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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風I

三國志通俗演義 明 羅貫中(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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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5-1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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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2 23:16 |
    趙子龍磐河大戰

      孫堅當晚被劉表圍住,得程普、黃蓋、韓當三將左衝右突,死戰得脫。折兵太多,孫堅連夜引軍回江東。劉表回荊州,以書報紹。自此,孫堅與劉表結冤。
      卻說袁紹屯兵河內,缺少糧草,冀州牧韓馥遣人送糧,以資軍用。有客逄紀說紹曰:「大丈夫縱橫天下,何待人送糧為食!冀州乃錢糧廣盛之地,將軍何不取之?」紹曰:「未有良策。」逄紀曰:「可暗使人持書與公孫瓚,令瓚進兵取冀州,虛言夾攻。瓚必興兵,韓馥無謀之輩,必請將軍領州事,就中取事,垂手而得。」紹大喜,即發書到瓚處。瓚開讀,意雲共取冀州平分。瓚喜,即日興兵。紹卻使人密報韓馥。
      馥慌,聚荀諶音臣、郭圖二謀士商議。諶曰:「公孫瓚將燕、代之眾,長驅而來,其鋒不可當。兼有劉備、關、張助之,冀州指日休矣。今本初智勇過人,手下名士健將極廣。更兼布恩於四海,天下敬之,當世之豪傑也。將軍可請本初同治州事,彼必厚待將軍,視公孫瓚如兒戲耳。」韓馥即差別駕關純去請袁紹。長史耿武諫曰:「袁紹孤客窮軍,仰我鼻息,謂鼻中之氣息,言其易也。譬如嬰孩在股掌之上,絕其乳哺,立可餓殺。奈何欲以州事委之?此是引虎入羊群耳。」馥曰:「吾乃袁氏之故吏,才能又不如本初。古人尚擇賢者而讓之,諸君何嫉妒焉?」耿武等皆歎曰:「冀州休矣!」於是棄職而去者三十餘人。獨耿武、關純伏於城外以待袁紹。
      數日,請紹至,耿武、關純拔刀而出,欲刺殺紹。紹車前顏良立斬耿武,文丑斲死關純。紹入冀州,以馥為奮威將軍,安民用賢,以田豐、沮授、許攸、逄紀分掌事務,盡奪韓馥之權。馥欲悔時,手下無一人矣。馥怨袁紹,棄下老小,單馬去投陳留太守張邈。
      卻說公孫瓚知紹已霸冀州,遣弟公孫越來見袁紹,欲分冀州。紹曰:「可請汝兄自來,吾乃有商議。」越辭紹歸,行不到五十里,道傍擁出一彪軍馬,口稱:「我乃董丞相家將也!」亂箭射死公孫越。從人逃命回,見公孫瓚,報越已死。公孫瓚大怒曰:「汝教我起兵奪韓馥,就裡取事如此。今又詐董卓兵,射死吾弟,此冤如何不報!」盡起本部軍兵,殺奔冀州來。
      紹知瓚兵來,領一軍出。二軍會於磐河之上。紹軍於磐河橋東佈陣,瓚軍於橋西佈陣。瓚乃立馬於橋上,大呼曰:「背義之徒,何為不見?」紹亦策馬至橋邊,指瓚曰:「韓馥無才可守冀州,願讓於吾,爾何不平耶?」瓚曰:「昔日洛陽以汝為忠義之人,推為盟主。今之所為,真狼心狗行之徒,尚有面目立於天地之間!」袁紹大怒曰:「誰可以擒之?」文丑策馬挺槍,直殺上橋。公孫瓚就橋邊與文丑交鋒。戰不到十餘合,瓚抵擋不住,拔回馬便走。文丑乘勢追趕過橋。瓚走入陣中,文丑飛馬徑入中軍,如入無人之境,往來在陣中追趕。瓚手下健將四員齊戰,被文丑一槍刺一將下馬,三將奔走。文丑直將公孫瓚趕出陣後山谷而逃。文丑驟馬,厲聲大叫:「快下馬受降!」瓚弓箭盡落,頭盔墜地,披髮縱馬,卻轉草坡,其馬前失,瓚翻身墜於坡下。文丑急捻槍來刺。看看來近,草坡左側轉出一將,馬上須無鎧甲,拈槍直取文丑。兩馬相交,如花似錦。公孫瓚扒上坡去,看那個少年大戰文丑五六十合,勝敗未分。瓚部下救軍到,文丑撥回馬去了。那少年也不趕去。
      公孫瓚忙下土坡,問及姓名。其人身長八尺,濃眉大眼,闊面重顏,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常山真定人也,姓趙,名雲,字子龍。瓚曰:「將軍自何來,救我一命?」雲曰:「某本袁紹轄下之人。今見袁紹無匡國救民之心,特來相投麾下,不期此處相見。」瓚執雲手曰:「聞貴郡之人皆願傾心以投袁紹,公何獨回心見某也?」雲曰:「方今天下滔滔,民有倒懸之危。雲願從仁義之主,以安天下,非特背袁氏以投明主。」瓚大喜,遂同歸寨,整頓甲兵。次日,一色白馬二千匹,哨到界橋,布成陣勢。瓚將軍馬分作兩隊,列於步兵之側,勢如羽翼。左右馬五千餘匹,其中太半皆是白馬。因公孫瓚多與羌胡戰,盡選白馬為先鋒,號為「白馬將軍」。羌胡但見白馬便走,因此白馬多。
      紹令顏良、文丑為先鋒,各引弓弩手一千,分作左右,令在左者射公孫瓚左,在右者射公孫瓚右。中間麴義,引八百弓弩手,步兵一萬五千,列圓陣勢於中。袁紹自引馬步軍數萬,於後接應。
      瓚初得趙雲,不知心腹,另領一軍在後。瓚遣大將嚴綱為先鋒。瓚自領中軍,立馬橋上,傍豎大紅圈金線「帥」字旗於馬前。從辰時擂鼓,直到巳時,紹軍不進。麴義令弓手皆伏於遮箭牌下,號令勿動。嚴綱鼓噪吶喊,直取麴義。義見嚴綱軍到,皆伏而不動。彷彿有數十步遠,一聲炮響,八百弓弩手一齊俱發。綱急待回,麴義拍馬起刀,斬嚴綱於馬下。瓚軍大敗。左右軍欲來,被顏良、文丑一齊射住。中軍並起,直殺到界橋邊。麴義馬到,先斬執旗將。公孫瓚見砍倒繡旗,戰麴義不退,回馬下橋而走。麴義引軍直衝到後軍。一將引五百軍不動,於中挺槍躍馬,直取麴義者,乃常山趙子龍也。截住麴義,戰到十餘合,一槍刺麴義於馬下。趙雲一騎馬,飛入紹軍,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公孫瓚引軍殺回,紹大敗,迤邐趕過橋去。紹軍東西亂竄,雲在前,瓚在後,迤邐殺入陣後。
      袁紹先使探馬看時,回報麴義斬將奪旗,追趕敗兵。因此紹不準備,只引帳下持戟軍士數百人,弓箭手數十騎,與田豐在馬上呵呵大笑曰:「公孫瓚無能之輩!」正說之間,忽有趙雲衝到面前,弓箭手急射。瓚軍團團圍定。田豐慌對紹曰:「矢如雨下,主公且於空牆中躲避!」紹以兜鍪撲地,大呼曰:「大丈夫願臨陣鬥死,豈可入牆而望活乎!」眾軍士齊心死戰,趙雲衝突不入,後面袁紹大隊掩至。瓚同趙雲回,左顏良軍到,右文丑軍到,三路拚殺。趙雲保著公孫瓚殺透重圍,復到界橋。紹驅兵大進,又趕過橋,落水死者不計其數。兩邊軍盡投河中,屍首填平。
      袁紹當先趕過橋去,不到五里,山背後閃出一彪人馬來,為首三員大將飛馬而來:中間掣雙股劍的是劉玄德,上首使青龍刀的是關雲長,下首挺丈八蛇矛的是張翼德。三人在平原探知公孫瓚與袁紹相爭,特來助戰。是日正逢袁紹,三匹馬、三般兵器,飛奔前來。袁紹驚得魂飛天外,手中寶刀墜於馬下,絲韁忙挽,急要逃回。不知性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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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3 23:25 |
    孫堅跨江戰劉表

      眾將趕來,死救袁紹過橋去了。公孫瓚收住軍馬,眾人歸大寨。玄德、關、張動問畢,瓚曰:「若非玄德遠來救我,幾乎狼狽。」教與趙雲相見。玄德甚相敬愛,便有不捨之心。
      卻說袁紹輸了一陣,堅守不出。兩軍相拒月餘,有人來長安報此事。李儒來見董卓。卓自到長安,自稱「太師」,位居諸候之上,出乘金花皂蓋車。李儒對卓曰:「袁紹與公孫瓚乃當今之豪傑,見在磐河廝殺,宜假天子之詔,差人往和解之。二人感德,必順太師矣。」卓曰:「善。」次日,奏知天子,便使太傅馬日磾、太僕趙岐,和解關東。岐別,詣河北。紹出迎於百里,再拜奉詔。岐在紹營,移書告瓚。瓚遣使具與紹書曰:
      馬太傅與趙太僕,以周、召之德,銜命來徵,宣揚朝恩,示以和睦,曠若開雲見日,何喜如之?昔賈復、寇恂亦爭士卒,欲相危害,遇光武之寬,親俱陛見,同輿共出,時人以為榮。自省邊鄙,得與將軍共同此福,此誠將軍之眷,而瓚之幸也。
      建武二年丙戌秋,賈復南擊召陵、新息,平之。後部將殺人於潁川,太守寇恂捕得係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於市。復以為恥,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為其所陷,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姊子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兩人之饌。恂出迎於道,稱疾而還。復勒兵欲擊之,而士吏皆醉,遂過去。恂遣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賈復先在座,遂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鬥?今日朕分之。」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紹得書,甚喜。
      次日,馬、趙二人到瓚營,各宴數日,送二人還朝。瓚表玄德平原相,朝廷准奏。瓚班師回。趙雲與玄德分別,玄德執雲手垂淚,不忍相離。雲歎曰:「某曩曰將謂公孫乃當世之英雄,今觀所為,袁紹等輩耳!」玄德曰:「將軍且堅心事之,相見有日。」灑淚而別。玄德遂回平原。公孫瓚同趙雲去了。
      卻說袁術在南陽,聞袁紹新得冀州,遣一使徑來求馬千匹。紹不與一騎,術大怒。自此兄弟不睦。又遣一使往荊州,問劉表借糧二十萬,表不與一粒。術恨之,密遣人遺書與孫堅。書曰:
      異日奪印截路,乃吾兄紹之謀也。今紹又與表相議起兵,襲取江東,吾不忍言。公可速興兵取荊州,吾當與助夾攻袁紹,二仇相報。汝得荊州,吾取冀州,切勿誤也。
      堅得書,曰:「叵耐劉表昔日斷吾歸路,今不乘時報恨,又待何年!」聚帳下程普、黃蓋、韓當等商議。程普曰:「袁術多詐,其言未可准信。」堅曰:「吾自欲報仇,豈可望袁術之助乎?」於是差黃蓋先來江邊安排戰船五百隻,多裝軍器糧草,大船載馬,剋日興師。
      江中細作探知,來報劉表。表知大驚,急聚文武將士商議。謀士蒯良、蒯越、蔡瑁等,侍立左右。表曰:「今孫堅報舊恨,將及起,奈何?」蒯良曰:「不必憂慮。可令黃祖部領江夏之兵為前驅,主公率荊、襄之眾作援。堅跨江涉湖而來,安能耀武揚威乎?」表用其謀,令黃祖設備,隨後便起大軍。
      卻說孫堅有四子,皆吳夫人所生:長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權,字仲謀;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吳夫人之妹,孫堅次妻,亦生一兒一女:子名朗,字早安;女名仁。堅又過房俞氏一子,名韶,字公禮。堅有一弟,名靜,字幼台。堅臨登程,靜引諸子列拜於馬前而諫曰:「今董卓專權,天子懦弱,海內大亂,各霸一方。江東方始稍寧,以一小恨而起重兵,非所宜也。願兄詳之。」堅曰:「非汝所知也。吾誓縱橫天下,濟世安民。有仇不報,豈可握手待死也?」遂不聽諫。長子孫策曰:「願隨父親同往。」堅曰:「此子自幼英氣過人,可隨我領兵。權與叔父善保江東。」策上船,前奔樊城。
      黃祖伏弓弩手於江邊,布精兵於後,見船傍岸,亂箭俱發。堅令諸軍不可亂放一箭,只伏於船中來往誘之。一連三日,船數十次傍岸,黃祖軍箭盡,卻拔船上所得之箭,十數萬枝。當日,正值順風,堅令眾軍士一齊放箭。岸上支吾不住,喊聲大舉。南軍登岸,程普、黃蓋分兩路兵,直取黃祖營寨,背後韓當於中大進。三面夾攻,祖兵大敗,棄樊城而走。堅令兵追襲,黃祖走鄧城。
      堅令黃蓋守住般只,堅直取黃祖。祖引軍出迎,佈陣於野。孫堅列成陣勢,引眾將出在門旗之下。孫策也全副披掛,挺槍立馬於父之側。黃祖引二將出馬,一個是江夏張虎,一個是襄陽陳生。這兩個初反在江夏,後投劉表,以為上將。黃祖揚鞭大罵:「江東鼠賊!安敢侵犯漢室宗親之境界耶!」言罷,張虎拍馬,手拈銅叉而出。堅大怒曰:「誰能斬此賊將?」韓當應聲而出。兩騎相交,戰三十餘合,勝負未分。陳生見張虎力怯,飛馬挺槍出陣,要來雙鬥。孫策在父後望見,按住手中槍,扯弓搭箭,正射中陳生面門,應弦落馬。張虎見側邊陳生墜地,措手不及,被韓當一刀削去半個腦袋。程普縱馬,直來陣前捉黃祖。黃祖棄卻頭盔戰馬,雜於步軍內逃命。孫堅掩殺敗軍,直到漢水上面,撥黃蓋船隻放於漢江。
      黃祖聚敗軍來見劉表,說堅勢不可當。表慌請蒯良議曰:「黃祖兵敗,挫動銳氣。兵無戰心,只可深溝高壘,以避其鋒。卻潛地令人求救於袁紹,此圍自可解矣。」瑁曰:「子柔之言,真拙計也。兵臨城下,將到壕邊,豈可束手而待其死!某雖不才,願請軍出陣。」劉表許之。
      蔡瑁引軍萬餘,出襄陽城外,於峴山佈陣。孫策將得勝之兵,長驅大進。蔡瑁出馬。堅曰:「此人是劉表後妻之兄也,誰與吾擒之?」程普挺鐵脊矛出馬,與蔡瑁交鋒。不到數合,蔡瑁逃命奔回陣中。堅驅大軍,殺得屍橫遍野。敗軍跟隨蔡瑁逃入襄陽。蒯良言:「瑁不聽良策,以致大敗,按軍法當斬。」劉表以新娶其妹,不肯加刑。人報孫堅分兵四面圍住襄陽。蒯良一面撥兵固守城池;一面寫告急文書,令人去投袁紹。
      且說孫堅打城,數日不下。忽一日,狂風驟起,將中軍「帥」字旗竿吹折。程普曰:「此不祥之兆也。」徑來帳下見孫堅,曰:「中軍『帥』字旗竿被風吹折,於軍不利也,可暫班師。」堅曰:「吾屢戰屢勝,取襄陽只在旦夕,豈可因風折旗竿而罷兵。」韓當曰:「此旗乃軍中之主,亦不可輕易。」堅曰:「風乃天地呼吸之氣,方今隆冬,朔風暴起,折斷大旗,何足為怪?吾平生用兵,不信此等異事,只理會得攻城。」
      卻說城中蒯良來對劉表言曰:「某夜來仰觀,見一將星欲墜地。以分野度之,必應孫堅也。上袁紹書已寫就,主公當問誰可突圍而出。」表問之,階下一人應聲而出。表視之,健將呂公也。良曰:「汝既敢去,可聽吾計:與汝馬軍五百,多帶能射者。汝衝出陣去,可奔峴山。他必將軍來趕,汝分一百人上山,尋石子準備;一百人執弓弩伏於林中。但有追兵到時,不可徑走,周踅引到埋伏之處,矢石俱發。若能斬將降兵,放起連珠號炮,城中便出接應;如無追兵,不可放炮,趲程而去。今夜月不甚明,黃昏便可出城。」呂公領了計策,拴束軍馬。蒯良調拔四門,聽號接應。
      當夜黃昏,城上望東南角無甚人馬,密開東門,縱呂公軍馬出城,到前寨徑過去。
      孫堅在帳中忽聞喊聲,急上馬引三十餘騎,飛星趕到東南角時,軍士說有一彪人馬殺將出來,望峴山而去。堅不報諸將,只引三十餘騎趕來。呂公已於山林叢雜去處,上下埋伏。堅馬快,單騎獨出。前軍不遠,堅大叫:「休走!」呂公勒回人馬來戰。孫堅交馬只一合,呂公便走,閃入山路來。堅拍馬追趕呂公,見路交雜,不知去處。堅欲上山,山上石子亂下,林中亂箭俱發。堅體中石、箭,腦漿迸流,人、馬俱死於峴山之內。壽至三十七歲。時漢獻帝初平三年,歲在辛未,十一月初七日。
      呂公截住三十餘騎,並皆殺了,放起連珠號炮。城中黃祖、蒯越、蔡瑁分投引兵殺出,江東諸軍大亂。黃蓋聽得喊聲大震,引水軍殺來,正迎黃祖。交馬兩合,生擒黃祖。程普保著孫策,急待尋路,正逢呂公。程普縱馬向前,戰不到數合,一矛刺呂公於馬下。兩軍大戰,殺到天明,各自收車。劉表軍自入城。
      孫策回到漢水,方知父親被亂箭射死,屍首已被劉表軍士扛抬入城請賞。孫策痛哭。眾將俱號泣不止。策曰:「父屍在於他處,安得返魂於鄉里?」黃蓋曰:「今已活捉黃祖在此。得一人入城講和,將黃祖去換主公屍首。」言未畢,軍吏桓楷出曰:「某與劉表有一面舊交,某今便行。」
      策令楷到城中見劉表,具言其事。表曰:「屍首,吾已用棺木盛貯在此。可速放黃祖,吾兩家各罷兵,再休侵犯。」
      後有史官評孫堅曰:
      堅勇摯剛毅,孤微發跡,導溫戮卓,山陵杜塞,有忠壯之烈。後權稱帝,諡堅曰武列皇帝。
      桓楷拜謝欲行,階下蒯良出曰:「不可!不可!吾有一言,令江東諸軍片甲不回。請先斬桓楷,然後用計。」計道甚的?恒楷性命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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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3 23:25 |
    司徒王允說貂蟬

