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
樓主 |
發表於 2010-6-18 21:24
|
10
作為通常對戰舞台上位存在構築而成的永續世界,無限製中立舞台。算起來這還隻是春雪第二次造訪此處,更不用說這次是有別於上回的獨自潛入了。
淺黃色天空下,紅棕色的巨岩縱橫交錯,看來現在是《荒野》的屬性。不過由於這個世界裏一種名為《變遷》的係統存在,環境的屬性每隔一定時間就會發生一次改變。必須趁著地勢平坦的時候盡快趕到會合地點才行,想到這裏,春雪便在幹涸的大地上拚命地奔跑起來。
無論屬性如何,加速世界中的地貌都是以現實世界的東京為基準。環狀七號線作為巨岩群間廣闊死寂的山穀被再現出來。刻意避開場地中央,以巨石的陰影為掩護,春雪警戒著自己左右小心翼翼的前進著。
無限製中立舞台當中,棲息著一種名為《enemy》,由係統生成,擁有自主行動能力的怪物。時至今日春雪也隻是目擊過一次大型品種,與之交戰的經驗則完全為零。若是遭到相傳單體戰鬥力相較於高等級腦加速者都要更勝一籌的enemy襲擊,在無法飛翔的現在一定會被輕易擊潰吧。
所幸的是,沿途之中除了在遠處荒地上緩慢移動,類似牛與蛇的類型幾度出現在視野之中以外,並未遭遇任何危險的春雪平安無恙地到達了鄰近杉並與涉穀交界處的代田橋一帶。
為了以防萬一,事先也曾在遠處陰影中查探了一番,結果並未發現有大規模埋伏的跡象。
——到不如說。
在廣闊山穀交錯處探出頭去的一瞬間,春雪一下子脫力地垂下肩來。停靠在場地正中央的美式機車上抱著雙臂擺出一副盛氣淩人樣子,頭戴骷髏頭盔的騎手的誇張模樣一下子躍入眼中。
「Too——————late!磨蹭死了!!」
看到接近的春雪,《Ash.Roller》揮著右手喊道。
「對,對不起,因為一路都是用跑的……」
「肯定是害怕《enemy》出現,一路畏畏縮縮趕過來的吧。不用擔心,這種主幹道上,隻會有超大型出現的啦」
「這種事請提前告訴我好不好!況且,萬一真的遇到超大型怎麼辦」
「當然是哭著鼻子逃命唄」
麵色蒼白的春雪歎了口氣,左右甩了甩頭後改變了話題。
「…………那麼,把我叫來這種地方到底要做些什麼呢?該不會還要繼續剛才的戰鬥吧?」
「白癡啊,就算在這裏戰勝你贏得10點,扣去潛入需要的10點後不也什麼都賺不到嗎?」
這樣一來就是雙重否定了耶,強壓下如此吐槽的欲望,春雪隻是攤開雙手。
「那麼,到底為了什麼?」
「總之,先坐上來吧」
若無其事的發言讓春雪一愣。
「……哈?」
「叫你坐上來。頭盔……你這家夥倒是沒必要戴呢」
嘿嘿嘿,看到對方笑著用拇指指向後座,春雪隻得放下心中的警戒,以生疏的動作跨到車座上麵。
「很好,可要抓緊了。本大爺的機車加起速來可是有那麼一點暴力啊!!」
在說到《暴力》的《力》時就已經馬力全開,高高揚起的前輪險些將春雪掀翻在地。在慌忙用雙手支撐好身體的同時,漆黑的機車便帶著轟隆隆地這般野性的轟鳴,向著正東——沿井之頭大道朝著市中心方向疾馳而去。
「嗚……哇」
仿佛在撞擊臉部一般的風壓和碾壓全身般的加速力讓春雪不禁喊出聲來。
每當引擎轟鳴達到高點,認定已經到達最高速的時候,機車就隨著《咣》的踢擊踏板聲一起,到達新的檔位繼續提升著速度。視野中紅棕色的路麵溶化作無數的流線,從前方接近的巨石一個接一個的被甩向身後。
「等……太……太快了啊……」
夾雜著半帶著悲鳴的抱怨,換來的卻是至極悠閑的回應。
「啥?開什麼玩笑,這點速到連你飛行時的一半都不到呢啊」
「但……但是,機車,這種速度」
現實世界中,春雪甚至連電動滑板車都不曾騎過。機動車的話,雙親離婚之前自然有過乘坐出租車或是私家車的經曆。但是坐在以電力驅動的機動車中既沒有引擎的噪音,也絲毫不會感到風壓的存在。
舊式的機車則不同,就算隻是假想世界中的多邊形構造物,也跟當今注重效率與安全最大化的載具有著天壤之別。
短短二十年前,現實世界的公路上盡是這種怪物在狂奔之類的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何況當時的騎手們僅戴著單薄的頭盔,絲毫沒有安全帶和氣囊的保護。
「現……現在,有多少公裏了,啊!」
自己所在的位置無法看清計量表,春雪便大聲詢問道。懶洋洋的回答也隨之再度響起。
「畢竟不是專用賽車型,飆到兩百已經是極限了」
「兩……兩百……」
一旦出了事故就死定了……心中如此呼喊過後,春雪頓時醒悟。
它就是這樣一種載具。
這台機械,除了提升速度外,不考慮其餘一切事物。毫不猶豫大量引爆貴重化石燃料的引擎,曲折複雜的內部轉化,寬闊到令人發怵的輪胎,一切都是以速度最優先的理念設計,裝配而成。
可以說,它是對速度憧憬的純粹體現。
仿佛是要與在地麵生活的宿命抗爭般,為了更快,更快,隻為追求這一點,由不具備羽翼的人類創造出的機械。
將恐懼拋在腦後,春雪睜開雙眼向著淺黃色的天空望去。
遙遠的空中,一群翼龍模樣的《enemy》聚在一起飛翔著。
——我。
我跟本沒有理解賦予自己的,名為羽翼的力量真正的含義。
戰鬥的道具,取勝的優勢,一直隻是這麼看待它。但那雙銀色的羽翼既不是靠升級獲得必殺技,也並非用點數購得的強化外裝。它是來自我內心的,名為《Sliver.Crow》的假想體之本質。既是救贖,也是憧憬,更是希望一般的存在。
正式因為忘記了這一點……因為隻將它當作道具來看待……所以我才會那麼輕易的被人奪走雙翼吧。如今……事到如今——
事到如今才發覺如此重要的事。
為了不被前座的《Ash.Roller》察覺,春雪竭力壓製住抽泣的嗚咽聲。
漸漸的,時速兩百的速度變得不再可怕。不僅如此,身下奮力持續著轟鳴的引擎,在此刻的春雪看來已然是一名活力十足又無比可靠的存在。
為避開市中心一度遠離井之頭大道向南迂回後,機車又再度向東駛去。
等到駛入港區時,春雪終於提出了本應在一開始就提出的疑問。
「那個……請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已經可以看到了吧。就在前麵」
順著頭盔中透出的視線望去,在四處散布的粗獷巨石後方,隱約可見一道細長的影子。
險峻異常的岩山,不,稱之為《塔》更為恰當。從地麵描繪出垂直的線條,一直延伸至遙遠的天空。
現實世界中是否有與之對應的建築物呢,抱著這種疑問在腦中描繪起東京地圖的春雪,在數秒後終於找到了答案。
「啊……那,那個,該不會是《舊東京塔》吧?」
「very yes!」
將回答中怪異的英文語法放在一邊,春雪努力在自己為數有限的知識儲備中搜索著相信息。
曾經一度負責向首都圈一環內發送電視信號的港區芝公園東京塔,其職責被墨田區新建的《東京天空樹》代替已經是三十年之前的事情了。(lich注:東京天空樹,TOKYO SKY TREE,真實存在,預計2011年完工)
雖然此後就東京鐵塔仍舊以觀光台的身份持續營業,但隨著一座座超越其三百三十三米之高度的摩天大樓陸續完工,其觀光點的生涯也終於在二零三零年迎來終結。如今內部電梯已停止運行,整個鐵塔僅作為禁止涉足的曆史遺物受到隔離保存。
隨著距離不斷縮短就能發現,無限製中立舞台中的舊東京鐵塔隻是單純由岩石構成,不存在任何內部構造。既是說,那不過是屹立在荒野之上,高三百餘米的一跟石柱罷了。
「那,,那種地方能有什麼……」
聽到春雪茫然的詢問,《Ash.Roller》罕見地猶豫了起來。
「嗯……總之,那個,怎麼說呢。有個很想讓你見一麵的人物」
「人物?」
——而不是《家夥》《混蛋》《SOB》什麼的?(注:SOB,粗俗用語,想知道的查字典吧)
「呃……啊……說白了,就是本大爺的《家長》」
「什,什麼?」
春雪這次則是從心底感到震驚,發出聲來。
「Ash君的家長……也就是說,會更加霸氣嗎?一臉胡子,帶著墨鏡,穿皮夾克,身上有刺青,挺著啤酒肚……」
「本大爺在你這家夥腦子裏是什麼形象啊」
自言自語被察覺的春雪不禁後背一涼。
「事先說好,你要是敢在那一位麵前說漏了嘴的話,後悔都沒有用。雖然已經退出《對戰》一線多年,所以你大概沒有耳聞……但在過去,那一位可是有著《鐵腕》《ICBM》之稱,令人聞風喪膽的強者」
不知是出自內心的恐懼還是在意怪異的語尾,春雪不由的重複起《Ash.Roller》的話來。
「I,ICBM……」(注:ICBM:洲際導彈)
「沒錯,啊,對了,除此之外……《伊卡洛斯》,也有人這樣稱呼那一位」(注:伊卡洛斯是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與代達羅斯使用蠟和羽毛造的翼逃離克裏特島時,他因飛得太高,雙翼上的蠟遭太陽融化跌落水中喪生,被埋葬在一個海島上。)
「這,這個倒是沒那麼恐怖呢」
「嘛,畢竟是在引退之後獲得的稱號。那一位……在你這家夥出現以前,可是加速世界中最為接近天空的腦加速者」
這樣啊,正當春雪感慨之際,機車驟然減速,揚起一陣風沙。
赤褐色的幹涸大陸上,一根石柱宛如用直尺測量過般垂直的豎立著。
直徑約有二十米左右,整體呈圓柱形。如預料中一般找不到台階與入口一類的存在。是因為在現實世界中禁止入內的緣故,所以才會以這樣的形式再現的嗎?
