使用蠟和羽毛造的翼逃離克裏特島時,他因飛得太高,雙翼上的蠟遭太陽融化跌落水中喪生,被埋葬在一個海島上。)
        「這,這個倒是沒那麼恐怖呢」
        「嘛,畢竟是在引退之後獲得的稱號。那一位……在你這家夥出現以前,可是加速世界中最為接近天空的腦加速者」
        這樣啊,正當春雪感慨之際,機車驟然減速,揚起一陣風沙。
        赤褐色的幹涸大陸上,一根石柱宛如用直尺測量過般垂直的豎立著。
        直徑約有二十米左右,整體呈圓柱形。如預料中一般找不到台階與入口一類的存在。是因為在現實世界中禁止入內的緣故,所以才會以這樣的形式再現的嗎?
        那麼那位《ICBM》,抑或說伊卡洛斯氏到底身在何處呢,疑惑的環視四周,卻隻看到形似石龜的黑影在遠處緩緩爬動著。
        「是,那個人嗎?」
        「白癡,那個怎麼看都是enemy吧。本大爺在等風停啊」
        「風,風?」
        雖然在機車飛馳時沒有注意到,作為《荒野》的地形效果的強風確實正在四周肆虐著。不過又不是在對戰,何必拘泥於這種小事呢——
        如此想法閃過的瞬間,耳邊毫無間斷的風聲瞬間停了下來。
        「好,要出發了。Belt·me ·tight!!」
        麵對突然大吼的《Ash.Roller》,前一刻鍾還不知所雲的春雪在下一瞬間便領悟了其指示的含義。
        馬力全開的機車前輪高高揚起,春雪反射性的攬住了《Ash.Roller》的身體。引擎高亢的轟鳴帶動後輪急速旋轉,砂粒四濺。隨著《咚》的一聲,前輪貼上石柱的石壁,不,不會吧,不容任何思考空間——
        兩人所乘坐的巨型美式機車便沿著豎直的絕壁,直線攀登起來。
        「嗚哇……哇啊啊啊啊!?」
        這也太亂來了啊啊啊啊,在心中如此呐喊的春雪仿佛已經看到機車後翻,上下顛倒著向地麵落去的情景。
        但是,仿佛在輪台與石壁間存在著不明引力般,機車甚至沒有晃動絲毫,穩穩的向著頂端攀登起來。繼續觀察了五秒確認無恙後,春雪才終於醒悟。
        這是《Ash.Roller》所持有的能力《壁麵行走》。回想起來,以前的對戰中不是也多次見到他在大廈牆麵上奔馳嗎?不過,想不到在沒有助跑的情況下還可以持續如此之久。換句話說,《Ash.Roller》此刻正在向敵對軍團的春雪無為的暴露著自己技能的上限。(lich:可不是下限,上限帝啊)
        無法理解對方真意的春雪隻得屏住呼吸,向著這座高塔的頂端望去。
        雖說速度並不能與在地麵時相提並論,但是靠著低檔位產生的強大拉力,機車仍舊一步一步強有力的攀爬著。悄悄向下瞄去,便發現地麵的色彩已經因距離變得模糊起來。
        自己飛行時根本算不上什麼的高度,此時卻讓下腹部感到一陣收縮,春雪慌忙將視線移回。漸漸顯現出原貌的塔頂,猶如水平切割而成一般,邊緣在淡黃色的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再有十秒左右便能夠抵達頂端,就在這種時機下,左側卻突然感到一堵空氣之牆壓來。
        「shit!風shi——t」
        叫罵的同時,《Ash.Roller》將機車的軌道向左偏去。隨之吹來的暴風,毫不留情的擊打著摩托的側麵。
        「fly,hi——gh!!」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乘風而起般垂直飛起的機車上,吹雪和《Ash.Roller》像在空氣中遊泳一樣拚命的做著滑水的動作。不知是否是此舉奏效,略微偏斜著到達拋物線最高點隨後開始下落的機車,最終隨著後胎《咚》的一聲,在離塔頂邊緣僅五厘米的位置上成功著陸。
        「再,再再再再也不會搭你的車了!輪胎少於四個的代步工具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坐了」
        從車座上滾落,確認雙手雙腳緊緊貼在地麵上後,春雪有氣無力的說道。《Ash.Roller》則仍舊跨在機車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切,切》的,將右手食指來回擺動著。
        「You真是什麼都不懂啊。翻車的風險正是機車之魅力所在喲」
        「剛才的可不隻是翻車那麼簡單吧!」
        大口喘著氣如此喊完,又將頭來回甩動了數次,春雪終於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與現實世界就東京鐵塔相對應的石柱頂端,卻是與底端相同,直徑二十米的圓形空間。
        但是,其景色與下界卻有著天壤之別。
        空中花園,腦中不禁浮現出這樣的詞彙。散發著柔和綠光的草坪幾乎覆蓋了整個平台。一池清泉坐落在花園中央,晶瑩剔透的泉水之上不時蕩漾起層層波紋。
        泉水的正中央漂浮著一座小島——島上,更是有著出乎春雪預料的事物。
        猶如海市蜃樓般飄忽不定,緩慢回旋著的橢圓形青光。那是《脫離點》,在這個無限製中立舞台中憑自我意誌回歸現實世界的唯一手段。
        為什麼會設在這種地方,雖然起初有些吃驚,不過考慮到脫離點基本上都設置在大型車戰或旅遊景點的著名地標處,在舊東京鐵塔上找到脫離點也並不是無理可循。可是這樣一來,能夠利用這個脫離點的豈不就隻有像《Ash.Roller》一樣可以攀登垂麵,或者如《Sliver.Crow》一般具備飛行能力的人了嗎。
        重新抬起頭,將視線從脫離點上挪開後,又在庭院的另一側發現了意外之物。
        小屋。
        玩具般小巧可愛的小屋被無數花草簇擁其間。純白的牆壁,深綠色的尖形屋頂,與沿著牆壁生長的嫩綠藤類一起,造就了宛若畫書中一頁般夢幻的景色。
        正當春雪無言的守望對岸時,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小屋的門不經意間敞了開來。
        與此同時,一旁的《Ash.Roller》也刷的從機車上躍下,保持著端正的站姿不動。
        這樣看來,從小屋中走出的人一定就是《Ash.Roller》的家長了。恐怕會是位身材魁梧,一身皮褲打扮,猶如地獄天使一樣霸氣的人。雖然住處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待會就算從中裏麵開出一輛哈雷來也不足為怪。
        然而,結果卻讓春雪大跌眼鏡。
        咯吱,咯吱,隨著一陣低鳴緩緩出現的,確實是一對車輪沒錯。但那卻並非是縱向,而是橫向排列的一對車輪。輻條由纖細銀線鑄成,輪胎也並非橡膠,而是寬幅一厘米左右的銀輪。車輪之上,則是銀絲編成的奢華座椅。
        那是一架輪椅,既沒有引擎也沒有擋風板,是與美式機車截然相反存在的乘物。
        倚身在輪椅上的人物,其外貌更是與春雪的設想大相庭徑。
        對方也是對戰假想體這點至少不會有錯。平放在膝蓋上的雙臂閃著象征堅硬的青色光澤,難以看徹全貌的臉部底端,是麵具狀的銳利下顎。
        之所以無法一覽尊榮,是因為假想體本身戴有一頂寬沿帽。與千百合的對戰體《Lime.Bell》所戴的魔女帽不同,純白色的流線型形設計。身上也穿著同樣白色的連衣裙。
        ……唉,女性?
        像是要肯定春雪的疑惑般,一陣微風拂過,帶動帽沿下的長發一同飄揚。筆直延伸至腰際的秀發,閃耀著攝人心魄般清澈的水藍色——不,那是宛如秋日晴空一樣的天藍。
        咯吱,隨著車輪再度低鳴,輪椅開始緩緩前進。明明如此,假想體的雙手卻依舊平放在膝蓋上不動分毫。看樣子,這架輪椅是靠某種自動裝置驅動的。
        平穩的行進在草坪間環繞泉水鋪成的磚路上,輪椅最終在距離春雪他們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隨著對方脫帽致意,假想體完整的容貌也展現了出來。看到那張難以置信與世紀末騎手風格的《Ash.Roller》之間是親子關係的麵孔,春雪隻得呆立在原地凝視著對方。
        女性對戰假想體中常見的,以鑲嵌在眼眶中的透鏡作為眼睛的麵具狀臉部。欠缺口鼻的麵孔,在春雪看來卻遠比任何同係假想體更為美麗。與淡藍色肌膚相映襯的茜色棗形瞳孔,先是向春雪,接著又向《Ash.Roller》看去。
        「好久不見,《Ash》。知道自己還沒有被你忘記,我很欣慰喲」
        「久,久違了,師傅。忘記什麼的,怎,怎麼可能」
        看著《Ash.Roller》端正的行了一禮,這回怎麼不說《超——久不見》了,很遺憾此時的春雪卻並沒有如此吐槽的餘地。因為天藍色假想體的視線,又再次集中在了春雪的臉上。
        「……你就是Sliver.Crow吧」
        被微風般柔和的聲音叫到,春雪刷的低下了頭。不知為什麼,有一種非這樣不可的感覺。
        「是,是的,初次見麵。我叫做Sliver.Crow」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Sky.Raker》。很高興見到你,烏鴉先生」
        感到視線移向了肩部,春雪不禁蜷縮起身子來。聽起來,對方對Sliver.Crow早已知曉,奈何讓自己揚名加速世界的那對銀翼——飛行技能如今卻已不在了。
        試圖避開Sky.Raker那祥和卻又仿佛能夠洞穿內心的視線,春雪也向前深深鞠了一躬。
        不過,短暫沉默過後Ash.Roller的發言卻讓春雪忘卻羞澀,仰起身來。
        「那個……師傅,我……我,這就告辭了」
        「什,什麼?」
        快步趕上試圖回到機車上的骷髏頭盔騎手。
        「回,回去的話……我,我該怎麼辦!」
        「本大爺怎麼知道」
        「帶我來這裏的人可是你啊!!」
        「還不都是因為你小子一幅支支吾吾別別扭扭軟軟趴趴的樣子,害的我連好不容易搭載在機車上的導彈根本沒有出場的餘地嘛……」
        像是要抹去靴子下麵根本不存在的泥土一樣在地麵上蹭來蹭去,Ash.Roller嘟囔了許久,然後又在不經意間改變了語調。
        「……我說,Crow。雖然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失去了翅膀,不過你現在一定是這麼想的吧,沒有翅膀就無法取勝,即使戰鬥也是白費工夫。不過啊……在這個加速世界裏有多少腦加速者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你這家夥想過沒有」
        輕輕吸進一口氣,春雪反射性的將視線落向足部,但是Ash.Roller尖銳的語言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俯下身子,春雪在心中默念著。
        ——我也不想放棄的。可是,羽翼……飛行能力被係統性消滅的自己,又能做到什麼呢。
        抬起鉛一般沉重的頭,從阻塞的喉嚨中努力擠出聲音。
        「……之前《對戰》時,確實是我的態度不好。可是……那又和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係呢」
        「呃——啊……這個嘛……總之……」
        就在這時,背後響起了一直沉默不語的Ash.Roller的《家長》,Sky.Raker的平靜的聲音。
        「烏鴉先生。Ash他是這麼想的。如果是我的話,或許可以幫助你取回你的羽翼也說不定,這樣」
        「唉?」
        春雪茫然的睜大眼睛,下巴大張。
        「我……我的羽翼?幫助我……可是,Ash你不是綠之軍團的……」
        「沒—錯—啊!有意見嗎?」
        咚的一聲跨上車座,Ash.Roller嚷嚷著。
        「聽好了,千萬不要誤會,本大爺是有意借你人情的!不,這是策略!等到好感度暴增之後,唆使你背叛黑之軍團的秘密企劃啊混蛋!唔哈,本大爺超——酷的說」
        向著豎起中指擺來擺去的Ash.Roller,Sky.Raker平靜的說道。
        「真是低級呢,Ash」
        「萬,萬分抱歉,師傅!那,那麼我這就告辭了!」
        嗡的一聲點燃引擎,向著草地中央的泉水飛馳而去的美式機車在抵達岸邊後高高躍起,飛向了青光閃爍的脫離點,接著——
        消失了。
        經過前所未有一段茫然後,春雪磕磕巴巴的嘟囔著。
        「……秘密企劃這種東西……不是要保密的嗎……」
        聽到春雪的話,Sky.Raker撲哧一笑。
        「雖然頭腦和說話不怎麼樣,除此之外還是個不錯的孩子哦」
        ——除此之外,是指什麼呢。
        思索數秒後,春雪將Ash.Roller的事暫且放在一邊,朝著停在泉水岸邊的銀色輪椅走近了數步。
        因為心中有太多疑惑,反而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那……那個……Ash告訴我,您是《加速世界中最為接近天空的人》,到底……」
        Sky.Raker點了點頭,臉上的微笑隨之變得透明起來。
        「Ash口中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我,可以這麼說吧。抑或是,沒能飛起來。畢竟直到最後,這雙手也終究沒能觸及天空」
        一定程度上預料之中的答案,讓春雪反射性的緊閉雙眼。
        ——那麼,不用說幫助,不遭到諷刺就已經是萬幸了。
        心中雖然響起這樣的呼聲,但春雪還是忍不住向麵前若隱若現的這根希望之線撲去。
        眨了眨眼再度抬起頭來,以顫抖的聲音發問。
        「那麼……是真的嗎……您,能夠幫我取回羽翼嗎……」
        這一次,卻沒有立即得到回答。
        將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天藍色長發輕輕揚起,小巧玲瓏的假想體注視了春雪許久後——淡然的說道。
        「大概,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
        「對戰假想體若是失去了什麼,那就一定存在著非失去不可的理由。而我並不具有抹消那理由的能力」
        「…………」
        微弱的希望瞬間被打散,春雪又一次試圖低下頭去。可就在視線即將移開之際,Sky.Raker將身上白色連衣裙的裙裾輕輕提起,引起了春雪的注意。
        「請看」
        裙裾之下所看到的——不、所無法看到的,是假想體膝蓋以下的部分。劃出圓潤曲線的大腿部下,連接著圓形的膝關節零件,然而隨後延伸的脛部與雙腳卻不見蹤影。
        在看到假想體乘坐輪椅時就應該想到對方的腿部有什麼異常才對。但是,到底在何種狀況下對戰假想體的腿部才會消失呢。
        確實,在戰鬥之中,任何部位都有受到缺損傷害的可能。激戰中失去手腳的經曆對春雪來說也並不稀奇。但是缺損傷害會在戰鬥結束後即刻解除,在下次戰鬥中又會恢複如初。
        春雪屏住呼吸,明明無法移開視線,卻又極力否定著眼前的一切。
        難道,Sky.Raker也同樣……被能美的《Dusk.Taker》,或是擁有同種能力的腦加速者永久性的奪去了雙腿嗎……?
        但是接下來的答案卻將這一設想徹底否定。
        「這是我自己選擇切斷的」
        「唉……?」
        「抱著已經不需要雙腿的決心,拜托某人切斷的,即使深知這是至極傲慢,執著,或者說瘋狂的行為。在那之後,無論潛入加速世界多少次,雙腿都再也沒有回來。這也意味著,現在我的心中依舊有狂氣的火苗燃燒。隻要火苗不熄滅,我的雙腿將會永遠這樣下去吧」
        用曙光般的瞳孔注視著楞在原地的春雪,Sky.Raker平靜的斷言道。
        「你的羽翼也是一樣,在重新麵對失去的理由並將之克服前,絕對不會回到你身邊」
        理由。
        即是說,能美/Dusk.Taker的必殺技,《魔王征收令》。
        不,並非如此。需要克服的是敗北本身。被能美征二在各種局麵下比如絕境而遭成的心理創傷,在克服這一創傷前,自己再也無法取回雙翼。
        但是,那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相對於失去了唯一戰力飛行能力的春雪,剝奪能力的能美如今卻可以自在的飛翔。根本看不到絲毫勝算。
        衝著悵然若失,跪倒在草地上的春雪——
        Sky.Raker卻說出了預料之外的一言。
        「雖然在這個庭院裏無論作何努力雙翼也不會回來,無法讓你再次飛翔這句話,我可沒有說過哦,烏鴉先生」
       