      蒯良出曰:「方今孫堅已喪,江東無主。堅子皆幼,不能歷事。可乘此虛弱之時,火速進兵,江東一鼓可得也。若付屍還策,容回南郡,養成氣力,荊州之患也。」表曰:「吾有黃祖在彼營中,安忍棄之?」良曰:「舍一無謀之輩,而取萬里之土,此乃大丈夫所為也。」表曰:「吾與黃祖心腹之交,舍之不義。」遂送桓楷回營,相約以屍換黃祖。黃祖得回。
      孫策迎接靈柩,掛孝回軍,兩邊罷戰,回到江東。做孝已畢,葬父於曲阿之原。策辭墓,引軍居江都,招賢納士,屈己待人,因此四方有才德者,漸漸投之。
      卻說董卓在長安,聞孫堅已死,乃曰:「吾心腹卻除一患也。」問其子多少年紀,答曰:「十七歲。」卓曰:「何足道哉!」自此董卓自號為「尚父」,出入僭天子之儀仗。封弟董旻為左將軍、鄠侯;兄子董璜為侍中,總領禁軍。不問宗族長幼,皆封列侯;男女懷抱中,便以金紫爵位與之。差二十五萬人夫築郿音梅塢,與長安城廓一般高下厚薄,周回九里。郿塢離長安二百六十里。塢蓋宮室倉庫,屯積二十年糧食。選民間美貌女子二十以下、十五以上者八百人,充為婢妾。塢內堆積金玉綵帛珍珠,不知其數。卓常雲:「吾事成,當雄據天下;不成,守此足以養老。」省台公卿但見卓出,皆拜於車下。朝廷舊臣宰,盡皆委用。此是蔡邕之薦也。
      忽一日,御史中丞皇甫嵩拜於車下。卓曰:「皇甫義真,你今日服我乎?」義真,嵩之表字也。嵩答曰:「安知明公位至於此!」卓曰:「鴻鵠固有遠志,但燕雀不自知耳。」嵩曰:「昔日嵩與明公皆鴻鵠,不意明公變為鳳凰耳。」卓大笑曰:「義真怕我乎?」嵩曰:「明公以德輔朝廷,大度方至,誰不敬耶?君為酷法嚴刑,天下皆懼,豈獨嵩乎?」卓又笑。
      卓家屬皆在郿塢,或半月一回,或一月一回,公卿皆拜於橫門外音光門。於路設帳幔,常與公卿聚飲。一日,北地招安降士數百人到來,卓出橫門,百官皆送。卓留宴飲,卻將降士數百人,於座前或斷其手足,或鑿去眼睛,或割其舌,或以大鍋煮之。皆未死,於酒桌幾前反覆掙命。百官戰慄失箸,卓飲食談笑自若。百官告散,卓曰:「吾殺歹心者,何怕之?」
      數日前,太史院稟卓曰:「黑氣沖天,大臣有災。」卓於省台大會百官,列坐兩行。酒至數巡,呂布徑入,耳邊言不數句,卓笑曰:「原來如此。」命呂布於筵上腦揪司空張溫下堂。百官失色。卓曰:「太史昨言大臣有災,原來應在此人身上。」不多時,侍從將一紅盤托張溫頭入獻。卓令呂布勸酒,每人面前將頭呈過。百官魂不附體,皆面不相顧。卓笑曰:「諸公勿驚。張溫結連袁術,欲圖害我,因使人寄書來,錯下在吾兒奉先處。故斬之,以夷其三族。汝等於吾孝順,吾不害之。吾天佑之人,害吾者必敗。」眾官唯唯而已。當晚皆散。
      司徒王允歸到府中,尋思今日席間之事,坐不安席,策杖步出後園,仰天垂淚,沉吟於立於荼蘼架側。忽聞有人在牡丹亭畔長吁短歎,允潛步窺之,乃府中歌舞美人貂蟬女也。其女自幼選入府中充樂女,允見其聰明,教以歌舞吹彈,一通百達,九流三教,無所不知。顏色傾城,年當十八,允以親女待之。是夜,允聽良久,喝曰:「賤人將有私情耶?」貂蟬正色跪於允前,答曰:「賤妾安敢有慕私情!」允曰:「汝不有所私,何夜深於此長歎?」貂蟬曰:「容妾伸肺腑之言。」允曰:「汝勿隱匿,當實告我。」貂蟬曰:「妾之賤軀,自幼蒙大人恩養,訓習歌舞,未嘗以婢妾相待,作親女視之。妾雖粉骨碎身,莫報大人之萬一。妾見大人兩眉愁鎖,必有國家大事,妾不敢問,解大人之憂。今晚又見大人行坐不安,因此長歎,不想大人窺見。倘有用妾之處,萬死不辭。」允以杖擊地曰:「誰想漢天下卻在汝手中耶!隨我到畫閣中來。」貂蟬跟允到閣中,允盡叱出婦妾。允教貂蟬於中端坐,允叩頭便拜。貂蟬驚倒,伏地曰:「大人何故下拜賤妾?」允曰:「汝可憐漢天下生靈!」言訖,淚如湧泉。貂蟬曰:「適間賤妾曾言,但有使令,萬死不辭。」允跪而言曰:「百姓有倒懸之危,君臣有壘卵之難,非汝不能救也!」貂蟬再三拜問,允曰:「賊臣董卓將欲篡位,朝中文武無計可施。董卓有一義兒,姓呂,名布,有萬夫不當之勇。我觀二人皆溺於酒色之徒,今欲用連環之計,先將汝許嫁呂布,然後獻與董卓。汝於中取便,諜間他父子分顏,令布殺卓,以絕大惡。重扶宗廟,再立江山,皆汝之力也。不知汝意若何?」貂蟬曰:「妾許大人萬死不辭,望獻出。到他處,妾自有道理。」允曰:「事若洩漏,我當滅門矣!」貂蟬曰:「大人勿憂。妾若不報大義,死於萬刃之下,世世不復人身。」允拜謝而密之。
      次日,王允有家藏明珠數顆,令匠者嵌一金冠,使人密送呂布。布得之大喜,候朝畢,徑到王允宅致謝。允料布必來,允備嘉肴美饌,好酒細果等候。呂布至,允出門而接,接入後堂,讓之高坐。布曰:「某乃相府一將士耳,司徒乃朝廷老大臣,何故錯敬?」允曰:「方今天下別無英雄,惟有將軍耳。允非敬將軍之秩,敬將軍之才德。」布大喜。允慇懃敬酒,口稱董太師並布之德不絕。布酒至半酣,曰:「布早晚亦望司徒於天子處保奏。」允曰:「將軍言者差矣。允專望將軍於太師前提攜,終身不忘大德。」布大笑而暢飲。允教左右退去,只留侍妾數人勸酒。允曰:「喚孩兒來,與將軍把盞。」
      少頃,二青衣丫鬟引貂蟬到席前再拜。布問何人,允曰:「小女貂蟬也。無可以敬將軍,當出妻見子。」貂蟬與呂布把盞,目不轉睛。允推醉曰:「孩兒央及將軍痛飲幾杯,吾一家全靠將軍哩。」布請貂蟬坐,蟬要回。允曰:「呂將軍吾家之恩人也,孩兒坐坐何妨。」又飲數杯,允佯為立腳不牢,仰面大笑曰:「吾欲將小女送與將軍為妾,還肯納否?」布跪謝曰:「布當以犬馬之報!」允曰:「早晚選一良辰,送至府中。」布欣喜無限,頻以目視貂蟬。蟬亦以秋波送情。允曰:「本欲留將軍止宿,但恐太師見疑,實是不敢。」令貂蟬回。允送布上馬,布謝而去。
      允是夜與貂蟬曰:「天下百姓之福也!早晚請太師,汝卻以歌舞侍之。」貂蟬應喏。
      次日,允在朝堂,見卓旁卻無呂布,允伏地拜請曰:「允欲屈太師車騎到草舍赴宴,未諗鈞意若何?」卓曰:「司徒乃國家之大老,即然來日有請,當赴。」允拜謝歸家,水陸畢陳,於前廳正中設座,錦繡鋪地,內外各設幃幕。
      次日巳時分,人報太師來到。允具朝服出迎,再拜起居。卓下車,左右持戟甲士百餘,簇擁入堂,分列兩傍,如霜似雪。遂於堂下再拜,卓命扶上,賜坐於側。允曰:「太師盛德巍巍,伊尹、周公安能及也。」卓大喜。進酒作樂,允致敬之情,甚厚於天子。天色漸晚,卓酒半酣,允請卓入後堂。卓令甲士休進。允捧觴稱賀曰:「允自幼頗習天文,夜觀乾象,漢家氣數到此盡矣。太師功德震於天下,若舜之受堯,禹之繼舜,正合天心人意也。」卓曰:「安敢望此!」允曰:「『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自古『有道代無道,無德讓有德』,豈過分乎?」卓笑曰:「果然天命歸吾,司徒當為元勳。」允拜謝。
      堂中點上畫燭,止留女使進酒供食。允進曰:「教坊之樂,不足供奉鈞顏,輒有草舍女樂,敢承應乎?」卓曰:「深感厚意。」允教放下簾櫳,笙簧繚繞,簇捧貂蟬舞於簾外。有詞曰:
      原是昭陽宮裡人,驚鴻宛轉掌中身,只疑飛過洞庭春。
      按徹《梁州》連步穩,好花風裊一枝新,畫堂香暖不勝春。
      又詩曰:
      紅牙催拍燕飛忙,一片行雲透畫堂。
      眉黛促成游子恨,臉容初斷故人腸。
      榆錢不買千金笑,柳帶何須百寶妝。
      舞罷隔簾偷目送,不知誰是楚襄王。
      舞罷,卓命近前。貂蟬轉入簾內,深深再拜。卓曰:「此女何人也?」允曰:「樂童貂蟬也。」卓曰:「能唱否?」允命貂蟬手執檀板,低謳一曲:
      一點櫻桃啟絳唇,兩行碎玉噴《陽春》。
      丁香舌吐衠鋼劍,要斬奸邪亂國臣。
      卓稱賞不已。歌罷,允命貂蟬把盞。卓乃擎盞殢音替曰:「春色幾何?」蟬曰:「賤妾年未二旬。」卓笑曰:「真神仙中人也!」允再拜曰:「老臣欲將此女獻主人,未審肯容納否?」卓曰:「美人見惠,何以報德?」允曰:「此女得侍主人,其福不淺。」卓曰:「尚容致謝,」允曰:「天色已暮,先備氈車送到相府。」卓起身奉謝。
      車輛已起,便送貂蟬先行。允拜送董卓直到相府。卓命允回,乘白馬,前列侍五七人。離府行不到百餘步,遙見兩行紅紗照道,燈影中一人手執方天戟,馬上坐著呂布,半醒半醉,正與王允撞見。布見王允,就馬上輕舒猿臂,一把揪住衣襟,睜圓環眼,手掣腰間寶劍,指允言曰:「汝既以貂蟬許我,今送與太師,何相戲耶?」手起劍落。性命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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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3 23:26 |
    鳳儀亭布戲貂蟬

      呂布當街撞見王允,心中大怒,罵曰:「老賊怎敢戲我哉!」允急止曰:「此非說話處,同到草舍。」布隨允到家,下馬同入後堂。允曰:「將軍何故反怪老夫耶?」布曰:「有人報我,你把氈車送一女入相府,非蟬何?」允曰:「將軍原來不知。」布曰:「我豈知就裡!」允曰:「昨日太師在朝堂中,對老夫道:『我有一件事,明日到你家。』允因此準備小宴等候。太師到,飲宴中說:「我聞你有一女子,名喚貂蟬,已許奉先。我恐你不准誠,特來上門告肯。』老夫見太師自到,安敢少違,隨引貂蟬拜了董公太師。太師曰:『今日良辰,汝可與吾作一大宴,配與奉先,以助一笑。』將軍尋思,太師親臨,老夫焉敢推阻?」布曰:「司徒少罪。布一時錯見,來日自當負荊。」允曰:「小女頗有些妝奩音連首飾,帶過將軍府下,便當送至。」布謝而去。
      當夜,卓幸貂蟬,次日午牌未起。呂布在府下打聽,絕無聞音耗,徑入堂中,尋問諸侍妾。侍妾對曰:「夜來太師與新人共寢,至今未起。」布潛入卓臥房後窺之。貂蟬起於窗下梳頭,忽見窗外池中照一人影,極長大,頭有束髮冠,偷睛視之,見呂布潛立於池畔。蟬乃蹙雙眉,做憂愁不安之態,復以香羅頻掩淚眼。呂布竊視良久,乃出,沉吟思忖,未得真實。少頃,布又入。卓坐於中堂,見布來,問曰:「外面無事乎?」布曰:「無事。」侍立卓側。卓方食,布偷目竊望,繡簾內一人往來觀覷,須臾微露半面,以目送情。布知是貂蟬,神魂蕩漾。卓見布言語不順,頻那身迎裡而望。卓曰:「奉先無事且退。」布出,心中愈疑。到家,妻見布情緒不佳,問曰:「汝今日莫非被董太師見責來?」布曰:「太師安能制我哉!」妻不敢問。布自此心在貂蟬身上,每日徑進府堂,不能一見。
      董卓自納貂蟬後,情色所凝,月餘不出理事。貂蟬無非於枕前席上殢雨尤雲,董卓合休,自然迷戀。時值春殘,卓染一小疾,貂蟬衣不解帶,曲意阿從,卓心愈喜。卓睡,布立於床前。貂蟬於床後探半身望布,以手指心而不轉睛。布以點頭答之。貂蟬以手指董卓,強擦淚眼。布心如碎。卓朦朧雙目,見布動靜,猛扭回身視之,見貂蟬於屏風後立。卓大慚,叱呂布曰:「汝敢戲吾愛姬耶!」喚左右逐之,今後不許入堂。呂布大怒,懷恨而歸府。
      人報與李儒,儒慌忙入見卓曰:「太師何故責於奉先?」卓曰:「因竊吾愛姬,吾故逐之。」儒曰:「太師欲取天下,何故以小過而責之?如溫侯心變,大事去矣。」卓曰:「奈何?」儒曰:「來朝喚入,賜以金帛,以好言慰之,自然無事。」卓次日使人喚布入堂。卓曰:「吾前日病中,心神恍惚,不知所言,有責於汝,汝勿記心,來日休離左右。」隨賜金十斤,錦二十匹。布謝曰:「大人見怪,布何敢懷焉!」自此再入堂中,略無忌憚。
      卓疾稍愈,因有貂蟬,不回郿塢。每入朝,呂布手執畫戟,乘馬於車前;及至殿前下車,帶劍上殿,布執戟立於階前:百官拜伏於丹墀,左右拱聽約束。朝退,布乘馬於前引導。
      是日,布引卓來到內門階,略住少時,見卓與獻帝共談,呂布慌提戟出內門,上馬徑投相府來,繫馬於道旁,提戟入後堂,尋覓貂蟬。蟬見布尋覓,慌忙出曰:「汝可去後園中鳳儀亭邊等我,我便來。」卓府後有鳳儀亭,取鳳凰來儀之義也。布提戟徑往,立於亭下曲闌之傍。良久,見貂蟬分花拂柳而來,果然如月宮仙子,泣與布曰:「我雖非王司徒親生之女,待之如神珠玉顆。一見將軍,大人肯許,妾已平生願足。誰想太師起不仁之心,將妾淫污,恨不得死耳!今見將軍,只可表妾誠心。此身已污,不得復事英雄;願死於君前,以絕君念!」言畢,手攀曲闌,望荷花池便跳。呂布慌忙抱住,泣曰:「我知汝心久矣,恨不能夠共語!」貂蟬手扯布曰:「妾今生不能夠與君為妻,願相期於後世!」布曰:「我今生不能夠與汝為妻,非世之英雄也!」蟬曰:「妾度日如年,願君憐憫而救之。」布曰:「我在內庭愉空而來,恐老賊見疑,必當速去。」提戟轉身。蟬牽其衣曰:「君如此懼怕老賊,妾身終無見天日之期也!」布立住曰:「容我思忖一計,共你團圓。」貂蟬曰:「妾在深閨,聞將軍之名,如轟雷灌耳,以為當世一人而已。誰思反受他人之制乎!」言訖,淚下如雨。兩個偎偎倚倚,不忍相離。
      卻說董卓在殿上,回顧不見呂布,心下甚疑,急上車回府,見布馬拴於府門,問吏,吏答曰:「溫侯入後堂去多時了。」卓叱退左右,徑入後堂,尋覓不見,及無貂蟬,問侍妾。侍妾曰:「溫侯卻才執畫戟至此,不知何在。」卓尋入後園,見呂布倚戟,和貂蟬在鳳儀亭下。卓走至跟前,大喝一聲。布回頭見卓,大驚。卓奪下呂布手中戟,呂布便走。卓趕來。呂布走得快,董卓胖,趕不上。卓提戟來殺呂布,布手起一拳,打戟落於草中。卓拾起戟趕來,布已走五十步遠。卓趕出園門,一人飛奔前來,與卓胸膛相撞,卓倒於地。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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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3 23:26 |
    王允授計誅董卓