那麼那位《ICBM》,抑或說伊卡洛斯氏到底身在何處呢,疑惑的環視四周,卻隻看到形似石龜的黑影在遠處緩緩爬動著。
「是,那個人嗎?」
「白癡,那個怎麼看都是enemy吧。本大爺在等風停啊」
「風,風?」
雖然在機車飛馳時沒有注意到,作為《荒野》的地形效果的強風確實正在四周肆虐著。不過又不是在對戰,何必拘泥於這種小事呢——
如此想法閃過的瞬間,耳邊毫無間斷的風聲瞬間停了下來。
「好,要出發了。Belt·me ·tight!!」
麵對突然大吼的《Ash.Roller》,前一刻鍾還不知所雲的春雪在下一瞬間便領悟了其指示的含義。
馬力全開的機車前輪高高揚起,春雪反射性的攬住了《Ash.Roller》的身體。引擎高亢的轟鳴帶動後輪急速旋轉,砂粒四濺。隨著《咚》的一聲,前輪貼上石柱的石壁,不,不會吧,不容任何思考空間——
兩人所乘坐的巨型美式機車便沿著豎直的絕壁,直線攀登起來。
「嗚哇……哇啊啊啊啊!?」
這也太亂來了啊啊啊啊,在心中如此呐喊的春雪仿佛已經看到機車後翻,上下顛倒著向地麵落去的情景。
但是,仿佛在輪台與石壁間存在著不明引力般,機車甚至沒有晃動絲毫,穩穩的向著頂端攀登起來。繼續觀察了五秒確認無恙後,春雪才終於醒悟。
這是《Ash.Roller》所持有的能力《壁麵行走》。回想起來,以前的對戰中不是也多次見到他在大廈牆麵上奔馳嗎?不過,想不到在沒有助跑的情況下還可以持續如此之久。換句話說,《Ash.Roller》此刻正在向敵對軍團的春雪無為的暴露著自己技能的上限。(lich:可不是下限,上限帝啊)
無法理解對方真意的春雪隻得屏住呼吸,向著這座高塔的頂端望去。
雖說速度並不能與在地麵時相提並論,但是靠著低檔位產生的強大拉力,機車仍舊一步一步強有力的攀爬著。悄悄向下瞄去,便發現地麵的色彩已經因距離變得模糊起來。
自己飛行時根本算不上什麼的高度,此時卻讓下腹部感到一陣收縮,春雪慌忙將視線移回。漸漸顯現出原貌的塔頂,猶如水平切割而成一般,邊緣在淡黃色的天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再有十秒左右便能夠抵達頂端,就在這種時機下,左側卻突然感到一堵空氣之牆壓來。
「shit!風shi——t」
叫罵的同時,《Ash.Roller》將機車的軌道向左偏去。隨之吹來的暴風,毫不留情的擊打著摩托的側麵。
「fly,hi——gh!!」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乘風而起般垂直飛起的機車上,吹雪和《Ash.Roller》像在空氣中遊泳一樣拚命的做著滑水的動作。不知是否是此舉奏效,略微偏斜著到達拋物線最高點隨後開始下落的機車,最終隨著後胎《咚》的一聲,在離塔頂邊緣僅五厘米的位置上成功著陸。
「再,再再再再也不會搭你的車了!輪胎少於四個的代步工具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坐了」
從車座上滾落,確認雙手雙腳緊緊貼在地麵上後,春雪有氣無力的說道。《Ash.Roller》則仍舊跨在機車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般《切,切》的,將右手食指來回擺動著。
「You真是什麼都不懂啊。翻車的風險正是機車之魅力所在喲」
「剛才的可不隻是翻車那麼簡單吧!」
大口喘著氣如此喊完,又將頭來回甩動了數次,春雪終於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與現實世界就東京鐵塔相對應的石柱頂端,卻是與底端相同,直徑二十米的圓形空間。
但是,其景色與下界卻有著天壤之別。
空中花園,腦中不禁浮現出這樣的詞彙。散發著柔和綠光的草坪幾乎覆蓋了整個平台。一池清泉坐落在花園中央,晶瑩剔透的泉水之上不時蕩漾起層層波紋。
泉水的正中央漂浮著一座小島——島上,更是有著出乎春雪預料的事物。
猶如海市蜃樓般飄忽不定,緩慢回旋著的橢圓形青光。那是《脫離點》,在這個無限製中立舞台中憑自我意誌回歸現實世界的唯一手段。
為什麼會設在這種地方,雖然起初有些吃驚,不過考慮到脫離點基本上都設置在大型車戰或旅遊景點的著名地標處,在舊東京鐵塔上找到脫離點也並不是無理可循。可是這樣一來,能夠利用這個脫離點的豈不就隻有像《Ash.Roller》一樣可以攀登垂麵,或者如《Sliver.Crow》一般具備飛行能力的人了嗎。
重新抬起頭,將視線從脫離點上挪開後,又在庭院的另一側發現了意外之物。
小屋。
玩具般小巧可愛的小屋被無數花草簇擁其間。純白的牆壁,深綠色的尖形屋頂,與沿著牆壁生長的嫩綠藤類一起,造就了宛若畫書中一頁般夢幻的景色。
正當春雪無言的守望對岸時,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小屋的門不經意間敞了開來。
與此同時,一旁的《Ash.Roller》也刷的從機車上躍下,保持著端正的站姿不動。
這樣看來,從小屋中走出的人一定就是《Ash.Roller》的家長了。恐怕會是位身材魁梧,一身皮褲打扮,猶如地獄天使一樣霸氣的人。雖然住處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待會就算從中裏麵開出一輛哈雷來也不足為怪。
然而,結果卻讓春雪大跌眼鏡。
咯吱,咯吱,隨著一陣低鳴緩緩出現的,確實是一對車輪沒錯。但那卻並非是縱向,而是橫向排列的一對車輪。輻條由纖細銀線鑄成,輪胎也並非橡膠,而是寬幅一厘米左右的銀輪。車輪之上,則是銀絲編成的奢華座椅。
那是一架輪椅,既沒有引擎也沒有擋風板,是與美式機車截然相反存在的乘物。
倚身在輪椅上的人物,其外貌更是與春雪的設想大相庭徑。
對方也是對戰假想體這點至少不會有錯。平放在膝蓋上的雙臂閃著象征堅硬的青色光澤,難以看徹全貌的臉部底端,是麵具狀的銳利下顎。
之所以無法一覽尊榮,是因為假想體本身戴有一頂寬沿帽。與千百合的對戰體《Lime.Bell》所戴的魔女帽不同,純白色的流線型形設計。身上也穿著同樣白色的連衣裙。
……唉,女性?
像是要肯定春雪的疑惑般,一陣微風拂過,帶動帽沿下的長發一同飄揚。筆直延伸至腰際的秀發,閃耀著攝人心魄般清澈的水藍色——不,那是宛如秋日晴空一樣的天藍。
咯吱,隨著車輪再度低鳴,輪椅開始緩緩前進。明明如此,假想體的雙手卻依舊平放在膝蓋上不動分毫。看樣子,這架輪椅是靠某種自動裝置驅動的。
平穩的行進在草坪間環繞泉水鋪成的磚路上,輪椅最終在距離春雪他們兩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隨著對方脫帽致意,假想體完整的容貌也展現了出來。看到那張難以置信與世紀末騎手風格的《Ash.Roller》之間是親子關係的麵孔,春雪隻得呆立在原地凝視著對方。
女性對戰假想體中常見的,以鑲嵌在眼眶中的透鏡作為眼睛的麵具狀臉部。欠缺口鼻的麵孔,在春雪看來卻遠比任何同係假想體更為美麗。與淡藍色肌膚相映襯的茜色棗形瞳孔,先是向春雪,接著又向《Ash.Roller》看去。
「好久不見,《Ash》。知道自己還沒有被你忘記,我很欣慰喲」
「久,久違了,師傅。忘記什麼的,怎,怎麼可能」
看著《Ash.Roller》端正的行了一禮,這回怎麼不說《超——久不見》了,很遺憾此時的春雪卻並沒有如此吐槽的餘地。因為天藍色假想體的視線,又再次集中在了春雪的臉上。
「……你就是Sliver.Crow吧」
被微風般柔和的聲音叫到,春雪刷的低下了頭。不知為什麼,有一種非這樣不可的感覺。
「是,是的,初次見麵。我叫做Sliver.Crow」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Sky.Raker》。很高興見到你,烏鴉先生」
感到視線移向了肩部,春雪不禁蜷縮起身子來。聽起來,對方對Sliver.Crow早已知曉,奈何讓自己揚名加速世界的那對銀翼——飛行技能如今卻已不在了。
試圖避開Sky.Raker那祥和卻又仿佛能夠洞穿內心的視線,春雪也向前深深鞠了一躬。
不過,短暫沉默過後Ash.Roller的發言卻讓春雪忘卻羞澀,仰起身來。
「那個……師傅,我……我,這就告辭了」
「什,什麼?」
快步趕上試圖回到機車上的骷髏頭盔騎手。
「回,回去的話……我,我該怎麼辦!」
「本大爺怎麼知道」
「帶我來這裏的人可是你啊!!」
「還不都是因為你小子一幅支支吾吾別別扭扭軟軟趴趴的樣子,害的我連好不容易搭載在機車上的導彈根本沒有出場的餘地嘛……」
像是要抹去靴子下麵根本不存在的泥土一樣在地麵上蹭來蹭去,Ash.Roller嘟囔了許久,然後又在不經意間改變了語調。
「……我說,Crow。雖然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失去了翅膀,不過你現在一定是這麼想的吧,沒有翅膀就無法取勝,即使戰鬥也是白費工夫。不過啊……在這個加速世界裏有多少腦加速者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你這家夥想過沒有」
輕輕吸進一口氣,春雪反射性的將視線落向足部,但是Ash.Roller尖銳的語言卻沒有停止的跡象。
俯下身子,春雪在心中默念著。
——我也不想放棄的。可是,羽翼……飛行能力被係統性消滅的自己,又能做到什麼呢。
抬起鉛一般沉重的頭,從阻塞的喉嚨中努力擠出聲音。
「……之前《對戰》時,確實是我的態度不好。可是……那又和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係呢」
「呃——啊……這個嘛……總之……」
就在這時,背後響起了一直沉默不語的Ash.Roller的《家長》,Sky.Raker的平靜的聲音。
「烏鴉先生。Ash他是這麼想的。如果是我的話,或許可以幫助你取回你的羽翼也說不定,這樣」
「唉?」
春雪茫然的睜大眼睛,下巴大張。
「我……我的羽翼?幫助我……可是,Ash你不是綠之軍團的……」
「沒—錯—啊!有意見嗎?」
咚的一聲跨上車座,Ash.Roller嚷嚷著。
「聽好了,千萬不要誤會,本大爺是有意借你人情的!不,這是策略!等到好感度暴增之後,唆使你背叛黑之軍團的秘密企劃啊混蛋!唔哈,本大爺超——酷的說」
向著豎起中指擺來擺去的Ash.Roller,Sky.Raker平靜的說道。
「真是低級呢,Ash」
「萬,萬分抱歉,師傅!那,那麼我這就告辭了!」
嗡的一聲點燃引擎,向著草地中央的泉水飛馳而去的美式機車在抵達岸邊後高高躍起,飛向了青光閃爍的脫離點,接著——
消失了。
經過前所未有一段茫然後,春雪磕磕巴巴的嘟囔著。
「……秘密企劃這種東西……不是要保密的嗎……」
聽到春雪的話,Sky.Raker撲哧一笑。
「雖然頭腦和說話不怎麼樣,除此之外還是個不錯的孩子哦」
——除此之外,是指什麼呢。
思索數秒後,春雪將Ash.Roller的事暫且放在一邊,朝著停在泉水岸邊的銀色輪椅走近了數步。
因為心中有太多疑惑,反而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那……那個……Ash告訴我,您是《加速世界中最為接近天空的人》,到底……」
Sky.Raker點了點頭,臉上的微笑隨之變得透明起來。
「Ash口中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我,可以這麼說吧。抑或是,沒能飛起來。畢竟直到最後,這雙手也終究沒能觸及天空」
一定程度上預料之中的答案,讓春雪反射性的緊閉雙眼。
——那麼,不用說幫助,不遭到諷刺就已經是萬幸了。
心中雖然響起這樣的呼聲,但春雪還是忍不住向麵前若隱若現的這根希望之線撲去。
眨了眨眼再度抬起頭來,以顫抖的聲音發問。
「那麼……是真的嗎……您,能夠幫我取回羽翼嗎……」
這一次,卻沒有立即得到回答。
將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天藍色長發輕輕揚起,小巧玲瓏的假想體注視了春雪許久後——淡然的說道。
「大概,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
「對戰假想體若是失去了什麼,那就一定存在著非失去不可的理由。而我並不具有抹消那理由的能力」
「…………」
微弱的希望瞬間被打散,春雪又一次試圖低下頭去。可就在視線即將移開之際,Sky.Raker將身上白色連衣裙的裙裾輕輕提起,引起了春雪的注意。
「請看」
裙裾之下所看到的——不、所無法看到的,是假想體膝蓋以下的部分。劃出圓潤曲線的大腿部下,連接著圓形的膝關節零件,然而隨後延伸的脛部與雙腳卻不見蹤影。
在看到假想體乘坐輪椅時就應該想到對方的腿部有什麼異常才對。但是,到底在何種狀況下對戰假想體的腿部才會消失呢。
確實,在戰鬥之中,任何部位都有受到缺損傷害的可能。激戰中失去手腳的經曆對春雪來說也並不稀奇。但是缺損傷害會在戰鬥結束後即刻解除,在下次戰鬥中又會恢複如初。
春雪屏住呼吸,明明無法移開視線,卻又極力否定著眼前的一切。
難道,Sky.Raker也同樣……被能美的《Dusk.Taker》,或是擁有同種能力的腦加速者永久性的奪去了雙腿嗎……?