       
        接下來就讓我們坐下來談好了。
        開口同時,輪椅也咯吱咯吱的轉動起來,抱著巨大疑惑的春雪隻得追隨而去。
        圓形空中庭院的東西南北四端各設有一張白色長椅。沒有椅背的設計使得無論哪邊都可以落座。因為Sky.Raker將輪椅向外停在了北側的長椅邊,春雪便扭扭捏捏的在一旁坐了下來。再次抬起頭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色讓春雪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三百米之下,《荒野》屬性的東京中心盡收眼底。
        永田町的官廳街一帶,變為了赤色砂岩構成的巨大遺跡。穿梭於遺跡之間的,是石拱撐起的首都高速。
        更遠處,一座鮮紅色的宮殿威嚴聳立。那便是現實世界裏的皇居了。無論在何種屬性的場地上,它都會作為時而富麗堂皇時而妖冶詭異的巨城屹立著。
        會不會也有人住在裏麵呢,正當這麼想著,Sky.Raker不經意間打破了沉默。
        「很久之前就想要見你一麵了,Sliver.Crow」
        「哎……啊,幸,幸會」
        看到春雪支支吾吾的的樣子。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後,天藍色的假想體繼續說道。
        「加速世界開辟後曆時七年才終究誕生的《飛行型假想體》。從Ash那裏聽到你的事情時,我真的十分震驚,並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到底是怎樣的靈魂——背負著何種創傷的精神才能將斬斷這個世界中龐大重力的力量具現化呢」
        「不,那個……對,對不起。我的傷什麼的,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進一步繃緊身體,春雪輕輕的搖著頭。
        「現實世界中的肥胖,被人欺負,碌碌無為……這些根本不配被稱為創傷,最近我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要對初次見麵並且還是敵對勢力軍團的腦加速者說這些呢,明明疑惑不解,言語卻不可思議地自己脫口而出。
        聽罷,Sky.Raker再次微笑著搖了搖頭。
        「安裝後的Brain.Burst從所有者意識中讀取,作為對戰假想體來源的《心之傷》,絕不隻是憤怒憎恨的強度而已」
        「可是……傷,不就是指負麵的感情嗎?」
        「這麼說也沒錯,但決不隻是這些。以巨大負麵感情,例如難以壓抑的憤怒為源頭誕生的對戰假想體,無一不是將其力量凝聚成純粹的破壞力。為加速世界帶來災難的《Chrome.Disaster》就是如此」
        聽到那個名字,春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親眼目睹災禍之鎧Chrome.Disaster那令人膽寒的破壞力,從骨髓深處受到震撼才不過是數月前的事情。在那個強化外裝上,確實可以看出無邊的憤怒。
        「……然後,以怨念為源頭誕生的假想體則是獲得詛咒一般的間接攻擊能力,從絕望中產生的假想體多是以傷敵先傷己的自爆係居多。何況,並不是所有假想體都擁有此類的破壞性能力,相信你對此有充分了解」
        「……是的」
        說起來確實如此。春雪的羽翼就並非直接的攻擊力,Ash.Roller的機車也是一樣的道理。可是,那麼一來,所謂《心之傷》到底是——
        「傷,也就是欠缺。遺失了重要事物的心的缺口」
        仿佛看透了春雪所想,Sky.Raker怡然說道。
        「抱著一顆欠缺的心,是憤怒,是仇恨,是絕望——或者是再度將雙手伸向天空呢。諸如此類的抉擇,決定了假想體的形態」
        「伸向……天空」
        「是的。也就是《希望》。《心之傷》原本就是願望的正反麵」
        明確說完,Sky.Raker抬起頭來,白色帽沿下的視線筆直向春雪看去。
        「Sliver.Crow。你比以往出現的任何一名腦加速者都更加向往著天空。正是追求天空的強大意誌造就了飛行能力,羽翼的誕生。請聽好……並不是因為有了羽翼才能夠飛翔。恰好相反。正是因為能夠飛翔你才得以將羽翼具現化的」
        「能夠……飛翔……」
        默念著掠過耳旁的聲音,試圖理解其意義在心中重複了無數遍後——春雪銀色麵具下的臉變得扭曲,極力搖起頭來。
        「那種事……怎麼可能。如果僅憑意誌力就可以飛翔……難道那雙羽翼隻是擺設不成……」
        「最終來說,就是如此。雖然由於某種現象使得你失去了作為組件的羽翼和係統性的《飛行能力》。但是作為飛行能力之根源的意誌力並沒有被奪走。那是因為,無論怎樣的假想體運用怎樣的必殺技都絕不可能做到這點」
        「騙人……這種事,怎麼可能」
        哢的一聲攥住自己的膝蓋,春雪埋下身子。
        「就算在我心中,有著想要飛翔的願望,那充其量也不過是……契機罷了。Brain.Burst讀取了我的願望之後,生成了那雙羽翼和飛行能力。那麼,在這個世界裏果然隻有技能才是本質。隻要……隻要無法取回,我就再也……」
        緊握的雙拳攥得咯咯作響,春雪呢喃著。
        許久之間,周圍都隻有掠過地上三百米高空的暴風呼嘯著。腳下,從庭院的綠色向著天際延伸的無名野花默默地將花瓣撒向空中。
        「……也就是,你想這麼說吧?」
        乘風而來的Sky.Raker的聲音,即使在春雪胡亂發泄般的嘶喊後,依舊是那麼平靜,甚至是頗有些興趣的語調。
        「在這個加速世界裏,意誌力什麼的毫無意義。一切現象都是靠照程序演算,運轉的數據文件所決定的,是吧」
        「……不就是這樣嗎。這裏可是VR遊戲裏麵啊。除了係統文件還會有什麼」
        「這架輪椅」
        突如其來,毫無脈絡的語言讓春雪好奇的抬起頭來。
        「請仔細觀察。這並不是什麼強化外裝。如外觀一樣隻是由椅子和車輪組合而成的物體。你剛才也看到這架輪子機動行走的樣子了吧」
        雖然不知其真意,春雪依舊回答道。
        「是……是的。一定是內置著某種推進裝置吧。類似馬達一類的」
        ——一定是這樣。畢竟這架輪椅剛才不靠任何外力自己便動了起來。她的手中也一定有著小型遙控器……
        這麼想著,春雪探頭向奢華的銀色車輪望去。
        接著,卻因為震驚的睜大了雙眼。
        沒有。纖細的車軸也好,樞紐也好,輪環也好看不到任何類似馬達的組件。那麼或許是噴射裝置也有可能,這麼想著繞到後方查看,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噴嘴式樣的結構。
        「可,可是。剛才,自己,動了」
        在一臉迷茫的春雪的眼前,Sky.Raker輕輕展開了覆在膝蓋上的纖細雙手。其中根本找不到遙控器的影子。
        保持著這一姿勢不動,載著假想體的輪椅響起咯吱的聲音,緩慢後退起來。
        「……騙,騙人」
        咯吱,咯吱,繼續後退了一段距離後,輪椅突然在草地上軲轆軲轆的旋轉起來。緊接著,更是以花樣滑冰一樣優美的動作,前後左右的滑動起來。數秒的舞蹈結束後,輪椅再次停在了與剛才不差分毫的位置上。
        「如何」
        「如何……這也」
        春雪抖動著肩膀,將雙眼睜到極限。
        ——不可能會移動的。《Brain.Burst》程序所創造的這個世界,所追求的是甚至可以堪稱另一個現實的世界。任何機械都需要動力裝置,而動力裝置則需要能源的供應。例如Ash.Roller的機車就在油箱裏裝載著汽油,驅動輪也是靠鐵鏈與馬達相連才得以轉動。因此,在之前對戰中春雪抬起後輪時,那輛車才無法開動。換作其他遊戲的話,一定不會在意此類細節,草草的設置前輪驅動了事。
        所以,這架輪椅,在毫無驅動音與噴射光的情況下自行移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什麼……這架輪椅到底是靠什麼來驅動的?」
        麵對春雪伴隨著喘息的提問。
        天藍色長發的對戰假想體小巧的麵具上顯出優美的微笑。
        「是意誌」
        「什麼……?」
        「這架輪椅是憑著意誌之力進行移動的」
        這次更是受到靈魂出竅般的打擊,春雪像壞掉的磁帶般不斷的重複著喊道。
        「可,可是。可是,可是……那,那種事,簡直,簡直……就像念動力一樣不是嗎!!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精神超能力》的技能……或者類似的……」
        微笑隨之化作苦笑,Sky.Raker搖了搖頭。
        「嗬嗬嗬,並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通常對戰舞台也好,無限製中立舞台也好,隻要是在加速世界中戰鬥的腦加速者,每個人都具備這種能力」
        「唉……唉唉!?」
        「回憶一下,當你還有翅膀的時候,你能夠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飛翔,沒錯吧?」
        「沒,沒錯」
        「可是,你是如何做到將雙翼操控自如的呢?現實世界中的你明明沒有翅膀」
        麵對從未想到過的問題,春雪不由自主地抖動著肩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是,是靠……肩胛骨一帶的擺動……」
        「如果是這樣,飛行中的你又怎能自由的揮拳呢。請仔細回想一下……即使不去刻意控製,你也憑著意誌的力量操控著飛行軌道,不是嗎?」
        「……」
        這麼說來……雖然無言以對,春雪卻也開始猶豫起來。確實,即使不去刻意揮動雙手,助跑跳躍,Sliver.Crow也能夠在原地升空。甚至連停止飛行,懸浮在空中這種事也可以做到。要說自己有沒有什麼肉體動作的話——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無法完全認可Sky.Raker所說,春雪微微搖著頭。
        「意誌的……力量。可是,那種東西要怎樣讀取呢。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應該不具備這種機能才對……」
        話一出口,春雪腦中便回響起黑雪姬的聲音。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也擁有連接除了腦部感覺區域與運動區域以外的力量。
        不過,這應該是與剛才提到的《心之傷》有關的話題。到此為止的話還可以理解,因為心傷可以用記憶來解釋。但是《意誌力》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到底要怎樣才能數據化呢。
        「並非意誌,而是《創造力》,不知這麼說你能否理解」
        「創造……?」
        「是的,也可以稱作想象力。自己接下來要如何加速,回轉,減速,飛行中的你對此應該有著強烈的想象。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就是靠讀取這些,驅動著你的假想體。請聽好……想象力,這才是寄宿在我們腦加速者之中的真正力量。這架輪椅正是靠著將我對兩個車輪旋轉的強烈想象具現化來控製的。雖然耗費了很長的時間才達到現在的程度,但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絕對」
        咯吱一聲,車輪再次轉動,Sky.Raker將輪椅朝向了春雪。
        隨即而來的話語中,蘊涵著莊嚴,神秘,仿佛宣召般的韻律。
        「突破通常假想體所遵循的《運動命令係》,探索到《想象力製禦係》存在的腦加速者們是如此稱呼這種力量的。發自心中的意誌——即是心意」
        停了一拍。
       
        「《心意係統》」

       
        「心……意?」
        無論在加速世界還是現實世界中都聞所未聞的詞彙。
        但是從那話語中感到了某種確切的力量,春雪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那一詞彙。
        Sky.Raker所說的話,自己無法立刻理解。就算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是與舊時代的VR機器完全不同的存在,就算Brain.Burst是綜合未知技術的產物,《將潛入者的想象轉化為數據》這種事,到底該用何種程序才能實現呢。
        但是,銀製的奢華輪椅確實不靠任何驅動裝置就可以自在的在草地上起舞。這一點的確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接受吧。
        春雪閉上雙眼,在心中想到。
        雖然是一個悖論,意誌——如果相信在這個世界中擁有力量,那麼隻要相信Sky.Raker的話,這份相信便會確切的化為自己的力量。
        「就是說……就是說」
        喉嚨中有如含了一塊熱碳,春雪費力的擠出語言。
        「隻要能夠使用那個《心意係統》,就算沒有翅膀,我也可以再次飛翔,是這樣嗎?」
        凝視著Sky.Raker的麵龐,春雪抱著灼熱的渴望等待著答案。
        數秒後靜靜說出的話語,卻是不置可否的答案。
        「剛才我向你展示了以心意驅動輪椅,但就算不去大費周折的使用想象力,單純用手也可以輕易的達到同樣的效果。聽好……以心意之力替代通常製禦係的行為是廣闊無底的峽穀……不,是深淵一般的存在。舉例來說就像在現實世界中用子彈擊中子彈一般,物理上雖然可行,實施起來卻極為困難」
        將視線從絕句的春雪臉上移開,Sky.Raker飄然望向天空。
        接著,以靜謐中又帶有壓抑的聲音開始了獨白。
        「我直到最後也沒能做到。拋棄雙腿,拋棄朋友,拋棄了可以想到的一切,卻仍然沒能斬斷這個世界中虛構的重力……剛才我也說過吧,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的腦加速者,那就是我……」
        「是……是的……」
        春雪點了點頭,天藍色的假想體將右手伸向天空,同樣點了點頭。
        「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我的假想體從一開始就擁有了某件強化外裝。擁有著遠離陸地,接近天空的力量。但那實在無法稱之為飛行。憑著瞬間的推進力跳躍至短短百米左右的天空後,接下來就隻能無力的掉落而已」
        「……」
        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經嚐試過Sliver.Crow飛行高度的極限。通常對戰舞台的四周都有著名為《戰域》的半透明邊界所籠罩,而天空到底如何卻一直無人知曉。
        最終,即使耗空了整條必殺技槽,春雪也依舊沒能觸摸到天空的頂端。記得當時的高度,目測約有新宿都廳舍的三倍之多。近些年剛剛完成重建的廳舍以其五百餘米的高度而聞名。也就是說,春雪輕易便上升到了一千五百米的高空,而這還僅僅是為了滿足他的好奇心而已。
        ——我從未考慮過賦予自己的力量的意義。
        受到與在Ash.Roller的機車上時一樣的悔恨感侵襲,春雪縮了縮身子,繼續傾聽著Sky.Raker的聲音。
        「……不知何時起,我的心便被想要飛向更高,更遠處的欲望所占據。試圖以升級獎勵強化跳躍力的我,為了獲得更多加速點晝夜不停的戰鬥。本就為數不多的友人,甚至連我的《家長》都失去耐心,離我而去。隻有一人,當時所屬《軍團》的首領理解了我,並向我伸出援手。而我也為了成為她的助力,與她並肩作戰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即使抵達等級8,用盡所有獎勵卻發現《跳躍》依舊無法變為《飛行》時……欲望便化作了妄執……不,化作了狂妄」
        「狂……妄」
        視線在不禁出聲的春雪臉上一掃而過,帶著極為祥和的笑容,Sky.Raker深深點了點頭。
        「為了將假想體本身輕量化,同時也為了強化自己由心意帶來的飛翔力,我下定決心拋棄自己最強攻擊力所在的腿部。拜托自己的友人亦是首領的那個人,用劍將其斬落。雖然遭到她的極力阻止,但被狂妄遮蔽雙眼的我已經連她的心意都無法看透……即使在我對她說了極為過分的話之後,她也隻是一臉悲哀的樣子,替我實現了願望」
        右手輕拂著膝蓋,Sky.Raker平靜繼續道。
        「耗盡了一切獎勵,苦心鑽研心意,甚至拋棄雙腿將自己逼入無法行走的絕境……其盡頭所得到的極限高度,達到了三百五十米。初期的三點五倍。但是,依舊沒能到達天空。在極力到達的東京鐵塔的頂端,我終於醒悟了。我的假想體來源所在的心之傷,以及希望,並不具備那種能力。《Raker》既是《眺望者》之意,在到達拋物線頂端的一瞬擁抱天空……這就是賦予我力量的絕對極限。等到發覺這一點時,我早已經失去了一切重要的事物」
        用隻有陰影的口部做出微笑狀,Sky.Raker向春雪問道。
        「如何,Sliver.Crow。聽完我這個狂妄之人的經曆後,還打算要修煉《心意係統》嗎?即使在深知有九成九的機率不會成功的情況下?」
        「…………」
        春雪低著頭,緊緊的咬住嘴唇。
        ——沒可能做到。即使是她這樣抵達了等級八的腦加速強者都做不到的事,愛哭鬼又沒骨氣,有著喪家之犬本性的我又怎麼能做到?
        ——就算維持現狀,我的雙翼也不是永遠都回不來。隻要忍耐兩年的時間就可以重新取回了。對拓武和黑雪姬就用羽翼丟失的理由應付,隻要瞞的過兩年,其間不斷向能美上貢加速點就好了。在荒穀被人欺負的時候不也是忍耐了半年了事嗎。小千那邊,隻要拚命拜托的話,在對戰舞台當成寵物這種程度也能忍耐下來的吧。就這樣,縮手縮腳,作為一個旁觀者生活下去就好了。
        「……我」
        做不到。
        打算這麼回答。打算在回答完之後就轉身走進脫離點,回到現實世界。
        「我……」
        可是,一股莫名的抗拒感覺從心中湧出,將話語從中截斷。仿佛Sliver.Crow的假想體本身在拒絕著發言般。仿佛在訴說即使是失去了羽翼,隻是在細如鋼針般的手足配上巨大腦袋的火柴人假想體也仍有其存在價值一般。
        強忍著顫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春雪向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還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拜托了。請教給我……《心意係統》的使用方法」
        Sky.Raker再次露出微笑,輕輕側過頭去。
        「將會是極為漫長的過程喲」
        「我不在乎」
        「要遠比你想象的更久哦。因人而論,或許會到達腦加速者的《歸還不可能地點》也說不定」
        不知為何,春雪這次當即理解了話中的含義。
        春雪所認識的兩位王——黑之王Black. Lotus以及赤之王Scarlet. Rain,兩人的言行之中均有與現實世界不符之處,原因就在於她們在這個無限製中立舞台中度過了過久的時間,以至於實際年齡和精神年齡間出現了斷層。
        自己終於也迎來了抉擇的時刻嗎。春雪戰粟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明白……拜托您了,Sky.Raker小姐」
        「那好吧」
        咯吱,回轉輪椅,加速世界的隱者又再度麵向天空。
        「……現在,在現實世界應該是九點多一些。在那邊,你有多少時間可以潛入呢」
        「那個……雖然明天還要上課,繼續潛入三四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需要的話,就算潛入到明天早上也……」
        雖然黑雪姬曾經警告過自己,過長時間的潛入會導致潛入前現實世界中的記憶變的模糊,但是現在沒有擔心的必要,被能美征二奪去雙翼的事情絕對不會忘卻。隻有這一點,絕對不會。
        「很好」
        籠起雙手,Sky.Raker轉向了春雪。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
        「什,什麼?」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你的心早已亂了方寸,憑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進行心意的修煉。正好這邊也快要到夜晚了,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開始修行吧,反正時間還有的是」
        「休,休息……」
        春雪不解的詢問。
        「如果在完全潛入時入睡,讀取到腦波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會自動接續.解除不是嗎」
        「加速中並不需要擔心這一點。最近作品剛剛被動畫化的超人氣高中生漫畫家,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唐突的台詞讓春雪一愣,隨即點頭。
        「是……是的。我也是他的粉絲呢」
        「那個人就是高等級的腦加速者。正是因為睡眠時間全部轉移到加速世界,他才能做出一邊上學一邊進行周刊連載這麼亂來的事」
        原來如此,想不到那個人也是腦加速者。話說回來,這個話題怎麼感覺之前也有聽到過呢?
        將輕微的既視感拋在腦後,春雪緊隨在開始輕巧移動的輪椅之後。
        被請入的,白壁綠屋簷的小屋,要比想象中更為寬闊。
        雖說如此,房間卻隻有一個,裏麵設有小巧的廚房,餐桌和一張床就是全部的家具。
        Sky.Raker將輪椅移動到廚房中烹飪用的火爐邊,將上麵咕嘟作響的鐵鍋的鍋蓋取了下來。瞬間,一股香氣飄滿了整個房間。
        呆然站立的春雪麵前,靈巧的將燉湯一類的食物盛入木製器皿,雙手托著器皿的Sky.Raker這次又移動到了餐桌旁邊。一邊擺設著同樣木製的餐勺,一邊對著春雪說道。
        「不要幹站著,請坐吧」
        「啊……是,是的」
        搖搖晃晃的走道高背座椅旁坐下,看著眼前散發著熱氣的白色燉湯,春雪在內心深處自言自語道。
        怎麼說呢,這裏
        「這裏,是對戰格鬥遊戲之內,沒錯吧……」
        聽到春雪一不留神說出的話,Sky.Raker以明朗的笑容點了點頭。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在格鬥遊戲裏用餐什麼的……」
        「阿拉,黎明時期的某2D格鬥遊戲的背景中,圍觀的路人也有在吃拉麵哦」(乙烯注:街霸!絕對是在說街霸!)
        「話,話雖如此!」
        在感到頭腦一片混亂的同時,春雪也感到一股劇烈的饑餓感襲來。明明在現實世界裏剛剛吃過比薩,這股饑餓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
        然而所有疑問都隨著Sky.Raker《請慢慢享用》的語言煙消雲散,春雪快速的拿起湯勺。
        「啊,可是,嘴,我沒有」
        Sliver.Crow的頭部被鏡子般的銀色頭盔完全覆蓋,並不具備眼睛,口鼻一類的部件。但是看到Sky.Raker以手勢催促自己的樣子,春雪隻得盛滿一勺奶湯,送到嘴邊。隻見——
        嘶,隨著輕輕的聲音,頭盔的下側向上滑動了少許。仰起頭來用試著用左手觸摸,果然感到了口的感觸。將一切不解放在一旁,春雪《我開動了》這麼說完,便將湯勺含在了口中。
        ——好吃。
        仿佛某公司所製作的VR味覺再生引擎一樣,精細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將土豆,洋蔥,雞肉接連送入口中,春雪把臉頰漲的滾圓。對麵優雅進餐的Sky.Raker,笑眯眯的說道。
        「能合你的胃口真是太好了呢,烏鴉先生。請盡情的品味吧。為了,品味到可以將此刻的記憶保存足夠久的程度」
        「……晤?」
        等到將器皿中的奶湯喝完,春雪才開始思索剛才話中的含義。可是,看著已經著手收拾餐具的Sky.Raker,自己除了《我吃飽了》之外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不知不覺間,南麵窗外已然是日暮時分。遠處的台場一帶,可以看到建築物中透出的光亮映射在黑色的海麵上隨波浮動。
        隨著Sky.Raker啪的一聲彈指,不知好是小屋本身的機能還是《心意》帶來的念動力,房間內的窗簾在同一時間合了起來。輪椅咯吱咯吱的移動到小床邊,失去雙腿的假想體僅靠右手作為支點,輕巧的躍到了床上。
        「那麼,雖然有點過早,今天就睡吧」
        唉。
        說睡覺。
        床隻有一個,對戰體卻有兩個。這麼說的話——到底該怎麼做呢。
        《啪》的一聲,扔過來的枕頭打斷了春雪的超高速思考。抱著枕頭的春雪不禁自責起來,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我這個不明事理的笨蛋。一邊在心中責備著自己,一邊讓銀色假想體躺在了地板上。反正全身上下都包裹著硬邦邦的金屬裝甲。地板也好床也好並沒有多大區別。
        將帽子掛到牆上,刷的一聲褪去身上白色連衣裙的Sky.Raker再度彈指。天花板上的吊燈與火爐裏的火焰頓時消失,小屋被淡青色的幽暗所籠罩。
        「晚安,烏鴉先生」
        ——不愧是那個Ash.Roller的家長,這位也不是凡人呢。
        一邊如此感慨著,春雪也回應道。
        「晚,晚安……」
        同時也在內心中,這種情形下叫我怎麼睡的著啊!雖然這麼叫喊著——不過。
        出乎意料的,臥在餐桌旁一個翻身,合上雙眼後,腦中立即被朦朧的白色霞光所包裹。看來正如Sky.Raker所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自己消耗了過多的精力。
        能美給自己帶來的屈辱當然不可能忘記,但是總覺得在這個世界的這個家中,一切陰暗的事物都遠去。或許隻是因為飽餐了一頓美味的奶湯,讓自己充滿了幸福感吧。進一步說,這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個貪吃鬼的緣故吧。
        強忍著幾乎暴力般試圖讓自己閉上眼瞼的睡意,春雪小聲問道。
        「那個,Sky.Raker小姐。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請」
        聽到當即的回話,春雪看向床邊,向著描繪出曼妙曲線的陰影問道。
        「請問……Ash.Roller他,有沒有學會《心意係統》呢」
        「嚴格的說,還沒有。但是我已經給他了提示,那孩子似乎也下了不少功夫呢」
        聽到這一答案,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所展示的直立操控機車的新招數再怎麼說也太誇張了,一定有想象力製禦的要素在其中。輕輕點頭後,又轉向了下一個問題。
        「既然是他的《家長》,那麼您也是綠之王的軍團的下屬嗎」
        「……不。我所屬的軍團,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而已」
        「那麼……會不會」
        不禁仰起頭來,春雪鼓起勇氣詢問自己真正的疑問。
        「那個軍團,會不會是指《NegaNebulus》呢?還有,受您所托斬下您雙腳的人……」
        「《Black.Lotus》,比任何人都更加強大,高傲而又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的,我唯一的摯友」
        悄然,卻又如歌曲般美妙的答案,讓春雪認可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如此。您是……在某處,和那個人……」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像是要蓋過春雪的疑問般,床上傳來了短暫的話語。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快睡吧,烏鴉先生。明天可要早起哦」
        像是在拒絕更多對話般,床上傳來了翻身的聲音。
        ——想要知道更多,那個人的過去。
        雖然有著這種想法,但與此同時眼瞼上也感到了強烈的負重。
        將身體托付給造訪的黑暗,春雪沉入了無底的沉睡深淵中。
       