      原來李儒到相府門,見從者言曰:「太師大怒,去尋呂布!」儒慌趕入時,見呂布奔走,曰:「太師殺我!」儒急奔入,正撞董卓倒於地上。儒急扶卓至書院中,再拜曰:「儒實為社稷之計,衝倒恩相。死罪!死罪!」卓曰:「叵耐逆賊玩弄吾之愛姬,誓必殺之!」儒曰:「恩相差矣。昔日楚莊王夜宴諸侯,令愛姬勸酒,忽狂風驟起,盡滅其燭。座上一人抱愛姬,姬手揪冠上纓,告知莊王。莊王曰:『酒後也。』命取金盤一面,盡撧其纓,然後秉明燭。其會曰:『撧纓會』。正不知戲愛姬者何人也。後莊王被秦兵圍住,見一大將,殺入陣中,救出莊王。王見其人身帶重傷,問之,答曰:『臣乃蔣雄也。昔『撧纓會』上,蒙大王不殺之恩,故來答報。』太師何不鑒『撧纓』之德,就此機會,以貂蟬賜呂布,布感大恩,必以死報太師也。」董卓方回嗔作喜曰:「汝可說與呂布,吾以貂蟬賜之。」儒曰:「漢祖以黃金二萬賜陳平,遂興大業。今日太師之所為,正類此。」儒謝而出。
      卓入後堂,喚貂蟬而問之曰:「汝何與呂布私通耶?」蟬泣曰:「妾將謂溫侯是太師之子,迴避之。這廝提戟趕來,到鳳儀亭邊,妾欲投荷花池,這廝抱住。正在生死之間,得太師來,救了性命。」董卓曰:「我欲將汝賜與呂布,何如?」蟬曰:「妾身已事大貴,今欲與家奴,妾寧死不辱!」遂掣壁間寶劍欲自刎。卓慌奪劍而擁抱曰:「吾戲汝!」貂蟬哭倒於卓懷,曰:「此必是李儒之計也!儒與布厚交,故設此計!」卓曰:「我安能捨汝耶?」貂蟬曰:「只恐太師不與妾為主。」卓曰:「吾寧舍性命,必當保汝!」貂蟬泣謝曰:「但恐此處不宜久居,必被呂布之害。」卓曰:「吾明日和你歸郿塢去受快樂。」貂蟬曰:「塢中可居否?」卓曰:「城中有三十年糧食,門外列數百萬軍兵。成事,則你為貴妃;不成事,則你亦為富貴人之妻也。慎勿憂慮。」貂蟬拜謝。
      次日,李儒入見曰:「今日良辰,可將貂蟬送與呂布。」卓變色曰:「汝之妻肯與呂布麼?」儒曰:「主公不可被婦人所惑。」卓曰:「甚婦人能惑我心?貂蟬之事,再勿多言,言則必斬」李儒仰天歎曰:「吾等皆死於婦人之手矣!」卓命左右:「逐出李儒,收拾車馬,今日便還郿塢。」百官俱各拜送。
      貂蟬在車上,遙見呂布於稠人之內,眼望車中。貂蟬虛掩其面,如痛哭之狀。卓車已去,布緩轡於土岡之上,望氈車而泣。背後一人在馬上雲:「溫侯何故遙望而發悲耶?」布視之,乃太原祁郡人,姓王,名允,字子師。布曰:「吾為公女耳。」允佯驚曰:「許多時尚未與將軍?」布曰:「老賊自寵幸已久矣!」允掩其面曰:「禽獸之所為也!」布將上件事一一告允,允曰:「同到敝處商議。」
      布隨入城,到允宅前下馬,入密室。允置酒款待布。布怒氣轉添,王允曰:「太師淫吾之女,奪將軍之妻,誠可為天下之笑端。非笑太師,笑允與將軍耳!允老羸無能之輩,不足為道;可憐將軍半世之英雄耳!」布就氣倒於地上。允慌急救之,曰:「老夫語失,將軍息怒。」布曰:「誓當殺此老賊,以雪吾恥!」允急掩其口:「將軍勿言,恐累及老夫,允族皆死!」布曰:「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之手下乎!」允曰:「以將軍之才,過於韓信百輩;信尚為王,將軍豈可久做溫侯乎?」布曰:「吾殺老賊,奈是父子之道,恐惹後人議論。」允大笑曰:「將軍自姓呂,卓自姓董。擲戟之時,彼豈有父子情耶?」布奮然大怒曰:「非司徒之良言,則布亦為老賊之害矣!」允曰:「將軍若扶漢室,乃忠臣也。青史留名,萬古不朽;將軍若扶董卓,乃反臣也,史官下筆,罵名萬代。」布隨下拜曰:「布意已決,司徒勿疑。」允曰:「但恐事又不成,反招大禍。」布拔帶刀,刺臂出血為誓。允跪謝曰:「漢天下四百餘年,皆出將軍之賜也!天子已有密詔,將軍宜懷之,切勿洩漏。臨期有計,自當相報。」布慨然領諾而起。
      允即請僕射音夜士孫瑞、司隸校尉黃琬商議。瑞曰:「方今主有疾新愈,可遣一能言語者,著往郿塢,請卓議事,伏甲兵於朝門之內,引入誅之。此上策也。」琬曰:「何人敢去?」瑞曰:「呂布同郡騎都尉李肅,近日好生怨卓不與升用。令布說此人去,卓必不疑。」允曰:「善。」請布共議。布曰:「昔日吾殺丁建陽,亦此人也。今若不去,吾先斬之。」使人密請肅至,布曰:「昔日兄曾說布殺建陽而投卓;今卓不仁不義,亂理亂倫,上欺天子,下虐生靈,罪惡貫盈,神人共戮。汝可傳天子詔,往郿塢宣卓入朝。如見司徒有言,一齊下手,力扶漢室,共作忠臣。汝意若何?」肅曰:「吾亦要除老賊久矣,恨無爪牙。今天賜也!」遂折箭為誓。允曰:「汝若干事,豈愁顯官。」
      次日,李肅引十數騎前到郿塢。人報天子有詔。卓曰:「教喚入來。」李肅入,再拜訖。卓曰:「天子有甚詔制?」肅曰:「天子病體新痊,欲會文武於未央殿,待將天位讓與太師,故有此詔。肅知此詔為急,飛馬而來,拜賀主上。」卓曰:「王允如何?」肅曰:「王司徒已差修築受禪台,士孫瑞已草詔,只等主上到來。」卓大笑曰:「吾夜得夢,一龍罩身,今日得此佳兆,時節不可錯失。」便命大排車馬入京。肅曰:「願主上垂拱萬年,肅之子孫有賴矣!」卓曰:「吾登九五,汝為執金吾。」肅拜謝稱臣訖。卓臨行,謂貂蟬曰:「吾昔日許汝為貴妃,今翻定矣。」貂蟬謝。卓入辭母。母年九十餘。母曰:「吾兒何往?」卓曰:「兒今去長安順受禪,母親早晚為太后也。」母曰:「吾近日肉顫心驚,恐非吉兆。」李肅曰:「為萬代國之祖母,豈不預有警報!」卓曰:「吾心腹人所見甚明。」
      出塢上車,前遮後擁,數千軍兵,引不到三十里,車下忽折一輪。左右扶住,卓教牽過玉面逍遙馬來,卓整衣上馬。又行不到十餘里,玉面咆哮嘶喊,掣斷轡頭。卓問肅曰:「車折輪,馬斷轡,若何?」肅曰:「乃太師應紹漢禪,棄舊而換新也。」卓曰:「心腹人所見甚明。」次日,忽然狂風驟起,昏霧蔽天。卓問肅曰:「此何祥也?」肅曰:「主公登龍,必有紅光紫霧,以壯天威耳。」卓曰:「吾心腹人所見甚明。」
      卓至城外,百官出迎。王允、黃琬、楊瓚、淳於瓊、皇莆嵩皆伏道旁稱臣,言:「天子來日大會未央殿,有推代之議」卓令百官回:「來日平明下迎接。」呂布入賀曰:「大人來日當齋戒沐浴入城,以承萬代不磨之基業。」卓曰:「吾登九五,汝當總督天下兵馬。」布謝,就宿帳前。
      是夜間,數十小兒於郊外作歌,風吹歌聲入帳。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下,猶不生!」歌罷,聲相悲切。卓問肅曰:「童謠何吉凶?」肅曰:「亦只是言劉氏滅、董氏興之意。」卓曰:「肅之言是也。」次日清晨,擺列入城。卓在車上,見一道人,青袍白巾,執一長竿,上縛布一丈,大書一「呂」字。卓問肅曰:「此道人何意?」肅曰:「心恙之人也。」呼將士推之,道人倒於地上,肅命拖在一壁。
      卓進內前,群臣各具朝服,迎謁於道。李肅手執寶劍,扶車而行。到北掖門,軍兵盡擋在門外,獨有御車二十餘人同入。董卓見王允等各各持寶劍立於殿門,卓大驚,問肅曰:「持劍者是何意?」肅推車輪。王允大呼曰:「反賊至此!武士何在?」兩旁轉出百餘人,持戈挺槊刺之。卓裹甲不入,裹甲者,披甲於內,而加衣於甲上。原來董卓恐人暗算,常披掩心鎧甲兩副。傷臂墮車。卓大呼曰:「呂布何在?」呂布從車後厲聲出曰:「有詔討賊!」一戟直透咽喉。李肅早割頭在手。布右手持戟,左手懷中取詔,大呼曰:「奉詔討賊臣董卓,其餘不問。」於是,內外將吏皆呼萬萬歲,拜伏在地。卓此時年五十四歲。漢獻帝初平三年,歲在壬早,四月二十二日也。史官有詩歎曰:
      董卓遷都漢帝憂,生靈滾滾喪荒丘。
      狗銜骸骨筋猶動,烏啄骷髏血尚流。
      眉塢追魂憑李肅,宮門取命有溫侯。
      奸雄已死戈矛下,直到如今罵未休。
      又詩曰:
      董卓欺君自古無,豈知天地有榮枯。
      宮門搠透方天戟,萬姓歌歡滿路途。
      又詩曰:
      霸業成時履帝王,不成且作富家郎。
      誰知天意無私曲,郿塢方成已滅亡。
      邵康節有詩曰:
      董卓無端擅大權,焚燒宮闕廢墳原。
      兩朝帝主遭魔障,四海生靈盡倒懸。
      力斬亂臣憑呂布,舌誅逆賊是貂蟬。
      世間造惡終須報,上有無窮不老天。
      論曰:
      董卓初以虓闞音梟坎為情,因遭崩剝之勢,故得蹈藉彝倫,毀裂畿服。夫以刳音枯肝斲音酌趾之性,則群生不足以猒其快,然猶折意縉紳,折,屈也,謂忍性屈情,擢用鄭泰、蔡邕、何顒、荀爽等。遲疑凌奪,尚有盜竊之道哉。及殘寇殘寇,謂傕、汜等。乘之,倒山傾海,昆岡之火,自茲而焚;《版》、《蕩》之篇,於焉已極。嗚呼,人之生也難矣!天地之不仁甚矣!
      贊曰:
      百六有會,《過》、《剝》成災。董卓滔天,乾逆三才。
      方夏崩沸,皇京煙埃。無禮雖及,餘祲遂廣。
      矢延王路,兵纏魏象。區服傾回,人神波蕩。祲,音侵,已詳見上節。
      呂布曰:「今董卓欺君者,皆李儒也,誰可擒了?」李肅應聲而出。朝門外發喊,報到李儒家奴已自綁縛獻來。王允曰:「卓賊家屬,盡在郿塢,誰去誅殺?」曰布曰:「某願往。」允教皇甫嵩、李肅一同呂布前去分揀。布領兵五萬人,飛奔郿塢來。
      當初董卓有四員心腹猛將:李傕、郭汜、張濟、樊稠,三千飛熊軍守郿塢,按月內大請大受。當時聽知董卓已死,呂布領大軍來,四個慌奔郿塢,領軍殺上涼州去了。
      呂布到郿塢,先取了貂蟬,送回長安。皇甫嵩雲:「內有八百良家子女,盡作一處。其餘但是董卓親屬,不分老幼,盡皆誅斬。」卓母九十有餘,慌出告曰:「乞饒我一命!」言猶未絕,頭已落地。宗族被誅者,男女一千五百餘人。收得塢內所藏黃金二三萬斤,銀八九萬斤,錦繡綺羅、珠翠玩好堆積如山,倉中米糧八百萬石。允令一半納官,一半犒賞軍士。
      殺董卓之時,日月清淨,微風不起,號令卓屍於通道。卓極肥胖,看屍軍士以火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照達旦,膏流滿地。百姓過者,手擲董卓之頭,至於碎爛。將李儒綁在街市時,百姓過者爭啖其肉。城內城外,若老若幼,踴躍歡忻,歌舞於道。男女貧者盡賣衣裝,酒肉相慶曰:「我等今番夜臥,皆可方占床席也!」卓弟旻、兄子璜等皆懸四足於城市。但是卓門下附勢者,皆下獄死。
      比王允會大臣作太平宴於都堂,忽人報曰:「有一人伏卓屍而哭。」允大怒曰:「長安士庶皆相慶賀,是何人敢如此也?速喚武士與吾擒來!」須臾,推至筵前,滿座公卿無不驚駭。畢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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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4 23:18 |
    李傕郭汜寇長安

      武士擁至,眾視之,乃侍中蔡邕也。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幾亡漢室。汝為漢臣,世受重恩,不思協力同心而誅反賊,反傷悼乎?」邕伏罪曰:「邕雖不智,猶識大義;古今安危,耳所厭聞。邕豈敢背國而向卓也!狂瞽之辭,謬出於口,身雖不忠,願典首刖足,繼成漢史。」滿座公卿皆惜邕之才,盛力救之。太傅馬日磾日磾,音密低。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使續成漢史,為一代大典。且邕忠孝素著,若以微罪殺之,毋乃失人之望乎?」王允曰:「不然。昔漢武不殺司馬遷,後使作史,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終衰,戎馬在郊,不可令佞臣執筆在幼主左右,既無益於聖德,使吾黨蒙其訕議。」日磾無言而退,謂眾官曰:「王公所為,其無後乎!善人,國之所紀也;製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豈能久乎?」此是日磾先見之明。遂將蔡邕下獄中縊死。當時士大夫聞蔡邕死,識與不識,盡流涕。邕哭卓屍故自不回,殺之非罪。
      且說李傕、郭汜、張濟、樊稠共逃居陝西,使人往長安上表告赦。王允曰:「卓之過惡,皆是四人以助之。可大赦天下,獨不赦此一枝軍馬。」人回報傕。傕曰:「求赦不得,各自逃生。」軍中謀士賈詡詡,音許。曰:「諸君若棄軍單行,則一亭長能縛君耳。不若起陝西軍士,殺入長安,與董公報仇。事濟,則奉國家以正天下;若其不勝,走亦未遲。」傕等曰:「然。」遂流言於西涼州曰:「王允皆欲洗淨此方之人。」人皆信從。不及半月,聚眾十萬,軍分為四路,殺奔長安來。路逢董卓女婿中郎將牛輔,引兵五千人,欲去與丈人報仇。李傕先使牛輔為前驅,四人陸續進發。
      王允聽知西涼州兵來,請呂布商議。布曰:「司徒放心,量此鼠輩,何足數也!」遂引李肅將兵出敵。肅曰:「某願當先討賊!」呂布令提兵前進,正與牛輔相戰。輔敗走,肅贏了一陣。當夜二更,牛輔來劫李肅寨。肅軍亂竄,肅走三十餘里,折軍太半,來見呂布。呂布大怒曰:「汝敢敗吾銳氣!」立斬李肅,懸頭軍門。肅已死,三軍畏呂布法度,皆有變心。呂自負剛恃勇,鞭撻士卒,軍心已離。
      次日,呂布進兵,牛輔來迎。量輔如何敢與呂布對敵,牛輔遂大敗而走。是夜,牛輔喚心腹人胡赤兒商議。輔曰:「我素知呂布驍勇,必不能敵。不如暗藏金珠,與親隨三五人,棄了敗軍而去。」胡赤兒應允。是夜,輔與赤兒隨行三人,各帶金珠,棄營而走。將渡一河,赤兒欲謀取金珠,殺死牛輔,將頭來獻呂布。布問起情由,從人出首:「胡赤兒謀殺牛輔,奪其金寶。」布怒,將赤兒等盡誅之。
      引軍前進,正迎李傕軍馬。兩軍圓處,呂布覷李傕等如無物,挺戟躍馬,直衝過來。傕部下將士如何可當,傕軍大亂,退走五十餘里,守住山口,請郭汜、張濟、樊稠商議。傕曰:「呂布勇猛雖不可當,智謀不足為慮。我引軍守住谷口,每日誘他廝殺。郭將軍可領兵抄去布後,日夜攻擊,效彭越撓楚之法,鳴金進兵,擂鼓收兵,使布兩下不相顧。張、樊二位卻分兵兩路,徑取長安。呂布首尾救應不迭,必然大敗。」眾用其計。
      卻說呂布勒兵到山下,李傕引軍搦戰。布忿怒,衝殺過去,傕退走去。山上矢石如雨,布軍不能進。陣後郭汜軍殺來。布急回,鼓聲大震,汜軍已退。鑼聲響處,布軍未收,傕又來戰。未及對敵,背後郭汜又殺來。及至呂布回,擂鼓收軍去了。或是半夜,或早或晚,郭汜又背後撓亂,前面李傕不時搦戰,呂布欲戰不得。
      長安城中飛報呂布:「張濟、樊稠兩路軍殺來城下,無人可敵。」布急領軍回。背後李傕、郭汜殺來,布軍多有投順李、郭者。因此,呂布失勢。比及到長安城下,四下軍兵,雲屯霧集,圍定城池,曉夜攻打。呂布但引軍衝出,一聲喊起,都往李傕軍中投拜。布心甚憂。
      圍及十日,董卓下部曲李蒙、王方在城中守把,獻了城池,四路軍一齊擁入。呂布左衝右突,攔當不住,引數百騎往青瑣門外。布呼王允曰:「賊兵勢急,切難抵敵,請司徒上馬,同出關去,別圖良策。」允曰:「若蒙社稷之靈,得安國家者,吾之願也;若不獲已,則允奉身以死朝廷。幼主恃我而已,臨難苟免,吾不為也。努力謝關東諸公,以國家為念!」布勸王允,允死不肯去。但見各門火燄竟天,呂布棄卻妻小,引百餘騎飛走出關,投奔袁術去了。
      李傕、郭汜縱兵大掠,放火殺人,淫人妻女,無所不為。太常卿種音充拂,引家奴數人與賊死戰,亂箭射死於南宮掖門。韋昭曰:「宮中小門,在正門之傍者,謂左右掖門。」太僕魯馗音奎、大鴻臚周奐、城門校尉崔烈、越騎校尉王頎,皆死於國難。賊兵圍繞內庭至急,近侍請天子上宣平門上。三輔黃圖雲:「長安都城十二門,東出北頭第一門曰宣平,民間所為東都也。」李傕等望見黃蓋,與軍士同呼萬歲。獻帝倚樓而問曰:「卿等不候奏請,輒入長安,欲何為乎?」傕、郭仰面奏曰:「董太師乃陛下社稷之臣,王允設謀而殺之,臣等特來報仇,非敢造反。但見王允,臣請便退兵。」時王允在帝側聞之,奏曰:「臣本為社稷之計。事已至此,陛下不可惜臣,以廢國家。臣請下見二賊,以舒國難。」帝徘徊不忍。允自宣平門下跳出,大呼曰:「王允在此!」李傕拔劍近前叱之曰:「董太師有何罪惡,你設謀而殺之?」允曰:「董賊之惡,彌天亙地,不可勝言。受誅之日,長安士民皆相慶賀,豈得無罪耶?」郭汜大怒曰:「董太師有罪,我等有何過惡,不蒙赦也?」二賊手起,將王允殺於樓下。史官有詩贊曰:
      王允運機籌,奸臣董卓休。心懷家國恨,眉鎖廟堂愁。
      英氣連霄漢,忠誠貫鬥牛。至今魂與魄,猶繞鳳凰樓。
      宋賢有詩贊允曰:
      屈膝家妓為漢君,宣平樓下毀奸臣。
      可憐定國安邦志,血污鋒鋩哭萬民。妓,平聲。
      又後人哭允詩曰:
      歷睹興亡事,無如漢獻時。雖居宮闕內,好似棘荊圍。
      董卓持權日,生靈欲倒頹。貂蟬思報效,王允立朝儀。
      天意無私曲,忠奸如槿枝。何期賊李、郭,兵犯鳳凰池。
      帝主臨軒顧,忠良樓下支。片言分善惡,一死萬民悲。
      英氣光山嶽,芳名播四夷。至今千載下,莫不紀餘思。
      後人詩贊曰:
      四海瓜分漢世傾,天生董卓起囂塵。
      罪盈惡貫迷聲色,積玉堆金作富人。
      報主貂蟬真義烈,匡君王允實忠貞。
      賊徒李、郭恣橫日,廊廟慚無死節臣。
      又詩贊貂蟬曰:
      養育人才扶致治,食人衣祿報人恩。
      漢朝累世簪纓輩,不及貂蟬一婦人!
      論曰:
      士雖以正立,以謀濟。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權,伺其間而敝其罪,當此之時,天下懸解矣。而終不以猜忤為畔者,知其本於忠義之誠也。故推卓不為失正,分權不為苟冒,伺間不為徂詐。及其謀濟意從,則歸成於正也。
      贊曰:
      陳蕃無室,志清天綱。人謀雖緝,幽運太常。
      言觀殄音忝瘁,曷其雲亡?子師國難,晦心傾節。屈意於卓。
      功全元丑,身殘餘孽。時有隆夷,事亦工拙。誅卓後被殺焉。
      王允被害,宗族數十人斬於市。城中老幼但知者,無不下淚。李傕、郭汜尋思曰:「這裡不殺天子,奪取漢朝,更待何時?」二賊仗劍殺入內來。漢天子性命如何,且聽下回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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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5 21:17 |
    李傕郭汜殺樊稠