但是接下來的答案卻將這一設想徹底否定。
「這是我自己選擇切斷的」
「唉……?」
「抱著已經不需要雙腿的決心,拜托某人切斷的,即使深知這是至極傲慢,執著,或者說瘋狂的行為。在那之後,無論潛入加速世界多少次,雙腿都再也沒有回來。這也意味著,現在我的心中依舊有狂氣的火苗燃燒。隻要火苗不熄滅,我的雙腿將會永遠這樣下去吧」
用曙光般的瞳孔注視著楞在原地的春雪,Sky.Raker平靜的斷言道。
「你的羽翼也是一樣,在重新麵對失去的理由並將之克服前,絕對不會回到你身邊」
理由。
即是說,能美/Dusk.Taker的必殺技,《魔王征收令》。
不,並非如此。需要克服的是敗北本身。被能美征二在各種局麵下比如絕境而遭成的心理創傷,在克服這一創傷前,自己再也無法取回雙翼。
但是,那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相對於失去了唯一戰力飛行能力的春雪,剝奪能力的能美如今卻可以自在的飛翔。根本看不到絲毫勝算。
衝著悵然若失,跪倒在草地上的春雪——
Sky.Raker卻說出了預料之外的一言。
「雖然在這個庭院裏無論作何努力雙翼也不會回來,無法讓你再次飛翔這句話,我可沒有說過哦,烏鴉先生」
接下來就讓我們坐下來談好了。
開口同時,輪椅也咯吱咯吱的轉動起來,抱著巨大疑惑的春雪隻得追隨而去。
圓形空中庭院的東西南北四端各設有一張白色長椅。沒有椅背的設計使得無論哪邊都可以落座。因為Sky.Raker將輪椅向外停在了北側的長椅邊,春雪便扭扭捏捏的在一旁坐了下來。再次抬起頭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色讓春雪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三百米之下,《荒野》屬性的東京中心盡收眼底。
永田町的官廳街一帶,變為了赤色砂岩構成的巨大遺跡。穿梭於遺跡之間的,是石拱撐起的首都高速。
更遠處,一座鮮紅色的宮殿威嚴聳立。那便是現實世界裏的皇居了。無論在何種屬性的場地上,它都會作為時而富麗堂皇時而妖冶詭異的巨城屹立著。
會不會也有人住在裏麵呢,正當這麼想著,Sky.Raker不經意間打破了沉默。
「很久之前就想要見你一麵了,Sliver.Crow」
「哎……啊,幸,幸會」
看到春雪支支吾吾的的樣子。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後,天藍色的假想體繼續說道。
「加速世界開辟後曆時七年才終究誕生的《飛行型假想體》。從Ash那裏聽到你的事情時,我真的十分震驚,並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到底是怎樣的靈魂——背負著何種創傷的精神才能將斬斷這個世界中龐大重力的力量具現化呢」
「不,那個……對,對不起。我的傷什麼的,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進一步繃緊身體,春雪輕輕的搖著頭。
「現實世界中的肥胖,被人欺負,碌碌無為……這些根本不配被稱為創傷,最近我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要對初次見麵並且還是敵對勢力軍團的腦加速者說這些呢,明明疑惑不解,言語卻不可思議地自己脫口而出。
聽罷,Sky.Raker再次微笑著搖了搖頭。
「安裝後的Brain.Burst從所有者意識中讀取,作為對戰假想體來源的《心之傷》,絕不隻是憤怒憎恨的強度而已」
「可是……傷,不就是指負麵的感情嗎?」
「這麼說也沒錯,但決不隻是這些。以巨大負麵感情,例如難以壓抑的憤怒為源頭誕生的對戰假想體,無一不是將其力量凝聚成純粹的破壞力。為加速世界帶來災難的《Chrome.Disaster》就是如此」
聽到那個名字,春雪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親眼目睹災禍之鎧Chrome.Disaster那令人膽寒的破壞力,從骨髓深處受到震撼才不過是數月前的事情。在那個強化外裝上,確實可以看出無邊的憤怒。
「……然後,以怨念為源頭誕生的假想體則是獲得詛咒一般的間接攻擊能力,從絕望中產生的假想體多是以傷敵先傷己的自爆係居多。何況,並不是所有假想體都擁有此類的破壞性能力,相信你對此有充分了解」
「……是的」
說起來確實如此。春雪的羽翼就並非直接的攻擊力,Ash.Roller的機車也是一樣的道理。可是,那麼一來,所謂《心之傷》到底是——
「傷,也就是欠缺。遺失了重要事物的心的缺口」
仿佛看透了春雪所想,Sky.Raker怡然說道。
「抱著一顆欠缺的心,是憤怒,是仇恨,是絕望——或者是再度將雙手伸向天空呢。諸如此類的抉擇,決定了假想體的形態」
「伸向……天空」
「是的。也就是《希望》。《心之傷》原本就是願望的正反麵」
明確說完,Sky.Raker抬起頭來,白色帽沿下的視線筆直向春雪看去。
「Sliver.Crow。你比以往出現的任何一名腦加速者都更加向往著天空。正是追求天空的強大意誌造就了飛行能力,羽翼的誕生。請聽好……並不是因為有了羽翼才能夠飛翔。恰好相反。正是因為能夠飛翔你才得以將羽翼具現化的」
「能夠……飛翔……」
默念著掠過耳旁的聲音,試圖理解其意義在心中重複了無數遍後——春雪銀色麵具下的臉變得扭曲,極力搖起頭來。
「那種事……怎麼可能。如果僅憑意誌力就可以飛翔……難道那雙羽翼隻是擺設不成……」
「最終來說,就是如此。雖然由於某種現象使得你失去了作為組件的羽翼和係統性的《飛行能力》。但是作為飛行能力之根源的意誌力並沒有被奪走。那是因為,無論怎樣的假想體運用怎樣的必殺技都絕不可能做到這點」
「騙人……這種事,怎麼可能」
哢的一聲攥住自己的膝蓋,春雪埋下身子。
「就算在我心中,有著想要飛翔的願望,那充其量也不過是……契機罷了。Brain.Burst讀取了我的願望之後,生成了那雙羽翼和飛行能力。那麼,在這個世界裏果然隻有技能才是本質。隻要……隻要無法取回,我就再也……」
緊握的雙拳攥得咯咯作響,春雪呢喃著。
許久之間,周圍都隻有掠過地上三百米高空的暴風呼嘯著。腳下,從庭院的綠色向著天際延伸的無名野花默默地將花瓣撒向空中。
「……也就是,你想這麼說吧?」
乘風而來的Sky.Raker的聲音,即使在春雪胡亂發泄般的嘶喊後,依舊是那麼平靜,甚至是頗有些興趣的語調。
「在這個加速世界裏,意誌力什麼的毫無意義。一切現象都是靠照程序演算,運轉的數據文件所決定的,是吧」
「……不就是這樣嗎。這裏可是VR遊戲裏麵啊。除了係統文件還會有什麼」
「這架輪椅」
突如其來,毫無脈絡的語言讓春雪好奇的抬起頭來。
「請仔細觀察。這並不是什麼強化外裝。如外觀一樣隻是由椅子和車輪組合而成的物體。你剛才也看到這架輪子機動行走的樣子了吧」
雖然不知其真意,春雪依舊回答道。
「是……是的。一定是內置著某種推進裝置吧。類似馬達一類的」
——一定是這樣。畢竟這架輪椅剛才不靠任何外力自己便動了起來。她的手中也一定有著小型遙控器……
這麼想著,春雪探頭向奢華的銀色車輪望去。
接著,卻因為震驚的睜大了雙眼。
沒有。纖細的車軸也好,樞紐也好,輪環也好看不到任何類似馬達的組件。那麼或許是噴射裝置也有可能,這麼想著繞到後方查看,卻依舊沒有找到任何噴嘴式樣的結構。
「可,可是。剛才,自己,動了」
在一臉迷茫的春雪的眼前,Sky.Raker輕輕展開了覆在膝蓋上的纖細雙手。其中根本找不到遙控器的影子。
保持著這一姿勢不動,載著假想體的輪椅響起咯吱的聲音,緩慢後退起來。
「……騙,騙人」
咯吱,咯吱,繼續後退了一段距離後,輪椅突然在草地上軲轆軲轆的旋轉起來。緊接著,更是以花樣滑冰一樣優美的動作,前後左右的滑動起來。數秒的舞蹈結束後,輪椅再次停在了與剛才不差分毫的位置上。
「如何」
「如何……這也」
春雪抖動著肩膀,將雙眼睜到極限。
——不可能會移動的。《Brain.Burst》程序所創造的這個世界,所追求的是甚至可以堪稱另一個現實的世界。任何機械都需要動力裝置,而動力裝置則需要能源的供應。例如Ash.Roller的機車就在油箱裏裝載著汽油,驅動輪也是靠鐵鏈與馬達相連才得以轉動。因此,在之前對戰中春雪抬起後輪時,那輛車才無法開動。換作其他遊戲的話,一定不會在意此類細節,草草的設置前輪驅動了事。
所以,這架輪椅,在毫無驅動音與噴射光的情況下自行移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什麼……這架輪椅到底是靠什麼來驅動的?」
麵對春雪伴隨著喘息的提問。
天藍色長發的對戰假想體小巧的麵具上顯出優美的微笑。
「是意誌」
「什麼……?」
「這架輪椅是憑著意誌之力進行移動的」
這次更是受到靈魂出竅般的打擊,春雪像壞掉的磁帶般不斷的重複著喊道。
「可,可是。可是,可是……那,那種事,簡直,簡直……就像念動力一樣不是嗎!!也就是說,這是一種《精神超能力》的技能……或者類似的……」
微笑隨之化作苦笑,Sky.Raker搖了搖頭。
「嗬嗬嗬,並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通常對戰舞台也好,無限製中立舞台也好,隻要是在加速世界中戰鬥的腦加速者,每個人都具備這種能力」
「唉……唉唉!?」
「回憶一下,當你還有翅膀的時候,你能夠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飛翔,沒錯吧?」
「沒,沒錯」
「可是,你是如何做到將雙翼操控自如的呢?現實世界中的你明明沒有翅膀」
麵對從未想到過的問題,春雪不由自主地抖動著肩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是,是靠……肩胛骨一帶的擺動……」
「如果是這樣,飛行中的你又怎能自由的揮拳呢。請仔細回想一下……即使不去刻意控製,你也憑著意誌的力量操控著飛行軌道,不是嗎?」
「……」
這麼說來……雖然無言以對,春雪卻也開始猶豫起來。確實,即使不去刻意揮動雙手,助跑跳躍,Sliver.Crow也能夠在原地升空。甚至連停止飛行,懸浮在空中這種事也可以做到。要說自己有沒有什麼肉體動作的話——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無法完全認可Sky.Raker所說,春雪微微搖著頭。
「意誌的……力量。可是,那種東西要怎樣讀取呢。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應該不具備這種機能才對……」
話一出口,春雪腦中便回響起黑雪姬的聲音。
——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也擁有連接除了腦部感覺區域與運動區域以外的力量。