        下一瞬間,頭盔哢嚓的一聲撞在地板上,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什麼嘛,我還根本還沒有睡著耶,誰把我的枕頭抽走了啊,邊想著邊支起上身。接著,便看到全開的窗簾外,天空閃耀著美麗的橘黃與粉紅色。
        「唉……已經,早上了?」
        「是的哦。早安,Sliver.Crow」
        循聲望去,看到了將估計是剛剛從春雪頭下抽走的枕頭放回床上的Sky.Raker。白色的帽子與連衣裙已經穿在了身上
        「早,早上好……那個,請問現在是幾點」
        聽到詢問,天藍色的假想體無言的向廚房方向指去。牆邊的裝飾架上擺著一座黃銅色的擺鍾,時針指在淩晨五點的位置。考慮到昨天在日暮之後就立刻入睡自己足足睡了十小時有餘,可是卻感覺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頭腦中確實如衝過涼水浴一般清爽。甚至可以說是這些日子以來最為爽快地一次。而一切在現實世界裏不過才過了三十秒出頭。
        「……原來如此,在這邊睡覺或許是一種不錯的點數用途呢」
        Sky.Raker聽後微微一笑。
        「有被偷襲的可能哦」
        「……唉」
        「現在才擔心已經晚了,畢竟我喊了五次都沒能叫醒你呢」
        ——所以最後才采用抽枕頭這種粗暴的方法了嗎。春雪忍不住聳了聳肩。
        「對,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起來的」
        對此Sky.Raker隻是意味深長的回以微笑,控製著輪椅向門外走去。
        清晨的無限製中立舞台,與日暮時分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屬性雖然還是《荒野》,但赤褐色的岩山在晨光照耀下仿佛寶石的原石一般。
        驅動輪椅行進在沾有朝露的草地上,Sky.Raker又停在了昨天談話時所在的北側長椅附近。春雪也來到附近,站著不動等待著Sky.Raker開口。
        元《Nega.Nebulus》成員,如今身為加速世界隱者的等級8腦加速者,嘶,地吸了一口氣後,以略帶嚴肅的聲音宣告道。
        「Sliver.Crow,現在開始《心意》的修行」
        「是……是,請多關照」
        春雪深鞠一躬。
        僅憑借想象力對假想體進行操控的《心意係統》,修習這一係統是留給自己的唯一的希望。無論要耗費多少天,甚至多少周也好,一定要掌握這一技能。
        帶著這樣的決心,一邊在腦內不斷播放著香港功夫電影中修行場景的BGM,春雪一邊等待著最初的指示。
        ——然而。
        「……話雖如此,心意的要領就隻有一句話。隻要能夠將其理解,無論誰都可以使用」
        「……什,什麼」
        Sky.Raker隨意的台詞讓春雪的膝蓋垮了下去。
        「……隻,隻有一句話?就像奧義習得免許皆傳一樣嗎?」
        「完全正確呢」
        「請教給我吧,那個」
        「當然可以。不過,要等你下次能見到我的時候才可以哦」
        聽到這樣的答案,春雪急切地上前一步。
        「不,不,在您教會我之前我都不會回到現實世界的」
        「不是見到,我說的是能見到,不是嗎?換言之……」
        Sky.Raker說到此處戛然而止,用手招呼春雪靠近。當春雪更進一步後。
        飄散著天藍色長發,流麗的假想體將右手輕輕按在春雪背後——
        「就是這麼一回事」
        咚,的向著一側推去。
        「唉……噢,嗚哇」
        春雪在草地上踉蹌了兩步。
        第三步,終於踏在了空氣之上。
        「……唉?」
        「祝你好運,烏鴉先生」
        Sky.Raker微笑的身影,漸漸離自己遠去。正確地說,是春雪的身體從高度三百餘米的石塔頂端落了下去。
        「唉……這……哇」
        慌忙揮動起雙手,但果然不起任何作用,被虛構的重力所牽引做起直線的自由落體運動之後——
        「哇……啊……啊————」
        春雪死亡了。
      
      
                                            11
      一小時後,複活了過來。
      在無限製中立舞台之中的死亡,還真是件非常奇妙的事。周圍的景色變成了單調的黑白色調,自己的身體變得像煙一樣透明,雖然姑且還能輕飄飄地移動,但是也隻是僅限於死亡位置半徑十米的地方而已。
      那在視野中央出現的小小的電子化的數字開始倒計時,當從60:00:00變成零的時候,終於舞台恢複成之前的色彩並取回假想體的實體。
      低頭看著自己所造成的那有相當規模的大坑,春雪先是發出了聲音感歎道。
      「……那個人是黑雪姬學姐朋友這點看來是毫無疑問了……」
      然後兩手叉著腰,然後抬起頭看著眼前屹立的垂直的岩壁——舊東京塔。
      「…………如果下一次再見麵的話,這樣就是說……就是說……」
      ……給我爬到頂峰來。就是這麼回事吧。
      春雪用力地搖了搖頭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說獅子也會把孩子推下山穀,但那個大概應該隻是摔下去後能夠活下來就算是GJ了吧。(注:GOOD JOB的縮寫)
      但是,春雪與獅子不同,他的假想體擁有者一雙靈活的雙手。而且身體也非常的輕巧,力量也有著字麵上能穿透岩石的程度。
      「……爬給你看」
      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嘀咕著,春雪用力握緊了雙手。
      就算是三百米高的垂直的岩壁,但也沒有到玻璃那種光滑的程度。而且能夠用手腳抓的裂縫有非常多個,挖一個小小的洞應該也是可能的。
      一開始堅定決心,接著沉下腰,然後右手放到腰際。
      「喝啊啊!!」
      伴隨著這個氣勢向前打出了直拳,紅褐色的岩壁被深深地挖掉一塊,形成了一個直徑約有二十公分的坑。
      然後春雪先用右腳踩在這個坑上,並借力把身體往上托起來,春雪接著用左手抓住稍高一點的龜裂處。
      接著視線左右移走著,並在腦中籌劃著移動的路線,然後左手用力把假想體的身體拉起。之前看準的岩壁斷差,現在正好讓左腳的腳尖借力。
      實際上,在假想空間裏這樣子攀岩也不是第一次了。對於背著來福槍在叢林和山嶽地帶四處奔走的射擊遊戲,翻越這樣子的懸崖給與敵隊出乎意料的突擊是一種非常漂亮的作戰。春雪為了運用這個戰術,特別去圖書館借了攀岩的VR訓練軟體。
      自由攀岩的訣竅就是,首先得想象出一條最適合的路線。還有就是別太靠近岩石。
      春雪先是盡自己視野的極限定眼看著,一邊仔細地想象著自己的四肢到底該放在哪個位置,然後開始一步接一步確實地向上攀爬著。
      仿佛是在競賽一樣,把東邊的天空染成了赤紅色的太陽也開始緩緩地升起。朝霞的顏色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消失了,天空開始變成那令人難受的黃色。
      到底這是抓住第幾次了,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雖然山頂突入雲霄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往下看的話,應該已經離地麵非常遙遠了。但是春雪一次也沒有往腳下看,一直抬頭望著天上,隻是一心一意地、愚直地挑戰著這個懸崖。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樣對於《遊戲》的專注,毫無疑問幾乎這就是有田春雪這個人唯一且最為強大的能力了。
      他那敏銳的神經,察覺到了從遠處傳來的那微弱的震動。這是荒野舞台快要的刮起暴風的預兆。那瞬間,春雪用兩手在岩壁的龜裂處用力的抓緊,身體和岩壁緊緊地貼在一起。
      幾秒之後,大氣震動起來,那宛若巨人吐息一般的強風像是為了讓春雪掉下去猛烈地襲來。但是,並沒有多大的恐懼,春雪隻是等待著這個想將他吹落的風停下來。原本完全就沒有任何突起物的Silver.Crow那纖細光滑的身體,不容易受到風壓影響。因此春雪深信在這樣的大風的吹擊之下也不會被吹飛,實際上也正是這樣。
      那惡作劇的巨人最終還是放棄了,春雪輕輕地呼了口氣,再一次開始了攀登。
      就是太陽升到正上方,稍微開始往西邊開始傾斜的時候。
      終於,在那原以為會無限延伸的岩壁的頂端,在空中劃出一條明顯的弧線。那圓柱突出的一端正是Sky.Raker所等待的頂峰。
      大概還有幾百米吧。不過按照現在這個速度的話,在夜晚到臨之前應該能到達了吧。現在想想,Sky.Raker所說的『請好好記住這燉湯的味道吧』的話,以及春雪那明天會好好的起床的喔之類的話時所展露的微笑,大概是因為估計自己一天內爬不完這座舊東京塔吧。
      ——我一定要在今天內登上塔頂!
      春雪雖然這麼下定了決心,但也沒有疏忽大意,繼續穩定地攻略著岩表。自從下午之後強風改變了風向,襲來的頻度變得更多了,但春雪都是緊貼著岩壁克服過去了。
      天空的顏色開始慢慢地變得濃厚起來,黎明前開始攀登的到現在差不多也快有九個小時了。果然開始感到疲勞了,憤憤地緊咬牙關的春雪鼻子中,忽然隱約聞到了花的香味。還有泉水的流水聲,然後連那淡青色的傳送門的光也分別傳到了耳朵和眼睛中去。
      馬上就到了。還有二十,不十五米。
      一次成功地爬上來,就算是Sky.Raker也會感到驚訝吧,春雪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就加快了手腳的速度。
      ——這個時候。
      之前都沒有察覺到,鈴——、鈴——的響亮的共鳴聲使得空氣都震動起來。就好像無限的鍾在遠處一起奏鳴發出了聲響,春雪因此一下子抬起頭,看向東邊的地平線。
      然後喘了口氣。
      「啊……果然…………」
      進入視野裏麵的是,從天而降的,猶如撫摸著大地一般極光的光輝。
      是《變遷》。無限製中立舞台全部的屬性都產生變化的超巨大的現象。
      春雪一下子恢複之前的表情,然後開始以之前兩倍的速度向上開始攀爬起來。突然候手腳一滑,雖然一陣冷汗,但總算在緊要關頭手指連忙抓緊著裂縫。還沒等心平靜下來,再一次開始向上爬了起來。
      如同春雪那樣急切一般,極光也以驚人的速度從東邊接近中,鍾聲也逐漸變大起來。那被七色的光的簾幕所撫摸過的大地,荒野那紅褐色一下子消散開來,然後開始轉變為新的姿態。沒錯。這是世界的“重置(refresh)”。《變遷》之後,被打倒的Enemy會被重新配置,並把被破壞的舞台給修複。雖然這座塔附近沒有Enemy,但是問題是後麵那個。如果被卷入極光的話,被Silver.Crow那尖銳的手所打穿的洞,恐怕就——。
      「唔……噢……!」
      春雪大叫起來,幾乎是四肢並用地縮短著最後的距離。
      但是,最後的五米卻無法夠到。
      無數的鍾聲再壓迫著耳朵,視野也全都染上七色的光輝,之後那個瞬間春雪的雙手雙腳就被不由分說的斥力給從岩壁上彈飛出去。
      「可惡啊……唔噢噢……」
      雖然手在空中拚命地揮動著,想要再一次抓住壁麵,但卻隻是白費力氣。
      「哇……啊……啊————————————」
      春雪再一次死亡了。
      一個小時之後再一次複活的時候,世界已經被黃昏的景色給籠罩,也不再是紅色的荒野了。
      地麵是有規則排列組合的石板路。而眼前的舊東京塔變成了發散著青黑色金屬光澤的金屬板所連接起來的鋼鐵之塔。就是《魔都》舞台。
      「………………」
      春雪一下子坐到堅硬的石板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這是普通的遊戲的話,這時候就該敲打著枕頭釋放鬱悶了,但是現在連登出都做不到也沒那份精神了。
      不過,第一次挑戰就幾乎要攀上去了。而聽Sky.Raker的口氣,似乎這個修行需要好幾周,甚至要花費更多的時間。這麼想的話這次還真是幹得不錯呢。下一次絕對要爬上去,春雪用力握緊雙拳。
      雖然現在還是非常想去攀爬的,不過由於到了晚上也就沒有辦法了。為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能繼續開始挑戰,春雪悄悄地進入到附近比較適合的建築物裏,在一個看起來 比較安全的房間的角落躺下。
      或許是因為連續九個小時的精神集中的副作用的關係,強烈的睡意一下子襲上心頭,連空腹的感覺都來不及察覺到的春雪就這麼一下子睡著了。
      
      
      不過,在潛入無限製中立舞台第三天的早上。
      春雪一下子驚訝地眼珠都快要掉下來了。
      或許昨晚由於粗心大意沒有發現,坐落於魔都舞台的舊東京塔和之前和Chrom.Disaster交戰時所在的Sunshine City(陽光都市)一樣全部都是由堅硬的鋼板所構成的。沒有窗戶也亦沒有梯子。 那些先不去說,能夠讓手指借力的凹陷連一個都看不到。也就是說,完全沒有能讓你用手攀爬的地方存在。
      「……那麼,就自己開洞好了」
      春雪一邊用手指敲擊著鋼板,一邊嘀咕著。
      和昨天一樣,春雪用力握緊拳頭,然後用力地打向鋼板。
      然後發出了一陣悲鳴聲。
      「好……痛——————!」
      下位的領域兩倍的增幅所產生的劇烈疼痛,讓春雪一邊抱著右手不停地跳著一邊望著打過去的地方,然而那青黑色的鐵壁一點都沒有凹陷。破壞不能的目標——雖說並不盡然,但恐怕不用熱光線或是鑽頭是不可能的了。當然Silver.Crow是不可能有裝備那種東西的。
      「…………難道是要讓我再等下一次的《變遷》麼……」
      雖然春雪咬著牙想破口大罵,但是下一次的極光會在哪一天出現呢,而且完全搞不清楚下一次會不會是能夠破壞的屬性。這股挫折感讓春雪一下子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突然,不知道什麼東西一下子掉在春雪的頭上。
      「嗚哇!?」
      春雪驚訝地跳了起來,發現掉下來的是一個白布包著的包裹。抬頭望向上方,隻看到鋼鐵的尖塔直入灰色的天空中,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不過對於這個包裹,春雪確信是Sky.Raker扔下來的。拋開驚訝把包裹撿了起來,揭開一看,裏麵裝有一個很大的圓麵包和一張小紙片。
      就在這個時候,假想的空腹感一下子襲來,春雪就打開頭盔的下半部分的滑片咬住非常大的圓麵包。雖然麵包是裏麵沒有放任何東西的白麵包,但是這個麵包還有著略微熱度和淡淡香味並且出乎意外的美味,因此讓春雪忘我地吃了起來。
      很快便吃掉了一半,春雪這時候才把紙片翻過來,然後開始讀起有著秀麗字跡的文章。
      ——【心意的修行已經開始進行了。昨天,為什麼你不會被風給吹走呢,請好好地想一下】。
      「…………哈?」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的話,是完全抓不準上麵要說明什麼的。
      這個攀爬,實際上就是在《心意係統》的修行開始之前的工作,換句話說就是春雪的基礎訓練。就想功夫電影一樣,老師要教學生拳法之前,不是總會讓學生去爬台階嗎。
      而且,為什麼不會被風給吹走呢,這一點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那種事情,不是隻要牢牢地抓緊就行了吧。在者Silver.Crow的身體對於空氣的抗力非常的少。所以隻要吸附在牆壁上,那樣風就會從背後通過……
      「啊…………」
      意外地,春雪小聲的叫了出來。感覺自己好像接近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了。一邊無意識地咬著麵包,一邊再進一步思考著。
      心意就是想象之力的假想體,換句話說就是目標操作的手段。
      春雪昨天在攀附在岩壁上對抗風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想過會被狂風給吹走。自己深信如果是Silver.Crow那纖細光滑的身體的話,不管是多麼猛烈的風都沒有問題的,然後就變成了事實了。
      該不會是那個——那個時候已經發動了《心意係統》的力量了吧?難道是因為自己一味地堅信著風從身邊滑過的這個印象,從而實際上使受到空氣的壓力也隨之變小了吧?
      那樣的話,同樣的事情,以這種鋼鐵的牆壁為對手也一樣吧?
      在把最後一小塊麵包塞入口中之後,一下子關上頭盔的滑片,然後春雪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右手看。
      五根手指都非常的纖細,尖銳。而且,銀色的裝甲還閃耀著堅硬的光輝。
      ——不是拳頭,而是手刀。
      很自然就那麼想了,五根手指直直地向前伸直。隻要將手腕固定住,從手肘開始就如同是一把劍。
      然後沉下腰,變成半個身子的高度,然後這一次盯著眼前的牆壁看。
      反射著青黑色光的鋼板看起來十分的堅固,不過歸根到底隻是舞台的背景。沒有任何的思想,隻是單純存在在那邊。也就是說它的實體就,也不過是某個Brain.Burst的服務器執行的程序而已。
      如果沒辦法在這種東西上開一個洞,這麼能配得上對戰者的名字呢。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黑之王Black.Lotus的話,這種程度的牆壁的話一定會毫不費力像切奶油一樣直接切碎的。
      伸直手指的右手擺到腰前。吸氣,吐氣,做了一個深呼吸,再一次吸氣——
      「…………哈啊!!」
      隨著這個氣勢,直直地向前打出。
      哐昂!伴隨著銳利的聲音青白色的火花四散。手指全部的關節,手腕,還有手肘都痛得快頭昏眼花了。視野的左上角的HP槽也被稍微削掉了一點。
      不由得呻吟著,春雪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但是在他麵前,確實存在著。在那光滑的鐵壁上留下了,寬約一公分,深約一厘米的銳利的傷痕。
      ——能行!這麼想著之後馬上大叫著,還不夠!
      想象之力還不夠。就是因為還把手指當手指,手腕當成手腕才會還有痛覺。要想象成劍。就和那個人一樣,貫穿所有物體,切開一切的劍。
      春雪站了起來,再次挺直手指。稍微思索了會兒,把大拇指彎進手刀的內側之後,從手肘到中指指端,簡直就像一開始就是這麼設計的一樣形成了銳利的直線。
      然後這次不是放在腰際,而是更高一點的肩膀附近,用力繃緊。左手則大幅度的向前伸出,倏地麵對著前麵。就是之前有見過Black.Lotus的必殺技、《Death.By.Piercing》(注:中文譯名 死亡穿刺)那個姿勢。
      「…………嘿呀!!」
      這次的聲音是比起剛才的稍微大點,清澈的聲音。雖然還是有剛才那股電光般疼痛讓春雪緊咬著牙齒,而穿透鐵壁的傷害卻比起之間稍微增加了。
      那一天直到最後,都隻是以一味地對著鐵壁直擊而結束了。
      疼痛漸漸開始感受不到了,雖然快要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手指已經可以進入鐵壁三厘米了,但是這還完全沒有到可以支撐攀爬的程度。不過春雪沒有急躁,而是拖著那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感到滿足的身心回到了昨天那個據點去了。
      自己所做的事情,該不會是隻是單純的逃避吧。
      躺下後腦中也並不是沒有盤旋起這樣的想法。在《加速》中拖延時間,暫時將千百合和拓武,還有能美相關的問題先放到一邊也是事實。但是現在,隻是一味地迷戀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算是一種救贖。閉上眼睛,春雪便再一次像泥一樣睡了過去。
      
      第四天的早上。
      站在和昨天一樣的地方,一邊望著閃著青光的鋼鐵牆壁上留下的無數的傷痕,春雪又再一次重新思索著。
        想象的方向應該也是正確的。出手指的硬度和銳度,然後想象出打出的威力。但是,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就是這裏煩惱的時候,頭上再一次被包裹直接擊中。然後很快的撿了起來,然後對這天空喊著「我開動了」之後,便咬起了裏麵的麵包。
      今天也有一張紙片夾在當中。開心地打開來之後一看——。
      【加油,烏鴉君☆】
      這樣寫著,對於末尾那個符號不禁感到心慌意亂的同時,春雪泄氣般地歎起氣來。雖然期待著能不能像昨天一樣有什麼提示,但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寫。
      這也就是說,我該掌握的全都已經掌握了,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這麼想著的春雪很快就把麵包給吃完了,然後又再一次開始努力的思考著。
      心意。就是心中的意思。想象之力。在耳朵的深處,Sky.Raker的話語再次想起。
      ——聽好……想象之力!這才是,我們腦加速者所蘊藏的真正力量。
      稍微……等一下。好像有和這相類似的話來著,以前……就在那之前,那個人也。
      這麼想的瞬間,那聲音從記憶的彼方鮮明地回響起來。
      ——知道嗎,春雪君。你很快。可以比誰都快。比我或者是比其他的王們都要快。速度是腦加速者最大的力量。
      不可能會忘記。這個是,黑雪姬為了救春雪而使用的終極技《Physical.Full.Burst》之前,抱著會死的覺悟所說的話。
      那個時候的黑雪姬,當然應該知道Brain.Burst所蘊藏的《心意係統》了吧。不過,不是把最大之力以《想象之力》而是以《速度》來表示。也就說——
      兩者其實是相同的東西。
      黑雪姬所使用的《速度》的詞語,並不是指在舞台上的對戰假想體行動的速度。而是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連接大腦,傳達意識信號的速度。這個世界和自己反應的速度。也就是說,非常接近這個世界本質的東西。
      「基於想象的……操作……」
      喃喃著,春雪平靜地架起右手。
      不是力量。是速度。應該想象的應該是速度。要以極限的速度運動。極限的接近這個世界。並與之同化。
      「…………呼」
      微微蓄力的同時,春雪的右手承載光的想象揮出一擊。
      實際上,雖然有點朦朧但確實有白色的光的軌跡在空中出現。咻錚!這一聲宛若某種樂器般的優美聲音。
      在鋼鐵的牆壁上,看著自己的手指埋入了其中五厘米以上的春雪用力地握緊了左手。
      