      李、郭二賊欲殺獻帝,張濟、樊稠諫曰:「不可。今日若便殺之,恐眾諸侯不服。且留為主,賺諸侯入關,先去其手足,殺之未遲,天下自然屬我等也。」李、郭曰:「然。」按兵不退,縱容軍士在城中擄掠。帝在樓上與李、郭曰:「王允已伏其誅,軍馬何故不退?」李、郭曰:「雖以報仇,未蒙恩赦,故不即退。」帝又問李、郭,李、郭曰:「臣等力扶漢朝,未蒙賜爵。」帝曰:「任卿所欲,寡人封之。」李、郭寫職銜入朝,勒要如此官品。帝即從之:李傕為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鉞。將軍本無節,假以節之者,欲以重其威也,節,《釋名》:節,毛上下相重,取象竹節。《光武本紀》注:節以竹為之,柄三尺,以旄牛尾為之,其毛三重。《蘇鶚演義》曰:古者,節長二尺。秦、漢以下,改為旌幡之形,後世漸長數尺。節,操也,謂持節者必盡人臣節操。《傳》:張志反以木為之,長尺五寸。書符又上,又以一板者,楷封以御史印章,所以為信。郭汜為後將軍、美陽侯、假節鉞,任其行事也,同秉朝政。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張濟為驃騎將軍、平陽侯,領兵屯弘農地名。其餘李蒙、王方等,各為校尉。然後謝恩了,方始領兵出城,禁住劫掠。
      李、郭等追尋董卓屍首,止獲得些小皮骨,用香木雕成董卓形體。大設祭祀,修陳功德,用王者衣冠棺槨,富盛不可盡言。選良辰吉日,遷葬郿塢。臨葬之夜,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數尺,霹靂震開卓墓,提出棺外,皮肉皆為粉粹。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復如是。三葬皆廢。豈無天地神明乎?傕、汜既掌大權,殘虐百姓。後史官有詩曰:
      圭、讓誅夷卓又獰音能,諸侯還以卓為君。
      九州鼎沸言誅卓,卓死何曾肯罷兵!
      二賊吩咐心腹人,侍帝左右,看其動靜,如有不順者,皆斬之。獻帝此時度日如年。朝廷官員,並由二賊升降。當年傕、汜宣朱雋入朝,封為太僕,同領朝政。
      一日,人報自西一路軍馬,槍刀如雪霜,旗幡飛錦繡,兵約有十餘萬,飛奔長安而來。李、郭探知乃是西涼州太守、伏波將軍馬援之後,姓馬,名騰,字壽成;並州刺史韓遂。二將領軍來誅傕、汜,卻密使人暗地入長安來,與待中馬宇、諫議大夫種邵、左中郎將劉范三人為內應,共謀傕、汜。三人密奏獻帝,封馬騰為徵西將軍,韓遂為鎮西將軍,敕並力討賊。
      卻說傕、汜、濟、稠一同商議,未有良策。謀士賈詡曰:「馬、韓二軍遠來,利在速戰。若深溝高壘,堅守而拒之,彼兵不過百日,糧食盡絕,自然遁去。卻引兵自後追之,二將可擒矣。」李蒙、王方出曰:「此非好計。願借精兵萬人,立斬馬騰、韓遂之頭,獻於麾下。」賈詡曰:「若戰必敗。」李蒙、王方曰:「若吾二人敗,願獻六陽魁首。」賈詡曰:「汝若戰勝而回,吾卻輸首級與汝。」各納下軍令狀。詡曰:「長安西二百里,地名盩厔音周質。山峻路險,可以屯軍。張、樊兩將軍堅壁守之,李蒙、王方引兵於此隘口迎敵。長安城中,撥軍馬錢糧應付。」傕、汜大喜,點兵一萬五千人馬與李蒙、王方。
      二人忻喜而去,離長安二百八十里,扎住大寨。西涼州兵到,兩個引軍迎至。西涼軍馬攔路擺開陣勢,馬騰、韓遂聯轡而出。李蒙、王方在門旗下大罵曰:「馬騰!你是何處官軍,敢來擾我漢臣?」馬騰曰:「反國之賊,尚敢胡支!誰去擒之?」言未絕,一將軍陣中飛出。這個少年將軍,面如琢玉,眼若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扶風茂陵人也,馬騰之子,名超,字孟起,時年一十七歲。手執長槍,坐下駿馬,跑出陣前。王方明欺馬超年幼,躍馬橫槍,徑來迎敵。兩般兵器起處,戰不到數合,一槍刺王方於馬下。馬超亦勒馬回陣。李蒙見刺死王方,一騎馬從馬超背後趕來。超已知道,故意俄延。蒙舉槍搠入來,馬超一頭閃在側邊,李蒙搠個空,馬奔入來,兩鞍相並,早挾了過去。初,李蒙見王方被搠死,蒙見超回陣,蒙後趕來。馬騰大叫:「有人暗算吾兒!」聲由未絕,李蒙早被馬超擒在馬下。軍士無主,望風奔逃。韓遂殺散軍士,將李蒙斬首,此是馬超第一場廝殺。史官有詩曰:
      威震西涼立大功,渭橋六戰最英雄。
      鋼槍舉處王方死,手到之時喪李蒙。
      西涼州得勝,雄兵直逼隘口下寨。
      李傕、郭汜聽知李蒙、王方皆被馬超殺了,方信賈詡有先見之明,重用其計,只理會緊守關防,從他搦戰,並然不出。果然西涼州軍未及兩月,糧草俱乏,商議回軍。
      長安城中馬宇家僮告變,言馬宇等外連馬騰、韓遂,欲謀內應外合。李傕、郭汜大怒,盡收馬宇、劉范、種邵三家老小良賤,於市斬之,把三顆首級直來馬、韓寨前號令。馬騰、韓遂計議:「糧盡軍慌,內應已泄,不如早回。」一面退軍。李傕、郭汜令張濟一軍趕馬騰,樊稠一軍趕韓遂。馬騰、韓遂二人分兵起身,前軍已遠,後軍不曾提備,張濟、樊稠生力軍趕來,西涼軍大敗。馬超在後死戰,張濟不敢去追。樊稠去趕韓遂,看看趕上,相近陳倉地名。遂勒馬回,迎樊稠而言曰:「故鄉之人,何如此無情?」樊稠也勒住馬而答曰:「上命不可違也。」韓遂曰:「天地反覆,未可知也。吾此來為國家。吾與汝同州之人,今雖小失,後圖大會。萬一有不如意時,還可相見乎?」樊稠回心,拍馬向前,與韓遂答話而別。樊稠收兵回寨。馬騰、韓遂復回涼州去了。
      李傕兄之子李別恨樊稠,見和韓遂耳語,回報其叔曰:「樊稠追韓遂到陳倉,被韓遂叫聲鄉人,稠立馬遂與共語,不知說甚,但見意愛甚密。」李傕大怒,便欲興兵討稠。賈翊曰:「目今人心未寧,頻動刀兵,深為不便。但設一宴,請張濟、樊稠言功,只消就席間擒而斬之。」李傕深喜,便令請張濟、樊稠。
      二將忻然赴宴。飲酒將半闌,李傕曰:「韓遂近有書來,言樊稠欲造反,何不就此擒之?」稠大驚失色,口未及言,刀斧手擁出,斬頭於案下。張濟俯伏於地。李傕扶起而言曰:「樊稠欲害吾,故先下手。君乃心腹之人,何驚懼哉?」就將樊稠軍撥與張濟管領,盡歡而別。後有詩曰:
      龍爭虎鬥甚時休?朝若賓朋暮寇仇。
      遞互相吞何日了?天教李傕殺樊稠。
      張濟回弘農去了。李傕用賈詡為尚書僕射。詡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後為魏臣。李傕、郭汜自戰敗西涼兵,諸侯莫敢興兵。賈詡累諫李、郭使行仁義,納天下賢士。李、郭順從之。自是朝廷微有生意。
      獻帝方始稍安,青州黃巾又起,聚眾百萬,頭目不等,將兗州牧劉岱殺訖,劫掠良民。太僕朱雋保舉一人,可破群賊。李傕、郭汜問於雋曰:「衝之要地,非當世英雄,莫能據也。今黃巾鼎沸,誰可安之?」雋言出此人,教天下人不屬炎漢。此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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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風I 於 2014-10-27 23:36 編輯

    曹操興兵報父仇

      朱雋曰:「要破山東群賊,必須得曹孟德方可。」李傕曰:「今在何處?」雋曰:「自揚州募兵,濮陽破賊,攻於毒於武陽,擊匈奴於內黃,皆獲全勝。見引兵於東郡權州事。差人就命曹孟德方可。領兗州牧,破山東群寇,可剋日而定也。」傕大喜,星夜差人齎賞賜,命東郡太守曹操與濟北相鮑信一同破賊。操領了聖旨,會合鮑信,一同興兵,擊賊於壽陽。鮑信殺入重地,被賊所害,屍首不知何處。操追趕賊兵直到濟北,降者數萬。操因得賊作前驅,馬到處,無不賓服。不到百餘日,操招安到降兵三十餘萬、男女百餘萬口。收到精銳者,號為「青州兵」,其餘百姓盡皆屯田。曹操自此威權日重,四方之士,歸順者多。此是初平三年冬十二月。捷書報到長安,李傕加曹操為鎮東將軍。操馳表稱謝。
      操在兗州,招賢納士,有叔姪二人來投操,乃潁川潁陰人也。其叔濟南荀昆之子,姓荀,名彧音育,字文若,人稱王佐之才,時年二十九歲。舊從袁紹,見紹非成大事之人,因此投曹操。曹操一見,遂與談論兵書戰策、當世急務。曹操大喜曰:「吾之子房也。」以彧為行軍司馬。其姪乃漢末海內名士,何進拜黃門侍郎,見董卓專權,棄官歸鄉,後與叔事曹操。姓荀,名攸,字公達。操以為行軍教授。曹操得此二人,朝暮講論不倦。荀彧勸操納士招賢,卑禮厚幣,四方求之。彧曰:「某聞劉岱有一賢士,勝某十倍。岱亡,今日不知何在。此人乃東郡東阿人也。身長八尺三寸,美須,眉清目秀。姓程,名昱,字仲德。」操曰:「吾亦聞名久矣。」遂遣人於鄉中尋問。果得消息,於山中讀書,操拜請之。程昱來見,曹操大喜。昱謂荀彧曰:「某乃孤陋寡聞之士,何錯薦於明公?公之鄉中有一大賢,何不請來以助明公乎?」彧問是誰,昱曰:「潁川陽翟人也,姓郭,名嘉,字奉孝。」彧乃猛省曰:「吾失算計也。」遂啟操徵聘郭嘉。嘉到兗州,共論天下之事。操言:「使吾成大事者,必此人也。」嘉亦對人曰:「此真吾主也。」郭嘉薦光武嫡派子孫,淮南成德人也。智謀兼全,文武足備。十三歲與母報仇,手殺仇人頭,拜於墓前。二十餘歲在揚州席間,砍殺剛強鄭寶,名聞淮海。姓劉,名曄音葉,字子陽。操一見大喜。曄薦出二人:一個是山陽昌邑人也,姓滿,名寵,字伯寧;一個是武城人也,姓呂,名虔,字子恪。曹操亦素知這兩個名譽,就以為軍中從事。滿寵、呂虔共薦一人,乃陳留平丘人,舊依劉表,見表不明,隱於魯陽。姓毛,名玠,字孝先。曹操以為從事。
      有一將,引軍數百人來投曹操,乃泰山巨平人也,姓于,名禁,字文則。操見其人弓馬熟嫻,武藝出眾,命為點軍司馬。操每日稱于禁之能。夏侯惇引一大將來參見,禮畢,操與諸官皆大驚。其人形貌魁梧,身材雄偉。操問之,惇曰:「此乃陳留人也,姓典,名韋。舊跟張邈,與帳下人不和,手殺十數人,而逃竄於山中。惇出射獵,見一大漢,逐虎過澗,即典韋也。收留軍中久矣。今見主公誇逞將才,某故獻上。」操曰:「吾觀此人,一表非俗,必有智力。」惇曰:「幼年與友人劉氏報仇,殺李永全家,提頭直出鬧市,數百人皆不敢近視。今所使軍器兩枝鐵戟,重八十斤,臂上挾之。飛馬刺人,如同無物。」操不信。惇令韋使之,挾戟驟馬,上下如飛,操愕然曰:「真天神也!吾若早知,豈肯沉溺乎?」帳下一面大旗,上下使絨繩牽之,中有大漢一人,挾執旗桿,時值大風,旗軍欲倒。典韋向前喝退眾軍,解去絨索,止用一手執定旗桿,立於風中。操曰:「此古之惡來也!」惡來,紂王時人,極有氣力。遂命為帳前都尉,解身上細白錦襖,駿馬雕鞍以賜之。
      因是曹操勢大,威鎮山東。文有謀臣,武有猛將,翼衛左右,共圖進取。謀士有荀彧、荀攸、程昱、郭嘉。文武兼全有劉曄、毛玠、滿寵、呂虔、樂進、李典。武將有夏侯敦、夏侯淵、曹仁、于禁、典韋。多有部下之人,不及一一書名。有青州精兵三十萬。管領一應錢糧,舊有一人,乃河南中牟人也,姓任,名峻,字伯達。
      曹操既領大軍,屯紮袞州,營寨所掌,盡皆完備,乃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瑯琊郡。瑯琊,今益都路沂州,本漢瑯琊國。《括地志》云:今兗州、沂州、密州,皆古瑯琊地也。取父曹嵩。嵩自陳留避難,隱居於此郡,與弟曹德一家老小四十餘人,帶從者百餘人,車乘百餘輛,驢騾馬匹極多,徑望兗州而來。道經過徐州界,太守陶謙,字恭祖,丹陽人也。平生溫厚純篤,人皆敬之。謙知曹操勢大,意欲結識,正無其由,聽知操父經過,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如父事之,大設筵會。住了兩日,謙差都尉張闓、將部兵五百護送曹嵩老小前去。闓隨車仗,謙送出廓自回。
      嵩前行到華、費間,華、費二縣皆屬泰山郡。費,音秘。時夏末秋分,大雨驟至,望華、費間投一古寺宿歇。寺僧三五人,邀於方丈安頓宅眷。張闓軍馬屯於兩廊。雨濕衣裝,軍士皆怨。張闓喚手下頭目於靜處商議曰:「我等本是黃巾餘黨,如今依傍陶謙處,無採取錢物。你們見押著車乘,欲得富貴不難。今夜三更,只推賊到來,把曹嵩一家殺了,取了許多錢物,同往山中落草,卻不是好?」眾皆應允。是夜,風雨未息,曹嵩在方丈中,忽聞四壁喊聲大舉。曹德提劍出看,就被搠死於法堂。曹嵩引一妾奔入方丈後,欲過牆走;妾肥胖不能出,嵩與妾躲於廁中,被亂軍所殺。應劭引數十人出寺,去投袁紹。張闓殺盡曹嵩全家,取了財物,放火燒寺,與五百人逃奔淮南去了。
      應劭下有逃命的軍士,飛報操。操聽知全家被殺,遂哭倒於地。夏侯敦等救起曰:「此是陶謙縱令軍士如此,可令人問罪。」曹操切齒曰:「殺父之仇,極天際地,如何不報!吾起大軍盡赴徐州,所轄之地,草木不留,吾之願也!」留荀彧、程昱領軍馬三萬守鄄城音絹城、范縣、東阿三縣,其餘盡起。教夏侯淵、于禁、典韋為先鋒。操令但得城池,盡皆殺戮,以雪父仇。
      時陳宮為東郡從事,與陶謙最好,知曹操起兵報仇,盡殺百姓,慌忙星夜前來見操。操想舊日之恩,請入帳中,然亦不賜坐。宮曰:「今聞明公起大兵,下徐州報尊父之仇,所到盡殺百姓,某因此特來進言。陶謙乃仁人君子,非剛強好利之輩,中間必有緣故。且州縣之民皆大漢百姓,與明公有何仇惡?殺之不祥。望三思然後行之,幸甚。」操大怒曰:「汝昔時棄我而去,今有何面目相見?陶謙殺吾一家,誓當摘膽剜心以祭之。汝與陶謙有舊,何敢阻我軍心?」宮默然而去曰:「吾亦無面目為漢之官也!」馳馬來投陳留太守張邈,邈待宮為上賓。
      且說操大軍所到之處,雞犬不留,山無樹木,路絕人行。陶謙在徐州,聞曹操起大軍馬來報父仇,仰天慟哭曰:「我獲罪於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難!」又聞操盡殺徐州所轄之民並四下郡縣百姓,以孤徐州之勢,謙大罵張闓曰:「逆賊貪財,遂害及生靈!」急聚眾官商議。曹豹出曰:「即曹操兵至,豈可束手待死?某願助使君破之。」眾官皆雲:「豹言者是也。」陶謙不得不然,乃引軍出境來迎。
      謙望操軍到時,前面如鋪霜湧雪,起於白旗中間,靈幡二首,一書曹嵩名爵,一書曹德靈魂,大展「報仇雪恨」二旗。將軍馬列成陣勢,曹操縱馬出陣,身穿縞素袍,甲擐花銀鎧,含淚揚鞭大罵:「無端賊徒!敢傷吾父!」陶謙亦出馬於門旗下,馬上欠身與操施禮,曰:「謙本結好明公,故托張闓護送。不想賊心不改,致有此事。實不乾陶謙之故,幸望明公憐察其情而恕之。」操大罵曰:「老匹夫!殺吾父,尚敢亂言!誰可生擒老賊,享祭靈魂?」夏侯惇應聲而出。陶謙慌走入本陣。夏侯惇趕來,曹豹挺槍躍馬,向前迎敵。二馬相交,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折木拔樹,軍執旗幡盡皆刮倒。曹豹敵不住夏侯惇,回馬便走。兩軍皆亂。曹操亦收兵屯住。
      陶謙率軍入城,謙與眾計議曰:「吾觀曹操勢大難敵,吾命皆橫亡,不可逃矣。當自縛前往操營,任其剖割,救徐州一郡百姓之命。」言未絕,一人進前而言曰:「府君久鎮徐州,人民感恩。今曹將軍兵眾雖廣,未必便入城牆。府君與百官堅守不出,某雖不才,願施小計,教曹操死無葬身之地!」眾人大驚,便問計將安在。畢竟斯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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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劉玄德北海解圍