不過,這應該是與剛才提到的《心之傷》有關的話題。到此為止的話還可以理解,因為心傷可以用記憶來解釋。但是《意誌力》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到底要怎樣才能數據化呢。
「並非意誌,而是《創造力》,不知這麼說你能否理解」
「創造……?」
「是的,也可以稱作想象力。自己接下來要如何加速,回轉,減速,飛行中的你對此應該有著強烈的想象。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就是靠讀取這些,驅動著你的假想體。請聽好……想象力,這才是寄宿在我們腦加速者之中的真正力量。這架輪椅正是靠著將我對兩個車輪旋轉的強烈想象具現化來控製的。雖然耗費了很長的時間才達到現在的程度,但這絕對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絕對」
咯吱一聲,車輪再次轉動,Sky.Raker將輪椅朝向了春雪。
隨即而來的話語中,蘊涵著莊嚴,神秘,仿佛宣召般的韻律。
「突破通常假想體所遵循的《運動命令係》,探索到《想象力製禦係》存在的腦加速者們是如此稱呼這種力量的。發自心中的意誌——即是心意」
停了一拍。
「《心意係統》」
「心……意?」
無論在加速世界還是現實世界中都聞所未聞的詞彙。
但是從那話語中感到了某種確切的力量,春雪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那一詞彙。
Sky.Raker所說的話,自己無法立刻理解。就算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是與舊時代的VR機器完全不同的存在,就算Brain.Burst是綜合未知技術的產物,《將潛入者的想象轉化為數據》這種事,到底該用何種程序才能實現呢。
但是,銀製的奢華輪椅確實不靠任何驅動裝置就可以自在的在草地上起舞。這一點的確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接受吧。
春雪閉上雙眼,在心中想到。
雖然是一個悖論,意誌——如果相信在這個世界中擁有力量,那麼隻要相信Sky.Raker的話,這份相信便會確切的化為自己的力量。
「就是說……就是說」
喉嚨中有如含了一塊熱碳,春雪費力的擠出語言。
「隻要能夠使用那個《心意係統》,就算沒有翅膀,我也可以再次飛翔,是這樣嗎?」
凝視著Sky.Raker的麵龐,春雪抱著灼熱的渴望等待著答案。
數秒後靜靜說出的話語,卻是不置可否的答案。
「剛才我向你展示了以心意驅動輪椅,但就算不去大費周折的使用想象力,單純用手也可以輕易的達到同樣的效果。聽好……以心意之力替代通常製禦係的行為是廣闊無底的峽穀……不,是深淵一般的存在。舉例來說就像在現實世界中用子彈擊中子彈一般,物理上雖然可行,實施起來卻極為困難」
將視線從絕句的春雪臉上移開,Sky.Raker飄然望向天空。
接著,以靜謐中又帶有壓抑的聲音開始了獨白。
「我直到最後也沒能做到。拋棄雙腿,拋棄朋友,拋棄了可以想到的一切,卻仍然沒能斬斷這個世界中虛構的重力……剛才我也說過吧,想要飛翔卻無能為力的腦加速者,那就是我……」
「是……是的……」
春雪點了點頭,天藍色的假想體將右手伸向天空,同樣點了點頭。
「近在眼前,卻無法觸及——我的假想體從一開始就擁有了某件強化外裝。擁有著遠離陸地,接近天空的力量。但那實在無法稱之為飛行。憑著瞬間的推進力跳躍至短短百米左右的天空後,接下來就隻能無力的掉落而已」
「……」
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經嚐試過Sliver.Crow飛行高度的極限。通常對戰舞台的四周都有著名為《戰域》的半透明邊界所籠罩,而天空到底如何卻一直無人知曉。
最終,即使耗空了整條必殺技槽,春雪也依舊沒能觸摸到天空的頂端。記得當時的高度,目測約有新宿都廳舍的三倍之多。近些年剛剛完成重建的廳舍以其五百餘米的高度而聞名。也就是說,春雪輕易便上升到了一千五百米的高空,而這還僅僅是為了滿足他的好奇心而已。
——我從未考慮過賦予自己的力量的意義。
受到與在Ash.Roller的機車上時一樣的悔恨感侵襲,春雪縮了縮身子,繼續傾聽著Sky.Raker的聲音。
「……不知何時起,我的心便被想要飛向更高,更遠處的欲望所占據。試圖以升級獎勵強化跳躍力的我,為了獲得更多加速點晝夜不停的戰鬥。本就為數不多的友人,甚至連我的《家長》都失去耐心,離我而去。隻有一人,當時所屬《軍團》的首領理解了我,並向我伸出援手。而我也為了成為她的助力,與她並肩作戰了很長一段時間……然而,即使抵達等級8,用盡所有獎勵卻發現《跳躍》依舊無法變為《飛行》時……欲望便化作了妄執……不,化作了狂妄」
「狂……妄」
視線在不禁出聲的春雪臉上一掃而過,帶著極為祥和的笑容,Sky.Raker深深點了點頭。
「為了將假想體本身輕量化,同時也為了強化自己由心意帶來的飛翔力,我下定決心拋棄自己最強攻擊力所在的腿部。拜托自己的友人亦是首領的那個人,用劍將其斬落。雖然遭到她的極力阻止,但被狂妄遮蔽雙眼的我已經連她的心意都無法看透……即使在我對她說了極為過分的話之後,她也隻是一臉悲哀的樣子,替我實現了願望」
右手輕拂著膝蓋,Sky.Raker平靜繼續道。
「耗盡了一切獎勵,苦心鑽研心意,甚至拋棄雙腿將自己逼入無法行走的絕境……其盡頭所得到的極限高度,達到了三百五十米。初期的三點五倍。但是,依舊沒能到達天空。在極力到達的東京鐵塔的頂端,我終於醒悟了。我的假想體來源所在的心之傷,以及希望,並不具備那種能力。《Raker》既是《眺望者》之意,在到達拋物線頂端的一瞬擁抱天空……這就是賦予我力量的絕對極限。等到發覺這一點時,我早已經失去了一切重要的事物」
用隻有陰影的口部做出微笑狀,Sky.Raker向春雪問道。
「如何,Sliver.Crow。聽完我這個狂妄之人的經曆後,還打算要修煉《心意係統》嗎?即使在深知有九成九的機率不會成功的情況下?」
「…………」
春雪低著頭,緊緊的咬住嘴唇。
——沒可能做到。即使是她這樣抵達了等級八的腦加速強者都做不到的事,愛哭鬼又沒骨氣,有著喪家之犬本性的我又怎麼能做到?
——就算維持現狀,我的雙翼也不是永遠都回不來。隻要忍耐兩年的時間就可以重新取回了。對拓武和黑雪姬就用羽翼丟失的理由應付,隻要瞞的過兩年,其間不斷向能美上貢加速點就好了。在荒穀被人欺負的時候不也是忍耐了半年了事嗎。小千那邊,隻要拚命拜托的話,在對戰舞台當成寵物這種程度也能忍耐下來的吧。就這樣,縮手縮腳,作為一個旁觀者生活下去就好了。
「……我」
做不到。
打算這麼回答。打算在回答完之後就轉身走進脫離點,回到現實世界。
「我……」
可是,一股莫名的抗拒感覺從心中湧出,將話語從中截斷。仿佛Sliver.Crow的假想體本身在拒絕著發言般。仿佛在訴說即使是失去了羽翼,隻是在細如鋼針般的手足配上巨大腦袋的火柴人假想體也仍有其存在價值一般。
強忍著顫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春雪向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還有非完成不可的事情……拜托了。請教給我……《心意係統》的使用方法」
Sky.Raker再次露出微笑,輕輕側過頭去。
「將會是極為漫長的過程喲」
「我不在乎」
「要遠比你想象的更久哦。因人而論,或許會到達腦加速者的《歸還不可能地點》也說不定」
不知為何,春雪這次當即理解了話中的含義。
春雪所認識的兩位王——黑之王Black. Lotus以及赤之王Scarlet. Rain,兩人的言行之中均有與現實世界不符之處,原因就在於她們在這個無限製中立舞台中度過了過久的時間,以至於實際年齡和精神年齡間出現了斷層。
自己終於也迎來了抉擇的時刻嗎。春雪戰粟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明白……拜托您了,Sky.Raker小姐」
「那好吧」
咯吱,回轉輪椅,加速世界的隱者又再度麵向天空。
「……現在,在現實世界應該是九點多一些。在那邊,你有多少時間可以潛入呢」
「那個……雖然明天還要上課,繼續潛入三四個小時還是沒問題的,需要的話,就算潛入到明天早上也……」
雖然黑雪姬曾經警告過自己,過長時間的潛入會導致潛入前現實世界中的記憶變的模糊,但是現在沒有擔心的必要,被能美征二奪去雙翼的事情絕對不會忘卻。隻有這一點,絕對不會。
「很好」
籠起雙手,Sky.Raker轉向了春雪。
「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
「什,什麼?」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你的心早已亂了方寸,憑這樣的狀態根本無法進行心意的修煉。正好這邊也快要到夜晚了,好好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開始修行吧,反正時間還有的是」
「休,休息……」
春雪不解的詢問。
「如果在完全潛入時入睡,讀取到腦波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會自動接續.解除不是嗎」
「加速中並不需要擔心這一點。最近作品剛剛被動畫化的超人氣高中生漫畫家,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唐突的台詞讓春雪一愣,隨即點頭。
「是……是的。我也是他的粉絲呢」
「那個人就是高等級的腦加速者。正是因為睡眠時間全部轉移到加速世界,他才能做出一邊上學一邊進行周刊連載這麼亂來的事」
原來如此,想不到那個人也是腦加速者。話說回來,這個話題怎麼感覺之前也有聽到過呢?
將輕微的既視感拋在腦後,春雪緊隨在開始輕巧移動的輪椅之後。
被請入的,白壁綠屋簷的小屋,要比想象中更為寬闊。
雖說如此,房間卻隻有一個,裏麵設有小巧的廚房,餐桌和一張床就是全部的家具。
Sky.Raker將輪椅移動到廚房中烹飪用的火爐邊,將上麵咕嘟作響的鐵鍋的鍋蓋取了下來。瞬間,一股香氣飄滿了整個房間。
呆然站立的春雪麵前,靈巧的將燉湯一類的食物盛入木製器皿,雙手托著器皿的Sky.Raker這次又移動到了餐桌旁邊。一邊擺設著同樣木製的餐勺,一邊對著春雪說道。
「不要幹站著,請坐吧」
「啊……是,是的」
搖搖晃晃的走道高背座椅旁坐下,看著眼前散發著熱氣的白色燉湯,春雪在內心深處自言自語道。
怎麼說呢,這裏
「這裏,是對戰格鬥遊戲之內,沒錯吧……」
聽到春雪一不留神說出的話,Sky.Raker以明朗的笑容點了點頭。
「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在格鬥遊戲裏用餐什麼的……」
「阿拉,黎明時期的某2D格鬥遊戲的背景中,圍觀的路人也有在吃拉麵哦」(乙烯注:街霸!絕對是在說街霸!)