      在之後的三天裏,春雪繼續在這個地方進行著同樣的訓練。
      太陽出來的時候起來,然後狼吞虎咽地咬著天上掉下來的圓麵包。雖然紙片裏麵沒有關鍵的提示語,但是在上麵鼓勵的話的支持下春雪對著牆壁,不停地做著揮出手刀的動作。
      在春雪大約十四年的人生中,如此長時間的做一件事的經曆還從來沒有過。
      不,應該說在現實世界中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的吧。肉體的身體不斷會有空腹感,而且馬上就會疲勞了,而且還不得不去學校。也隻有在這一千倍時間加速的無限製中立舞台裏,不會感到疲勞的對戰假想體才能做到。指尖所釋放的閃光也好,陷入牆壁的深度也好,也完全沒有增加身體所能感受到範圍裏的感覺。不過春雪自己對於自己那愚直的練習不抱懷疑,隻是想著從大腦中發出的速度的信號給假想體,就這樣幾千回,幾萬回,幾十萬回反複做著同一個動作。
      春雪並沒有覺得這個訓練能《總有一天能夠突然覺醒自己的真實的力量》的想法。他隻是不斷地積蓄著自己所能做到事。和曾經在梅鄉中學局域網中不斷刷新最高分Virtual.Squash.Game一樣。集中和積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近路可走。
      沒錯……,恐怕在鋼鐵之塔頂上等待著的Sky Raker也是,還有站在加速世界頂點的《赤之王》仁子和《黑之王》黑雪姬也是,都曾經經過這個過程。
      雖然在這個很長很長的道路上那些走在道路前麵的人們的身影現在還看不到。
      我也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點能到達那個場所。
      在第六天日落,看著終於可以穿透五根手指深度的牆壁的右手,春雪心中如此下定決心。
      到手和牆壁形成密著的狀態為止,大約還需要半天。
      來到這個世界一周後快到正午的時候。
      眯著眼望著較厚的黑色的雲層對過透過來那微弱的陽光,稍微思慮會兒後,春雪終於開始了第二次攀爬。離日落還有五到六個小時,不需要和《荒野》舞台那時候一樣一邊尋找著突出的地方並考慮著攀爬的路線。隻要一味地向上爬的話,不用到天黑就應該能到頂上了。
      「……好!」
      嗙的一聲敲了敲頭盔兩側振作了氣勢,春雪首先一開始先揮出一擊。
      倏的一聲清脆的聲響並產生出白色的光的軌跡,手刀深深地陷入了牆壁。
      以結實地刺進去了的右手為借力點一下子讓身體往上移動,然後再由右手再往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攻擊。
      速度。光的速度。隻要考慮這點就可以了。
      不知不覺春雪的腦海裏已經沒有《速度》這個單純的詞語了。腦海裏隻是單純想象著打出白色光的劍尖這個形象了。
      突刺。身體向上移動。集中精神。再一次突刺。
      由於手指盡可能的要水平的突刺,所以一次動作能夠移動的距離大概隻有三十厘米左右吧。所以要攀登三百三十三米的話,單純計算考慮的話大概不得不重複一千回突刺。
      但是春雪沒有多想,隻是一味地反複執行一個動作。不看頭頂也亦不看地麵,過去和未來也不去想,眼前的牆壁和自己的手指就是整個世界了。
      突刺。突刺。突刺。突刺。
      手刀已經像極光一樣放出耀眼光芒。手刀所深入的距離也正不斷地在增加。雖然拔出時會很辛苦,但是春雪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隻是單純的突刺,攀爬。
      春雪比和在挑戰自己所製作的槍彈回避遊戲時更加出色,精神異常的集中。失去了視覺和聽覺的情報的含義,鋼鐵的牆壁也終究被消去,直到最後就變成了在黑暗之中,兩手的閃光交替明滅著。
      ……不對。
      好像看到什麼了。
      在黑暗的彼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水麵一般的藍色搖曳著。
      傳送門?到底是誰在那邊。雖然充滿著黃金般的光輝,但除了輪廓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確實有誰——有誰在……。
      春雪試圖用雙手破壞這個有著相當密度的黑暗,並朝那邊走去。呼喊著,這麼感受著。
      「你到底是…………誰…………?」
      低沉的共鳴聲在黑暗之中回響著,而對於此,不知道是什麼回音,不某種類似信號的東西——。
      這個時候,身體感到微弱的震動,春雪一下子張開了眼睛。
      在眼前的是那一成不變的青黑色鋼鐵牆壁。天空被染成了深紅色。開始日落了。
      不過,從東邊傳來異常的光芒,春雪看向那邊。恰巧是從空中降臨的七色極光時候。還響著鈴—鈴—的鍾聲。是《變遷》。
      隻不過這一次春雪並沒有焦急。
      隻是和之前一樣,按照一定的節奏兩手繼續動著。就算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很快就能到達頂部了。極光仿佛是為了讓春雪掉落下去一樣,以迅猛的速度逼近過來。滿是啪啦啪啦,叩咯叩咯地傳來世界被重新組裝的聲音。
      突刺。往上爬。突刺。往上爬。
      下一次突刺的同時,視野就被七色的光輝所覆蓋。
      猶如被無形的巨人用手指一彈,Silver.Crow那纖細的身體一瞬間就被吹飛到空中。
      馬上就能看到的塔頂再一次變得遙遠。對於這個假象的重力,像是等候多時一樣對春雪出手了——
      隻是。
      「…………嘖」
      微微蓄力,春雪對著空中兩米遠處的牆壁揮出了最後一擊。
      倏啦啊地一聲輕響,純白色的光之劍向前伸展,本應該是夠不到的牆壁被深深的貫穿了。
      確實感到命中的同時,春雪以那為支點一下子往上跳了起來。咕嚕咕嚕在極光之中回旋著飛翔,然後落到——
      差不多一周時間沒有踏上的空中庭園的草坪上。
      
      「歡迎回來,烏鴉先生」
      在維持著單膝跪地姿勢的春雪的上方,傳來了溫柔的聲音。
      為了抵抗突然襲來的虛脫感,春雪拚命地抬起頭。
      在銀色的輪椅上坐著的空色的假想體,微笑著俯看著春雪。
      「比我所預料的要快很多就回到這裏了。不愧是她所選擇的《孩子》呢」
      對於這句話,春雪答非所問地喃喃起來。
      「…………應該是夠不到才對」
      因為在腦海裏,隻有自己在最後的關頭所使出的一擊突刺的感覺,依然強烈地灼燒著。
      「我手臂的長度,是絕對不可能夠到的距離。……但是,我相信我能夠到……不,是我知道會夠到。那個是……那個就是《心意》的力量的話……」
      這時候Sky.Raker才出現在雙眼的焦距裏麵,春雪繼續說著。
      「那個不是《操作力》那種程度的東西。是更加……更加深刻程度的……和這個世界所聯係起來的……就是說……就是說」
      在貧乏的詞彙之中拚命地搜索著,春雪非常想把想說的東西語言化。
      「就是說,就像《事實的改寫》一樣……」
      「沒錯,就是那樣」
      Sky Raker的笑容消失了,兩手的手指一一相對著,以增加了幾分深刻的語氣說著。
      「《事象的覆寫(Override)》。這才是心意的唯一的要點。不過光聽是不會明白的。隻有切身體會到才行」
      「Over……ride」
      春雪以嘶啞地聲音重複著,Sky Raker則是靜靜地點頭。
      「心意係統,換句話說就是Brain.Burst 程序所構成的想像製禦體統,本來隻是輔助性的東西。在運動命令製禦係統的支持下,也隻不過是修正著假想體行動的係統。但是,意識過於迅速,強力地發出的想象超過了係統的製約,並形成了具現化。不應該旋轉的車輪旋轉了,本應該夠不到的手腕變得夠得到了。堅決的意誌、心意,將事象重新改寫了」
      這句話讓應該已經學會《心意係統》初步的階段的春雪,重新對此抱持著巨大的感歎。
      在開始玩Brain.Burst這個遊戲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半年了。沒錯,這個終歸隻是在玩遊戲罷了。但是,至今為止所玩過的無數的遊戲之中,想象之力……也就是需要《心》的強大的隻有這一個而已吧。
      Sky Raker推著輪椅,在感慨著的蹲坐著的春雪麵前停了下來。
      伸出的右手,顫顫地抓住了春雪。然後用意料之外的力氣把他拉起來,雖然搖搖晃晃的但還是站起來了。
      Sky Raker放開了手,再一次露出了笑容,然後說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
      「……現在,我所能教你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誒……」
      不禁啞然,春雪反射性的左右搖了好幾次自己的腦袋。
      「但,但是,我還沒有……不過才是剛剛能爬上牆壁而已嘛!離飛還差得很遠呢……應、應該還有好多必須要學的吧……」
      「我不是說了麼,烏鴉先生。我最終還是沒能到達天空」
      空色的假想體沉穩地說著,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過,若是你的話總有一天可以隻憑借著心意就說不定就能飛翔在天空中了。但那應該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的吧。就算在這個世界一味地繼續鍛煉下去的話,沒錯……恐怕還要十年吧」
      「十…………」
      春雪語塞了,然後用力地咬著牙齒——說道。
      「沒……沒有關係的。隻要能再一次飛翔的話……我……」
      「這是不行的」
      途中,被嚴厲的聲音打斷。
      「半年,一年,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還可以挽回。不過在這個世界度過十年的話,就再也回不去現實了」
      「誒……」
      「現實世界的事情就會變得無所謂了。退學,忘記朋友,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想著隻要有這個世界就可以。在無限製中立舞台中,有不少Burst Linker都在此彷徨。他們已經不再對戰和修煉,隻是為了逃避現實世界而來到這裏而已……。Silver.Crow。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玩Brain.Burst這個遊戲的呢」
      對於這個突然的問題,春雪雖然感到有些迷惑,但還是吸了一口氣馬上回答道。
      「為……為了變得強大。變得強大起來,和那個人一起到達等級10……為了把這個遊戲通關。為了揭開這前方的未知,我……」
      「那麼,就不能繼續在留在這裏了。如果不回去的話,你就會變得害怕這個世界會完結。隻會變成希望加速世界能夠無限的永恒的吧。如果不想失去現在所擁有的那份心情的話……那就回去吧,回到現實去」
      「但,但是……我……我」
      春雪用力地甩著腦袋,大叫著。
      「我想飛翔啊!不……我還想再一次……我不飛的話,是不行的啊」
      一下子跪在草坪上的春雪,伸直著手腕支撐著地麵。
      就這個樣子被Sky.Raker緊緊地抱進胸懷裏,因太過驚訝而全身僵硬起來,右耳邊非常近的距離傳來了悄悄的細語聲。
      「沒關係的。那我就把我的翅膀交給你吧」
      「誒……」
      「我的強化外裝《Gale Thruster》。(注:中文譯名 疾風推進器)現在的你的話大概能夠使用的吧……到達我所不能到達的高度,一定能夠振翅而飛的」
      在白色的禮服之下,被那難以讓人聯想到假想體的豐滿的觸感而無法好好呼吸的春雪,總算是站起來思考並以顫抖地聲音詢問著。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啊?不,雖然現在才想起來……你不是Ash.Roller的《家長》麼,我和他是……」
      「朋友。沒錯吧?」
      被突然插入的話語,春雪再一次屏住呼吸。
      「那個孩子和你決鬥的時候,不管是怎麼樣的勝利,亦或者是失敗也好,總是很高興地跟我說著喔。有這樣的對手在真的是太幸運了。即使你們之前侍奉著不同的王。所以,為了那孩子也好,也希望你能再一次的飛起來」
      「………………」
      在很長、很長的沉默之後,春雪隻是拚命擠出一句話。
      「……真的是、非常感謝」
      同時,或許有點遲了,上回和Ash.Roller對戰的時候自己的態度,總之讓他失望——不、是使他受傷了吧。在內心深處卷起的各種各樣感情讓自己說不出話來,所以隻是反複重複著簡短的詞語。
      「一定……一定,一定」
      「嗯。一定,你的話一定能越過這條鴻溝的。那麼……是該離開這座庭園的時候了,烏鴉先生。下一次就在現實世界見麵吧」
      「誒……誒!?」
      以一副說不出話來的表情抬起頭一看,近在眼前的一雙茜色的眼瞳正溫柔地對著他微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要轉讓強化外裝隻有通過《商店》或是現實中直結才行呀。如果把那個賣了的話可以值非常可觀的價格的,是你所有的Burst.Point(加速點)所不能買得起的」
      「…………把,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
      「沒關係的,那孩子也一定希望你再一次飛起來的吧……。地點和時間的話,對了……現實世界早上七點,在新宿站西口前麵的……」
      Sky.Raker指定的漢堡店春雪也知道,由於這個展開太迅速了隻能呆呆地點了點頭。如果是這個時間的話,再去學校的話也來得及。
      「很好。那麼就…………,啊嘞……?」
      鬆開抱著的手腕,把春雪拉了起來的Sky Raker稍微歪了歪腦袋。用手指對著失去了翅膀的Silver.Crow的後背的中央反複撫摸著。
      一邊忍住瘙癢,春雪一邊轉過頭來。
      「那,那個……怎麼……?」
      「不……。——什麼事也沒有。好了,快走吧」
      這次春雪站了起來,對著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的Sky Raker點了點頭。
      不知道怎麼表達感謝之意的, 春雪最大限度的深深地低下了頭,顫抖著發出了聲音。
      「……真的是非常感謝你,Sky.Raker小姐。那個……燉肉和麵包真的很好吃」
      然後,在被發現頭盔下的眼淚之前馬上就轉後過身去。把已經變成新的姿態的無限中立舞台的黃昏的景色深深地印刻在記憶之中,然後朝著中央青色的搖曳著的傳送門直線飛去。
      
      從現實世界自己的床上醒來的春雪,讓自己橫躺在床單上。
      過了一會兒瞥向時鍾一看,時間也隻不過是晚上九點十分。盡管如此,卻有著在自己家裏停留著長到可怕時間的感覺。在潛入之前才剛吃的披薩的味道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
      僅僅的十分鍾——在那邊就相當於一個星期,雖然隻是這點時間,但是已經猶如隔世一般感覺了。如果過了半年或者一年之後會變得怎麼樣呢。不由得用力地繃緊了嘴巴,然後一下子覺得右邊臉頰很如火燒般疼痛。
      唯有這股疼痛不會忘記。
      那是對拓武說了過分的話之後被他毆打的傷。
      「……不道歉不行呢……」
      用手指擄了擄臉頰,嘀咕道。要好好地道歉,就算是為了再一次回到之前最好的夥伴也好,被奪走的東西無論如何都得奪回來。驕傲以及——自己的翅膀。
      春雪拿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設置好掛在天花板上的鍾的鬧鈴,閉上了眼睛。
      此時,在另一個世界裏攀爬塔的疲勞感一下子襲來,就這樣陷入了深深地睡眠的深淵之中。
      

                                           12

      春雪的上學時間比平時提早了一個小時,所幸母親並沒有注意到。
      第二天四月十六日,星期二,早上六點三十分。到寢室和媽媽說了我出門了之後,通過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添加了五百元之後,春雪就出門了。
      正如春日晴不過三天這話一樣,在這個陰天裏,走到非常近的JR高円寺站之後乘坐了中央線。不習慣地擠在擁擠的人群中暈暈乎乎地到了新宿站下了車。從西口出來的時候是六點五十五分了。
      朝著之前約定的快餐店那邊小跑著過去的時候,突然想到。
      ——到底,該怎麼辨認對方好呢?
      如果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進行廣域連接的話,雖然頭上會浮現出《鴉》的標記,但這裏是青之王所支配的新宿區的正中心。要是被發現在對戰搜索表中出現並被傳開的話,肯定會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對戰的。
      雖說如此,但春雪和他的對戰假想體完全沒有共同的要素。或者說是完全相反。話說回來,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地答應要特意在現實世界裏見麵,換句話說也就是讓對方知道Silver.Crow(白銀之鴉)其實是這樣一個胖乎乎的人呢。
      以前,有一次參加了和遊戲相關的線下聚會的那悲慘的記憶從腦海裏浮現出來,春雪因此縮成一團思考起來。
      ……果然,在被看到之前還是回去吧。然後接受強化外裝的話,就盡可能在加速世界裏通過商店……
      「早上好,烏鴉先生」
      「咦」
      背後傳來溫柔的聲音肩膀也被拍了一下,春雪驚訝地快跳起來了。
      一麵像烏龜那樣縮著腦袋和四肢暗自苦鬥著,一邊用了0.3秒認真想著「你認錯人了」這句話,不過在這個緊要關頭時候還是打消了主意慢慢回了頭。
      在人行道上站著的,是一名穿著某所高中製服的女性——雖然如此,春雪還是馬上就直覺到這個人就是Sky.Raker。



      長長的發型很相似,雖然也有因為和假想體一樣上半身的容量非常的豐滿因此雖然產生了抵觸心理的關係,但主要還是是她本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氛圍。既穩重又文雅,的確不是什麼平凡的人。這一點和黑雪姬,赤之王二代有著同樣的感覺。雖然在這邊沒坐著輪椅,不過春雪還是確定地低下了頭。
      「……早,早上好……」
      含含糊糊地打了招呼之後,抬頭注視著對方那和風一般的眼睛詢問道。
      「那,那個……到底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呢……?」
      「靠心意的力量」
      「誒……誒!?」
      「開玩笑的。這種時間一個人站在快餐店的中學生應該沒有幾個的吧」
      Sky.Raker微微一笑之後,按著春雪的肩膀對著店的入口。就這麼被催促著走進了自動門。
      「烏鴉先生,早飯吃了麼?」
      「啊,已,已經吃過了」
      「那麼,就喝點飲料吧」
      經過如此的會話之後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點了中號的烏龍茶,然後就在角落的桌子相對而坐。
      看到現實中的我之後,這個人到底到底會怎麼想呢,春雪總之就低下了頭。
      「那個……真,真的,這次……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而且,還讓您跑來這裏,真的是非常感謝」
      「我的學校就在澀穀,並沒有離得那麼遠喔」
      微笑著的Sky.Raker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包包裏取出了XSB數據線。從水手服的領口邊看去,把一端插入了和加速世界裏乘坐的輪椅十分相似的銀白色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終端上,另一端則捏在雙手之中。
      這個舉動雖然沒什麼猶豫的舉動,不過還是能從她的表情裏看出離別時那份哀惜之情。不過在春雪正為這個舉動感到有點心疼的時候,銀色的插頭已經遞了過來。
      春雪意識到同樣在店裏有好多學生和上班族們的視線看著這裏。先不去說深夜的時候怎麼樣,在早上而且是和高中的女生進行直結這種事不免讓人心跳加快汗流滿麵臉頰通紅,不過現在也不是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強化外裝》,而且不是商店裏能夠購買到的初期裝備,並且還是陪伴著她共同戰鬥到等級8,她對於這個到底會有多麼愛惜呢,失去了翅膀的現在這份痛楚能夠深刻地理解到。也明白理解這份心情是多麼的不自量力。
      不過,如果在這裏形式上的裝客氣的話,春雪覺得這反而是在侮辱她。因為這種的舉動,恐怕是Sky.Raker這名腦加速者基於自己的信念之為。
      再一次深深地低下了頭,然後用雙手接過了插頭,接著春雪把它插進自己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
      Sky.Raker 那豐滿的嘴唇輕輕地說了Burst.Link。
      