      卻說獻計之人,乃東海朐音渠人,居淮安,姓糜,名竺,字子仲。此人家世富豪,莊戶僮僕等萬餘人。糜竺嘗往洛陽買賣回歸,坐於車,路傍見一婦人,甚有顏色,來求同載。竺乃下車步行,讓車與婦人。婦人再拜,請竺同載。竺上車,目不邪視,並無調戲之意。行及數里,婦人辭去,臨別對竺曰:「我天使也,奉上帝赦,往燒汝家。感君見待以禮,故私告耳。」竺曰:「娘子何神也?」婦曰:「吾乃南方火德星君耳。」竺拜而祈之。婦曰:「此天命,不敢不燒。君可速回,搬出財物。吾當夜來。」竺飛奔到家,搬出財物。日中,廚下果然火起,盡燒其屋。竺因此濟貧拔苦,救難扶危。事出搜神記。後陶謙請為別駕從事。謙問解救之策,竺曰:「某當親往北海郡投托孔融,令起兵救援。更得一個往青州田楷處求救。二路軍馬前來夾攻,操兵必退矣。」謙大喜,遂寫告急書二封,商量青州教誰人可去。一人出曰:「某願往。」眾視之,乃是廣陵謀士,姓陳,名登,字元龍。謙喜,先遣陳元龍青州去了,然後命糜竺行。謙率眾守城,以備攻擊。操亦未敢輕逼城下,且去四下築城,以孤徐州之勢。
      卻說北海孔融,字文舉,魯國曲阜人也,孔子二十世孫,泰山都蔚孔宙之子。自小聰明,人皆敬仰。年十歲時,去河南尹李膺。膺乃漢代人物,等閒不能夠相見,除非是當世大賢,通家子孫,方能夠到堂上。時融到門,告門吏曰:「我李相通家子孫。」及至入見,膺問曰:「汝祖與吾祖何親也?」融曰:「先君孔子與君先尊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累世通家也。」膺大奇之。少頃,太中大夫陳煒至,膺因指融曰:「此異童子也。」煒曰:「小時聰明,大未必聰明。」融即應聲曰:「如君所言,幼時必愚濁也?」煒等笑曰:「此子長成,必當代之偉器也。」自此得名。無書不覽,海內稱為「冠冕」。後為中郎將,累遷北海太守。極好賓客,嘗曰:「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吾之願也。」在北海六年,甚得民心。
      當日,正與客論曹操起兵報仇一節,侍人稟徐州糜竺至。融請入見了,動問雲:「故人此行,必有事焉?」竺出陶謙書,言:「曹操攻圍甚急,望明公垂救。」上項事說了,融曰:「吾與陶恭祖最是厚交,況又子仲親到,如何不去。只有一件,曹孟德亦與我無仇,況也甚厚。先遣人送書解和,如其不從,隨即起兵。」竺曰:「操倚仗兵威,必不以義為重。」融教一面點軍,一面差人送書。言未畢,忽報黃巾賊黨管亥,部領群寇約十餘萬飛奔前來。孔融大驚,點本部人馬出城迎賊。管亥出馬曰:「吾知汝郡中糧廣,可借一萬石來,便退軍士。不然,打破城池,老幼不留!」孔融叱之曰:「吾乃大漢臣僚,守大漢城池,豈有糧米應付與賊耶!」管亥大怒,拍馬舞刀,直取孔融。融背後一馬迎之,乃北海驍將宗寶,挺槍而出。兩馬相交,戰不到數合,宗寶被管亥一刀砍於馬下。孔融兵大亂,奔入城中。管亥分兵四面圍城。融見折了一員上將,心中鬱悶。糜竺懷愁,更不可言。
      此時孔融登城遙望,賊勢浩大,倍添憂腦。忽見城外一人,挺槍躍馬,殺入賊陣,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城下,大叫開門。孔融不識其人,不敢開門。賊首將趕到壕邊,那員將回身一連搠十數人下馬。融因急令開門,命騎將接引到城門內。
      其人下馬棄槍,徑到城上,拜見孔融。融視其人,身長七尺五寸,美髭髯,猿背,善射,射不虛發。問其姓名,對曰:「老母重蒙恩顧。某昨夜自遼東回家省親,聞金鼓之聲,知賊寇城。老母說:『累受府君深恩,未嘗識你。他今有難,你何不報之?』某故單馬而來,報府君養母之恩。吾乃東萊黃縣人也,複姓太史,名慈,字子義。」孔融大喜。原來孔融知太史慈是個英雄,他母離城二十里都昌地名住,融常使人送米麥匹帛去。因此母教慈來。孔融重待大史慈,贈與衣甲鞍馬。慈曰:「賊圍城如何得退?願請精兵一千人,出城殺賊。」融曰:「汝雖英雄,賊眾不可輕出。」慈再三請曰:「老母感君厚德,特遣慈來。如不能解此圍,慈亦無顏見老母矣。願決一死敵!」融曰:「此去不遠,吾聞劉玄德乃當世英雄;若得他來,內外夾攻,此圍自解。」慈曰:「府君修書,某當急往。」融喜,作書付慈收了,擐甲上馬,腰帶兩弓,手持鐵槍,飽食嚴裝。
      城門開處,一騎飛出。近壕,賊將數百騎來戰,被慈搠三十人下馬,餘皆退走。慈殺開群賊,透圍而出。管亥知有人出城,度料是求救,令數百騎趕來,八面圍定。慈倚槍,拈弓搭箭,八面皆射之,射死數百人,應弦落馬,賊皆退回。
      太史慈得脫,星夜投平原縣來。到縣見劉玄德,施禮罷,盡言北海受圍之事,令慈來求救,呈上書信。玄德看畢,問慈曰:「汝何人也?」慈曰:「太史慈,東海之鄙人也。與孔北海親非骨肉,比非鄉黨,特以名志相好,有分憂共患之意。今管亥暴亂,北海被圍,孤窮無處告救,危在旦夕。以君有仁義之名,能救人之危急,故北海令區區延頸恃仰。慈冒白刃突圍,從萬死之中來,自托於君。惟君察之!」玄德聞言大驚,斂容答曰:「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乃喚雲長、張飛點精兵三千,往北海郡進發。
      管亥望見救軍來到,親引勇壯之士前來迎敵。兩邊分佈,管亥見玄德兵少,心中不懼,親自披掛,持刀立馬於陣前。玄德、關、張、太史慈出。玄德罵曰:「無端逆寇,不思去邪從正,更待何時?」管亥忿怒直出。太史慈卻待向前,一匹馬早先飛出,蒲州解良人也,文讀《春秋左氏傳》,武使青龍偃月刀。雲長徑取管亥。兩馬相交,眾軍大喊,正如燕雀之物,而幕沖天之棲;犬羊之蹄,而移近日之步:勢不可也。量管亥怎敵雲長,數十合之中,青龍刀起,劈管亥於馬下。太史慈、張飛兩騎齊出,雙搶並舉,殺入賊陣。玄德驅軍鼓噪掩殺。城上孔融望見太史慈引關、張趕賊,殺到城邊,如猛虎入犬羊之群,縱橫不可當也。融令驅兵各門突出,大敗群賊,降者無數,餘黨潰散。
      孔融迎接玄德入城,敘禮畢,大設筵宴。孔融引糜竺來見玄德,具言張闓殺曹嵩之事:「今曹操縱兵大掠,圍住徐州,特來求救。」玄德曰:「吾知陶恭祖乃誠實仁入君子,今受此無辜之冤。」孔融曰:「況玄德乃漢室宗親。今曹操不仁,殘害百姓,依強欺弱,逼勒陶使君至急。吾祖云『見義不為,無勇也!』公何不一同孔融去救徐州之難?心下若何?」玄德曰:「劉備非是推辭,爭奈兵微將寡,不敢輕動。」孔融曰:「吾與陶恭祖有一面之舊,自傾城廓之錢糧去救此難。玄德公乃當世之豪傑,請以救我者救之。」玄德曰:「劉備願往。請文舉先行,容備去公孫瓚處再借三五千人馬,隨後便去。」融曰:「玄德公切勿失信也!」玄德曰:「公以備為何等人也?聖人云『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劉備借得軍或借不得軍,必然至也。」孔融、糜竺拜謝。融教糜竺先回徐州去報,融便收拾起城。太史慈拜謝曰:「慈奉老母命,前來赴難,今幸無虞。有揚州刺史劉繇與慈同郡,有書來呼喚,不敢不去,容圖再見。」融以金帛相酬,慈不肯受,歸見老母。母曰:「吾喜汝有以報北海也!」遂遣慈往揚州去了。
      不說孔融起兵。且說玄德投北地來見公孫瓚。禮畢,瓚曰:「賢弟何來?」玄德說救徐州事。瓚曰:「曹操與汝無冤,何故替人出力?」玄德曰:「備去以善言解之。」瓚曰:「操倚持豪強,安肯聽汝善言耶?」玄德曰:「備以許諾於人,豈敢失信。」瓚曰:「借與汝馬步軍二千。」玄德曰:「更望借趙子龍一行。」瓚許之。玄德遂與關、張引本部三千人為前部,子龍引二千軍隨後,望徐州來。
      卻說糜竺回報陶謙,言北海又請得劉玄德來助。陳元龍也回報青州田楷欣然領兵來救,陶謙心安。原來孔融、田楷兩路軍馬懼怯曹操,遠遠依山傍岩,結下營寨,未敢輕進。曹操見兩路軍到,亦分了軍勢,不敢向前攻城。
      卻說劉玄德軍到,見孔融。融曰:「曹操足智多謀,行軍或進或退,未敢進戰。且觀其動靜,然後行之。」玄德曰:「但恐城中無糧,難以久持。備令雲長、子龍領四千軍在融部下相助,備與張飛殺奔曹營,徑投徐州去見陶使君商議。」融大喜,會合田楷為犄音機角之勢,首尾連接,左孔融兵,右田楷兵,中雲長、子龍領四千兵兩邊救應。
      是日,玄德、張飛披掛上馬,殺入曹操寨邊,背後一千人馬跟著。曹操二十餘萬大軍,不下一處寨子。當日張飛在前,挺丈八蛇矛,飛馬而來,伏路軍兵望影而逃。正行之間,寨內一棒鼓聲響處,馬軍步軍如潮似浪,擁將出來。當頭一員大將,勒馬大喝:「何處匹夫?卻那裡去!」泰山巨平人也,姓于,名禁,字文則。張飛見了,更不答話,直取于禁。兩馬相交,眾軍吶喊,玄德勒馬觀看。勝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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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溫侯濮陽大戰