「話,話雖如此!」
在感到頭腦一片混亂的同時,春雪也感到一股劇烈的饑餓感襲來。明明在現實世界裏剛剛吃過比薩,這股饑餓感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呢。
然而所有疑問都隨著Sky.Raker《請慢慢享用》的語言煙消雲散,春雪快速的拿起湯勺。
「啊,可是,嘴,我沒有」
Sliver.Crow的頭部被鏡子般的銀色頭盔完全覆蓋,並不具備眼睛,口鼻一類的部件。但是看到Sky.Raker以手勢催促自己的樣子,春雪隻得盛滿一勺奶湯,送到嘴邊。隻見——
嘶,隨著輕輕的聲音,頭盔的下側向上滑動了少許。仰起頭來用試著用左手觸摸,果然感到了口的感觸。將一切不解放在一旁,春雪《我開動了》這麼說完,便將湯勺含在了口中。
——好吃。
仿佛某公司所製作的VR味覺再生引擎一樣,精細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將土豆,洋蔥,雞肉接連送入口中,春雪把臉頰漲的滾圓。對麵優雅進餐的Sky.Raker,笑眯眯的說道。
「能合你的胃口真是太好了呢,烏鴉先生。請盡情的品味吧。為了,品味到可以將此刻的記憶保存足夠久的程度」
「……晤?」
等到將器皿中的奶湯喝完,春雪才開始思索剛才話中的含義。可是,看著已經著手收拾餐具的Sky.Raker,自己除了《我吃飽了》之外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不知不覺間,南麵窗外已然是日暮時分。遠處的台場一帶,可以看到建築物中透出的光亮映射在黑色的海麵上隨波浮動。
隨著Sky.Raker啪的一聲彈指,不知好是小屋本身的機能還是《心意》帶來的念動力,房間內的窗簾在同一時間合了起來。輪椅咯吱咯吱的移動到小床邊,失去雙腿的假想體僅靠右手作為支點,輕巧的躍到了床上。
「那麼,雖然有點過早,今天就睡吧」
唉。
說睡覺。
床隻有一個,對戰體卻有兩個。這麼說的話——到底該怎麼做呢。
《啪》的一聲,扔過來的枕頭打斷了春雪的超高速思考。抱著枕頭的春雪不禁自責起來,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我這個不明事理的笨蛋。一邊在心中責備著自己,一邊讓銀色假想體躺在了地板上。反正全身上下都包裹著硬邦邦的金屬裝甲。地板也好床也好並沒有多大區別。
將帽子掛到牆上,刷的一聲褪去身上白色連衣裙的Sky.Raker再度彈指。天花板上的吊燈與火爐裏的火焰頓時消失,小屋被淡青色的幽暗所籠罩。
「晚安,烏鴉先生」
——不愧是那個Ash.Roller的家長,這位也不是凡人呢。
一邊如此感慨著,春雪也回應道。
「晚,晚安……」
同時也在內心中,這種情形下叫我怎麼睡的著啊!雖然這麼叫喊著——不過。
出乎意料的,臥在餐桌旁一個翻身,合上雙眼後,腦中立即被朦朧的白色霞光所包裹。看來正如Sky.Raker所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自己消耗了過多的精力。
能美給自己帶來的屈辱當然不可能忘記,但是總覺得在這個世界的這個家中,一切陰暗的事物都遠去。或許隻是因為飽餐了一頓美味的奶湯,讓自己充滿了幸福感吧。進一步說,這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個貪吃鬼的緣故吧。
強忍著幾乎暴力般試圖讓自己閉上眼瞼的睡意,春雪小聲問道。
「那個,Sky.Raker小姐。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請」
聽到當即的回話,春雪看向床邊,向著描繪出曼妙曲線的陰影問道。
「請問……Ash.Roller他,有沒有學會《心意係統》呢」
「嚴格的說,還沒有。但是我已經給他了提示,那孩子似乎也下了不少功夫呢」
聽到這一答案,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所展示的直立操控機車的新招數再怎麼說也太誇張了,一定有想象力製禦的要素在其中。輕輕點頭後,又轉向了下一個問題。
「既然是他的《家長》,那麼您也是綠之王的軍團的下屬嗎」
「……不。我所屬的軍團,從始至終就隻有一個而已」
「那麼……會不會」
不禁仰起頭來,春雪鼓起勇氣詢問自己真正的疑問。
「那個軍團,會不會是指《NegaNebulus》呢?還有,受您所托斬下您雙腳的人……」
「《Black.Lotus》,比任何人都更加強大,高傲而又比任何人都要溫柔的,我唯一的摯友」
悄然,卻又如歌曲般美妙的答案,讓春雪認可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如此。您是……在某處,和那個人……」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像是要蓋過春雪的疑問般,床上傳來了短暫的話語。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快睡吧,烏鴉先生。明天可要早起哦」
像是在拒絕更多對話般,床上傳來了翻身的聲音。
——想要知道更多,那個人的過去。
雖然有著這種想法,但與此同時眼瞼上也感到了強烈的負重。
將身體托付給造訪的黑暗,春雪沉入了無底的沉睡深淵中。
下一瞬間,頭盔哢嚓的一聲撞在地板上,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什麼嘛,我還根本還沒有睡著耶,誰把我的枕頭抽走了啊,邊想著邊支起上身。接著,便看到全開的窗簾外,天空閃耀著美麗的橘黃與粉紅色。
「唉……已經,早上了?」
「是的哦。早安,Sliver.Crow」
循聲望去,看到了將估計是剛剛從春雪頭下抽走的枕頭放回床上的Sky.Raker。白色的帽子與連衣裙已經穿在了身上
「早,早上好……那個,請問現在是幾點」
聽到詢問,天藍色的假想體無言的向廚房方向指去。牆邊的裝飾架上擺著一座黃銅色的擺鍾,時針指在淩晨五點的位置。考慮到昨天在日暮之後就立刻入睡自己足足睡了十小時有餘,可是卻感覺連做夢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頭腦中確實如衝過涼水浴一般清爽。甚至可以說是這些日子以來最為爽快地一次。而一切在現實世界裏不過才過了三十秒出頭。
「……原來如此,在這邊睡覺或許是一種不錯的點數用途呢」
Sky.Raker聽後微微一笑。
「有被偷襲的可能哦」
「……唉」
「現在才擔心已經晚了,畢竟我喊了五次都沒能叫醒你呢」
——所以最後才采用抽枕頭這種粗暴的方法了嗎。春雪忍不住聳了聳肩。
「對,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起來的」
對此Sky.Raker隻是意味深長的回以微笑,控製著輪椅向門外走去。
清晨的無限製中立舞台,與日暮時分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屬性雖然還是《荒野》,但赤褐色的岩山在晨光照耀下仿佛寶石的原石一般。
驅動輪椅行進在沾有朝露的草地上,Sky.Raker又停在了昨天談話時所在的北側長椅附近。春雪也來到附近,站著不動等待著Sky.Raker開口。
元《Nega.Nebulus》成員,如今身為加速世界隱者的等級8腦加速者,嘶,地吸了一口氣後,以略帶嚴肅的聲音宣告道。
「Sliver.Crow,現在開始《心意》的修行」
「是……是,請多關照」
春雪深鞠一躬。
僅憑借想象力對假想體進行操控的《心意係統》,修習這一係統是留給自己的唯一的希望。無論要耗費多少天,甚至多少周也好,一定要掌握這一技能。
帶著這樣的決心,一邊在腦內不斷播放著香港功夫電影中修行場景的BGM,春雪一邊等待著最初的指示。
——然而。
「……話雖如此,心意的要領就隻有一句話。隻要能夠將其理解,無論誰都可以使用」
「……什,什麼」
Sky.Raker隨意的台詞讓春雪的膝蓋垮了下去。
「……隻,隻有一句話?就像奧義習得免許皆傳一樣嗎?」
「完全正確呢」
「請教給我吧,那個」
「當然可以。不過,要等你下次能見到我的時候才可以哦」
聽到這樣的答案,春雪急切地上前一步。
「不,不,在您教會我之前我都不會回到現實世界的」
「不是見到,我說的是能見到,不是嗎?換言之……」
Sky.Raker說到此處戛然而止,用手招呼春雪靠近。當春雪更進一步後。
飄散著天藍色長發,流麗的假想體將右手輕輕按在春雪背後——
「就是這麼一回事」
咚,的向著一側推去。
「唉……噢,嗚哇」
春雪在草地上踉蹌了兩步。
第三步,終於踏在了空氣之上。
「……唉?」
「祝你好運,烏鴉先生」
Sky.Raker微笑的身影,漸漸離自己遠去。正確地說,是春雪的身體從高度三百餘米的石塔頂端落了下去。
「唉……這……哇」
慌忙揮動起雙手,但果然不起任何作用,被虛構的重力所牽引做起直線的自由落體運動之後——
「哇……啊……啊————」
春雪死亡了。
11
一小時後,複活了過來。
在無限製中立舞台之中的死亡,還真是件非常奇妙的事。周圍的景色變成了單調的黑白色調,自己的身體變得像煙一樣透明,雖然姑且還能輕飄飄地移動,但是也隻是僅限於死亡位置半徑十米的地方而已。
那在視野中央出現的小小的電子化的數字開始倒計時,當從60:00:00變成零的時候,終於舞台恢複成之前的色彩並取回假想體的實體。
低頭看著自己所造成的那有相當規模的大坑,春雪先是發出了聲音感歎道。
「……那個人是黑雪姬學姐朋友這點看來是毫無疑問了……」
然後兩手叉著腰,然後抬起頭看著眼前屹立的垂直的岩壁——舊東京塔。
「…………如果下一次再見麵的話,這樣就是說……就是說……」
……給我爬到頂峰來。就是這麼回事吧。
春雪用力地搖了搖頭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說獅子也會把孩子推下山穀,但那個大概應該隻是摔下去後能夠活下來就算是GJ了吧。(注:GOOD JOB的縮寫)
但是,春雪與獅子不同,他的假想體擁有者一雙靈活的雙手。而且身體也非常的輕巧,力量也有著字麵上能穿透岩石的程度。
「……爬給你看」
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嘀咕著,春雪用力握緊了雙手。
就算是三百米高的垂直的岩壁,但也沒有到玻璃那種光滑的程度。而且能夠用手腳抓的裂縫有非常多個,挖一個小小的洞應該也是可能的。
一開始堅定決心,接著沉下腰,然後右手放到腰際。
「喝啊啊!!」
伴隨著這個氣勢向前打出了直拳,紅褐色的岩壁被深深地挖掉一塊,形成了一個直徑約有二十公分的坑。
然後春雪先用右腳踩在這個坑上,並借力把身體往上托起來,春雪接著用左手抓住稍高一點的龜裂處。
接著視線左右移走著,並在腦中籌劃著移動的路線,然後左手用力把假想體的身體拉起。之前看準的岩壁斷差,現在正好讓左腳的腳尖借力。
實際上,在假想空間裏這樣子攀岩也不是第一次了。對於背著來福槍在叢林和山嶽地帶四處奔走的射擊遊戲,翻越這樣子的懸崖給與敵隊出乎意料的突擊是一種非常漂亮的作戰。春雪為了運用這個戰術,特別去圖書館借了攀岩的VR訓練軟體。
自由攀岩的訣竅就是,首先得想象出一條最適合的路線。還有就是別太靠近岩石。
春雪先是盡自己視野的極限定眼看著,一邊仔細地想象著自己的四肢到底該放在哪個位置,然後開始一步接一步確實地向上攀爬著。
仿佛是在競賽一樣,把東邊的天空染成了赤紅色的太陽也開始緩緩地升起。朝霞的顏色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消失了,天空開始變成那令人難受的黃色。
到底這是抓住第幾次了,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雖然山頂突入雲霄還是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往下看的話,應該已經離地麵非常遙遠了。但是春雪一次也沒有往腳下看,一直抬頭望著天上,隻是一心一意地、愚直地挑戰著這個懸崖。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樣對於《遊戲》的專注,毫無疑問幾乎這就是有田春雪這個人唯一且最為強大的能力了。
他那敏銳的神經,察覺到了從遠處傳來的那微弱的震動。這是荒野舞台快要的刮起暴風的預兆。那瞬間,春雪用兩手在岩壁的龜裂處用力的抓緊,身體和岩壁緊緊地貼在一起。
幾秒之後,大氣震動起來,那宛若巨人吐息一般的強風像是為了讓春雪掉下去猛烈地襲來。但是,並沒有多大的恐懼,春雪隻是等待著這個想將他吹落的風停下來。原本完全就沒有任何突起物的Silver.Crow那纖細光滑的身體,不容易受到風壓影響。因此春雪深信在這樣的大風的吹擊之下也不會被吹飛,實際上也正是這樣。
那惡作劇的巨人最終還是放棄了,春雪輕輕地呼了口氣,再一次開始了攀登。
就是太陽升到正上方,稍微開始往西邊開始傾斜的時候。
終於,在那原以為會無限延伸的岩壁的頂端,在空中劃出一條明顯的弧線。那圓柱突出的一端正是Sky.Raker所等待的頂峰。
大概還有幾百米吧。不過按照現在這個速度的話,在夜晚到臨之前應該能到達了吧。現在想想,Sky.Raker所說的『請好好記住這燉湯的味道吧』的話,以及春雪那明天會好好的起床的喔之類的話時所展露的微笑,大概是因為估計自己一天內爬不完這座舊東京塔吧。
——我一定要在今天內登上塔頂!