      在直連對戰之中進行強化外裝的轉讓,及其使用方法在一千八百秒的倒計時裏全部講解完畢。
      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時間才剛七點十五分。在直連數據線拔了之後仍然感覺得到剛才的餘熱和怦怦的心跳,春雪一口氣把烏龍茶給喝完了。Sky.Raker也喝完了咖啡之後,一麵對著春雪微笑著,一麵站了起來。
      一邊為得到新的力量而感到高興,一邊又為了還不能很靈活的使用它感到不安,春雪就懷著這樣的心情跟在這個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的斜後方來到了車站。
      察覺到那個聲音,是在走在那長長的人行橫道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
      她那穿著灰色絲襪的焦茶色的皮鞋向前邁步,每當落地的時候,雖然很輕——不過的確有機械一樣的,唔因,的聲音。這讓春雪眉頭緊鎖了幾秒鍾思考了之後,然後春雪明白了。
      是義肢。
      Sky.Raker的雙腳是電子控製的人工製品。連接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上後,接受大腦發布的運動命令來驅動內部的驅動器和消音器。能夠和正常生活一樣沒有問題的程度來走路,雖然也能夠奔跑,但還是有其的界限。
      在過人行橫道的地方停住了的春雪深深地低下了頭,用力地握緊了雙手。
      Sky.Raker向往天空的理由,想要翅膀的理由是,恐怕和她的義肢脫不了關係吧。但是她這樣做的動機,是春雪所不能想象的深邃,簡直可以說是瘋狂了。
      ——然而,這個人卻。
      ——幫助了連擁有翅膀的理由都沒有思考過,並因此而失去翅膀的我……鼓勵我……把自己的翅膀讓給了我。我的動機,明明不是那麼偉大,隻是想逃離地上僅此而已。
      眼眶變得紅潤起來,鼻子也開始有點刺痛,但是不能在這裏哭出來,告訴自己隻有現在不能這樣做,拚命的忍耐著。Sky.Raker的自尊,絕不遜色於春雪知道的任何腦加速者也——沒錯,包括黑之王Black.Lotus。那個人的境遇隻有在心裏明白就好了,廉價的眼淚是絕對不允許的。
      頭低地快要垂直地麵了,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用力地捏了自己的右臉,然後在自己的視野裏看到了皮鞋的鞋尖。
      「……真是溫柔呀」
      聽了從頭頂上傳來了親切的話語,春雪用力地搖了幾次頭。
      「不……不是這樣的。才不是這……樣的」
      聲音在顫抖,而且句末還帶著奇怪的喉音,春雪更加用緊緊的用手指捏著自己的臉。
      然後那隻手被伸來的一雙白晰的手給抓住,並用力地拉到身邊。
      Sky.Raker稍微彎下腰,把春雪的右手抱在胸前,並直直地看著春雪的眼睛。
      「知道嗎,烏鴉先生。我絕對不是因為可憐你才來幫助你的,所以你不想可憐我這一點我是理解的。這份眼淚,是你在加速世界真實存在的證明」
      「真……真實……?」
      馬上點了點頭,Sky.Raker把臉挨近到鼻尖快接觸到的距離。雖然來往的學生們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但她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般,悄悄地說著話。
      「享受《Brain.Burst》所帶來的加速現實世界的快感並把它當成工具來想的人,是絕對不會留下那種眼淚的。對他們來說《對戰》就是賺取點數的手段,《加速世界》隻不過是互相欺騙互相設計陷阱的狩獵場罷了。所以我們明白那並不是其全部。那個世界裏也有真實的相遇,也有友情和愛情,也相信有著羈絆。不是麼?」
      「……嗯。……嗯」
      終於忍受不住,眼淚不聽話的嘩嘩的流了下來的春雪用力地點頭。
      用右手的手指替春雪抹去了臉上的眼淚,Sky.Raker用那稍微有點動搖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曾今因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友情……失去羈絆。讓她投身於和其他的王那無謀到極點的戰鬥的理由有一部分是因為我造成的,為此我感到很後悔。但是,我不想讓你犯下同樣的錯誤。真的希望你為了保護你該保護的東西而戰鬥」
      「…………」
      春雪緊閉雙眼,強烈的思考著。
      ——我自從翅膀被奪走之後到底受了多少恩惠啊,這是不能夠忘記的。所以這次,必須要把它深深地印刻在心裏。和我相遇有了羈絆的眾人——Ash.Roller,Sky.Raker,Scarlet.Rain,當然還有拓武和千百合,最後是……黑雪姬。都是應該要去保護的人。
      「………………我知道了!」
      再一次,春雪雖然還帶著些鼻音還是好好地回答了,同時用力擦了擦臉抬起了頭。
      「真的,非常感謝你。我……,我一定會再一次用我自己的力量飛給您看的。所以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把這個……將您的翅膀奉還的」
      「嗯。加油吧,烏鴉先生」
      微笑著站起來的Sky.Raker稍微施了一禮剛打算走的時候,春雪馬上跑到她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並轉過身,小聲的說。
      「那個……,那個。我,覺得並沒有失去什麼。那個人的話,一定,現在也在等著……等著您回去的」
      聽了這話之後的Sky.Raker之後,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接著眨了好幾次。
      終於隱約地,不過確實地看到了她露出微笑,春雪也很自然的笑著,然後朝著中央線的站台那擁擠的人群走去。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6-18 21:24 |
                                         13
      
      衝進梅鄉中學的校門時,已經是間不容緩的遲到倒計時的數秒之前了。
      險些就要遭受遲到的處罰,春雪一邊確認好將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連接到學校局域網,一邊“哈啊”地呼了口氣,拭去額上的汗水。
      前庭基本上已經看不到學生的身影了。現在如果不在五分鍾以內趕到教室的話,仍然會被記遲到處理。急不可耐上樓梯,從後門衝進教室後,看到已經入座的兩名青梅竹馬突然轉向他。
      千百合的不安,以及拓武的難過分別映現於他們的眼瞳之中。春雪依次回望二人的表情後,緊緊地咬住嘴唇,快步坐上自己的座位。
      對於陷入危險境地的春雪,千百合放心不下,而拓武不用說想必是失望至極吧。但是為了從根本上解決這種情況,春雪除了讓能美征二/Dust.Taker在對戰中向自己屈服之外,別無他法。
      現在,能美手中握著《春雪的真實情報》、《淋浴室前的影象》,還有《飛行能力》這三張牌。至於春雪,則隻是知道《能美的真實情報》而已。
      不過想一想的話,由於腦加速者的真實情報這張牌過於致命,所以其他的牌不論有多少張都不足以於之匹敵。就和即便是這個時代,在不知何處的深海中宛如亡靈一般自在遊弋著的美俄的導彈搭載核潛艇一個道理,即使隻有一艘,也發揮著莫大的威懾力。假若春雪將能美的肖像照片、真名、住所,以及對戰假想體名稱在加速世界中公布,這麼一來,能美作為腦加速者的身份就可以算作是已經死亡。不僅會受到不惜現實攻擊的過激團體的襲擊、拘禁,加速點也會被吸食一空吧。過去像這樣的實例並不少見,春雪也略有耳聞。
      所以,能美精心編輯所拍到的《影象》,正因為其威力,反到讓它成為了一張不能使用的牌。將它提交給學校當局的話,雖然能夠實現春雪學生生活的毀滅性發展,不過這麼一來能美自己的《現實》,也可能會因為春雪的自暴自棄,而有著被揭露的危險,這一點能美應該也是清楚的。
      簡而言之,可以說,能美讓春雪成為《為自己掙加速點的狗》的決定性王牌,隻有《飛行能力》這一張。不過,因為要轉移加速點必須通過對戰,所以,即使雙翼被奪走,但若仍能勝過Dusk.Taker的話,抵抗或者逆轉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份決斷,也意味著和直到昨天為止都在Silver.Craw背上發著璀璨光輝的銀翼的訣別。
      不過即使如此也沒關係,春雪如此下定決心。這並不是因為從Sky.Raker那裏得到了新的飛行手段。而是春雪終於察覺到,自己對於外型部件的雙翼的執著與依存,才是將自己束縛於禁錮之中的罪魁禍首。
      ——我、我要把擁有自己雙翼的Dust.Taker打倒。
      ——然後,終有一天,能力也好強化外裝也好都不使用,隻以心意之力飛給大家看。
      春雪緊握雙手,如此對自己宣言。
      緊接著,前麵的門打開,班主任老師菅野進入教室。在這針刺一般的氣氛裏,人聲嘈雜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
      敬禮剛一結束,菅野立刻大聲說道。
      「全員,就這樣起立!」
      才剛坐下的學生們露出困惑的表情搖搖晃晃地再次站起來,年輕的日本史教師暴出短發之下額頭上的青筋,又一次命令道。
      「全員,低頭閉上眼睛!」
      氣氛變得更加莫名其妙,不過受製於菅野的凶暴神色,大家都老實地服從了。春雪也一邊撇著嘴一邊按照菅野的做了。
      「……好。就這樣給我聽好。我想,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昨天上午,溫水遊泳池的女子淋浴室裏被發現有人動了手腳偷裝了小型攝象機。幸運的是,學生進入之後立即就發現了,所以並沒有出現具體的損害,不過即使如此,這也是絕對不可原諒的。老師我好傷心啊。然後是傷心十倍以上的憤怒。對於在這梅鄉中學中,竟然會有做出如此卑劣行徑的人的事實」
      砰!拍打講台的聲音。
      「……這一次,也因為沒有出現被害者,所以今天早上的會議決定了處分隻是在學校內執行。所以,這樣吧……如果,犯人就在這個二年C班之中的話,請現在抬起頭,看著老師。如果自己站出來,就會減輕處分。如何……沒有嗎?」
      ——說的是認真的嗎。
      春雪保持著頭朝下作啞然狀。即使俯下頭閉上眼睛,操作一下假想桌麵的話,讓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攝象機映像投在眼瞼中也是很容易的。實際上現在一定也有這麼做著的學生吧。基本上,又是發火又是卑劣又是處分什麼的說了這麼多後再讓人自報身家菅野你到底是長著怎樣的神經啊。
      春雪當然沒有抬起頭,其他的學生也一樣。菅野執意地讓全員站了一分鍾以上,過了一會低聲說道。
      「……好吧。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哦。老師我,下一次可不會這麼溫柔了呐」
      簡直就像確定了犯人就在這個班上一般的口氣呢。
      擔心著像拓武這樣的人會不會就把這話說出來而冷汗直流——如果是黑雪姬的話,絕對會說的吧——幸好,此時聽到了「好了,坐下來把眼睛睜開吧」的聲音。然後響起四十張椅子挪動的聲音,等安靜下來之後,教師又說道。
      「如果要自己站出來就趁今天哦。在處分變嚴厲之前呐」
      總覺得菅野一邊這樣說一邊好象確定了似的緊盯著自己,春雪皺著眉頭。接著立即,“啊啊原來是這樣”地想到了。因為在前天——星期天,春雪來學校的記錄應該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日誌上留下來了的。明明沒有參加任何社團,在休息日卻還來到學校,是這一點被菅野懷疑了吧。不過這點程度的證據還不足以把他叫去學生指導室。
      春雪擺出一副佯裝不知的表情移開視線。這麼一移,與側看過來的千百合的目光合上了。看著那目光之中是深深的不安與恐懼的神色,這次春雪不禁止住了呼吸。千百合成為腦加速者還為日尚短。她還不知道,對於現實被暴露的能美來說,實際上要使用那份影象其實有著巨大的風險。
      雖然想用郵件告訴她《別擔心》,不過因為菅野執意地認定似的一直盯著自己,於是春雪以向千百合送去短暫然而卻有力的視線為代替。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青梅竹馬輕輕動了動嘴形後轉向前去,然而臉色的蒼白卻仍未消散。
      
      上午的課程,春雪以較之平日兩倍的認真聽講,筆記也記了很多。因為一旦放鬆下來,意識就會不經意地被吸引到要向能美複仇的那方麵上去。
      不過,能美擁有至今仍不明真相的強製下線的手段,自己挑起對戰的方法是沒有的。再戰的機會,恐怕得等到能美向春雪《征收》下周的加速點的時候了吧。反正,從Sky.Raker那裏得到的還完全沒有上手的強化外裝的訓練也不得不做。這樣想的話,一星期反而是太短了。
      認真聽講的話上課時間竟不可思議的顯得很短,不一會午休的鈴聲響起。想要跟千百合或者拓武中的誰說話的春雪窺視二人,千百合似乎要和幾名女生一起吃便當,拓武看都沒看春雪一眼徑自走出了教室。
      短短地歎了口氣,總之先追上拓武看看吧,當春雪站起身時,視界中央小小的收信圖表閃爍起來。既不是信件也不是錄音,而是請求全感覺模式下對話的潛入呼叫。
      到底是誰啊,正當看到發件人名字的時候,春雪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一刹那將一切都忘記,閉上眼睛嘟噥著命令。
      「通、通話、通話連接」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接受了這個因太過焦急而有些斷續的命令,將春雪的五感和現實世界切斷。教室的風景被抹成漆黑,馬上就迎來了墜落感。這樣等下去的話,就會在梅鄉中學局域網的VR空間著陸,不過在這之前,春雪向飄浮在眼前的傳送門伸出手。
      咻地假想體被吸了進去,被拋出去的前方是——
      強烈的陽光和美到不可能程度的青空之下,不論怎麼看這都是寬廣的白色沙灘的正中央。
      以粉紅色假想體的身形站了一會,向稍遠處能夠看見的岸邊漫無目的地邁出數步後,春雪注意到這並不是基於多邊形的假想空間。並沒有踏在沙灘上的感覺。也就是說,這是將由數字攝影機拍下來的現實世界的光學映像,平麵投射到春雪的視覺中的東西。證據就是朝向左右的話,風景並不會跟隨視角改變而是不自然地遠近扭曲。正背後則是完全的黑暗。
      被傳送的雖然應該隻有視覺和聽覺上的資料,但不可思議的是連南國的溫熱幹燥的風也都感覺得到,春雪“嘶~”地深呼吸了一口。緊接著。
      「喲……好久不見……也沒有呐。三日不見了呐,春雪君」
      明明聽慣了卻怎麼也聽不膩的聲音傳來,從視界的右側滑溜地現出一個身影。
      大大的麥秸草帽。薄薄的白色外套。披在肩上的漆黑長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將兩手繞在身後,黑雪姬露出似乎有些靦腆的表情,用稍快的語速繼續說道。
      「沒有延遲現象吧?因為是經過學生會室的服務器和你那邊的局域網連接的呢,是不是有點負擔呢」
      「沒……沒有,完全沒有,沒有問題。也沒出現噪音。那個……那個,午、午安,黑雪姬前輩」
      假想體做出點頭行禮的動作,眼前的身姿重新映入春雪眼簾。
      雖然因為是光學映像的緣故而沒有立體感,但那並不是多邊形再現的物體,而是黑雪姬本人。按照和春雪的約定,專程準備了攝像機為他送來了衝繩的風景。
      「真、真是美麗,非常的美麗。沙灘也是……還、還有,前輩也是」
      春雪將音量極小的句尾說出來後,黑雪姬半苦笑的微微地綻開嘴角,自己也轉向了祖母綠顏色的大海。
      「這裏是邊野古海灘哦。就在剛才還有你似乎很中意的軍用飛機飛過呢」
      「是……是嗎。真想看看呢」
      一邊這麼說,春雪一邊將視線釘在了從外套下擺處伸出來的雪白裸足。不過又在重新轉過來的黑雪姬的麵前突然望向天空,十分做作地說道。
      「天、天天、天氣那麼好真是太棒了呢!天空非常的藍哦,簡直就像《沙漠》舞台呢」
      對方隻是看著攝象機的鏡頭,所以應該是不知道春雪雙眼的焦點究竟是對準哪裏的,不過即使如此不知是否因為黑雪姬天生的預感,好象注意到了什麼似的,稍微嘟起嘴巴緊緊地將下擺往下扯。
      ——這個瞬間。
      「真是的,公主,想要一直穿成這樣到什麼時候呀?」
      和這個聲音一同,新的人影從畫麵的左側登場。這名發型輕飄飄的女生也是春雪見過麵的學生會成員。她那粉紅色的連身泳衣,不禁讓春雪“咕嘟”地吞了下口水,而在黑雪姬身後轉悠著的她,突然做了一個不得了的舉動。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黑雪姬外套的拉鏈拉下,“嘩啦”地從雙手將外套脫了下來。
      「哇、你、你幹什麼!」
      「上午硬是要人陪著去選泳衣的不知道是哪裏的哪位呢?」
      這名女生哧哧地偷笑著,朝攝象機揮著手。
      「有田同學,慢慢享用哦」
      接著迅速地從右側退場了。然後,剩下來的,隻有將藏在麥秸草帽下的臉憋得通紅,讓雙手在身前緊緊互握的黑雪姬。
      
      
      
      裝甲被解除之後所顯現出來的泳衣,果然是黑色的。而且還是布料相當少的分開式,雪白的肌膚近乎九成都曝露在外。尤其是, 那半徑剛好、優美至極的兩處隆起,反射著眩目陽光的效果,春雪剛一看到,就覺得自己的心率急劇上升,不過現在可不能因為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檢測出異常反應,而使自己退出連接啊,春雪一邊這麼想一邊做了幾次深呼吸。
      不一會,黑雪姬向上瞄著春雪,說道。
      「……不過,嘛,這個,怎麼說呢。畢竟難得到衝繩嘛」
      「沒、沒、沒錯哦。衝衝衝、衝繩嘛」
      想要按下視界一角的錄象按鈕的欲望是比山還高比海還深,不過在完全潛入通信中這樣做的話對方也會知道。無可奈何隻能一邊竭盡心力將流入大腦的實時映像刻進記憶裏,一邊拚命讓嘴動起來。
      「啊,那個,誒——,這個…………非、非常,非常的……合、合適哦」
      「…………謝、謝謝」
      曖昧的微笑著,又一次將雙手繞在身後的黑雪姬的身體,被春雪不可避免的注視到,而這次將他從昏倒的邊緣拉回來的是——
      陶瓷器一般光滑的下腹部左側的肌膚,橫刻著幾道隱約可見的細微傷痕。
      「…………!」
      春雪一時睜大眼睛緊咬嘴唇,卻隻覺得所產生的假想痛感實在是溫和過頭,於是更加拚命地咬下去。
      那傷痕,是半年前為了從失控的車輛之下救出春雪而身負瀕死重傷時的傷口,絕對不會錯。由於現在的再生醫療相當發達,所以應該是幾乎不會留下任何治療痕跡的,不過那也應該也是有限度的吧。或者說,是如此之深的傷嗎。
      這次黑雪姬似乎也敏銳地注意到了春雪沉默的理由,徐徐地眨了一下眼睛後,露出和至今為止感覺完全不同的溫柔笑容。
      抬起左手的指尖,輕輕在傷的痕跡上描著。
      「……平常的話幾乎是看不到的哦。在這裏這麼強的陽光下的話,是有一點呢」
      對於那靜靜的聲音,春雪什麼都說不出來。黑雪姬抬起頭,筆直地注視著鏡頭——春雪的眼睛,稍微加強了語氣說道。
      「沒有在意它的必要哦。因為這可是我唯一的勳章呐。出生以來第一次,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守護別人,所受的傷,所負的痛。而且現在,這個傷痕也正支撐著我」
      「…………前輩」
      春雪總算喃喃出這兩個字,假想體的雙手用力握緊。
      ——我已經絕對,絕對,不會讓您再一次受到傷害。
      又複誦了一次這個不知在心中重複了幾次的誓言,自己也同時不得不感受到一絲罪惡感。
      這個瞬間,若要將現在春雪正陷入的苦境說出來的話,黒雪姫肯定會“為什麼不馬上說出來呢!”地生起氣,同時也會傷心起來吧。接著恐怕還要編出一些理由立即從衝繩趕回來,盡其所能地來幫助春雪吧。
      不過,正因如此春雪才沒有說出來。因為春雪覺得,為了終有一天成為能夠完全地守護黑雪姬的騎士,如今不靠自己的拳頭來戰鬥是不行的。
      「…………前輩」
      再一次呼喚,春雪盡可能清楚地說道。
      「我、……我也變強了。雖然現在還是受到您的保護……但即使如此,我總有一天一定會,強到能夠成為前輩的支柱的」
      「……嗯。不過,以前也說過呢,慢慢來就可以了哦。保護著你的時候的樂趣,這麼快就消失的話可就太無聊了呐」
      微笑中突然帶起一絲惡作劇,黑雪姬向前走了一步,讓手輕輕地滑過春雪的假想體存在著的位置。
      「馬上要到集合時間了,待會再聯係哦。星期天就會回來,在那之前可要考慮好想要什麼特產當禮物哦」
      被這麼一說的瞬間,春雪在腦袋中將《衝繩旅行的特產禮物》和《領土戰的獎勵》的意義混為一同,結果脫口而出的是——
      「啊、那就、三、三三三、三十厘米,直、直結……」
      「哈?什麼?三十厘米直徑……的,衝繩炸蛋糕?喂喂,那麼大尺寸的怎麼都買不到吧……不過嘛,找找看吧……」(譯注:直徑30CM的衝繩特產,除了Pizza之外不作他想。而衝繩炸蛋糕的正常直徑為3厘米,是一口一個的類型,這裏自然是揶揄)
      真是的就知道吃。承受著那種受不了的視線的照射,春雪慌忙一個勁地搖起頭。不過是不是該覺得可憐呢,對方並不能看到這個動作。
      「不……啊這個、這個嘛……——能找到的話,就好了呢……。希望您旅行玩得開心……」
      「唔嗯,謝謝。那,再見咯」
      黑雪姬說完將手伸向攝象機,“啊啊”地喃喃著停止了動作。無精打采地垂下頭的視野中,黑雪姬雪白的纖足飛入眼簾,春雪一邊努力讓視線移開,一邊問道。
      「怎、怎麼了?」
      「說來,從拓武君那裏收到了奇怪的郵件呢。是關於上次的那個可疑的劍道部腦加速者一年級生……」
      「誒」
      春雪停下呼吸,迫不及待地繼續問道。
      「郵件是……什麼樣子的?」
      「恩、那個呢……是叫做能美吧,想讓我幫忙查一下這個一年級生的入學考試的各科目成績,我這邊核對了學生數據庫後給了回信,你有從拓武君那裏有聽說什麼嗎?」
      被悄聲如此告知的春雪呆呆地張開嘴巴。
      「入……入學考試?都現在了為什麼還需要那個數據……。——沒有,拓武什麼都沒跟我說……」
      「是嗎……呀,必須得走了。那,我掛了哦。再見」
      最後隨著飄然揮著的右手的閃爍,來自衝繩的通信切斷了,黑暗的平麵中隻剩下春雪一個人。雖然將黑雪姬的超高精細泳裝映像暫時忘卻,開始推測拓武到底在想什麼,但卻什麼推斷都做不出來。
      為了擊垮能美,要先取得所有資料來做準備,拓武是想這樣做嗎。但是我已經不能不和能美《對戰》了啊,春雪如此對自己說道,念出了連接退出的命令。
      恢複到現實的教室中後,午休已經隻剩十分鍾了。慌張地站起身想去買麵包,偷偷地看了一眼拓武的座位,不過仍然沒有回來。接著瞧了千百合一眼,而千百合難得的正在完全潛入。注視了一會千百合俯下的纖細頸項上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春雪離開了教室。
      ——就這樣,狀況為一個星期都不能行動。
      春雪做出這樣的預想。既然從能美的口氣來看暫時不會對拓武和黑雪姬出手,那麼自己沒必要有所動作。
      不過,春雪錯估了曾一度將黑之王——黑之睡蓮逼入絕境的青梅竹馬的智慧以及行動力。等他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是收到黑雪姬通信之後——星期二第五節課的,體育課下課之前。
      