      于禁與張飛戰到數合,玄德掣雙股劍,喝兵士大進。于禁敗走。張飛當前追殺,直到徐州城下。城上望見紅旗白字,大書「平原劉玄德」,陶謙急命健將開門,迎玄德一軍入城。陶謙接著,共到府衙禮畢,設宴相待,一壁勞軍。陶謙見玄德儀表非俗,語言如鍾,心內大喜,急命糜竺取徐州牌印讓玄德。玄德曰:「公何意也?」謙曰:「今天下擾亂,帝王懦弱,奸臣弄權,公乃漢室宗親,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六旬之上,無德無能,朝夕不保。公名聞海宇,世之豪傑,可領徐州。謙自寫表文申奏,望公勿得推阻。」玄德俯伏於地而言曰:「劉備雖漢朝苗裔,功微德薄,今受平原相亦不稱職。今特為大義,暫來相助,何出此言。莫非疑劉備有吞併之心耶?若舉此念,皇天不祐!」謙曰:「此實情也。」再三讓牌印與玄德,玄德那裡肯受。玄德曰:「今曹兵已至此,無人解分。備作一書,令人送去。操若不從,廝殺未遲。」傳檄三寨,按兵不動;差人齎書,以達曹操。
      卻說曹操在中軍與諸將商議取徐州之策,人報徐州有戰書到。操笑,拆緘而觀之,劉備書也。書云:
      備自關外得拜君顏,各天一方,不及趨侍。向者,尊父曹侯,皆因張闓之不仁也。陶恭祖乃誠實君子,聞知則肝膽皆裂。萬望明公俯察衷情,回百萬之雄兵,掃天下之大患,匡扶帝主,拯救黎民,乃社稷生靈之幸甚也!願明公垂察焉!
      曹操看書,大罵:「劉備何等之人,敢以書來勸我!中間有譏諷之意。可斬來使,而便攻城。」謀士郭嘉曰:「主公息怒。劉備遠來救援,先禮後兵也。主公亦以好言答之,以慢備心,然後進兵攻城,可破也。」操回嗔作喜曰:「誤怪劉玄德不早來與我相見,既以書到,容我裁答。」留來使於營中相待。此是曹操奸雄之略也。
      正欲商議回書,流星馬飛報禍事。操問之,報曰:「呂布自出武關去投袁術,術怪呂布反覆不定,拒而不納。投袁紹,紹納之,與布共破張燕於常山。布自以為得志,傲慢紹手下將士,紹欲殺之。布引兵去投張楊,楊納之。龐舒在長安城中私藏呂布妻小,送還呂布。李傕、郭汜知之,遂斬龐舒,寫書與張楊,教殺呂布。呂布棄張楊去投張邈。先是張邈弟張超,引陳宮去見張邈。宮說邈曰:『今雄杰並起,天下分崩。君以千里之眾,當四戰之地,撫劍顧盼,亦足以為人傑,而反受制於人,不亦鄙乎!陳宮剛直壯烈,見操屠城,內亦自疑,乃與超共謀叛操說邈。今曹軍徵東,其處空虛,而呂布乃當世英雄,無比之士,若權迎之,共取兗州,觀天下之形勢,隨時變通,霸業可圖矣。」張邈大喜,迎呂布。今布已投之,以為天使機會,令呂布潛住兗州牧,以據濮陽地名。止有鄄城、東阿、范縣三處俱地名,被荀彧、程昱設謀定計,死守得住,其餘皆休矣。曹仁累戰皆不能勝,特此告急。」操曰:「兗州有失,使吾無家之可歸也。」郭嘉曰:「主公正好賣個人情與劉備,善退軍去復兗州,免致天下恥笑。」操然之,即時答書與劉備書曰:
      操累世名家,父遭荼毒,安得不報?故勒兵問罪於陶謙,欲圖滅族,以雪大冤。玄德帝室之胄,才德兼全,特遣書來,慰我天下之重,即日班師回守。略此以聞,別圖後會。
      曹操拔寨皆起。
      且說來使回徐州,入城見謙,呈上書札,言曹操退軍。謙大喜,差人分投,請孔融、田楷、雲長等軍赴城,大會眾官。軍屯城外,將入赴席。謙命請玄德於高座,玄德再三辭讓。酒至數巡,謙曰:「老夫年邁,精力衰乏。二子不肖,不堪國家重任。劉玄德帝室之胄,德廣才高,可領徐州。老夫乞閒養病。」玄德曰:「孔文舉令備來救援徐州,以義之故。今卻據守,人不知者以為大不義也。」糜竺曰:「今漢室陵遲,海宇顛覆,樹功立業,正在此時。徐州殷富,戶口百萬,使君領此,不可辭也。」玄德曰:「此事決不敢當。」陳登進曰:「陶府君多病,不能署事,明公勿辭。」玄德曰:「袁公路四世三公,海內所歸,近在壽春,何不以州與之?」陳登曰:「袁公路驕奢,非治亂之主。今以徐州軍兵馬步十萬,上可以匡君濟民,下可以轄地守境。使君若不聽從,登亦未敢聽使君也。」孔融曰:「袁公路塚中枯骨,豈憂國忘家者?何足介意!今日之事,天與不取,悔不可追。」玄德堅執不肯。陶謙抱玄德而痛哭曰:「君若舍我而去,吾死不瞑目!」關某曰:「既君相讓,兄且權領州事。」張飛曰:「又不是強要他州郡。將牌印來,我收了,不由我哥哥不肯。」玄德曰:「汝等陷我於不義也,吾身死矣!」言訖,掣劍自刎。趙雲奪了佩劍。謙曰:「如玄德公不從,此聞近邑,名曰小沛,玄德若肯念我,屯軍小沛,以保徐州,始終救援,未知台意若何?」眾皆勸玄德留小沛,玄德從之。席散,趙雲辭去。玄德不忍相離,更留二日。陶謙賞勞軍已畢,孔融、田楷相別,各自領軍去了。玄德與子龍執手臨岐,意猶不捨。子龍拜於地曰:「雲終不敢背公顧戀之德也。」灑淚上馬,引二千軍去了。玄德與關、張共來小沛,修葺城垣,招諭居民。
      卻說曹操引軍投兗州來,曹仁接著,言呂布勢大,更有陳宮、高順為輔,健將八人;已有濮陽等處,其鄄城、東阿,范縣三處未得,乃是荀彧、程昱二人設計相連,死守城廓。操曰:「吾料呂布有勇無謀之輩,不足慮也。」嘉曰:「主公亦不可欺敵。」遂安營下寨。
      呂布知曹操回兵,已過滕縣,召副將薛蘭、李封曰:「吾欲用汝二人久矣。汝可領兵一萬,堅守兗州,吾去破操。」二人應諾。陳宮知,急入見曰:「將軍棄兗州,將欲何往?」布曰:「吾欲屯兵濮陽,以成鼎足之勢。」宮曰:「非也。薛蘭必守兗州不住。此去正南一百八十里,泰山路險,可伏精兵萬餘在彼。曹操聞失兗州,必然倍道而進,待其過半,一擊可擒也。昔韓信欲破趙兵,渡井陘口。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陳余曰:『今聞韓信乘勢遠聞,其鋒不可當也。今井陘之道,車不能方軌,騎不能成列,略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假臣奇兵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奇勝。善之者出奇無窮,奇正相生,如環之無端。」魏武帝曰:「先合戰為正,後出為奇。正者當敵,奇兵則擊其無備。風後因皇帝兵法以乾、坤、艮、巽四間地,為天、地、風、雷四正;以水、火、金、木四陣,為龍、虎烏、蛇四奇。或以為正,或以為奇。奇正相生,如環之無端,不可窮也。唐李靖為十陣兵,曰四奇,曰八正。以步軍為正,馬軍為奇。四奇取稟於大將,八正取稟於四奇。奇常居則卒然,遇敵則獨處為首。因敵變化,循環無窮,此奇正之兵也。」三萬,從其間道,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而勿與戰,彼前不得鬥,退不得還,野無所掠,不十日,兩將之頭可懸於麾下。否則,必為二子所擒矣。』余曰:『吾掌義兵二十萬,並不用詐謀奇計。’不聽李左車之言。韓信間視間視,間謀窺視而得之。知之,大喜,乃敢遂下。未至井陘口止舍,止舍,師古曰:舍,猶出也。夜半傳發,《漢書音義》曰:傳令軍中使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箄山音閉。依山自蔽。而望趙軍,戒曰:『趙空壁逐我,疾入趙壁,拔其幟而易之。』令裨將傳餐,音孫。裨,偏也。餐,小食也。謂駐主傳餐而食,待破趙後方乃大食也。曰:『今日破趙會食,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趙軍見,皆大笑。平旦,韓信建大將旗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擊之。大戰良久,於是韓信、張耳半棄旗鼓,走水上軍。趙果空壁逐之。韓信所遣騎馳入趙壁,拔趙幟,立漢幟,水上軍皆殊死戰。趙軍已失,餘等欲歸壁,見幟大驚,遂亂遁走。漢兵夾攻,大破之,遂斬陳餘,收敗兵二十餘萬,而擒趙王歇。今日正用此斷糧之計,將軍察焉。」布曰:「吾屯濮陽,別有良謀,汝豈知之!」遂不用陳宮之言,而用薛蘭守兗州而行。
      曹操兵行至泰山險路,郭嘉曰:「且不可進。若此處有伏兵,如之奈何?」曹操笑曰:「呂布無謀之輩,故教蘭守兗州,而自入濮陽,安得此處有埋伏耶?」教曹仁領一軍圍兗州:「吾等進兵濮陽,速攻呂布。」人報操兵至近。陳宮謂布曰:「今操兵遠來疲困,當與速戰,不可養成氣力,急難退也。」布曰:「吾自匹馬縱橫天下,何愁曹操耶?待他下住寨柵,吾自擒之。」
      卻說曹兵近濮陽,下住寨腳。次日,引眾將出,陳兵於野。操立馬於門旗下,遙望呂布兵到。陣圓處,呂布當先出馬,左有陳宮,右有高順。兩邊擺開八員健將,為頭面如紫玉,目若朗星,年二十歲,官授騎都尉,雁門馬邑人也,姓張,名遼,字文遠,勒馬居於上首。第二個性如烈火,體若奔狼,官授騎都尉,泰山華陰人也,姓臧,名霸,字宣高,腰懸雙簡,躍馬橫槍。兩將齊出,這兩員大將,後來都降於曹操也。各引三員健將:郝萌、曹性、成廉、魏續、宋憲、侯成,布軍五萬。鼓聲大震。操見呂布貌若天神,馬如獅子,左右戰將威風凜凜。操指呂布而言曰:「吾與汝自來無仇,何得奪吾州郡?」布曰:「漢家城池,諸人有分,偏你合得?何人去擒曹操?」言未畢,臧霸出馬搦戰。曹軍內樂進出迎。兩馬相交,雙槍齊舉。戰到三十餘合,勝負不分。夏侯惇拍馬便出助戰。呂佈陣上張遼截住。兩對陣前廝殺,勝負未分。惱得呂布性起,挺戟驟馬,衝出陣來。夏侯惇、樂進皆走。呂布掩殺,曹軍大敗,退三四十里。布自收軍。
      卻說曹操輸了一陣,與謀士郭嘉等商議。于禁曰:「某今日上山觀望濮陽之西,呂布有一寨,約無多軍。今夜彼將為我軍敗走,必不準備,可引兵一半劫之。若得寨,布軍必懼。兩下夾攻,此為上策。」操從其言,帶曹洪、李典、毛玠、呂虔、于禁、典韋六將,選馬步二萬人,連夜從小路進發。
      卻說呂布寨中勞軍,陳宮曰:「西寨是個緊要去處,倘或曹操襲之,奈何?」布曰:「今日輸了一陣,如何敢來?」宮曰:「曹操是極能用兵之人,須防他攻其不備。」布撥高順並魏續、侯成守西寨。
      卻說曹操見西寨果然兵少,四面突入,奪了寨柵。寨中兵四散奔走。四更已後,高順恰好引軍到,殺人西寨。曹操見敗軍復來,自引人馬相迎,正逢高順。三軍混戰。將及天明,正西鼓聲大震,人報呂布救軍已到。操棄寨而走。背後高順、魏續、侯成趕來,當頭呂布親自飛馬來到西寨。于禁、樂進雙戰呂布不住。操望北而行。山後一彪軍出,左有張遼,右有臧霸。操使呂虔、曹洪戰之,不利。操望西而走。喊聲大震,一彪軍至,郝萌、曹性、成廉、宋憲四將攔住去路。操見四面八方圍裹將來,眾將皆在後面死戰,操當先衝陣。梆子響起,箭如驟雨射將來。操急回,無計可脫,大叫:「誰人救我!」馬軍隊裡一將踴出,陳留巳吾人也,姓典,名韋,馬上挺雙鐵戟,重八十斤,大叫:「主公勿慮!」下馬插住雙戟,取短戟十數枝在手挾住,顧從人曰:「賊來十步,乃呼之!」典韋步行,低頭冒箭而去。布軍能射者數十騎近前。從人大叫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呼之。從人曰:「賊至矣!」典韋飛戟刺之,一戟一人墜馬,並無虛發,立殺數十餘人。眾皆奔走。典韋復回,飛身上馬,挾二鐵戟衝殺入去。郝、曹、侯、宋四將不能抵當,各自逃去。典韋殺散軍,救出曹操。後人有詩贊曰:
      鐵戟雙提八十斤,濮陽城外建功勳。
      典韋救主傳天下,勇猛當先第一人。
      典韋救了曹操,眾將隨後也到,尋路歸寨。
      看看天色傍晚,背後喊聲起處,呂布驟赤兔馬、提方天戟趕來,大叫:「操賊休走!」此時人困馬乏,口內煙生,面面相覷,各欲逃生。曹操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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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6 23:46 |
    陶恭祖三讓徐州

      曹操正慌走間,正南上一彪軍到。操視之,乃夏侯惇引生力軍來救援,截住呂布大戰。黃昏大雨如注,各自引軍分散。操回寨,重賞典韋,加為領軍都尉。
      卻說呂布到寨,與陳宮商議。宮曰:「濮陽城中,富戶田氏,家僮千百。可令田氏密使人往曹操寨中下書,言『呂布殘暴不仁,民心大怒,今欲移兵黎陽,止有高順在城內,可連夜進兵,當為內應。』操若來,引誘入城,四門放火,外設伏兵。曹操有經天緯地之才,到此安能脫也?」呂布然其計,密請田氏使人徑到操寨。
      操連夜不敢正視濮陽,躊躕未定,忽報田氏人到,呈上密書云:
      呂布已往黎陽,城中空虛,萬望速來,當為內應。城上插白旗,大書「義」字,便是暗號。
      操大喜曰:「天與吾得濮陽也!」重賞此人,一面收拾起兵。謀士劉曄進曰:「布雖無能,陳宮多計。只恐使田氏反間計耳。」操曰:「如此設疑,必誤大事。」曄曰:「此亦不可不防。分軍三隊:兩隊伏城外接應,一隊入城方可。」操曰:「此意與吾相合。」
      時興平元年,歲在甲戌,九月二十一日也。軍至濮陽城下,操先往觀之,見城上遍豎旗旛,西門角上有一「義」字白旗,操心中暗喜。是日午牌,城門開處,兩員將引軍出戰,前軍侯成,後軍高順。操使典韋出馬,挾雙戟直取侯成。侯成如何抵敵得過,回馬望城中走。只趕到吊橋邊,高順亦戰不過,退入城中去了。數內有軍人乘勢走過陣來見操,呈上密書:
      今夜初更,城上鳴鑼聲為號,便可進兵。當自獻門。
      操撥夏侯惇引軍在左,曹洪引軍在右,操自引夏侯淵、李典、樂進、典韋四將入城。黃昏飽食了,結束上馬。李典曰:「主公且在城外,容某等先入城去。」操喝曰:「吾不自往,誰肯向前!」遂當先領兵。
      月光未上,時約初更。只聽得西門上吹螺殼聲,城中大喊,西門上火把燎亂,城門大開,吊橋放落。曹操爭先拍馬而入,直到州衙,路上不見一人。操知是計,撥回馬,大叫:「退兵!」州衙中一聲炮響,四門烈火降天而起。典韋使雙戟在曹操馬前,聽得金鼓齊鳴,聲喊如江翻海沸。東巷內轉出張遼,西巷內轉出臧霸,夾攻掩殺。操走北門,道傍轉出郝萌、曹性,又殺一陣。操急走南門,高順、侯成攔住。典韋怒目咬牙,衝殺出去。高順、侯成倒走出城。典韋殺離了吊橋,回頭不見曹操在後,翻身殺入城來,門下撞著李典。典韋問:「主公何在?」典曰:「吾亦尋不見。」韋曰:「汝在城外催救軍,我入去尋主人。」李典去了,韋左衝右突,殺將入來,又不見;再殺出城,壕邊撞著樂進。進曰:「主公何在?」韋曰:「往復兩遭,尋覓不見。」進曰:「同殺入去救主!」兩人到門邊,城上火炮滾下。樂進馬不能入。典韋衝煙突火,又殺入去。似此三遭,世之罕有。
      卻說曹操見典韋殺出去了,四下裡人馬截來,不得南門;再轉北門,火光裡正撞見呂布挺戟躍馬,追殺曹兵。操加鞭縱馬過去。呂布從後拍馬趕來,用戟於曹操盔上一擊,問曰:「曹操何在?」操反指曰:「前面騎黃馬者是他。」呂布棄了曹操,拍馬趕前面的。曹操撥轉馬頭,卻望東門而走,正逢典韋。韋大呼曰:「南門已崩,可急出東門!」典韋殺條血巷,到門道,火燄甚盛,城上推下柴草,遍地紅罩。典韋用戟撥開,飛馬冒煙突火先出。曹操恰好到門道邊,城樓上崩下一條樑木,正打曹操戰馬後胯。馬倒處,曹操用手托梁,倒放火中,手執梁臂,髭鬚發盡都燒燬。典韋到壕邊,正逢夏侯淵,兩個同入救起曹公,突火而出。淵即抱操於馬上。典韋殺條大路而走。曹兵、呂兵在城外接住混戰,只殺到天明,操軍自回寨中。
      眾皆拜於地上,與操稱賀。操仰面笑曰:「誤中匹夫之計,吾必當報之!」郭嘉曰:「計可速發,必擒呂布。」操曰:「然。使人去布寨,報吾已死,布必來攻。伏兵於馬陵山中,馬陵是姜太公葬妻馬氏之地,龐涓敗於此處。候兵半渡而擊之。」嘉曰:「真良策也」於是令軍中發喪,詐言操死。早有人來濮陽報曹操被火燒傷肢體,到寨身死。呂布隨即點起軍兵,殺奔馬陵山來。將到曹寨,一聲鼓響,伏兵四起大戰。呂布死戰得脫,走回濮陽。兩邊拒定,各不進兵。
      是年蝗蟲四起,食盡禾稻。關東一境,每谷一斛,直錢五十貫,人民相食。曹操糧盡,引軍回鄄城屯住,權度歲荒。呂布亦引兵出,屯山陽就食。因此二處罷了刀兵。
      卻說陶謙在徐州染病,看看病重,請糜竺、陳登議事。竺曰:「曹操棄徐州而去者,蓋為呂布襲兗州之故也。今歲大荒,故暫罷兵,來春必又至矣。府君素欲讓位與劉玄德,雖以兩番,府君那時無恙;今病沉重,正可就此而與之。」謙使人來小沛,請劉玄德商量軍務。玄德引關、張帶十數騎到徐州,陶謙直教請入臥房。謙曰:「請玄德公來不為別事,老夫病已危篤,朝夕難保。萬望玄德公可憐漢家城池為重,受取牌印,老夫死則瞑目矣。」玄德曰:「君有二子,何不傳之?」謙曰:「長子商,次子應,皆非任官之人,只可歸農。老夫死後,望玄德公訓誨,切勿令掌王事。」玄德曰:「劉備隻身,如何掌許多城池?」謙曰:「某舉一人,可為從事,以輔玄德公。」急令請至,乃北海人也,姓孫,名乾,字公祐。謙又與糜竺曰:「玄德公當世之人傑也,汝當善事之。」玄德尚猶推托,陶謙以手指心而死。眾官舉哀畢,捧擁玄德領徐州事。玄德固辭。徐州百姓哭拜於地,曰:「使君若不領此郡,我等皆死於賊人奸黨之手矣!」因此玄德領徐州牧,糜竺、孫乾輔之,陳登為幕官,盡取小沛軍馬入城,出榜安民,一面安排喪事。謙亡年六十三歲。玄德與大小軍士盡皆掛孝,大設祭儀於靈柩之前,作文祭曰:
      猗歟使君,君侯將軍,膺秉懿德,允武允文,
      體足剛直,守以溫仁。令舒及慮,遣愛於民;
      牧幽暨徐,甘棠是均。憬憬夷、貊,賴侯以清;
      蠢蠢妖寇,匪侯不寧。惟帝念績,爵命以章,
      既牧且侯,啟土溧陽。遂升上將,受號安東,
      將平國難,社稷是祟。降年不永,奄忽殂薨,
      喪覆失恃,民知困窮。曾不旬月,五郡潰崩,
      哀我斯人,將誰仰憑?追思靡及,仰叫皇穹。
      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後有詩贊曰:
      徐州太守陶恭祖,聖世巍巍梁棟材。
      報國有心扶漢日,愛民秉政立堯階。
      知人克己勤三讓,盛德芳名播九亥。
      奸黨未除身已喪,忠良聞說痛傷懷。
      祭畢,葬於黃河之原。將陶謙遺表,申奏朝廷。
      操在鄄城,知陶謙已死,劉玄德領徐州牧,心中大怒:「冤仇不能報,汝不費半箭之功,坐得徐州!吾必先殺劉備,後戮謙屍,以雪先君之冤!」即傳號令,剋日起兵。玄德坐不暖席,禍又將來。如何解救,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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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6 23:46 |
    本帖最後由 風I 於 2014-10-27 23:36 編輯