春雪雖然這麼下定了決心,但也沒有疏忽大意,繼續穩定地攻略著岩表。自從下午之後強風改變了風向,襲來的頻度變得更多了,但春雪都是緊貼著岩壁克服過去了。
天空的顏色開始慢慢地變得濃厚起來,黎明前開始攀登的到現在差不多也快有九個小時了。果然開始感到疲勞了,憤憤地緊咬牙關的春雪鼻子中,忽然隱約聞到了花的香味。還有泉水的流水聲,然後連那淡青色的傳送門的光也分別傳到了耳朵和眼睛中去。
馬上就到了。還有二十,不十五米。
一次成功地爬上來,就算是Sky.Raker也會感到驚訝吧,春雪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就加快了手腳的速度。
——這個時候。
之前都沒有察覺到,鈴——、鈴——的響亮的共鳴聲使得空氣都震動起來。就好像無限的鍾在遠處一起奏鳴發出了聲響,春雪因此一下子抬起頭,看向東邊的地平線。
然後喘了口氣。
「啊……果然…………」
進入視野裏麵的是,從天而降的,猶如撫摸著大地一般極光的光輝。
是《變遷》。無限製中立舞台全部的屬性都產生變化的超巨大的現象。
春雪一下子恢複之前的表情,然後開始以之前兩倍的速度向上開始攀爬起來。突然候手腳一滑,雖然一陣冷汗,但總算在緊要關頭手指連忙抓緊著裂縫。還沒等心平靜下來,再一次開始向上爬了起來。
如同春雪那樣急切一般,極光也以驚人的速度從東邊接近中,鍾聲也逐漸變大起來。那被七色的光的簾幕所撫摸過的大地,荒野那紅褐色一下子消散開來,然後開始轉變為新的姿態。沒錯。這是世界的“重置(refresh)”。《變遷》之後,被打倒的Enemy會被重新配置,並把被破壞的舞台給修複。雖然這座塔附近沒有Enemy,但是問題是後麵那個。如果被卷入極光的話,被Silver.Crow那尖銳的手所打穿的洞,恐怕就——。
「唔……噢……!」
春雪大叫起來,幾乎是四肢並用地縮短著最後的距離。
但是,最後的五米卻無法夠到。
無數的鍾聲再壓迫著耳朵,視野也全都染上七色的光輝,之後那個瞬間春雪的雙手雙腳就被不由分說的斥力給從岩壁上彈飛出去。
「可惡啊……唔噢噢……」
雖然手在空中拚命地揮動著,想要再一次抓住壁麵,但卻隻是白費力氣。
「哇……啊……啊————————————」
春雪再一次死亡了。
一個小時之後再一次複活的時候,世界已經被黃昏的景色給籠罩,也不再是紅色的荒野了。
地麵是有規則排列組合的石板路。而眼前的舊東京塔變成了發散著青黑色金屬光澤的金屬板所連接起來的鋼鐵之塔。就是《魔都》舞台。
「………………」
春雪一下子坐到堅硬的石板上,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這是普通的遊戲的話,這時候就該敲打著枕頭釋放鬱悶了,但是現在連登出都做不到也沒那份精神了。
不過,第一次挑戰就幾乎要攀上去了。而聽Sky.Raker的口氣,似乎這個修行需要好幾周,甚至要花費更多的時間。這麼想的話這次還真是幹得不錯呢。下一次絕對要爬上去,春雪用力握緊雙拳。
雖然現在還是非常想去攀爬的,不過由於到了晚上也就沒有辦法了。為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能繼續開始挑戰,春雪悄悄地進入到附近比較適合的建築物裏,在一個看起來 比較安全的房間的角落躺下。
或許是因為連續九個小時的精神集中的副作用的關係,強烈的睡意一下子襲上心頭,連空腹的感覺都來不及察覺到的春雪就這麼一下子睡著了。
不過,在潛入無限製中立舞台第三天的早上。
春雪一下子驚訝地眼珠都快要掉下來了。
或許昨晚由於粗心大意沒有發現,坐落於魔都舞台的舊東京塔和之前和Chrom.Disaster交戰時所在的Sunshine City(陽光都市)一樣全部都是由堅硬的鋼板所構成的。沒有窗戶也亦沒有梯子。 那些先不去說,能夠讓手指借力的凹陷連一個都看不到。也就是說,完全沒有能讓你用手攀爬的地方存在。
「……那麼,就自己開洞好了」
春雪一邊用手指敲擊著鋼板,一邊嘀咕著。
和昨天一樣,春雪用力握緊拳頭,然後用力地打向鋼板。
然後發出了一陣悲鳴聲。
「好……痛——————!」
下位的領域兩倍的增幅所產生的劇烈疼痛,讓春雪一邊抱著右手不停地跳著一邊望著打過去的地方,然而那青黑色的鐵壁一點都沒有凹陷。破壞不能的目標——雖說並不盡然,但恐怕不用熱光線或是鑽頭是不可能的了。當然Silver.Crow是不可能有裝備那種東西的。
「…………難道是要讓我再等下一次的《變遷》麼……」
雖然春雪咬著牙想破口大罵,但是下一次的極光會在哪一天出現呢,而且完全搞不清楚下一次會不會是能夠破壞的屬性。這股挫折感讓春雪一下子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突然,不知道什麼東西一下子掉在春雪的頭上。
「嗚哇!?」
春雪驚訝地跳了起來,發現掉下來的是一個白布包著的包裹。抬頭望向上方,隻看到鋼鐵的尖塔直入灰色的天空中,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不過對於這個包裹,春雪確信是Sky.Raker扔下來的。拋開驚訝把包裹撿了起來,揭開一看,裏麵裝有一個很大的圓麵包和一張小紙片。
就在這個時候,假想的空腹感一下子襲來,春雪就打開頭盔的下半部分的滑片咬住非常大的圓麵包。雖然麵包是裏麵沒有放任何東西的白麵包,但是這個麵包還有著略微熱度和淡淡香味並且出乎意外的美味,因此讓春雪忘我地吃了起來。
很快便吃掉了一半,春雪這時候才把紙片翻過來,然後開始讀起有著秀麗字跡的文章。
——【心意的修行已經開始進行了。昨天,為什麼你不會被風給吹走呢,請好好地想一下】。
「…………哈?」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的話,是完全抓不準上麵要說明什麼的。
這個攀爬,實際上就是在《心意係統》的修行開始之前的工作,換句話說就是春雪的基礎訓練。就想功夫電影一樣,老師要教學生拳法之前,不是總會讓學生去爬台階嗎。
而且,為什麼不會被風給吹走呢,這一點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那種事情,不是隻要牢牢地抓緊就行了吧。在者Silver.Crow的身體對於空氣的抗力非常的少。所以隻要吸附在牆壁上,那樣風就會從背後通過……
「啊…………」
意外地,春雪小聲的叫了出來。感覺自己好像接近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了。一邊無意識地咬著麵包,一邊再進一步思考著。
心意就是想象之力的假想體,換句話說就是目標操作的手段。
春雪昨天在攀附在岩壁上對抗風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想過會被狂風給吹走。自己深信如果是Silver.Crow那纖細光滑的身體的話,不管是多麼猛烈的風都沒有問題的,然後就變成了事實了。
該不會是那個——那個時候已經發動了《心意係統》的力量了吧?難道是因為自己一味地堅信著風從身邊滑過的這個印象,從而實際上使受到空氣的壓力也隨之變小了吧?
那樣的話,同樣的事情,以這種鋼鐵的牆壁為對手也一樣吧?
在把最後一小塊麵包塞入口中之後,一下子關上頭盔的滑片,然後春雪直直地盯著自己的右手看。
五根手指都非常的纖細,尖銳。而且,銀色的裝甲還閃耀著堅硬的光輝。
——不是拳頭,而是手刀。
很自然就那麼想了,五根手指直直地向前伸直。隻要將手腕固定住,從手肘開始就如同是一把劍。
然後沉下腰,變成半個身子的高度,然後這一次盯著眼前的牆壁看。
反射著青黑色光的鋼板看起來十分的堅固,不過歸根到底隻是舞台的背景。沒有任何的思想,隻是單純存在在那邊。也就是說它的實體就,也不過是某個Brain.Burst的服務器執行的程序而已。
如果沒辦法在這種東西上開一個洞,這麼能配得上對戰者的名字呢。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黑之王Black.Lotus的話,這種程度的牆壁的話一定會毫不費力像切奶油一樣直接切碎的。
伸直手指的右手擺到腰前。吸氣,吐氣,做了一個深呼吸,再一次吸氣——
「…………哈啊!!」
隨著這個氣勢,直直地向前打出。
哐昂!伴隨著銳利的聲音青白色的火花四散。手指全部的關節,手腕,還有手肘都痛得快頭昏眼花了。視野的左上角的HP槽也被稍微削掉了一點。
不由得呻吟著,春雪無力地跪倒在地上,但是在他麵前,確實存在著。在那光滑的鐵壁上留下了,寬約一公分,深約一厘米的銳利的傷痕。
——能行!這麼想著之後馬上大叫著,還不夠!
想象之力還不夠。就是因為還把手指當手指,手腕當成手腕才會還有痛覺。要想象成劍。就和那個人一樣,貫穿所有物體,切開一切的劍。
春雪站了起來,再次挺直手指。稍微思索了會兒,把大拇指彎進手刀的內側之後,從手肘到中指指端,簡直就像一開始就是這麼設計的一樣形成了銳利的直線。
然後這次不是放在腰際,而是更高一點的肩膀附近,用力繃緊。左手則大幅度的向前伸出,倏地麵對著前麵。就是之前有見過Black.Lotus的必殺技、《Death.By.Piercing》(注:中文譯名 死亡穿刺)那個姿勢。
「…………嘿呀!!」
這次的聲音是比起剛才的稍微大點,清澈的聲音。雖然還是有剛才那股電光般疼痛讓春雪緊咬著牙齒,而穿透鐵壁的傷害卻比起之間稍微增加了。
那一天直到最後,都隻是以一味地對著鐵壁直擊而結束了。
疼痛漸漸開始感受不到了,雖然快要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手指已經可以進入鐵壁三厘米了,但是這還完全沒有到可以支撐攀爬的程度。不過春雪沒有急躁,而是拖著那已經疲憊不堪甚至感到滿足的身心回到了昨天那個據點去了。
自己所做的事情,該不會是隻是單純的逃避吧。
躺下後腦中也並不是沒有盤旋起這樣的想法。在《加速》中拖延時間,暫時將千百合和拓武,還有能美相關的問題先放到一邊也是事實。但是現在,隻是一味地迷戀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也算是一種救贖。閉上眼睛,春雪便再一次像泥一樣睡了過去。
第四天的早上。
站在和昨天一樣的地方,一邊望著閃著青光的鋼鐵牆壁上留下的無數的傷痕,春雪又再一次重新思索著。
想象的方向應該也是正確的。出手指的硬度和銳度,然後想象出打出的威力。但是,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就是這裏煩惱的時候,頭上再一次被包裹直接擊中。然後很快的撿了起來,然後對這天空喊著「我開動了」之後,便咬起了裏麵的麵包。
今天也有一張紙片夾在當中。開心地打開來之後一看——。
【加油,烏鴉君☆】
這樣寫著,對於末尾那個符號不禁感到心慌意亂的同時,春雪泄氣般地歎起氣來。雖然期待著能不能像昨天一樣有什麼提示,但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寫。
這也就是說,我該掌握的全都已經掌握了,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這麼想著的春雪很快就把麵包給吃完了,然後又再一次開始努力的思考著。
心意。就是心中的意思。想象之力。在耳朵的深處,Sky.Raker的話語再次想起。
——聽好……想象之力!這才是,我們腦加速者所蘊藏的真正力量。
稍微……等一下。好像有和這相類似的話來著,以前……就在那之前,那個人也。
這麼想的瞬間,那聲音從記憶的彼方鮮明地回響起來。
——知道嗎,春雪君。你很快。可以比誰都快。比我或者是比其他的王們都要快。速度是腦加速者最大的力量。
不可能會忘記。這個是,黑雪姬為了救春雪而使用的終極技《Physical.Full.Burst》之前,抱著會死的覺悟所說的話。
那個時候的黑雪姬,當然應該知道Brain.Burst所蘊藏的《心意係統》了吧。不過,不是把最大之力以《想象之力》而是以《速度》來表示。也就說——
兩者其實是相同的東西。
黑雪姬所使用的《速度》的詞語,並不是指在舞台上的對戰假想體行動的速度。而是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連接大腦,傳達意識信號的速度。這個世界和自己反應的速度。也就是說,非常接近這個世界本質的東西。
「基於想象的……操作……」
喃喃著,春雪平靜地架起右手。
不是力量。是速度。應該想象的應該是速度。要以極限的速度運動。極限的接近這個世界。並與之同化。
「…………呼」
微微蓄力的同時,春雪的右手承載光的想象揮出一擊。
實際上,雖然有點朦朧但確實有白色的光的軌跡在空中出現。咻錚!這一聲宛若某種樂器般的優美聲音。
在鋼鐵的牆壁上,看著自己的手指埋入了其中五厘米以上的春雪用力地握緊了左手。
在之後的三天裏,春雪繼續在這個地方進行著同樣的訓練。
太陽出來的時候起來,然後狼吞虎咽地咬著天上掉下來的圓麵包。雖然紙片裏麵沒有關鍵的提示語,但是在上麵鼓勵的話的支持下春雪對著牆壁,不停地做著揮出手刀的動作。
在春雪大約十四年的人生中,如此長時間的做一件事的經曆還從來沒有過。
不,應該說在現實世界中可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的吧。肉體的身體不斷會有空腹感,而且馬上就會疲勞了,而且還不得不去學校。也隻有在這一千倍時間加速的無限製中立舞台裏,不會感到疲勞的對戰假想體才能做到。指尖所釋放的閃光也好,陷入牆壁的深度也好,也完全沒有增加身體所能感受到範圍裏的感覺。不過春雪自己對於自己那愚直的練習不抱懷疑,隻是想著從大腦中發出的速度的信號給假想體,就這樣幾千回,幾萬回,幾十萬回反複做著同一個動作。
春雪並沒有覺得這個訓練能《總有一天能夠突然覺醒自己的真實的力量》的想法。他隻是不斷地積蓄著自己所能做到事。和曾經在梅鄉中學局域網中不斷刷新最高分Virtual.Squash.Game一樣。集中和積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近路可走。