      相對於在體育館練習創作舞蹈的女生們,男生收到的三千米計時跑指示,實在讓人不得不感歎這差別待遇,春雪“呼哈”地一邊喘氣一邊努力繞著學校的跑道。
      視界中央下方正以無情的數碼數字顯示著剩餘時間。還有根本不想去看的剩餘距離、預計剩餘完成時間、更有平均步頻和心率,春雪看著那“撲通撲通”跳著的心型圖標,真擔心自己的心髒會不會就這麼破裂。
      大半的學生已經到達終點,剩下的隻有春雪以及幾位極度“文學係”的同學。運動部的家夥們精力還很充沛,也不知是不是沒事幹,在跑道的內側模仿著春雪“噠嗒噠嗒”的動作陪著他跑,也有家夥在旁邊隨聲附和。可惡,體育係的家夥們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要成為等級9,然後在百米測驗中使用物理超加速跑出世界記錄給你們看呀,這時就算田徑部來挖角,我也要以『有想看的動畫所以不能加入呢』之類的來拒絕啊,你們這些雜魚蠢貨就等著瞧吧。
      將身體托付給這種無聊的想法,春雪終於開始向最後的直線衝刺。
      這個時候,春雪看到了在終點線附近老老實實坐著的拓武的身影。
      青梅竹馬對於春雪的悲愴猛奔完全視而不見。是武士道的同情嗎,不過似乎不是這樣,拓武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空中的一點——似乎正看著一些「現實擴張資料」。
      在那模糊的視線的彼方,拓武微動雙唇,感覺像是在喃喃念著什麼命令似的。
      當然,這並不是能夠聽到其內容的距離。不過說出來的話語,那是春雪即使隻通過嘴唇的動作都能夠讀懂的命令。那即是——
      Burst.Link.
      ……小武那家夥,為什麼現在加速啊……。
      做出如此的想法同時,春雪為了跑完剩餘的幾十米距離奮力邁出右足。
      瞬間。
      ——啪咿咿咿咿!!
      已經聽慣的冷洌雷鳴炸裂開來,地麵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經過有透明感的藍色,變成帶了一點綠色的暗銀色。跑在前麵的學生的背影消失了,在旁邊逗弄自己的運動部員消失了,在終點線等待著的體育老師也消失了。
      「哦……這……嗚哇……!」
      緊接著,春雪的身體被光芒所淹沒,變身為白銀的對戰假想體。向前踉蹌了幾步,以和現實的自己完全不同的輕盈動作製動成功。分開雙腳在硬質的地麵上站好後,春雪在頭盔之下發出驚愕的聲音。
      「小……小武!?為什麼現在要和我《對戰》啊……」
      ——當然,會這麼想了吧。拓武開始加速,緊接著自己也跟著加速了,應該就是他通過局域網發出了對戰申請吧。
      不過,並不是這樣。
      轟鳴著刻在視界中央火焰文字——
      『A REGISTERED DUEL IS BEGINNING!!』
      即是說,《觀戰預約的對站開始了》。春雪並不是對戰者,而是觀戰者。春雪做了拓武的觀戰登陸,因為拓武正要和誰開始對戰,所以自己也自動加速,被邀請進來。
      視結左側的上方,出現了申請這次對戰的《Cyan.Pile》的名字和HP。
      接著右上方的被申請方的假想體——
      《Dusk.Taker》的名字也出現了。
      「什…………」
      春雪一時屏住氣息。DuskTaker,也就是能美征二,一直利用未知的手段保持著強製下線。要在學校中和他對戰,就隻能像前幾天能美對春雪那樣,將真實的身體拘束起來強行直結。
      大約三十米的前方,沉重的靛青色假想體站了起來。此時才終於將視線投向春雪,不過仍一言不發,抬起右手示意著“退下吧”。反正《親子》《同軍團》以外的觀戰者,是不能接近對戰者十米之內的。
      Cyan.Pile立即轉回正麵,布滿細細狹縫的假麵之下,閃著青光的銳利視線,正投向校舍上方。
      一般教學樓散發著濕滑的金屬光澤,已經變成生物般的形態。無數窗戶的玻璃全部被眼球一般的黑色凸麵玻璃所取代,牆壁上布滿了鰓一般的褶皺或是鰭一般的突起物。天空被染成異樣的綠色,寬廣的校庭也被血管一般的蜿蜒蠕動的金屬觸手所覆蓋。絕對不會錯,這就是《煉獄》場景。
      拉開與腳邊那些蠕動著的金屬蟲一步的距離,春雪想要再次向拓武詢問狀況。
      不過在那之前,啪啷!場地上響起大聲的令人不快的破裂之音。
      將視線立即投向聲音的源頭——那是校舍三樓的中央附近,本應是一年B班的教室的某一隻眼球玻璃從內側被粉碎。從牆壁上打開的洞中粘乎乎地溢出大量黏液,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邊用腳踩踏讓黏液飛濺,一邊從昏暗中滲出。
      「……哎呀哎呀,我還期待著以為您是更偏向慎重派的人呢,黛前輩」
      與輕快的少年聲音一同登場的黑紫色對戰假想體,Dusk.Taker,從高處俯視著拓武,慢慢地搖著包覆在平滑的球型麵罩之下的頭。
      「匆匆忙忙地收集我的資料,反複考量對策,結果等開始行動之後才發現為時已晚……我本來還想給你這樣一個驚喜呢」
      「資料的話已經收集到充分過頭了哦」
      Cyan.Pile冷淡地回應後,輕輕地搖著左手。
      「所以這不是將你拖到對戰場地來了嗎,能美?」
      「…………」
      對於有些不快似的歎了口氣的能美,拓武舉起右手中的金屬樁,繼續說道。
      「能美征二。關於你那強行下線的手段,非常遺憾,我仍未研究出來。不過,你那防壁解除的瞬間,我已經差不多能夠推測出來了哦」
      「解、解除……!?」
      這麼喊起來的是春雪。拓武稍微注視了一下站在遠處的Silver.Craw後,終於開口向他說道。
      「啊啊。能美為現實世界的利益而使用著加速能力。就連劍道部內部的練習比賽都在使用。如此的話,練習比賽之外的情況應該也有在使用吧。比如打趴某人時、比如完成作業時……當然,還有考試之時」
      「考試……」
      喃喃道著的瞬間,春雪終於明白了黑雪姬向拓武打聽奇怪問題的理由。
      Cyan.Pile就像讀懂了春雪的想法似的輕輕點著頭,將視線投向上方的能美。
      「現在這個瞬間,一年級生正在接受實力測驗的第一項。第節課的科目,能美,那是你在入學測驗中得到滿分的曆史哦。當然,是依靠加速能力呢。……不過,和隻需要登陸一下就行了的劍道的比賽不同,考試中不得不不保持和學校內局域網的數據連接。不能切斷呢。所以,我認為,你肯定會在這第五節課的測驗中的某個瞬間,利用腦加速和局域網接觸,所以一直在等著你呐。然後,要在測驗中使用加速的話,當然是在測驗即將結束的時候。像這種可以利用外部程式查找答案的項目,還是集中起來處理的效率更高呢。而那結果……」
      拓武大大地展開左手,仿佛說著——正如所見。
      連附和一聲都忘記,聽得忘我的春雪,情不自禁深深感歎地歎了一口氣。
      入學考試中得到滿分的這個科目的測驗中,時間即將結束之時,能美會在某個瞬間出現於對戰搜索表上。得出這個推論的拓武大概就在校庭坐著的時間裏,不知連續進行了幾次加速,一直確認著對戰搜索表吧。
      行動被準確預讀的能美,在持續了數秒的沉默之後,突然快活地高聲道。
      「曆史測驗之類的,究竟有著什麼意義!隻要搜索資料,一瞬間就能解決的問題,非得背下回答什麼的,你們難道不覺得那無意義至極嗎?而且測驗中明明就連接著局域網,卻隻有數據庫的瀏覽權限被關閉了哦!我覺得這簡直就是開玩笑呢!」
      能美一邊晃動肩膀一邊“哧哧”地笑著,用慢慢冷下去的聲音繼續說道。
      「……黛前輩,你剛才說了這樣的話呢。『為了現實世界中的利益而使用著加速能力』……簡直就像,這完全是最惡劣的行徑一樣呢。但是啊,我可不信會有人真的隻把加速點用在對戰上哦。不然,為什麼非得在《加速世界》中對戰不可啊?其他的更加殘虐,更加暴力,而且沒有痛感的遊戲可是比山還要多哦。——結果,你們自己還不是在內心深處認為自己是特權階級嗎。“自己可是全世界僅止一千人的加速能力者啊,和其他腦筋遲鈍的家夥可是不同的啊”,是這樣想的吧。明明抱著這樣的精英意識卻不做能力的有效利用?這種行為除了稱之為偽善、欺瞞之外還能稱之為什麼……?」
      「我可並沒有半點譴責你的意思哦」
      拓武輕輕地聳著肩,回擊道。
      「因為不久之前,我也是用加速能力耍了不少小聰明呢。如何使用加速點,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怎麼喜歡怎麼做就好了。不過,我作為前輩還是希望你能聽我一個建議,滿分有點做過頭了哦,能美。招致毫無必要的注目,可沒有半點好處呢」
      「這正是各人看法的不同呢。我的信條就是,不論什麼東西,隻要能得手,就要最大限度地得手,不論是測驗中的每一分,抑或是練習比賽中的每一擊。啊不是“得手”……正確說來應該是《掠奪》呢……嗬嗬」
      從牆壁上打開的洞中露出來假想體的上半身,能美將裝備著大型刀具的右手,掌心朝上,突然猛推而出。
      「存在於世界的萬物都是有限的。如此一來,有誰在得到什麼東西的時候,同時就有人失去了這個東西。正如能量守恒的法則一樣呢。這個世界的根本原理,就是《爭奪》呢,前輩。我這個人呢……除了喜歡去掠奪,同時更加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掠奪哦。你現在正從我這裏,掠奪著多至1.8秒的時間啊。而且竟還是寶貴的考試時間。這種無法原諒啊……當然也是無法補償的。即使用你的加速點也無法補償啊」
      「不……我才是,想要取回你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所得到的東西哦,能美征二。取回你從我重要的朋友手裏奪走的,重要的東西啊」
      聽到這靜謐的聲音的瞬間,春雪的身體一下子僵硬了。
      拓武已經知道了啊。Silver.Craw的銀翼,被Dusk.Taker所掠走的事情。
      強作平靜的青綠之樁的假麵之上浮現出些須沉痛的神色,拓武突然看向春雪。
      「……我聽到,昨夜你在澀穀的對戰的傳聞了,小春。對不起哦……什麼都沒注意到。這次是,該我戰鬥的時間了」
      「小……小武……!」
      對於春雪短短的一呼,拓武向他用力地豎起食指示意『交給我吧』。
      這一瞬間,春雪強烈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矮小。不想讓重要的朋友知道自己失去了雙翼、失去了力量的事,明明向他們說了過分的話傷害了他們,然而即使如此,拓武還是想要幫助自己了。隻是為此就絞盡腦汁,消耗加速點,讓這場對戰實現。
      「小武……」
      春雪緊握雙拳,為想在隱瞞所有事情的狀態下解決一切的自己感到羞恥。暫時忘記了為此在無限製中立舞台積累下來的漫長的磨煉,打從心底放聲喊道。
      「小武,要贏啊!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展現你的強大而贏啊!」
      「我會贏的。為了取回你的雙翼啊,小春」
      Cyan.Pile用力地點著頭,踏出了沉重的一步,從右足周圍刮起的淡綠色火焰讓空氣為之搖曳。
      感受到這份氣勢的Dusk.Taker很厭惡似的側過臉去,輕聲啐道。
      「啊——啊……別讓我看這麼惡心的東西呀。這種場麵真讓人起雞皮疙瘩呢。你們這些家夥,一本正經相信著《無償的友情》之類的幻想的那種樣子,我看著就覺得惡心」
      終於從昏暗的洞中現出全身的黑紫色假想體,讓左手的觸手纏在洞的邊緣,一邊將之伸長一邊順暢地降下來。將在地麵蠕動的金屬蟲衝散,著地,抬起頭注視著約在二十米之外比自己高出許多的Cyan.Pile。從校舍的牆壁鬆開的觸手“嗖嗖”地收回,輕輕撫摩著背上伸出來的兩個突起——折疊起來的翼膜。
      「要取回不正當得手的東西?別開玩笑了。一度奪得的東西,就永遠是我的了。隻限於我還沒玩厭的情況下呢。我對這副翅膀還挺中意的哦……到有田前輩還清兩年的債為止,就讓我好好地利用它們吧」
      春雪隻感到腹中巨大的憤慨以及自我嫌惡,拚命地忍耐著。
      但在以言語還擊之前,拓武仍然以靜靜的——不過卻是將高熱的火焰隱藏起來似的的聲音喃喃說道。
      「不對,錯了啊。掠奪而來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化為己有的。所謂的力量……除了自己生而得之、磨煉而得之以外,別無其他獲得的方法了啊」
      「啊啊……你這個人,又在說這種」
      能美一邊做出用右手捂住嘴的姿勢,一邊嘲笑道。
      「再說下去的話我就要吐出來了啊,趕緊上交完加速點,然後你就給我消失吧。測驗還剩下五道題目呢」
      接著身材小巧的假想體讓身體壓得更低,將雙手架在沒有容貌的假麵之前。
      另一邊的Cyan.Pile,如同劍道比賽一般隻將堂堂正正地舉起來的左手筆直地伸出。
      為急劇高漲的鬥氣所逼的春雪一邊退了一步,一邊迅速地說道。
      「小……小武,這家夥的觸手即使切掉也會再生!右手上的刀具也具有相當的切斷力!還有,如果被束縛後,中了從假麵之下所發出的黑色光線的話,技能和強化外裝就會被奪取,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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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觀戰者向對戰者的一方助言之類的不禮貌的行為是該適可而止,不過現在的狀況下當然沒有客氣的理由。對於春雪的話語,讓能美瞬間露出了少許焦躁的神色——
      緊接著,拓武動了。
      伴隨著“噶咻!”的一聲轟鳴,綠色的巨大身軀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衝了出去。
      這是重量級的身軀所難以置信的猛烈的衝刺。而且完全沒有準備動作。提供此等推進力的,乃是不知何時將前端插進背後地麵的,右手上的打樁機。利用地麵變成硬質金屬的《煉獄》場景的特性,打出去的金屬樁的能量就這樣轉換成衝刺的動能。
      瞬間,Cyan.Pile的巨大拳頭就呼嘯著向不知是否被嚇到而反應遲鈍的敵人的臉麵逼近。
      Dusk.Taker放棄了回避,交叉雙臂采取了防禦的體勢。完全沒有在乎那點防禦打上去的重拳,成為閃著青白色光芒的對戰第一擊。
      就像用重錘捍擊鐵板似的衝擊聲轟鳴,身材小巧的假想體翻著跟頭被打飛了。本以為會就這樣撞上後方的校舍,不過左臂的觸手纏住地麵的突起物,就像橡皮筋一般地緩衝製動。
      單膝著地的Dusk.Taker的HP槽,即使在防禦之下也被削減了百分之五以上,由此可見Cyan·Pile的巨大力量。
      「……嘿、和劍道的時候完全不同嘛。也就是說這個肉體是表現黛前輩所《欠落》的東西嗎?平時看起來明明是如此聰明而冷靜的呢,結果打從心底卻是憧憬著野性的嗎?」
      對於能美“哼哼”地嗤笑,拓武一言不發。一邊將右手的樁旋轉著再裝填,一邊毫不大意地縮短二人之間的距離。能美就像被壓迫著似的往後退,卻仍繼續著那包含了嘲笑的發言。
      「還是說,以假想體的名字來推量,真正的傷痛其實是右手的鐵釺嗎?嗯,這又意味著什麼呢?貫通……穿孔……哦呀,怎麼了?眼神變得有些恐怖了哦……?」
      「住口……住口啊,你這卑鄙的家夥!!」
      大聲叫著的是春雪。若非處於觀戰者的立場,說不定春雪已經直衝著打上去了。
      對戰假想體乃是生於宿者的心靈之傷。這是任何一名腦加速者都知道的。
      不過,也正因如此,春雪才不論以誰為對手都特意避開了這個話題。對於拓武和黑雪姬,即使隻是在心中推測,也不準許。的確,Cyan.Pile的《樁》,應該正是表現著拓武所懷著的一些傷痛吧。不過,拓武將之作為武器堂堂正正地使用著。也即是,每天都要與自己的傷痛戰鬥下去。