    曹操定陶破呂布

      曹操起軍去打徐州,荀彧入諫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固雖有困,而終濟大業。將軍本首事兗州,且河、濟天下之要地,是亦昔日之關中、河內也。今若取徐州,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呂布乘虛寇之,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得,將軍當安所歸乎?今陶謙雖死,更有劉備守之。城中居民念昔日父兄之德,必助劉備死戰也。棄此而取徐州,棄大而就小也,去本而求末也,以安而換危也。願將軍熟思之。」操曰:「今年軍士無糧,奈何?」荀彧曰:「不如東略陳地,使軍就食自汝南、穎川。黃巾餘黨何儀、黃劭等劫掠州郡,多有金帛、糧食。此等賊徒又容易破,破而取其錢糧以養三軍,朝廷喜,百姓悅,乃順天之事也。」操大喜,十二月,留夏侯惇、曹仁守鄄城等處,自引兵先略陳地,次及汝、穎。
      黃巾何儀、黃劭知曹兵到,引眾來迎,會於羊山。黃巾十萬,漫野而進,惟務狐群狗黨,並無隊伍行列。操令強弓硬弩射住,令典韋出馬,臂挾雙戟,來往陣前。何儀令副元帥出戰典韋,典韋戰不三合,一戟刺於馬下。操引眾乘勢趕過羊山下寨。次日,黃巾黃劭自引軍來。陣圓處,一將步行出戰,銷金黃抹額,綠錦細納襖,身長九尺五寸,手提鐵棒一條,名號「截天夜叉」何曼,陣前搦戰。操令李典出戰。曹洪曰:「某願替將軍擒此賊!」隨即下馬,亦提刀步出。兩下向陣前殺至兩個時辰,勝負不分。曹洪詐敗而走,何曼趕來。洪用拖刀背砍計,轉身一踅,砍中何曼;再一刀中腿,遂死沙場。李典飛馬直入賊陣,生擒黃劭過來。掩殺賊眾,奪其器械金帛糧食,其降者甚多。
      何儀勢孤,引數百騎奔走葛陂。正行之行,山背後撞出一軍,為頭一個壯士,身長八尺,腰大十圍,容貌雄偉,勇力絕倫,截住去路。何儀挺槍出迎,只一合,活挾下馬。其餘盡皆下馬受縛,盡驅人葛陂塢中。
      卻說典韋追襲何儀到葛陂,一聲喊起,壯士擁出。典韋問曰:「汝等非黃巾耶?」壯士曰:「黃巾數百騎盡被我擒在塢內。」韋曰:「何不獻出?」壯士曰:「你若贏得我手中寶刀,我便獻去!」韋大怒,挺雙戟向前戰。兩個從辰至午,不分勝負。各自少歇,壯土又出搦戰,典韋又出。從申直戰到黃昏,各自馬乏,少歇。
      典韋手下軍士飛報曹操。操大驚,慌引眾將前來看虛實。次日,壯士又出搦戰。操見其人容貌若神,威風抖擻,不勝欣喜,吩咐典韋詐敗。韋出,戰到三十合,敗走回陣。壯土趕到陣門中,弓弩射回。急引軍退五里,掘下陷坑,暗伏鉤手。次日,再令典韋引百餘騎去搦戰,壯土果出。典韋略戰數合,便回馬走。壯士趕來,至陷坑,四下諸將逼至,連人帶馬落於坑內。鉤手縛來中軍見曹操。操慌下帳,叱退軍士,親解其縛,急取衣服,命坐,問其鄉貫姓名。壯士曰:「我乃譙國譙縣人也,姓許,名褚,字仲康。遭天下大亂,聚宗族數千人,以御賊寇。不時有寇犯境,吾築堅壁以守之。一日,群賊數萬至,吾令眾人四面皆堆石子,吾親自飛石擊之,無不中,賊方退去。又一番賊至,塢中無糧,賊與和會,以耕牛換米。米已送到,賊驅牛至塢中,牛皆奔走回還,被吾雙手掣二牛尾,倒行百餘步。賊大驚,不敢取牛而走。因此保守此處無事。」操曰:「吾聞大名久矣,還肯降否?」褚曰:「願引宗族數千來降。」操拜許褚,即封為都尉,賞勞甚厚。後人有詩曰:
      天下瓜分漢欲亡,四方豪傑盡鷹揚。
      葛陂許褚投降後,自此何憂呂布強!
      許褚既降,將何儀、黃劭斬訖,汝、頴悉平。
      曹操班師山東。此是興平二年夏四月也。曹仁教夏侯惇接見,言:「近日細作報說,兗州薛蘭、李封軍士,皆出擄掠,城邑空虛,可引得勝之兵速攻兗州,一鼓可下。」操聽了,遂引軍馬徑奔兗州。薛蘭、李封措手不及,只得引些少軍兵出城來戰。兩陣列開,操新降將許褚曰:「願請一戰,以報主公不殺之恩。」操大喜,遂令出戰。李封使畫戟向前來迎。交馬兩合,褚斬封於馬下。薛蘭急走回城,吊橋邊李典攔住,薛蘭引軍望投巨野而去。一將飛馬趕來,一箭射薛蘭於馬下,乃是武城人氏也,從事呂虔。軍皆潰散。
      曹操得兗州,程昱便請進兵取濮陽。操傳令許褚、典韋為先鋒,夏侯惇、夏侯淵為左軍,李典、樂進為右軍,操自領中軍,于禁、呂虔為合後。
      兵至濮陽,時呂布欲自將出迎。陳宮諫:「不可出戰,待眾將聚會後方可。」呂布曰:「吾之英雄,誰敢近也!」不聽宮言,便引兵出。陣才圓處,呂布出馬橫戟,大罵:「操賊!殺吾愛將!」許褚便出。鬥二十合,不分勝負。操曰:「呂布非一人可勝。」便差典韋又出,兩將夾攻;左邊夏侯惇、夏侯淵,右邊李典、樂進齊到,六員將殺得呂布遮攔不住。城上田氏見布輸了回城,令人拽起吊橋。布大叫:「開門!」田氏曰:「吾已降曹將軍矣!」布大罵,引軍前奔定陶而去。陳宮等開東門,保護呂布老小出城而去。
      操遂得濮陽,恕免田氏舊日之罪。劉曄曰:「呂布乃猛虎也,今日困乏,不可少容。」操令劉曄等守濮陽,遂引軍趕至定陶。時呂布與張邈、張超盡在城中,高順、張遼、臧霸、侯成巡海打糧未回。時濟郡才麥熟,操軍至定陶,連日不戰,引軍退四十里下寨,令軍割麥為食。細作報呂布。呂布引軍趕來,將近操寨,見左邊一望林木茂盛,恐有伏兵而回。操知布軍回去,乃謂諸將曰:「布疑林木中有伏兵耳,可將旗數面縛於林中。寨門西邊一帶長堤無水,可盡伏精兵。明日布必來燒林,堤中軍斷其後,布可擒矣。」於是操寨中,止留鼓手五十人擂鼓,將村中擄來男女在寨吶喊。布心疑,不敢進也。
      卻說呂布回告陳宮,陳宮曰:「操多詭計,不可輕敵。」布曰:「吾用火攻,可破伏兵也。」留陳宮、高順守城。布次日引大軍來,遙見林木中有旗,驅兵大進,四面放火,卻無一人;欲投寨中,鼓聲大震,疑惑不定,寨後一彪軍出。呂布趕來,炮響處,堤內伏兵盡出,夏侯惇、夏侯淵、許褚、典韋、李典、樂進驟馬殺來。呂布急回,見此六將,料敵不過,落荒而走。健將成廉被樂進一箭射死。布軍三停去二,敗卒回報陳宮。陳宮曰:「空城難守,吾與高順保著老小,棄定陶而走。」曹操將得勝之兵,連夜殺入城中,勢如劈竹。張超自刎,三族盡滅。張邈去投袁術。山東一境盡被曹操所得。安民修城,不在話下。
      卻說呂布正走,路逢諸將皆回。陳宮亦已尋著。布曰:「吾軍雖少,尚可破曹。」再引軍來。不知勝負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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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傕郭汜亂長安

      話說興平二年夏四月,曹操大破呂布於定陶,布乃收集敗殘軍馬於海濱,眾將皆來會集,卻再與曹操決雌雄。陳宮曰:「今操勢大,未可與爭。先尋取安身之地,那時再來不遲。」布曰:「今當何往?」宮曰:「近聞劉玄德新領徐州,可往投之,養成氣力,別有良圖。」布信其言,徑投徐州來。
      過界首,有人報知玄德。玄德曰:「布乃當今英雄之士,可出廓迎接。」糜竺曰:「呂布乃虎豹之徒,不可收留,收則傷人矣。」玄德曰:「前者非布襲兗州,怎解此郡之禍?吾得徐州,亦布之力。他若要徐州,吾當相讓。何況布無此心!」張飛曰:「哥哥心腸忒好。雖然如此,也當準備。」
      玄德領軍兵數千,出城三十里,接著呂布,並馬入城。都到州衙廳上,講禮畢,坐下。布曰:「自從招討殺董卓之後,又遭傕、汜之變,飄零關東,諸侯並不相容。昨蒙使君力救徐州,布因此襲兗州,以分其勢。不料反遭曹操之機,累及關、張。布今投使君,共扶社稷,再安漢室,未審尊意如何?」玄德曰:「陶府君新近歸天,無人管領徐州,因此令備權攝州事。今幸得將軍至此,無德合讓有德,備情願將牌印請將軍受之。」呂布卻待接,見玄德背後關、張各有拔劍之意。布佯笑曰:「量布一勇之夫,何能作州牧乎?」玄德又讓。陳宮告曰:「強兵安敢壓主乎?請使君勿得疑焉。」玄德方止。遂設大宴相待,收拾宅院安下。
      次日,呂布回席,請玄德。關、張諫曰:「前日呂布有奪徐州之意。」玄德曰:「吾以善心待人,人不肯負我。」遂與關、張同行。布飲酒半酣,請玄德入後堂臥房床上坐,令妻女拜。玄德再三謙讓。布扶玄德曰:「賢弟受禮。」關、張瞋目。張飛拔劍大叱曰:「我哥哥是金枝玉葉,你是人家奴婢,怎敢叫我哥哥做賢弟!你來,我和你鬥三百合!」玄德急喝,關公拖出飛去。玄德與呂布陪笑:「劣弟酒後狂言,兄勿見責。」布默然無語。須臾席散,布送玄德出門。張飛躍馬橫槍而來,叫:「呂布,我和你拼三百合!」玄德上馬,拖張飛去了。
      次日,呂布來辭玄德要行。玄德叫拖將張飛來,與布陪話,飛那裡肯。玄德曰:「此間有一小沛,是劉備昔日屯紮之處。將軍不嫌此處淺狹,權且歇馬如何?糧食盡有,軍需缺欠,劉備當應付。」呂布謝玄德,自引軍投小沛安身去了。玄德深責張飛。
      卻說曹操平了潁、汝、山東,功奏朝廷,加操為建德將軍、費亭侯。其時李傕自為了大司馬,郭汜自為了大將軍,橫行天下,朝廷無人敢言。太尉楊彪、大司農朱雋暗奏獻帝雲:「今曹操屯馬步軍兵四十餘萬,謀臣武將數百員,若得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黨,天下幸甚。」獻帝泣曰:「朕被汜、傕二賊欺凌久矣!觀其行事,甚於董卓。朕行坐不安,無計可除之。」言訖,慟哭。楊彪奏曰:「臣有一計,先令二賊自相殘害,然後詔曹操引兵殺之,掃清賊黨,以安萬姓。」獻帝曰:「如何令二賊自相殘害?」彪曰:「臣令老妻到於郭汜府中,於汜妻處獻反間計,二賊自害也。」親書密詔付楊彪。
      彪等二大臣出,暗使夫人入郭汜府,告其妻曰:「郭將軍與李司馬夫人有染,其情甚密。」汜妻曰:「怪見經宿不歸!正有此事!」數日後,郭汜卻往李傕府中筵席。其妻曰:「傕性莫測,今二雄不並立,倘酒後有毒,妾將奈何?」汜未信。至晚間,傕府送物至,汜妻先令婢妾置毒於內,方始獻入。汜便欲食之。其妻曰:「食自外而來,豈可便食?」與犬試之,犬死。自此疑之。傕一日於朝堂邀汜還家飲酒,醉而歸,半夜肚腹攪疼。妻曰:「必中其毒矣!」急令將糞汁灌之,一吐方定。汜大怒:「吾與汝共圖大事,你今榮貴,卻害我!我不先發,必遭毒手!」遂整本部甲兵,意欲殺傕。
      又有心腹人知,飛報消息。傕大怒曰:「郭阿多安敢如此!」阿多,汜小名也。點本部甲兵來殺郭汜。兩處合兵數萬,就於長安城下亂殺,乘勢擄掠居民。傕兄子李暹引數千兵,圍住宮院,用車三乘:一乘載天子;一乘載伏皇后;一乘載賈詡、左靈,令就監車駕。其餘官人內侍,並皆步走。出後宰門,郭汜兵到,兩邊射死不知其數。李傕隨後掩殺,郭汜兵退,車駕冒突煙火出城,只到李傕營中。郭汜領兵入內,搶擄宮嬪采女,放火燒殿宇,庫藏一空。
      次日,郭汜已知李傕劫了天子,領軍來營前廝殺。李傕殺郭汜大敗,當夜移車駕到郿塢。帝聞弓箭之聲,戰慄不已。伏皇后淚濕衣襟。李傕殺退郭汜,移車駕至郿塢,使校尉李暹監住天子在塢內,斷絕內使。侍臣皆有饑色。帝令人問傕取米五斛,牛骨五具,以賜左右。傕怒曰:「朝夕上飯,何用米糧!」傕乃與肉腐牛骨,皆臭不可食。帝罵曰:「直如此相欺之甚也!」內侍中楊琦急奏曰:「傕乃邊鄙之人,習於夷風。今日自知所犯悖逆,常有怏怏之色,欲輔駕幸黃白城,以舒其憤怨。陛下忍之,豈可顯其罪也。」帝乃低頭無語,淚盈袍袖。左右報曰:「有一路軍馬,槍刀映日,金鼓震天,前來救駕。」帝教打聽是誰,乃郭汜也。帝心轉憂。
      塢外喊聲大起,乃李傕來到。兩邊擺開,李傕出馬,鞭指郭汜而罵曰:「我待你不薄,你如何謀害我?」汜曰:「爾乃反賊,如何不殺你!」傕曰:「我保駕在此,何為反賊也?」汜曰:「亂道!見今劫駕在此,何為保駕也?」傕曰:「都不須多言!不用軍士,我兩個自拼輸贏,贏的便把皇帝去了罷。」郭汜挺槍來戰李傕,李傕舞刀來迎郭汜。戰有十合,不分勝負。太尉楊彪拍馬而來,大叫:「司馬、將軍,且請少歇!老夫邀請眾官來與二大人和解。」傕、汜各自還營。
      楊彪、朱雋會合朝廷官僚六十餘人,先詣郭汜營中勸和,汜將眾官僚盡行監下。眾官曰:「欲何為也?」汜曰:「李傕劫天子,偏我劫不得公卿?」彪曰:「一人劫天子,一個質公卿,此乃何行也?」汜欲拔劍殺之。中郎將楊密勸住,左右都諫。汜放了楊彪、朱雋,其餘都監在營中。彪與雋曰:「為社稷之臣,不能匡君救主,空生於天地間耳!」言訖,與雋相抱而哭,昏絕於地。歸家,雋成病而死。自此之後,傕、汜相迎,每日廝殺,五十餘日,死者不知其數。
      李傕平日喜左道妖邪之術,常使女巫擊鼓降神於軍中。帝每日啼哭。侍中楊琦密奏曰:「臣觀賈詡雖是李傕心腹,未嘗忘君也。陛下實告之。」正說之間,賈詡到來,帝乃退其左右,號泣拜詡。詡伏於地曰:「臣不勝誅矣!」帝曰:「卿如此肯憐漢朝,救劉協一命。」詡曰:「臣心未嘗不如此也。陛下自勿言,臣自圖之。」帝謝賈詡。少頃,李傕入見帝,腰帶三刃刀,懸劍於腕,手提鐵鞭。帝面如土色。內侍皆帶劍立於帝側。傕曰:「郭汜不仁,欲劫陛下,監禁公卿。非臣,聖上則亦被擄矣。」帝拱手稱謝。傕曰:「陛下真賢聖之主!」遂出,問諸將曰:「內侍帶劍立於帝側,莫非有害吾之心麼?」賈詡曰:「軍中不可不帶劍耳。」傕笑,入帳而罷之。
      時僕射皇甫酈入見天子。帝知酈能言,令去解和兩邊。詔先到汜營說汜。汜曰:「如李傕放出天子,我便送出公卿還長安。」酈卻來見李傕曰:「今天子以某是西涼人,與公同鄉,乃令某來和勸二公。汜已奉詔,公意若何?」傕曰:「吾有敗呂布之大功,輔政四年,三輔清靜,天下共知。郭阿多盜馬虜耳,何敢與吾相等耶?吾必欲誅之!君乃西涼人,觀吾方略士眾足勝郭阿多否?又劫公卿,所為如是,而君苟欲向郭阿多。李傕有膽量,自知之矣!」酈答曰:「不然。昔有窮、後羿恃其善射,不思患難,以致滅亡。近董太師之強,君所目見矣;呂布受恩而反圖之,斯須之間,頭懸高竿。此乃勇而無益也。今將軍身為上將,持鉞仗節,子孫握權,宗族得寵,受國家爵祿,人皆仰之。今郭阿多劫公卿,將軍脅至尊,誰為輕重耶?」李傕大怒,拔劍出鞘曰:「天子使你來辱我大臣!先斬你頭,後殺天子,此大丈夫之志也!」言訖,來殺皇甫酈。性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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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6 23:46 |
    楊奉董承雙救駕