沒錯……,恐怕在鋼鐵之塔頂上等待著的Sky Raker也是,還有站在加速世界頂點的《赤之王》仁子和《黑之王》黑雪姬也是,都曾經經過這個過程。
雖然在這個很長很長的道路上那些走在道路前麵的人們的身影現在還看不到。
我也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點能到達那個場所。
在第六天日落,看著終於可以穿透五根手指深度的牆壁的右手,春雪心中如此下定決心。
到手和牆壁形成密著的狀態為止,大約還需要半天。
來到這個世界一周後快到正午的時候。
眯著眼望著較厚的黑色的雲層對過透過來那微弱的陽光,稍微思慮會兒後,春雪終於開始了第二次攀爬。離日落還有五到六個小時,不需要和《荒野》舞台那時候一樣一邊尋找著突出的地方並考慮著攀爬的路線。隻要一味地向上爬的話,不用到天黑就應該能到頂上了。
「……好!」
嗙的一聲敲了敲頭盔兩側振作了氣勢,春雪首先一開始先揮出一擊。
倏的一聲清脆的聲響並產生出白色的光的軌跡,手刀深深地陷入了牆壁。
以結實地刺進去了的右手為借力點一下子讓身體往上移動,然後再由右手再往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攻擊。
速度。光的速度。隻要考慮這點就可以了。
不知不覺春雪的腦海裏已經沒有《速度》這個單純的詞語了。腦海裏隻是單純想象著打出白色光的劍尖這個形象了。
突刺。身體向上移動。集中精神。再一次突刺。
由於手指盡可能的要水平的突刺,所以一次動作能夠移動的距離大概隻有三十厘米左右吧。所以要攀登三百三十三米的話,單純計算考慮的話大概不得不重複一千回突刺。
但是春雪沒有多想,隻是一味地反複執行一個動作。不看頭頂也亦不看地麵,過去和未來也不去想,眼前的牆壁和自己的手指就是整個世界了。
突刺。突刺。突刺。突刺。
手刀已經像極光一樣放出耀眼光芒。手刀所深入的距離也正不斷地在增加。雖然拔出時會很辛苦,但是春雪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隻是單純的突刺,攀爬。
春雪比和在挑戰自己所製作的槍彈回避遊戲時更加出色,精神異常的集中。失去了視覺和聽覺的情報的含義,鋼鐵的牆壁也終究被消去,直到最後就變成了在黑暗之中,兩手的閃光交替明滅著。
……不對。
好像看到什麼了。
在黑暗的彼方。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水麵一般的藍色搖曳著。
傳送門?到底是誰在那邊。雖然充滿著黃金般的光輝,但除了輪廓什麼也看不到,可是確實有誰——有誰在……。
春雪試圖用雙手破壞這個有著相當密度的黑暗,並朝那邊走去。呼喊著,這麼感受著。
「你到底是…………誰…………?」
低沉的共鳴聲在黑暗之中回響著,而對於此,不知道是什麼回音,不某種類似信號的東西——。
這個時候,身體感到微弱的震動,春雪一下子張開了眼睛。
在眼前的是那一成不變的青黑色鋼鐵牆壁。天空被染成了深紅色。開始日落了。
不過,從東邊傳來異常的光芒,春雪看向那邊。恰巧是從空中降臨的七色極光時候。還響著鈴—鈴—的鍾聲。是《變遷》。
隻不過這一次春雪並沒有焦急。
隻是和之前一樣,按照一定的節奏兩手繼續動著。就算沒有抬頭也能感覺到很快就能到達頂部了。極光仿佛是為了讓春雪掉落下去一樣,以迅猛的速度逼近過來。滿是啪啦啪啦,叩咯叩咯地傳來世界被重新組裝的聲音。
突刺。往上爬。突刺。往上爬。
下一次突刺的同時,視野就被七色的光輝所覆蓋。
猶如被無形的巨人用手指一彈,Silver.Crow那纖細的身體一瞬間就被吹飛到空中。
馬上就能看到的塔頂再一次變得遙遠。對於這個假象的重力,像是等候多時一樣對春雪出手了——
隻是。
「…………嘖」
微微蓄力,春雪對著空中兩米遠處的牆壁揮出了最後一擊。
倏啦啊地一聲輕響,純白色的光之劍向前伸展,本應該是夠不到的牆壁被深深的貫穿了。
確實感到命中的同時,春雪以那為支點一下子往上跳了起來。咕嚕咕嚕在極光之中回旋著飛翔,然後落到——
差不多一周時間沒有踏上的空中庭園的草坪上。
「歡迎回來,烏鴉先生」
在維持著單膝跪地姿勢的春雪的上方,傳來了溫柔的聲音。
為了抵抗突然襲來的虛脫感,春雪拚命地抬起頭。
在銀色的輪椅上坐著的空色的假想體,微笑著俯看著春雪。
「比我所預料的要快很多就回到這裏了。不愧是她所選擇的《孩子》呢」
對於這句話,春雪答非所問地喃喃起來。
「…………應該是夠不到才對」
因為在腦海裏,隻有自己在最後的關頭所使出的一擊突刺的感覺,依然強烈地灼燒著。
「我手臂的長度,是絕對不可能夠到的距離。……但是,我相信我能夠到……不,是我知道會夠到。那個是……那個就是《心意》的力量的話……」
這時候Sky.Raker才出現在雙眼的焦距裏麵,春雪繼續說著。
「那個不是《操作力》那種程度的東西。是更加……更加深刻程度的……和這個世界所聯係起來的……就是說……就是說」
在貧乏的詞彙之中拚命地搜索著,春雪非常想把想說的東西語言化。
「就是說,就像《事實的改寫》一樣……」
「沒錯,就是那樣」
Sky Raker的笑容消失了,兩手的手指一一相對著,以增加了幾分深刻的語氣說著。
「《事象的覆寫(Override)》。這才是心意的唯一的要點。不過光聽是不會明白的。隻有切身體會到才行」
「Over……ride」
春雪以嘶啞地聲音重複著,Sky Raker則是靜靜地點頭。
「心意係統,換句話說就是Brain.Burst 程序所構成的想像製禦體統,本來隻是輔助性的東西。在運動命令製禦係統的支持下,也隻不過是修正著假想體行動的係統。但是,意識過於迅速,強力地發出的想象超過了係統的製約,並形成了具現化。不應該旋轉的車輪旋轉了,本應該夠不到的手腕變得夠得到了。堅決的意誌、心意,將事象重新改寫了」
這句話讓應該已經學會《心意係統》初步的階段的春雪,重新對此抱持著巨大的感歎。
在開始玩Brain.Burst這個遊戲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半年了。沒錯,這個終歸隻是在玩遊戲罷了。但是,至今為止所玩過的無數的遊戲之中,想象之力……也就是需要《心》的強大的隻有這一個而已吧。
Sky Raker推著輪椅,在感慨著的蹲坐著的春雪麵前停了下來。
伸出的右手,顫顫地抓住了春雪。然後用意料之外的力氣把他拉起來,雖然搖搖晃晃的但還是站起來了。
Sky Raker放開了手,再一次露出了笑容,然後說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
「……現在,我所能教你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誒……」
不禁啞然,春雪反射性的左右搖了好幾次自己的腦袋。
「但,但是,我還沒有……不過才是剛剛能爬上牆壁而已嘛!離飛還差得很遠呢……應、應該還有好多必須要學的吧……」
「我不是說了麼,烏鴉先生。我最終還是沒能到達天空」
空色的假想體沉穩地說著,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過,若是你的話總有一天可以隻憑借著心意就說不定就能飛翔在天空中了。但那應該需要花很長一段時間的吧。就算在這個世界一味地繼續鍛煉下去的話,沒錯……恐怕還要十年吧」
「十…………」
春雪語塞了,然後用力地咬著牙齒——說道。
「沒……沒有關係的。隻要能再一次飛翔的話……我……」
「這是不行的」
途中,被嚴厲的聲音打斷。
「半年,一年,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還可以挽回。不過在這個世界度過十年的話,就再也回不去現實了」
「誒……」
「現實世界的事情就會變得無所謂了。退學,忘記朋友,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想著隻要有這個世界就可以。在無限製中立舞台中,有不少Burst Linker都在此彷徨。他們已經不再對戰和修煉,隻是為了逃避現實世界而來到這裏而已……。Silver.Crow。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玩Brain.Burst這個遊戲的呢」
對於這個突然的問題,春雪雖然感到有些迷惑,但還是吸了一口氣馬上回答道。
「為……為了變得強大。變得強大起來,和那個人一起到達等級10……為了把這個遊戲通關。為了揭開這前方的未知,我……」
「那麼,就不能繼續在留在這裏了。如果不回去的話,你就會變得害怕這個世界會完結。隻會變成希望加速世界能夠無限的永恒的吧。如果不想失去現在所擁有的那份心情的話……那就回去吧,回到現實去」
「但,但是……我……我」
春雪用力地甩著腦袋,大叫著。
「我想飛翔啊!不……我還想再一次……我不飛的話,是不行的啊」
一下子跪在草坪上的春雪,伸直著手腕支撐著地麵。
就這個樣子被Sky.Raker緊緊地抱進胸懷裏,因太過驚訝而全身僵硬起來,右耳邊非常近的距離傳來了悄悄的細語聲。
「沒關係的。那我就把我的翅膀交給你吧」
「誒……」
「我的強化外裝《Gale Thruster》。(注:中文譯名 疾風推進器)現在的你的話大概能夠使用的吧……到達我所不能到達的高度,一定能夠振翅而飛的」
在白色的禮服之下,被那難以讓人聯想到假想體的豐滿的觸感而無法好好呼吸的春雪,總算是站起來思考並以顫抖地聲音詢問著。
「……為,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啊?不,雖然現在才想起來……你不是Ash.Roller的《家長》麼,我和他是……」
「朋友。沒錯吧?」
被突然插入的話語,春雪再一次屏住呼吸。
「那個孩子和你決鬥的時候,不管是怎麼樣的勝利,亦或者是失敗也好,總是很高興地跟我說著喔。有這樣的對手在真的是太幸運了。即使你們之前侍奉著不同的王。所以,為了那孩子也好,也希望你能再一次的飛起來」
「………………」
在很長、很長的沉默之後,春雪隻是拚命擠出一句話。
「……真的是、非常感謝」
同時,或許有點遲了,上回和Ash.Roller對戰的時候自己的態度,總之讓他失望——不、是使他受傷了吧。在內心深處卷起的各種各樣感情讓自己說不出話來,所以隻是反複重複著簡短的詞語。
「一定……一定,一定」
「嗯。一定,你的話一定能越過這條鴻溝的。那麼……是該離開這座庭園的時候了,烏鴉先生。下一次就在現實世界見麵吧」
「誒……誒!?」
以一副說不出話來的表情抬起頭一看,近在眼前的一雙茜色的眼瞳正溫柔地對著他微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要轉讓強化外裝隻有通過《商店》或是現實中直結才行呀。如果把那個賣了的話可以值非常可觀的價格的,是你所有的Burst.Point(加速點)所不能買得起的」
「…………把,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
「沒關係的,那孩子也一定希望你再一次飛起來的吧……。地點和時間的話,對了……現實世界早上七點,在新宿站西口前麵的……」
Sky.Raker指定的漢堡店春雪也知道,由於這個展開太迅速了隻能呆呆地點了點頭。如果是這個時間的話,再去學校的話也來得及。
「很好。那麼就…………,啊嘞……?」
鬆開抱著的手腕,把春雪拉了起來的Sky Raker稍微歪了歪腦袋。用手指對著失去了翅膀的Silver.Crow的後背的中央反複撫摸著。
一邊忍住瘙癢,春雪一邊轉過頭來。
「那,那個……怎麼……?」
「不……。——什麼事也沒有。好了,快走吧」
這次春雪站了起來,對著坐在輪椅上微笑著的Sky Raker點了點頭。
不知道怎麼表達感謝之意的, 春雪最大限度的深深地低下了頭,顫抖著發出了聲音。
「……真的是非常感謝你,Sky.Raker小姐。那個……燉肉和麵包真的很好吃」
然後,在被發現頭盔下的眼淚之前馬上就轉後過身去。把已經變成新的姿態的無限中立舞台的黃昏的景色深深地印刻在記憶之中,然後朝著中央青色的搖曳著的傳送門直線飛去。
從現實世界自己的床上醒來的春雪,讓自己橫躺在床單上。
過了一會兒瞥向時鍾一看,時間也隻不過是晚上九點十分。盡管如此,卻有著在自己家裏停留著長到可怕時間的感覺。在潛入之前才剛吃的披薩的味道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
僅僅的十分鍾——在那邊就相當於一個星期,雖然隻是這點時間,但是已經猶如隔世一般感覺了。如果過了半年或者一年之後會變得怎麼樣呢。不由得用力地繃緊了嘴巴,然後一下子覺得右邊臉頰很如火燒般疼痛。
唯有這股疼痛不會忘記。
那是對拓武說了過分的話之後被他毆打的傷。
「……不道歉不行呢……」
用手指擄了擄臉頰,嘀咕道。要好好地道歉,就算是為了再一次回到之前最好的夥伴也好,被奪走的東西無論如何都得奪回來。驕傲以及——自己的翅膀。
春雪拿下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設置好掛在天花板上的鍾的鬧鈴,閉上了眼睛。
此時,在另一個世界裏攀爬塔的疲勞感一下子襲來,就這樣陷入了深深地睡眠的深淵之中。
12
春雪的上學時間比平時提早了一個小時,所幸母親並沒有注意到。
第二天四月十六日,星期二,早上六點三十分。到寢室和媽媽說了我出門了之後,通過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添加了五百元之後,春雪就出門了。
正如春日晴不過三天這話一樣,在這個陰天裏,走到非常近的JR高円寺站之後乘坐了中央線。不習慣地擠在擁擠的人群中暈暈乎乎地到了新宿站下了車。從西口出來的時候是六點五十五分了。
朝著之前約定的快餐店那邊小跑著過去的時候,突然想到。
——到底,該怎麼辨認對方好呢?