      「能美!你不也是……你的假想體,不也是碰都不想碰觸的《傷痛》的形狀的具現嗎!!」
      對於春雪一針見血的話語,Dusk.Taker保持著視線朝向前方,“庫庫”地嗤笑起來。
      「真討厭呐,有田前輩。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的傷痛就是指《被掠奪》啊。所以這個Dusk.Taker才有擁有《掠奪》之力。實在是簡單易懂哦,就和你的Silver.Crow……差不多呢!」
      “嗖”的切裂空氣的聲音,和句尾重合。
      垂在地麵上的三隻觸手宛如蛇一般閃動,將各自不知何時抓到的什麼東西朝拓武一直線地投擲過去。一邊動著細細的足肢一邊飛過去的,是身為《煉獄》場景地形效果一部分的金屬蟲。雖然是隻讓人感覺惡心並無害處的玩意,不過隻要將那些顏色豔麗的打爛的話,就會爆散出各種的毒液。
      能美投出的三隻金屬蟲,每一隻都色彩鮮豔的紅與綠色。被Cyan.Pile逼入懷中後沒有移動視線,而是一邊和春雪說話的同時一邊抓到毒蟲投出,這可是若沒有相當程度的視野就做不到的技藝啊。
      ……想不到,那家夥竟然很習慣戰鬥呢。
      春雪睜開眼睛之時,Cyan.Pile正以左臂條件反射地揮開金屬蟲。“啪嚓”的蛋殼破開一般的聲響的同時,金屬蟲殼碎裂,飛濺出大量看起來就像有毒的顏色的粘液。綠色的護甲的各處被淋上飛沫,冒起白煙。
      「嗚……」
      雖然HP槽隻削減了一點點,不過由於這預想之外的攻擊,拓武的身體一瞬之間有些後仰。Dusk.Taker沒有放過這一瞬間,全身如黑色閃電一般突進。
      低吼著伸出去的觸手,瞬間就將Cyan·Pile的打樁機控製住。著,將右手的巨鉗向咽喉猛地伸出。
      眼看咽喉就將被鉗住——在千鈞一發之際,拓武用左手將巨鉗刀刃的一邊抓住。
      雖說是無可避免的狀況,不過能美當然是不可能看漏已經進入刀刃內側的拇指的。能美立即鉗住拓武左手的拇指,並且就像是要讓痛覺延長下去一般,徐徐地剪下去。
      「嗚……啊」
      麵對發出低聲呻吟的拓武,能美在較低的位置悄聲道。
      「啊~啊,媽媽沒有教過你不能拿著張開的剪刀的刀刃嗎?瞧,會變成這個樣子哦」
      “哢嚓!”地奏起恐怖的聲音之後,Cyan·Pile的左手拇指飛舞在空中。HP槽再一次被削減,同時必殺技槽也激增——
      「……你這家夥才是啊,難道你不知道,我的攻擊力不隻來自於右手嗎?」
      拓武用極度壓抑的聲音如此說道,緊接著,一口氣挺起胸膛,大聲喊道。
      「——《Splash·Stinger(暴雨釘刺)》!!」
      “嗆!”地從交互排列在Cyan.Pile胸口上的窟窿之中,出現細長的導彈並一齊射出。
      雖然Dusk.Taker展現出其不一般的反應力,立即交叉雙臂采取防禦體勢,不過即使如此,由於是從至近距離接連受到針型導彈的攻擊,而爆出激烈的火花。黑紫色假想體的HP槽一邊被急劇地削減,一邊被轟向後方,這一次終於撞上校舍,埋進金屬牆壁的中間。
      「……哦哦哦!」
      拓武沒有放過這次的時機,果斷地以身體猛烈地衝撞過去。突進使得地麵為之撼動,拓武保持著這個勢頭,用左肩猛撞Dusk.Taker。“邦亢!”,校舍的牆壁向內側凹陷,兩個假想體就這麼衝進了學校的內部。春雪慌忙地跑過去,不過因為自己並不能破壞場地,隻得從稍遠處的升降口進入了校舍。
      長長的一樓的走廊變成了誇張的奇異姿態。牆壁上的裂紋蠕動地起伏著,並不時地噴出蒸氣。粘液從伸出來的似乎是管道一般的東西中,“啪嗒啪嗒”地滴下來。
      就在這令人不快的光景的另一邊,二人已經站起身並拉開距離。Cyan.Pile還剩餘八成多的生命值。而Dusk.Taker則被削減至還剩六成。
      「……能美,你已經輸了」
      拓武低聲宣言道。
      「……嘿?是這樣嗎?」
      「是啊。以你的力量,並不能破壞煉獄場景的牆壁。出口則在我的後麵。而在這狹窄的空間裏,速度型的你是沒有勝算的哦」
      的確,可以認為如同拓武所言。春雪自己也曾和Cyan.Pile在這種類型的建築物的走廊中戰鬥過。那個時候春雪拚命地鑽入樁的攻擊的空子,逃到屋頂之後才總算尋得了勝機。然而現在,Dusk.Taker的身後隻有走廊的盡頭。
      赤紫色的雙眼變細的一瞬間——突然,身材小巧的假想體連動作都沒有做,“嗖”地前進了。似乎是為了報複拓武一開始的那次突然衝刺,能美讓不知何時抓住牆壁柱子的左臂觸手縮短,將身體向前投出。
      保持這個姿勢並盡可能的壓低身體,不輕易放棄地想從Cyan.Pile的腳下鑽過去。
      不過,拓武非常冷靜。用右足奮力向地板跺下,產生出來的重量級假想體特有的震蕩波向Dusk.Taker的雙足襲去。能美一個站立不穩又吃了一記左前踢。雖然采取了防禦措施,卻再一次被擊飛到走廊的深處。
      拓武仿佛在示意“此路不通”一般地張開雙臂,向能美逼近。
      「沒用的,不會讓你到後麵去的哦。如果最開始就在校舍之中戰鬥的話,應該還能更早地分出勝負吧。今後如果不想在測驗的時候被我騷擾的話,就將翅膀還給Silver.Craw。這樣的話,我至少不會再幹涉你了。怎麼樣……同意吧?」
      條件被擺在眼前,能美用右手按著受傷的身體,保持著暫時的沉默。
      不一會,“呼”地呼出一口氣,一邊搖著頭一邊說道。
      「……如果是黛前輩的話,想必能夠遵守這個笨蛋一樣的口頭約定吧。真是的……沒想到這個世上,不,沒想到就在同一個學校中,都能遇上價值觀不同到如此地步的人呢……」
      能美攤開左右手,就像在說著“哎呀哎呀”一般,突然喃喃地念出命令。
      「《全裝備解除》」
      剛一念完,左臂的觸手和右臂的巨鉗,宛如在空間中解體一般稀疏地消失了。強化外裝的裝備以及解除,可以通過在《安裝菜單》中預先登陸的聲音命令來完成。這句話,想必就是能美選用的命令吧。
      ——那麼,這即是能美征二承認敗北,要返還雙翼的意思嗎。
      春雪張口結舌,接著,對於宛如擺陣設局一般將對手一步步逼死的拓武,再一次心懷感歎。
      「小武…………」
      “幹得漂亮!”正想這麼喊的時候——
      能美那變得赤手空拳的小小的,受傷了的假想體,迅速的采取了低重心的姿勢。同時靜靜地說道。
      「這並不是,打算投降哦。隻不過是因為,若雙手被強化外裝塞滿,《絕招》就使用不了哦」
      「……絕……招……!?」
      的確,之前——和春雪的最初的對戰結束的時候,也說過同樣的話。不過,當時隻覺得那是侮蔑的話而已——難道,真的還有什麼……
      春雪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同時拓武也迅速地用右手瞄準了敵人。
      「……如果還要繼續的話,我就不會留情了啊,能美!我將抓住所有機會和你戰鬥。然後將你擊潰。即使這樣也好嗎!!」
      回應這句話的,是至今為止最沉著的,毫無感情的聲音。
      「……哎呀哎呀,認真的戰鬥什麼的,真討厭呢。明明就連必殺技的名字都不想念出來呢……不過,嘛,這樣一來也是沒有辦法的呢……」
      Dust.Taker用雙手在身體前方做出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接著,將咒文——或者說是詛咒,輕聲念出。
      「……奪取。奪得。捕奪。剝奪。掠奪。掠奪,掠奪、掠、奪……」
      “咿咿咿咿咿咿”的震動之聲出現,接著立即變作金屬質的高頻聲音。然後春雪看到了。能美的雙手,被黑紫色的波動所包覆。
      就連走廊的空氣都開始震動,周遍的極大範圍之內都“啪啪”地閃著火花。必殺技!?雖然一瞬間這麼想道,不過馬上就否認了。既然都出現了這種程度的效果,即使攻擊本身沒有開始,必殺技槽也應該開始削減了。不過能美的必殺技槽卻保持著一半多一點的狀態,一動不動。
      若非必殺技而生出這種現象的情況,春雪也是最近才知道。
      那就是——幻想製禦係。由幻想改寫事象。
      又稱作————
      「小……小武!不要管我的事了!打倒他,現在馬上!!」
      春雪大聲疾呼。
      「——《Lighting·Cyan·Spike(電閃青龍破)》!!」
      拓武在一瞬的猶豫後,高聲喊出。
      Cyan.Pile蓄積了一半的必殺技槽被削減,同時《打樁機》的後端迸出極光一般的逆火——
      “刹!!”地將空氣灼燒,鐵樁化作一根光線向Dusk.Taker射出。
      在這種距離之下,要躲過拓武等級4的必殺技是不可能的——本應該是不可能的。然而。
      劈。
      地高密度的氣體彈開物體一般的聲音的同時,閃耀著光芒的鐵樁的前端沒有貫穿任何東西,停下了。
      而讓它停下的,隻是兩隻手指。
      被紫色的波動包覆著的Dusk.Taker的左手食指以及中指,將Cyan.Pile的最強必殺技,當作薄紙卷作的紙筒一般,輕輕地夾住。
      「…………什…………」
      春雪發出嘶啞的聲音,緊接著,和那將燒紅的金屬伸進水中一般的聲音同時,閃光的樁槍自身,被吸入脈搏似的波動之中,蹤跡全無。
      能美無精打采地垂下手,稍微地抬起頭,看著呆然站在那的Cyan.Pile。
      事到如今,本應該是說出含有嘲笑與侮蔑的言辭的場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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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Dusk.Pile保持著沉默,將雙手手指像鉤爪一般彎曲,一邊散發更加強烈的紫色波紋狀光圈,一邊蹬著地麵。
      以快到雙腳幾乎化作殘影的恐怖高速衝刺。比剛才的,使用觸手完成的衝刺更要快上數倍。和拓武之間的十米多的距離,用刹那都稱不上的時間就逼近到其身旁的Dusk.Taker,用保持手指張開著的左手,從下到上地劃出一道新月的勾弧。
      刻在空中的新月,斜切進Cyan.Pile的厚質的胸部裝甲。接著,春雪看到了不可能的現象。綠色的裝甲,簡直像粘土——不,簡直像布丁一般被深深剜去一大塊。
      五隻鉤爪的印跡在裝甲上留下鮮明的傷痕,刹那之後,“滋!”地噴發出簡直就像是血液一般的蒼白火花。
      「咳…………」
      呻吟著向後仰去的拓武,應該是比春雪更加吃驚的吧,不過仍立即展開了反擊。
      拓武將打樁機的前端,重重地壓在將左手揮到右肩附近的能美破綻大露的左脅上——
      “亢!”
      地發射之音響起,不過此時,能美的身體已經不在那裏了。能美用除了短距離瞬移之外找不出其他形容方法的速度滑向右側,輕易地回避樁槍的攻擊之後,這一次是將右手筆直地伸出,握住了發射後才剛剛露出全貌的鐵樁的根部。
      那“咻”的異常的聲音再次響起,鐵樁被輕易地捏碎。
      不對,正確說來,是鐵樁被閃著紫色光輝的的Dusk.Taker手握著的部分在一瞬間消失了。鐵樁展現出那宛如鏡麵的切斷麵,沉重地滾落地麵。
      ——已經,不會錯了。
      這就是《心意攻擊》。能美征二的意識所生出的幻想,幹涉係統後,能夠讓雙手抓住的任何對象完全消失。存在的否定。事象的改寫。
      拓武恐怕還不知道《心意係統》這個存在的本身吧。全身散發著驚愕的同時,卻也仍在果敢地嚐試反擊。發覺能美的雙手似乎能將所觸碰的物體完全剜去,重重地向後一躍並做出踢擊。
      能夠讓空氣灼燒起來一般的可怕右旋踢。命中的話即使是重量級假想體也會飛出去吧。
      不過這個踢擊之中,隻含有「假想體的重量」加上「裝甲強度」再加上「力量參數」的數值演算後的數據上的威力。
      而另一邊的能美,在拓武的踢擊的能量通過運動製禦係傳到係統之前,就通過幻想製禦係統改寫了事象。結果——
      “滋。”
      和這令人不快的聲音同時,再一次由一隻左手停下了這次踢擊。本該傳導過去造成傷害的威力,全被紫色的波動所吞沒、取消了。而這潮濕的聲音,是能美的五根手指幾乎刺入拓武右足小腿根部的聲音。
      「唔呃……!」
      盡量壓抑著的痛苦呻吟聲從拓武口中漏出。
      簡直就像拷問一般,埋進足中的手指一邊“咕唧咕唧”地動著,能美才終於低聲細語道。
      「…………黛前輩。剛才,好象這麼說了吧。以我的力量,不能破壞煉獄場景的牆壁,什麼的」
      接著,將右足被製同時左膝也被刺穿的拓武強拉硬拽著,走近南側的牆壁。
      Dusk.Taker輕描淡寫地伸出右手,毫無聲息地讓右手直到手腕處都沒入閃著金綠色光輝的煉獄場景的金屬牆壁中。
      就這樣,仿佛在攪拌著果凍一般,在牆壁中畫著大大的圓形。
      「說真的,其實並不想讓你看的呢。不過,即使看了應該也不會明白吧。知道這個技能的原理的應該隻有六……哦不對,隻有七王以及其親信,還有“我們”而已啊。不過,你是聰明人。用身體感受到這種程度的力量差距的話,說不定能夠想通哦……」
      話語之間,牆壁上被挖出一個直徑近兩米的槽。能美一腳蹬過去,牆壁空落落地向內側倒去,讓洞外的光線照進來。
      「……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選項可言了,就是這麼回事。我在這個梅鄉中學入學的時間點起,你們隻能在剩餘的在校時間中一直像狗一般為我工作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說完後,能美左手用力一揮,將Cyan.Pile的巨大身軀扔出洞外。看都沒看春雪一眼,徑自走向校庭。
      開始頭腦發麻,雙肩不時地顫抖的春雪,一時間隻能站在黑暗的走廊的盡頭。
      ——為什麼。為什麼像能美那樣的家夥會擁有《心意係統》。那應該是以自身獨力的話,連其存在都不能發覺的東西啊。那應該是除非有人親身教授,否則決不可能習得的技術啊。
      在遠處的拓武的呻吟,讓春雪重拾自我。
      春雪一下子抬起頭來,慌慌忙忙地跑起來。鑽過能美打開的洞孔,對厚厚的牆壁上平滑地刻下的手指的痕跡一邊打著寒戰一邊向外飛奔。
      廣闊的校庭的中央處附近,兩個假想體的身影正交纏在一起。
      不過那並不是在戰鬥。而是應該稱為單方麵的破壞。
      從胸部和左腳的傷口迸出大量火花的Cyan·Pile已經連站起來都勉勉強強了。
      然而即使如此仍然果敢地用雙手不斷地發起攻擊,不過卻連Dusk.Taker的頭發都擦不到。暗夜之色的假想體,宛如跳舞一般,時而回避對手的拳頭,時而用足尖淺削對手的裝甲。
      Cyan.Pile的HP槽已經被削減至隻剩兩成了。被破壞的打樁機還未修複,蓄滿的必殺技槽隻能徒然地閃耀著光輝。
      「小……小武…………」
      春雪話不成聲。
      對於即使身處壓倒性的不利卻仍堅持不放棄的親友,雖然想說點什麼,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能美的心意攻擊恐怕連物理攻擊本身都能消去,這一點對於單純的《近接之青》的Cyan.Pile來說,應該是完全沒有與之對抗的手段的吧。
      在假麵上不知被刻下第幾十道傷痕的Cyan.Pile,終於無力地跪倒在地。
      雖然在通常對戰舞台中,受到傷害的痛覺隻有無限製舞台的一半的程度,不過即使如此,小傷累積下來的話,痛覺的總量仍是不堪忍受的。能美肯定是瞄準這一點,才故意實施小規模的反複攻擊吧。
      拓武對抗著折磨神經的假想痛感,仍然想要站起來,卻被能美狠狠地踹翻。
      Dusk.Taker的纖細足尖,“噶噶”地踩在倒下的Cyan.Pile的假麵之上。
      