如果量子接續通信終端進行廣域連接的話,雖然頭上會浮現出《鴉》的標記,但這裏是青之王所支配的新宿區的正中心。要是被發現在對戰搜索表中出現並被傳開的話,肯定會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對戰的。
雖說如此,但春雪和他的對戰假想體完全沒有共同的要素。或者說是完全相反。話說回來,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地答應要特意在現實世界裏見麵,換句話說也就是讓對方知道Silver.Crow(白銀之鴉)其實是這樣一個胖乎乎的人呢。
以前,有一次參加了和遊戲相關的線下聚會的那悲慘的記憶從腦海裏浮現出來,春雪因此縮成一團思考起來。
……果然,在被看到之前還是回去吧。然後接受強化外裝的話,就盡可能在加速世界裏通過商店……
「早上好,烏鴉先生」
「咦」
背後傳來溫柔的聲音肩膀也被拍了一下,春雪驚訝地快跳起來了。
一麵像烏龜那樣縮著腦袋和四肢暗自苦鬥著,一邊用了0.3秒認真想著「你認錯人了」這句話,不過在這個緊要關頭時候還是打消了主意慢慢回了頭。
在人行道上站著的,是一名穿著某所高中製服的女性——雖然如此,春雪還是馬上就直覺到這個人就是Sky.Raker。
長長的發型很相似,雖然也有因為和假想體一樣上半身的容量非常的豐滿因此雖然產生了抵觸心理的關係,但主要還是是她本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氛圍。既穩重又文雅,的確不是什麼平凡的人。這一點和黑雪姬,赤之王二代有著同樣的感覺。雖然在這邊沒坐著輪椅,不過春雪還是確定地低下了頭。
「……早,早上好……」
含含糊糊地打了招呼之後,抬頭注視著對方那和風一般的眼睛詢問道。
「那,那個……到底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呢……?」
「靠心意的力量」
「誒……誒!?」
「開玩笑的。這種時間一個人站在快餐店的中學生應該沒有幾個的吧」
Sky.Raker微微一笑之後,按著春雪的肩膀對著店的入口。就這麼被催促著走進了自動門。
「烏鴉先生,早飯吃了麼?」
「啊,已,已經吃過了」
「那麼,就喝點飲料吧」
經過如此的會話之後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點了中號的烏龍茶,然後就在角落的桌子相對而坐。
看到現實中的我之後,這個人到底到底會怎麼想呢,春雪總之就低下了頭。
「那個……真,真的,這次……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而且,還讓您跑來這裏,真的是非常感謝」
「我的學校就在澀穀,並沒有離得那麼遠喔」
微笑著的Sky.Raker從放在旁邊椅子上的包包裏取出了XSB數據線。從水手服的領口邊看去,把一端插入了和加速世界裏乘坐的輪椅十分相似的銀白色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的終端上,另一端則捏在雙手之中。
這個舉動雖然沒什麼猶豫的舉動,不過還是能從她的表情裏看出離別時那份哀惜之情。不過在春雪正為這個舉動感到有點心疼的時候,銀色的插頭已經遞了過來。
春雪意識到同樣在店裏有好多學生和上班族們的視線看著這裏。先不去說深夜的時候怎麼樣,在早上而且是和高中的女生進行直結這種事不免讓人心跳加快汗流滿麵臉頰通紅,不過現在也不是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強化外裝》,而且不是商店裏能夠購買到的初期裝備,並且還是陪伴著她共同戰鬥到等級8,她對於這個到底會有多麼愛惜呢,失去了翅膀的現在這份痛楚能夠深刻地理解到。也明白理解這份心情是多麼的不自量力。
不過,如果在這裏形式上的裝客氣的話,春雪覺得這反而是在侮辱她。因為這種的舉動,恐怕是Sky.Raker這名腦加速者基於自己的信念之為。
再一次深深地低下了頭,然後用雙手接過了插頭,接著春雪把它插進自己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裏。
Sky.Raker 那豐滿的嘴唇輕輕地說了Burst.Link。
在直連對戰之中進行強化外裝的轉讓,及其使用方法在一千八百秒的倒計時裏全部講解完畢。
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時間才剛七點十五分。在直連數據線拔了之後仍然感覺得到剛才的餘熱和怦怦的心跳,春雪一口氣把烏龍茶給喝完了。Sky.Raker也喝完了咖啡之後,一麵對著春雪微笑著,一麵站了起來。
一邊為得到新的力量而感到高興,一邊又為了還不能很靈活的使用它感到不安,春雪就懷著這樣的心情跟在這個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的斜後方來到了車站。
察覺到那個聲音,是在走在那長長的人行橫道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
她那穿著灰色絲襪的焦茶色的皮鞋向前邁步,每當落地的時候,雖然很輕——不過的確有機械一樣的,唔因,的聲音。這讓春雪眉頭緊鎖了幾秒鍾思考了之後,然後春雪明白了。
是義肢。
Sky.Raker的雙腳是電子控製的人工製品。連接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上後,接受大腦發布的運動命令來驅動內部的驅動器和消音器。能夠和正常生活一樣沒有問題的程度來走路,雖然也能夠奔跑,但還是有其的界限。
在過人行橫道的地方停住了的春雪深深地低下了頭,用力地握緊了雙手。
Sky.Raker向往天空的理由,想要翅膀的理由是,恐怕和她的義肢脫不了關係吧。但是她這樣做的動機,是春雪所不能想象的深邃,簡直可以說是瘋狂了。
——然而,這個人卻。
——幫助了連擁有翅膀的理由都沒有思考過,並因此而失去翅膀的我……鼓勵我……把自己的翅膀讓給了我。我的動機,明明不是那麼偉大,隻是想逃離地上僅此而已。
眼眶變得紅潤起來,鼻子也開始有點刺痛,但是不能在這裏哭出來,告訴自己隻有現在不能這樣做,拚命的忍耐著。Sky.Raker的自尊,絕不遜色於春雪知道的任何腦加速者也——沒錯,包括黑之王Black.Lotus。那個人的境遇隻有在心裏明白就好了,廉價的眼淚是絕對不允許的。
頭低地快要垂直地麵了,為了不讓眼淚流出來,用力地捏了自己的右臉,然後在自己的視野裏看到了皮鞋的鞋尖。
「……真是溫柔呀」
聽了從頭頂上傳來了親切的話語,春雪用力地搖了幾次頭。
「不……不是這樣的。才不是這……樣的」
聲音在顫抖,而且句末還帶著奇怪的喉音,春雪更加用緊緊的用手指捏著自己的臉。
然後那隻手被伸來的一雙白晰的手給抓住,並用力地拉到身邊。
Sky.Raker稍微彎下腰,把春雪的右手抱在胸前,並直直地看著春雪的眼睛。
「知道嗎,烏鴉先生。我絕對不是因為可憐你才來幫助你的,所以你不想可憐我這一點我是理解的。這份眼淚,是你在加速世界真實存在的證明」
「真……真實……?」
馬上點了點頭,Sky.Raker把臉挨近到鼻尖快接觸到的距離。雖然來往的學生們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但她像是完全沒有察覺一般,悄悄地說著話。
「享受《Brain.Burst》所帶來的加速現實世界的快感並把它當成工具來想的人,是絕對不會留下那種眼淚的。對他們來說《對戰》就是賺取點數的手段,《加速世界》隻不過是互相欺騙互相設計陷阱的狩獵場罷了。所以我們明白那並不是其全部。那個世界裏也有真實的相遇,也有友情和愛情,也相信有著羈絆。不是麼?」
「……嗯。……嗯」
終於忍受不住,眼淚不聽話的嘩嘩的流了下來的春雪用力地點頭。
用右手的手指替春雪抹去了臉上的眼淚,Sky.Raker用那稍微有點動搖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曾今因為自己的愚蠢失去了友情……失去羈絆。讓她投身於和其他的王那無謀到極點的戰鬥的理由有一部分是因為我造成的,為此我感到很後悔。但是,我不想讓你犯下同樣的錯誤。真的希望你為了保護你該保護的東西而戰鬥」
「…………」
春雪緊閉雙眼,強烈的思考著。
——我自從翅膀被奪走之後到底受了多少恩惠啊,這是不能夠忘記的。所以這次,必須要把它深深地印刻在心裏。和我相遇有了羈絆的眾人——Ash.Roller,Sky.Raker,Scarlet.Rain,當然還有拓武和千百合,最後是……黑雪姬。都是應該要去保護的人。
「………………我知道了!」
再一次,春雪雖然還帶著些鼻音還是好好地回答了,同時用力擦了擦臉抬起了頭。
「真的,非常感謝你。我……,我一定會再一次用我自己的力量飛給您看的。所以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把這個……將您的翅膀奉還的」
「嗯。加油吧,烏鴉先生」
微笑著站起來的Sky.Raker稍微施了一禮剛打算走的時候,春雪馬上跑到她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並轉過身,小聲的說。
「那個……,那個。我,覺得並沒有失去什麼。那個人的話,一定,現在也在等著……等著您回去的」
聽了這話之後的Sky.Raker之後,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接著眨了好幾次。
終於隱約地,不過確實地看到了她露出微笑,春雪也很自然的笑著,然後朝著中央線的站台那擁擠的人群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