      
      
      「還剩五百秒嗎。……嘛,比我想象中要努力得多哦,黛前輩。比起劍道,你在這方麵更加有才能哦」
      “哼哼哼”地笑著後,能美高高地舉起右手的鉤爪。以之為中心,周期性地發出同心圓狀的紫色波動逐漸加強。
      「那麼,我就來收取,和奪取了我現實時間一·三秒所等值的代價了哦。你的加速點,與苦痛,以及屈辱」
      眼看拓武的咽喉,就要被能美的右手就刺進去——
      「等一下,能美!!!」
      春雪從盡可能近的觀戰距離,大聲喊道。
      對於突然停止右手的動作,將球型麵甲略微轉向自己的Dusk.Taker,春雪繼續拚命地喊道。
      「等一下啊……加速點的話拿我的吧!小拓為了和你戰鬥,已經消耗了相當多的加速點了啊!我的加速點還有充裕,要拿的話就拿我的吧!!」
      一半是發自肺腑。
      ——不過,另一半,是春雪賭上渺茫機會的計策。
      春雪突然當場跪下,將頭盔壓到爬滿金屬蟲的地麵,發出悲鳴似的喊聲。
      「就是這樣,求你了,能美!!」
      不像樣子地跪坐俯首,在現實世界中雖然常有體驗,不過在加速世界中卻還是頭一遭。
      去年,在接觸加速世界之前,春雪一直受著班上三名男生的欺負。經常被勒索麵包和果汁,因為沒有錢而買不到的時候,就會被強逼著像這樣跪坐謝罪。雖然是一點都不想回憶起來的充滿恥辱的記憶,然而隻有現在這個瞬間,將當時的拚命心情添入聲音以及態度之中,重重地把頭壓在地麵上。
      「…………唔哇,差勁透頂。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差勁透頂哦,有田前輩」
      能美發出吃驚的聲音。
      「友情過家家玩到這種地步已經是病態了哦,你姑且也是一名加速能力者吧?即使是我,也認為你應該是不會在對戰舞台擺出這副姿態的哦」
      「……你怎麼想都好。下一周的加速點我會好好地奉上的,所以求你……求你了!」
      「啊、啊啊,知道了。總覺得,讓我想起小時候在院子前欺負團子蟲的事了啊。不過嘛,也正因為是這樣的人所以才能獲得飛行能力呢……」
      能美的話語中充滿了嫌惡,一邊也將腳從拓武的臉上移開。接著,似乎操作起安裝菜單來。
      尖銳的警告音響起,同時,一個窗口在視界中顯示出來。原來是將現在的場景,從一對一的《通常對戰模式》轉換為將觀戰者也包含進去的《鬥皇模式》的確認對話框。
      春雪略微地抬起頭,看了看“哎呀哎呀”搖著頭的能美,以及倒在地上的拓武之後,當即按下了“Yes”按鈕。
      這樣一來隻要拓武也確認同意的話,模式就會切換,而春雪也將從觀戰者變為對戰者。以拓武的自尊心,要他接受春雪所說的意思,讓春雪代替自己獻上加速點什麼的,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春雪從能美站著的地方看不見的盡可能近的位置,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在目光之中凝視著拓武。
      ——按下去吧。
      ——我還沒有放棄。我想和那家夥戰鬥。我必須和那家夥戰鬥。所以,按下按鈕吧,拓武!!
      春雪腦海中的絕喊,好象真的傳達到了一般。
      一瞬之間,拓武的雙眼在那破爛不堪的假麵中睜開,一會之後,他抬起顫抖著的手臂——觸碰了空中的一點。
      沉寂的數秒之後,突然,視界中的所有數據的顯示全都消失了。緊接著,“咕——”地,左上方Silver.Craw的HP槽出現並伸長。雖然右側的HP槽仍然是消失的狀態,不過Cyan.Pile和Dusk.Taker各自的頭上,出現了已經完全回複的小型HP槽。剩餘時間400秒的下方,【FIGHT!!】的火焰文字出現並爆散開來。
      …………終於。
      跪坐著的春雪,在胸中喃喃道。
      終於,迎來這個瞬間了。和能美征二/Dust.Taker的再戰。為了取回被掠奪的太多的東西,絕對不能輸的一戰。
      “卡茲”、“卡茲”地踩踏著校庭的薄暮色假想體正在接近。接受著來自空中的綠色光芒的照耀的身姿,閃耀著奇異色彩的光輝。雙手中流動著虛無的波動,就是說仍然保持著心意狀態嗎。
      春雪跪坐著,將右手置於胸前,收起拇指,讓其餘四指伸地筆直。
      我的手臂,就是劍。不論如何堅硬的鎧甲,哪怕虛無邊際的黑暗,能將萬物貫穿的,光之劍。
      孕育著堅實的幻想,同時感受到指尖生出強烈的熱意。
      足音正在接近。春雪隻感到頸項有一絲冷氣撫過。
      能美在跟前停下,抬起一隻腳,輕描淡寫地向春雪的頭部——
      「…………喝!!」
      春雪短短一喝,將正要踐踏自己的腳以左手抓住,借力一扯使得自己站起身來,同時以右臂連續刺擊。
      「……嗚!?」
      能美發出短短的驚訝之聲,也展現出其令人恐怖的反應速度,想要用左手阻擋春雪的刺擊。
      鏗昂昂昂昂昂!!地異樣的聲音響徹整個舞台。春雪的右手指尖,化作純白的光芒之劍,正和能美的左手五指的鉤爪相互撕咬。不過,雙方卻並沒有相互接觸。那是,白和紫,光與虛無的氣息在相互排斥,發出尖銳的共鳴之音。
      「……什麼……這個、招數……!?你這條狗……什麼時候、學會這招的……!!」
      能美嘶吼著,紫色的波動讓力量增強了。專注於能夠消去一切存在的薄暮的幻想係統,欲將春雪的手臂剜去。
      與之對應的,春雪以能將一切存在貫穿的幻想的激光和其抗衡。
      速度。光的速度。
      ……是的。你比任何人,都快。
      感覺似乎聽到了幽幽的話語聲的瞬間,春雪大聲喊道。
      「貫——穿——吧——!!」
      仿佛無數冰柱碎裂一般,巨大的,同時也是空幻清澄的聲音,響徹戰場。
      “滋啪!”地,春雪右臂的光劍,一下子伸長了一米以上,將能美的左手製造出來的黑暗貫通,讓其毫無聲息地消散。緊接著。
      Dusk.Taker的整個左臂,從手掌到肩膀,一口氣地從內部粉碎開來。
      「咳呃…………」
      赤紫色的火花大量爆散,春雪放開重重地往後仰倒的能美的左腿,接著連續以左手的光劍擊出。
      「哦哦哦!」
      攻擊瞄準胸部的正中,不過可惜的是被對方右臂撥開,而隻切開了裝甲。能美用猛烈的速度疾退,張開雙腳停了下來。
      雖然是乘勝追擊的時機,不過春雪並沒有衝上去。不知是不是因為在幻想上竭盡了全力,視界中出現白色的焰火,刺眼地閃爍著。甩了幾次頭將之趕出腦海,再睜開眼時,能美已經取回謹慎的體勢。
      「…………嘿、誒…………」
      平坦的球型麵甲之下,聽到了雖是揶揄不過卻顯嘶啞的聲音。
      「沒想到,竟會是心意攻擊呢……也就是說,昨天花了一晚,跑到哪座深山去修行了嗎,有田前輩」
      「其實隻用了不到一晚的時間呐」
      春雪低聲答道,也站起身來。雙手的指尖保持整齊地並攏,仍然保持著發出白光以及振動。
      「哼嗯?倒是聽說不成體統地敗給了綠之軍團的雜魚呢。還為你能不能好好地掙回基本定額的加速點而擔心呢,結果豈止如此,原來還有反咬一口的精神呢。看來我是小瞧你了呢」
      “哼哼”地,繼續幽幽地嘲笑著,能美輕輕地右手一揮,散去了其上的紫色波動。
      「……怎麼,能量已經用完了嗎?」
      「哈哈哈,怎麼可能!!」
      爽朗的大聲吼道——能美再一次動用右手。就像要將身前的空間橫切開一般,高高地將之舉至左肩之上。
      「我啊,也不是在晚上就......隻是睡覺的啊!!」
      這麼說的時候,手臂被猛地一拉。
      和這動作同時,背上伸出的突起“嘩”地向左右大幅展開。
      每一邊各有五根軸骨。軸骨之間通過薄質的皮膜連接。惡魔之翼——這是從Silver·Craw處掠奪而來的飛行能力。
      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的春雪的視線前方,惡魔之翼高高地伸展,重重了拍打一次。
      緊接著,“咚!”地,空氣振動,Dusk.Taker的身軀一直線地飛上天空。
      完全看不到,前日雙翼剛被奪那時的笨拙,這是漂亮的飛翔。不一會就到了高出校舍屋頂很多的地方,回轉了身體過渡到懸停。
      ——不行,不能隻為這點小事就吃驚。
      春雪咬著嘴唇,對自己如是說道。能美是《心意係統》的使用者。然後,飛行能力也同樣是借由幻想製禦係來控製。這樣的話要抓到飛行的要決應該也就很容易了吧。
      刻在綠色天空的不祥的身影,往下傾注著歌唱一般的聲音。
      「……這對翅膀,實在是,了不起的東西啊!明明有著如此優勢的能力,卻還隻是等級4呢!不過嘛,對於武器隻有那短手短腳的有田前輩來說也是沒有辦法的呢……放心吧,我不一樣哦!我會比前輩將這能力用得更好哦……就像這樣!」
      話一說完,能美筆直地伸出右手,壓低聲音念道。
      「《Pilo Dealer(注:中文譯名 龍息炮)》裝備」
      係統接受了聲音命令,在Dusk.Taker的右臂上讓新的強化外裝實體化,春雪就這麼站在地麵仰頭看著。
      出現的是將整個手臂完全覆蓋的巨大裝備。就像在肩上抗著的巨型燃料罐一樣的物體順著肘部伸出數支導管,連接到手背上的發射裝置。
      ——遠距離火力!
      春雪臼齒發力,崩緊全身神經。
      停頓五秒之後,猶如玩耍煙花的小孩一般的輕描淡寫,能美讓短短的炮身噴出火焰。
      這正是如同字麵意義上的火焰。既不是實彈也不是光線,簡直就像幻想係遊戲中的龍息攻擊一般的高密度火焰,從高高的頭頂轟鳴著傾瀉下來。
      沒有為應對而猶豫的閑暇了。春雪條件反射的向前衝刺,緊接著身後傳來“咚昂!”的轟鳴聲,同時背上感受到強烈的熱意。
      「嗚……」
      一邊咬緊牙關艱難地呼吸,一邊拚命的奔走。即使隨機地蛇行,火焰的轟鳴仍然能夠緊追身後。周圍火星躥動,HP槽一下子被削減了不少。
      沿著校舍牆壁向西奔行近十秒時,終於聽不到轟鳴。一邊用足底在地麵滑行,春雪回過頭一看,不禁瞠目結舌。
      寬廣的校庭的正中,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五米的深紅水池。蜿蜒的細流從中淌出,咕嘟咕嘟的熔化著的金屬被衝到春雪的麵前。
      Dusk.Taker召喚出來的新強化外裝,顯然是火焰放射裝置。而且噴處的高熱讓人恐怖。如果被直接攻擊到的話,因為腳下的地麵會溶解而導致移動不能,於是就這樣被燒成灰燼也毫不奇怪啊。
      春雪將視線從閃耀著赤紅光輝的水池移往仍然蹲在不遠處的Cyan.Pile。雖然因對戰模式的變更,HP槽已經加滿,表麵上的損傷也回複了,不過身體所受到的痛覺的影響似乎還沒有完全消退。要參與戰鬥看來最少還要等一分鍾左右吧。
      「呼……呼呼呼」
      春雪讓頭腦高速運轉,而能美則在數十米的上空中天真爛漫地笑出聲來。
      「果然,《飛行能力》和《遠距離火力》的搭配是完美的哦。就像這樣在高空中懸停,通過場景破壞的獎勵就能存蓄必殺技槽呢。正可謂是永久機關……說明白點的話,簡直就是無敵啊我」
      接著又一次將火焰放射裝置轉過來,而春雪則向如今已化作《炎之惡魔》的假想體,送去極度壓抑的聲音。
      「……是嗎。但是你若想無敵自稱,還差了一個條件呀」
      「嘿?什麼條件?」
      「那就是,能飛的……可不隻你一個啊!!」
      說完,春雪高舉雙手,在心中祈禱道。
      ——Sky.Raker小姐。我的、另一位師父。現在,讓我使用吧……
      您的,翅膀喲!!
      
      「著裝!!《疾風推進器》————!!」
      
      聲音命令響徹四周。
      Dusk.Taker吃了一驚突然停下。
      接著,空中傾注下兩道光芒。它們落在春雪的背上,凝集起來——
      生出了充滿力與美的部件。
      兩個長度八十厘米,幅麵十厘米,流線型的推進裝置並列於背上。前端尖而細,後端為方型噴射口,其周圍分別於水平、垂直方向,共伸出四枚自動穩定裝置。總而言之,與其說是推進裝置,不如說是將兩顆小型巡航導彈背在身上。
      這即是,曾被Sky.Raker稱作《ICBM》或《鐵臂》的強化外裝。
      凝視著表現出驚愕跡象的對手,春雪迅速地沉下腰。
      推進裝置“嗚嗌嗌嗌嗌嗌”地呼嘯著。腳下的地麵明滅著青白色的反光。
      ……渴望天空的心意。而這,正是《疾風推進裝置》的動力源。
      在耳邊,又一次聽到了,遠處的聲音的回響。
      ……來,出發吧。你的話,應該是能夠再一次飛翔的哦,烏鴉先生。
      「哦……哦哦哦!!」
      春雪嘶吼著,朝地麵狠狠地一蹬。
      巨大的衝擊聲使大氣也為之振撼,周圍被眩目的光芒淹沒。
      緊接著,春雪以猛烈的速度直衝雲霄。這遠遠超過了之前以銀翼垂直起飛的速度。
      Dusk.Taker的黑色的身影漸漸接近。不過春雪的知覺也同時開始加速,所以接近速度相對減慢。
      「什…………」
      聲音中顯出一絲驚愕,Dusk.Taker開始將右臂的火焰放射裝置對準春雪。
      眼看炮口就要綻放赤色光芒之時。
      「……啦啊啊!!」
      和充滿氣勢的咆哮同時,春雪以左手的指尖刺出。
      被白色光輝包覆的銳利指尖接觸到了炮口,從上至下將之切裂——並且保持著勢頭連燃料罐也一同貫穿。
      “咻”地發出低鳴,兩個假想體交錯著,然後拉開距離。繼續往更高的空中飛去的春雪,看到腳下爆出緋紅的閃光,緊接著仿佛要跟上那陣閃光似的,傳來爆炸的轟鳴。
      將收起的四肢展開,停止了上升。向下一看,是熟悉的梅鄉中學的H字型的校舍與寬廣的操場,以及以此為背景浮在空中的Dusk.Taker的身影。
      繼已經失去的左臂,右臂的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重傷。火焰放射器已經完全消散,從肩膀到肘部被燒得焦黑。閃著紫水晶一般光芒的裝甲上也出現龜裂,不時迸出火花。HP槽也被削減了一半。
      春雪用雙手調整下落的軌道,在立於校庭一端布滿奇怪的眼球的柱子(本來似乎是操場的照明塔)上著地了。
      和被奪走的翅膀不同,《疾風推進裝置》在飛翔中並不會消耗必殺技槽。不過和拓武的《PileDriver》相同,一瞬之間的噴射將能量用完的話,就需要較長的蓄積準備時間。
      春雪一邊確認著出現在視界的左上的新的第三條能量槽,以非常慢的速度開始增加,一邊整齊地亮出雙手的光劍。
      與之相對的,能美也突然舉起右手。折彎的鉤爪上,又一次出現紫色的波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還藏了這一張牌啊」
      傳來的語調,不知是否為了掩飾驚訝與憤怒,語顯得十分平板,不過即使如此,還是不減嘲笑的色彩。
      「喂,告訴我嘛,有田前輩。這件強化外裝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你的加速點可不足以在商店購買強化外裝哦?……啊啊是這樣嗎,逼迫持有這件外裝的假想體,強行要求他卸載後,再掠奪過來,是這樣吧?真是過分呢,連我都不會做到這種地步哦」
      對於“庫庫庫庫”地,從喉嚨的深處笑出聲來的能美,春雪靜靜地答道。
      「你是不會懂的,能美」
      「……你在說什麼?」
      「生出這對空色之《翼》的人的心願,還有將之托付於我的思念,即使說出來,你這家夥也是決不會懂的。認為加速世界隻不過是一種投機手段的你,是不會懂的。還有……像你這樣的家夥,根本沒有以腦加速者自稱的資格!!」
      春雪將綻放白色光輝的右手筆直地向能美刺去。
      薄暮色的假想體,暫時陷入沉默。
      沒多久,突然傾著脖子疑惑著——說道。
      「之前就聽說過了呢,這個詞。《腦加速者》?……我什麼時候用過這個詞了?」
      「…………什麼?」
      「那個啊,前輩。你不知道嗎?腦加速者什麼的,是早期的Brain.Burst係統持有者開始使用時的自稱哦。在係統中不論怎麼搜索,都找不到這樣的名詞。所以我們絕對不會使用」
      「我、們……?」
      開始思考這個詞語之前,能美重重地啐道。
      「要說正確的名稱的話,那就是加速能力者……不,應該是《加速利用者》吧。將被賦予的特權最大限度地利用,將能得手的東西最大限度地取得。這才是我和你,最應該持有的態度啊。來吧……是時候分出勝負了。我和前輩,究竟誰的心意——到底誰的《欲望》更強烈啊!!」
      “咻!”地呼嘯起來,能美的右手散發出強烈的波動。
      「……心意並不是欲望。而是《願望》啊!」
      春雪大聲喊道,亮出白色的光劍。
      同時,竭盡全力地蓄集著期望天空,渴求天空的心情。清澄的天空之藍充斥胸中,開始注入背上的推進裝置。
      而這正是,Sky.Raker讓春雪修煉心意係統的真正目的。本來,《疾風推進裝置》隻能通過一次噴射完成短時間的跳躍,而依靠心意係統就能完成對能量的再次蓄積。如果能做到的話,這個推進裝置就不再是普通的跳躍輔助裝置了。它將成為能夠持續飛行的,真正的翅膀。
      被用盡的第三條能量槽,一下子就被完全蓄滿。
      從春雪的背後,噴出青白色的火焰。
      而能美亦將黑翼展開到極限。
      緊接著,兩者在空中各自拖著銀色和紫色的軌跡,以最大的速度突擊
      「哦哦哦哦哦!!」
      和發自丹田的吼聲同時,春雪將左手的劍以光之速度接連刺出。
      「切耶耶耶耶!!」
      能美就像乘著利刃一般的氣勢,將右手的鉤爪向下揮出。
      “鏗!!!!”的衝擊聲,讓天空為之顫抖。兩色的閃光生出旋渦,相互纏繞,炸裂開來——
      
      
      
      
      兩隻手臂,都從中間被撕裂,炸飛。
      「還沒……結束啊!!」
      春雪一邊咆哮,一邊繼續以右手的光劍刺向能美胸部的中央。
      化為眩目光芒的手臂毫無聲音地就貫進黑紫色的裝甲,直插入到肩膀。
      然而同時,能美的包覆著虛無波動的右足,將春雪的左腹整個剜去。雙方的HP槽都一下子減少了三成。
      忍著就像腦髓被燒光似的劇痛,春雪竭盡殘存的心意,向下——直指梅鄉中學的操場,讓推進裝置全開。
      交纏在一起的兩個假想體,宛如流星拖曳著火焰下落。眼看硬質的地麵越來越接近。
      進行了這樣的激戰,雖然兩人所剩的HP差不多,但Silver.Craw已經沒有飛行的力量了。
      不知是否直覺到如此,Dusk.Taker將身體縮成一團,采取了防禦姿勢。
      不過春雪抬起頭,睜開著眼睛,為落下的軌道做出最後的調整後——
      大聲喊道。
      「小拓,就是現在——————!!」
      「什麼……」
      能美掙紮著,突然間,抬起的頭的正中央,
      一道閃電從地麵直擊向上,那是拓武的必殺技——《Lighting·Cyan·Spike》將之貫穿。
      這道衝擊成為了製動,讓墜落的速度稍稍減慢,春雪沒有錯過這個時機,將右臂從Dusk.Taker的胸口中抽出,讓身體翻轉一百八十度後,用剩餘的能量讓推進裝置全力噴射。
      即使如此,雙腳在接觸地麵的瞬間,白銀的裝甲上也出現了幾道龜裂,迸散出火花。地麵上出現放射狀的裂紋,春雪在那中央突然無力的跪下。
      一秒之後,Dusk.Taker在空中的描著閃光的軌跡,就數米遠的地方墜落。
      HP槽竟然還有剩,實在是不可思議。兩臂皆亡,胸部的裝甲正開著巨大的洞。臉上的球型麵甲的裂縫宛如蜘蛛網一般,中央也有黑黑的貫通後的痕跡,正“啪哧”、“啪哧”地噴出火花。
      不知是否是仍有動起來的意誌,貼在地麵上展開著的翅膀前端還在不時地振顫,不過實在算不上拍打翅膀。
      …………結束了。
      春雪在心中喃喃道。對於Dusk.Taker,不論輕重,隻要再給他一擊,就能分出勝負了吧。
      不過春雪仍蹲在原地沒有動,他在等著身後慢慢靠近的足音。
      過了一會站在身旁的拓武——Cyan.Pile也是一副慘狀。幾乎全身被燒焦,冒著黑煙。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被誰攻擊了。而是自己去受的傷。強拉硬拽著飽嚐了痛覺的餘韻,已經動不了的自己,讓半個身體浸沒在Dusk.Taker的火焰放射所作出的岩漿之池中。隻為放出一記必殺技,蓄積能量。
      不過春雪並不是看到以後才知道的。戰鬥中即使向拓武看過去一眼,肯定也會讓能美發覺,以致看破拓武的意圖吧。所以春雪才一直沒有從空中向下看。隻是因為相信。相信著,如果是拓武的話,就肯定會這樣做吧。
      「……能美」
      春雪向力盡的暗夜色假想體低聲說道。
      「你的敗因,並不是我的《心意攻擊》或者《疾風推進裝置》。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然後,這也是你一直贏不了我們的原因」
      並沒有回答。
      抬頭看向身旁的夥伴,春雪微微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拓武也以點頭回應,伸出已經燒焦的左手。用右手握著,才將之支撐起來。
      剩餘時間已經隻有兩分鍾了。春雪為了向Dusk.Taker做出最後一擊,一步、兩步地前進著。
      
      …………鈴。
      
      就在這時,感覺似乎聽到了隱約的聲音。
      春雪停下腳步,迅速地環視左右。
      沒有任何人。當然不會有任何人。這個舞台並不是以廣域網,而是以梅鄉中學的局域網為媒介而生成的。所以,出現其他腦加速者是不可能——
      
      叮鈴。
      
      又一次,這次的確,出現了清澄的,然而卻莫名淒涼的聲音。
      春雪和拓武同時向聲音的源頭——向空中望去。
      煉獄場景的綠色天空中,什麼都沒有。不過春雪在下一個瞬間,捕捉到了視界之隅的微小動作。
      並不是空中。在立於南邊的校舍的屋頂。將那裏圍起來,銳利如槍尖的鑄鐵之柵的另一邊,比這天空的色彩鮮豔許多,仿佛閃耀著橄欖石一般光芒的小巧的假想體——
      「誒…………」
      喃喃出聲的是自己,還是拓武,春雪已經不知道了。
      那是,那個假想體是。
      《Lime.Bell(青橙之鈴音)》。
      即是千百合。倉島千百合。但是為什麼。而且千百合應該也還沒有將Silver.Craw或Cyan.Pile設置為自動觀戰登陸吧。
      「小千……」
      春雪用嘶啞的聲音叫道。
      不過仿佛為了掩蓋那聲音一般,千百合將裝備在左手的大型鈴鐺輕輕地舉起來。
      感覺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乘著舞台上的微風,非常稀薄,不是聲音而是像意識的感應一般悄悄地——
      
      ……對不起,小武。…………對不起,小春。
      
      接著,黃綠色的假想體,搖起了左手上的鈴鐺。同時,必殺技的名稱。
      「……《Citron·Call(檸檬召喚)》」
      鳴徹的鍾聲美妙得毫無道理,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舞台的音響效果的原因,總覺得聲音有些扭曲。
      從屋頂上傾流而下的燦爛的祖母綠顆粒——將瀕死的Dusk.Taker包覆。
      春雪和拓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黑紫色的裝甲上那一道道深刻的傷痕,完全修複。
      「為……什麼」
      春雪聽到了從自己的喉嚨中流出的,嘶啞的,潰不成聲的話語。
      
      「為什麼啊…………小千」
      
      (待續)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6-18 21:24 |
      後記
      
      好久不見,或者說是初次見麵,我是川原礫。非常感謝各位賞臉讀這本『加速世界3 薄暮之侵略者』。
      這個加速世界係列,雖然是采用了『VR格鬥遊戲小說』這樣一個體裁,可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遊戲小說,我想在第一卷的時候就應該有很多讀者察覺到這一點了。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所出現的遊戲係統,根據情況甚至會出現超脫了《氣合》或是《奇跡》這樣曖昧存在的情況。這作為遊戲小說來說是不行的,可以的話,我自己也是極力想避免這樣的展開!我打從心底裏這麼想,可是(笑)寫出來以後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這也許,是因為「遵從係統的勝利,是真的勝利嗎?」這樣一個疑問一直占據在我心中的關係吧。就象猜拳時一邊出了剪刀,另一邊出拳就贏了……這樣真的好嗎?這樣。如果是主人公(或者說是對手)的話,就出布給贏下來,這樣的想法(笑)。
      呀,這麼說很亂來我自己有反省喲!然後,我就試著加一個能讓這都說得通的係統進來,這就是今次登場的《心意係統》了。這是將想象力與意誌力具體應用到遊戲的勝負要素上,這麼一個為了搪塞神棍情節而出現的超神棍玩意兒,不過這樣一來,今後這個故事能否作為遊戲小說而繼續存在呢,還是說向著混沌領域更近一步呢……我希望!各位讀者能以你們最大的容忍限度繼續關注下去!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在現實世界裏也有各種各樣的係統,也就是說要得到超越常識框架的力量就隻有靠想象力了呢。雖說是個無論看哪邊都隻有牆壁悲哀到讓人歎息的世界,不過用想象來飛越這一切無論何時都是可行的。雖然寫得好象很是那麼回事可其實隻是在用大話蒙人而已。
      
      因為新角色的登場而因現實體與假想體設定工作而添了很多麻煩的HIMA老師,仍然為了讓總是向後看的春雪君象個主人公而下了很大工夫的擔當編輯三木先生,這次也托你們照顧了。
      然後,對於一直讀到最後的您,也奉上我那都能夠具現化了的感謝之情!

    該用戶從未簽到

    發表於 2010-7-27 20: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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