      李傕欲殺皇甫酈,騎都尉場奉諫曰:「今郭汜未除,而殺天使,則郭汜興兵有名,諸侯皆以助之。」賈詡亦勸,傕怒少息。詡推皇甫酈出。酈大叫曰:」李傕不奉詔命,欲殺漢君自立!」侍中胡邈急止之曰:」李將軍待公不薄,如何出此妄言?恐於身不利。」 酈叱之曰:」胡敬才!你為朝廷輔弼之臣,如何謅佞也?我累世受恩,身在帷幄之中。『君辱臣死』,當佐國家,吾被李傕所殺,乃命也!」大罵不絕。帝知之,急令皇甫酈回西涼。李傕之軍太半是西涼人氏,更有羌番兵。酈言傕不忠不孝,多有西涼勇士各隨酈去。賈詡又說羌胡人曰:「今天子知汝等忠孝,故遣汝還郡,後必有重賞。」羌胡皆怨李傕不與官職,亦引兵出。傕知酈去,大怒,差虎賁王昌追之。昌知酈乃忠孝之士,不追,回報傕曰:「酈不知何往。」傕曰:「罷休!」
      卻說賈詡來見帝曰:「陛下可重加李傕官。」帝封李傕大司馬。傕心中大喜,言曰:「此乃是女巫神鬼之力也!」遂重賞女巫,卻不賞軍士。騎軍都尉楊奉大怒,與宋果曰:「吾等入生出死,身冒矢石,反不及女巫耶?」宋果曰:「何不殺此賊,以救天子?」奉曰:「你於中軍放火為號,吾當引兵外應。」二人約定此夜二更下手。不料不密其事,此夜事泄,有人報知李傕。傕大怒,令人捉住宋果,先已殺之。楊奉在外不見號火,李傕自將兵出,就寨中殺到四更。奉因不勝,引一彪軍去了。李傕自此軍勢漸衰。更兼郭汜常來攻擊,殺死者屍積如山。
      忽有人來報曰:「有張濟統領大軍,自陝西來到李傕、郭汜處,各自差人來兩處和釋,如不從者引兵擊之。」傕、汜皆依允了。張濟上表,請天子駕幸弘農。天子大喜曰:「朕躬思東都久矣。今乘此得還,乃萬幸也!」詔封張濟為驃騎將軍開府。濟進糧食酒肉,供給百官。汜放公卿出營。傕收拾車駕東行,遣舊有御林軍數百,各持長戈護送鑾輿。
      夜過新豐,晚至霸陵橋,時值秋天,金風驟起。喊聲大作,數百軍兵來至橋上,攔住車駕,厲聲問曰:「此何人也?」侍中楊琦拍馬上橋曰:「此乃大漢天子車駕,甚人不得無禮!」有二將出曰:「吾等奉郭將軍命,守住此橋,以防奸細。既言有天子,難以准信,須親見之。」楊琦高揭珠簾。帝曰:「朕躬在此,卿何不退?」眾將皆呼「萬歲」,分於兩邊,駕乃得過。二將回報郭汜曰:「天子駕已去矣。」汜曰:「我正欲劫車駕,再入郿塢,以圖大事,你如何放了過去?」二將曰:「不知將軍本意。」汜曰:「吾瞞住張濟之心,要謀此事,你如何放了過去?」速命斬其二將,起軍趕來。
      天子正到華陰縣,背後喊聲大震,軍馬趕來,大叫:「車駕休動!」獻帝聞後軍至,告大臣曰:「恰離狼窩,又逢虎口!」侍臣皆大哭。軍至將近,只聽的一派鼓聲,山背後閃出一將,當先一面大旗,書著「大漢楊奉」四字,背後一千餘軍。原來離李傕,屯兵於終南山中,特來保架,正遇帝。令退後軍,兩邊擺開。汜將崔勇出馬,大罵:「楊奉反賊,無仁無義!」奉大怒,回顧陣中曰:「公明何在?」公明,晃字。一將手執大斧,飛驟驊騮,直取崔勇。兩馬相交,只一合,斬崔勇於馬下,殺入軍中,砍死無數。汜軍大敗,退走二十餘里。楊奉收軍,來見天子。帝下車執奉手,曰:「卿救朕躬,當刻銘肺腑。」奉頓首拜謝。帝曰:「斬賊將者何人也?」奉乃引此將拜於車下。奉曰:「此人河東楊郡人也,姓徐,名晃,字公明。」帝慰勞之。楊奉保駕至華陰寧輯,將軍段煨具衣服飲膳,供給天子。是夜,天子宿於楊奉營中。
      郭汜敗了一陣,次日點軍又殺至營前來。徐晃當先出馬。郭汜大軍八面圍來,將天子、楊奉困在垓心。帝與百官曰:「朕今番休也!」正在危急之中,忽然東南上喊聲大震,賊眾奔潰。徐晃乘勢殺出,內外攻擊,大殺郭汜一陣。汜兵敗走。此人來見天子,乃是劉朝國戚、漢室忠臣,身著錦衣臨玉殿,腰橫玉帶上金階,乃是國舅董承,引千餘騎特來救架。帝哭訴前事。承曰:「陛下免憂。臣與楊將軍誓斬二賊,以靖天下。」帝命早赴東都,連夜駕起,前幸弘農。
      卻說郭汜敗軍回,撞見李傕,言:「楊奉、董承救駕往弘農去了。若到山東,立腳得牢,必然佈告天下,令諸侯共伐我等,三族不能保守矣!」傕曰:「如今張濟兵據長安,未敢動兵。我和你合兵一處,至弘農殺了漢君,平分天下,有何不可!」汜曰:「若兄長肯帶攜小弟,一同共奪地面。」二人合兵,於路劫掠,所過一空。楊奉、董承知賊勢遠來,遂勒兵回,與賊大戰於東澗地名。傕、汜二人商議:「只不可鬥將,只是混戰,我眾彼寡,安得不勝。」
      商議已定,李傕在左,郭汜在右,漫山遍野擁來。楊奉、董承兩邊死戰,剛保天子皇后車出;百官宮人、符策典籍,一應御用之物,盡皆拋棄,俱被傕、汜兵卒搶去,死者不知其數。郭汜軍盡入弘農劫掠。承、奉保駕走陝北,傕、汜分兵趕來。承、奉一面差人與傕、汜陪話;一面暗暗差人去傳旨往河東,急召故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三處軍兵,前來救應。
      李樂亦是嘯聚山林反賊,不得已而召之。三處軍聞天子詔命,赦罪賜官,如何不來;並拔本營軍士,來與董承約會,一齊再取弘農。其時李傕、敦汜但到之處,劫掠百姓,老弱殺之,強壯者充軍。臨敵之處,驅民兵在前,名曰「敢死軍」。賊勢浩大。李樂等軍亦是嘯聚貪掠之輩,郭汜令軍士將衣服等件拋棄於道。李樂軍到,會於渭陽。李樂等軍見衣服滿路,爭往取之,失於隊伍。汜、傕軍四面趕來混戰,李樂軍大敗,殺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楊奉、董承撐攔不住,保駕北走,背後傕、汜軍趕來。李樂曰:「事急矣!請天子上馬先行!」帝曰:「朕不可舍百官而去。眾何辜哉!」兵追不絕,滿天火紅。胡才被亂軍所殺,喊聲震地,相連百餘里。承、奉見賊追急,請天子棄車駕,步行到黃河岸邊。李樂等尋得一隻小舟作渡船。時值天冷嚴寒,帝與後強扶到岸邊,岸又高,不得下去。後面有火鼓相攻,甲兵驟至。楊奉曰:「可解馬韁繩,接連拴縛帝腰,放下船內。」人叢中,皇后兄伏德挾絹數十疋至,曰:「我於亂軍中拾得此絹,可接連拽輦。」行軍校尉尚弘用絹包帝共後,令眾人往下放之,乃得下舡。李樂仗劍立於舡頭上,後兄伏德負後下舡中。岸上有不得下舡者,爭扯傍舡,李樂盡推於水中。渡過帝後,再放舡過渡。岸上者哭聲不止。其爭渡者盡皆扯住舡,皆被砍下手指者,不知其數。舡中急渡北岸,楊奉尋得牛車一輛,載帝至大陽地名絕食,晚宿於瓦屋中。野老進粟飯,上與後共食,粗糲不能下嚥喉。次日,封李樂為徵北將軍,韓暹徵東將軍,帝上牛車行。二大臣尋至,拜於前,乃太尉楊彪、太僕韓融。帝後痛哭。近侍等止有二十餘人,無不下淚。太僕韓融曰:「傕、汜二賊頗信臣言,舍一命去說二賊罷兵。陛下善保龍體。」韓融去了。李樂請帝入奉營暫歇。數日,楊彪請天子都安邑縣今解州即是也。上御車馬至安邑,又無高房,帝後所居於茅屋中,又無門關閉,四邊旋插荊棘籬落。帝與大臣議事於茅屋中。李樂、韓暹進兵於籬外觀望,互相鎮壓,以為歡喜。諸將專權,尚書、百官、公卿稍有觸死,於帝前毆罵將士;故令奴卑送濁酒粗食與天子,帝勉強納之。李樂、韓暹連名保無徒、部曲、巫醫、走卒二百餘名,並為校尉御史。刻印不及,以錐畫之,如此苟且而已。韓融說傕、汜二賊,方始放百官及宮人歸。
      是歲大饑荒,百姓皆食棗菜,餓死者遍地。河內太守張楊送米貢與天子,河東太守王邑送絹帛以衣之。如此,帝得活。董承、楊奉商議,一面差人修洛陽宮院,欲奉車駕還東都。李樂不從。董承對李樂曰:「洛陽乃天子建都之地,安邑乃小可地面,如何容得車駕?今奉駕還洛陽,正理。」李樂曰:「汝等奉駕去,吾只在此處居住。」承、奉收拾駕起程。李樂暗令人結連李傕、郭汜,一同劫駕。董承、楊奉、韓暹知李樂意,乃連夜擺佈軍士,護送車駕起,前奔箕關。李樂盡拔本寨軍馬前來追趕。四更左側,趕到箕山下,大叫:「車駕休行!李傕、郭汜在此!」天子知之,心驚膽戰,山上火光競起。漢天子怎離此難,畢竟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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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6 23:47 |
    遷鑾輿曹操秉政

      李樂令軍詐呼李傕、郭汜軍到,兵卒皆驚。楊奉曰:「此乃李樂詐呼也!」遂令徐晃出迎之。正逢李樂。兩馬相交,只一合,被徐晃一斧砍李樂於馬下,殺散餘黨,保護車駕過得箕關。太守張楊將糧食、絹帛迎天子於軹音止道。帝封楊大司馬。楊辭帝,屯兵野王地名。
      帝入洛陽,見宮室燒盡,街市荒蕪,滿目皆是嵩草,宮院中只有頹牆壞壁而已。旋蓋小宮,與帝後住坐。百官朝賀,皆立於荊棘之中。是歲大荒,敕改興平為建安元年。洛陽居民僅有數百家,無可為食,盡出城去剝樹皮、掘草根食之。尚書、侍郎以下,皆自出城樵彩,多有死於牆壁之間。漢末氣運衰敗,無甚於此。前賢有詩一首,以歎世情。詩曰:
      血流硭碭白蛇亡,赤幟縱橫游四方。
      秦鹿趕翻興社稷,楚騅推倒立封疆。
      子孫懦弱奸邪起,氣色雕零盜賊狂。
      看到兩京遭難處,鐵人無淚也恓惶!硭,音芒。碭,音蕩。
      太尉楊彪奏帝:「前蒙降詔,未曾發遣。今曹操在山東屯兵數十萬,可宣入朝,以輔王室佐主。」帝曰:「朕躬既已降詔,卿何必再奏,即便差人前去。」
      卻說曹操在山東聞知車駕已還洛陽,聚眾謀士商議。荀彧進曰:「昔日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義從;漢高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正。今天子蒙塵,將軍首倡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遑走赴金鑾。今車駕旋轉,東京荒蕪,誠因此時奉主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拔仁義以致英雄,大德也。四方雖有進節之臣,其何能為也?若不早定,使英雄生心,後須為慮,亦無及矣。」曹操乃大喜。正要收拾起兵,忽然有詔書至。操待天使於驛亭,一同起發。
      帝在洛陽,百事未備,城廓崩倒,欲修未能。人報李傕、郭汜兵又來到。帝大驚,問楊奉曰:「今投何處躲難?使命往山東末回,不如去投曹操。」楊奉、韓暹曰:「臣願出戰!」董承曰:「城廓不堅,兵甲不多,戰如不勝,當復如何?」人報曰:「傕、汜兵近!」
      董承保帝後上車,望山東而進。百官無馬,步行跟隨出洛陽。行無一射之地,但見塵頭蔽日,金鼓喧天,無限人馬來到。帝後戰慄不能言。忽見一騎飛來,到車前便拜,視之,乃山東使命。問來軍何人,使命曰:「曹將軍盡起山東之兵,前來保駕。聽知李傕、郭汜犯洛陽,先差夏侯惇為先鋒,引上將十員,精兵五萬,前來保駕。」帝方心安。少頃,夏侯惇引許褚、典韋前來駕前面君。三將一齊喏曰:「甲胄士不能下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皆呼萬歲。帝曰:「卿等鞍馬驅馳,無可為賜。」惇曰:「主公曹操知傕、汜賊犯帝闕,故令臣等先來保駕。」都才道罷,待臣又報正東又有一路軍到。帝舉止失措。惇拍馬視之,便速來奏報曰:「陛下放心。乃曹操步軍來到也。」須臾,來見天子,聲喏。帝問何人,惇奏曰:「乃曹操弟曹洪,副將李典、樂進也。」帝問曰:「卿何來?」洪奏曰:「臣兄聽知賊兵至近,恐夏侯惇孤力難為,又差臣倍道而來協助。」帝曰:「曹將軍乃寡人社稷之臣也!」傕、汜領大兵長驅而來,帝令夏侯惇分兩路迎之。夏侯惇曰:「臣已量度了。」與曹洪分兩翼,馬軍先出,步軍後隨,盡力一擊。傕、汜賊兵大敗,斬首萬餘。請帝還洛陽故宮,夏侯惇屯兵於城外。
      次日,曹操引大勢人馬到來,帶三千鐵甲軍馬入城,屯兵列於內前。諸大臣引進朝見帝,拜於殿階之下。帝賜平身,宣上殿問。慰勞畢,曹操曰:「臣托我王洪福齊天,聚兵山東。昨承恩賜,思報無門。傕、汜無端,罪惡貫盈。臣有精兵四十餘萬,以順討逆,無不克捷。陛下善保龍顏,以社稷為重。」帝封操領司隸校尉、假節鉞、錄尚書事。操謝恩畢。
      次日進兵,離洛陽五十里下寨。傕、汜知操遠來,議欲速戰。賈詡諫曰:「不可。操有數十萬精兵。文官武將不知其數。不如倒戈,卸甲降之,求免本身之罪。」傕怒曰:「爾敢滅吾銳氣!」教左右將詡斬之。眾將勸免。是夜,賈詡棄李傕,單馬走了。
      次日,李傕軍馬來迎操兵。操先令許褚、曹仁、典韋領三百鐵騎,於李傕陣中衝突三遭,方才佈陣。陣圓處,李傕兄子李暹、李別出陣前立馬。操問曰:「此何人也?」尚未有人回答,許褚飛馬去,一刀先斬李暹。李別這一驚,出馬陣前倒撞下馬。褚斬之,雙挽人頭回於陣前,無人敢迫。曹操拍許褚背曰:「當世之樊噲也!」操令夏侯惇領兵左出,曹仁領兵右出,操自中軍衝陣。鼓響一聲,操兵齊舉。傕、汜軍大敗。操親掣寶劍押陣,連夜剿殺,勿停戈戟,星火趕逼傕、汜。傕、汜忙忙似喪家之犬,急急如漏網之魚,軍馬三停去二。傕、汜望西逃命。此時天下不容,往山中落草去了。
      曹操屯兵於洛陽城外。楊奉、韓暹兩個商議:「目今曹操成了大功,必掌重權,如何容得我等?不若奏過天子,只做趕傕、汜為名,引本部軍屯大梁,看機而變。」因此二人要去。獻帝阻當不住。
      帝命宣操入宮。操聞使至,請入並坐,見其人眉目清秀,飄飄然有神仙氣象。操惡之:「今東都大荒,官僚軍民皆有饑色,惟此人面目上精神純雅。」操問之曰:「公有何能,調理如此?」對曰:「惟食淡三十年矣。」曹操問曰:「君居何職?」對曰:「某舉孝廉。原舊隨袁紹、張楊作從事,見其人皆非治亂之主。今聞天子還都,特來朝覲,官封正議郎。濟陰定陶人也,姓董,名昭,表字公仁。」曹操避席起敬曰:「聞公大名久矣!幸得於此相見。」置酒於帳中相待,令與荀彧相會。忽一人報曰:「一隊軍往東而去,不知何人。」操急令人追之。董昭曰:「此乃李傕舊將楊奉、白波帥韓暹,觀明公之勢,引兵往大梁去了。」操曰:「莫非疑操?」昭曰:「此乃無謀鼠輩,明公何足慮之。」操又曰:「傕、汜此去如何?」昭曰:「此去虎無爪,鳥無翼,不久被明公所擒耳,無足介意。」操見昭語言投機,便言曰:「請問朝廷大事若何?」昭曰:「明公興義兵以誅暴亂,入朝輔佐天子者,此五霸之功也。以下諸將,人殊意異,未必服從。今留匡弼,事勢不便,惟有移駕幸許都耳。然朝廷播越,新還京師,遠近仰望,以冀一朝獲安。今復徒駕,不厭眾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願將軍算大者行之。」操執昭手而大笑曰:「此乃孤之本志也!」操又曰:「楊奉在大梁,大臣在朝,倘裡應外合若何?」昭曰:「易也。以書與奉,且安其心。大臣聞之,則曰京師無糧,欲車駕暫幸許都,近洛陽,轉運糧食,稍無欠缺懸隔之憂。大臣聞之,皆忻然也。」操大喜曰:「願公早晚從之,有不可行者教之,自當厚報!」昭拜謝,自此隨順。
      操猶豫遷都之事。時有侍中太史令王立與宗正劉艾曰:「吾仰觀天文,以察炎漢氣數,自去春太白犯鎮於鬥、牛,過天津,熒惑又逆行,與太白會於天關。金火交會,必有新天子出。吾觀大漢氣數終矣,晉、魏之地,必有興者。」立以是言於獻帝前曰:「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代火者土也。承漢天下者必魏也,能安天下者必曹姓也。當委任曹氏而已。」操聞之,使人告立曰:「知公忠於朝廷,然天道深遠,幸勿多言。」操以是告彧。彧曰:「漢朝劉氏以火德旺天下,故兩都皆興。今主公乃土命也。許都屬土,到彼必興。火能生土,土能旺木,正合董昭、王立之言。他日必有王者興矣。」操意遂決。次日,引軍入洛陽見帝,奏曰:「東都廢弛之地久矣,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食艱辛。臣料許都地近魯陽,城廓宮室、錢糧民物,足可備矣,可幸鑾輿。臣排辦已定,便請陛下登輦。」群臣皆懼曹操之勢,莫敢言者。即日駕起,操分排車馬,盡令百官遷都。
      行未數程,前面至高林。忽然喊聲大舉,楊奉、韓暹領兵攔路。徐晃出馬大叫:「欲劫車駕何往?」操出馬視之,見徐晃神威糾糾,暗暗稱奇。操令許褚出馬,與徐晃交鋒。刀斧相交,戰五十餘合,不分勝敗。操鳴金收軍。各自下寨。
      操召文武議曰:「吾今日在陣上,觀徐晃真良將也!不忍以力拼之,思一奇計招諭過來。奉、暹豈足道哉。」一人曰:「主公勿慮。某素與徐晃有一面之交,今晚扮一小卒,偷入晃營,看緊慢使言說之,來降主公,若何?」操視之,乃山陽昌邑人也,姓滿,名寵,字伯寧,見為行軍從事。操便令行。
      卻說滿寵扮一小卒,雜在隊中,偷入晃營中軍帳前。晃渾身披甲,於帳下看見寵,寵入長揖曰:「故人安樂否?」徐晃見之,久立,乃曰:「莫非山陽滿伯寧乎?」晃年小時在山陽為官,寵為吏被人奪買物告官,因有識。寵曰:「然也。」晃曰:「何故到此?」寵曰:「曹操在兗州請我作從事,今日偶見故人陣上耀武,吾甚惜之,故不避死而來,直諫於公。據公之勇,世之罕有,何故屈身於楊奉、韓暹之徒乎?曹將軍之英雄,力扶漢室,拯救生靈。今日陣前,不忍以健將與公決死戰,故遣寵來。公何不背暗投明?」晃喟然歎曰:「吾固知奉、暹非立業之人,爭奈從之久矣,不忍相舍。」寵曰:「豈不聞『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大丈夫知而不為,非丈夫也。」晃起身而謝曰:「願聽公言。」寵曰:「何不就殺奉、暹而去,以為進見之功。」晃曰:「以臣殺主,大不義也。吾不為之。」寵曰:「公真有德之士!」遂引部下數十騎,同滿寵來投曹操。早有人報入中軍,楊奉引千百騎來追徐晃,趕上大叫:「休走!」山上山下,火把齊明。曹操大喝:「吾等逆賊多時,休教走脫!」兩山伏兵皆起,來捉楊奉。還是如何,下回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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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卡丘 Lv:100
     樓主| 發表於 2014-10-17 22:21 |
    呂布夜月奪徐州

      曹操號起,伏兵圍住楊奉。韓暹急引兵來救解。兩邊夾攻,楊奉走脫。操趁奉、暹軍亂,乘勢便擊將去。楊奉、韓暹大敗,敗軍多半降曹。奉、暹勢孤,引兵去投袁術,以圖安身,不在話下。
      卻說操得徐晃為將大喜,來迎鑾駕到許都,旋造宮室殿宇,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衙門,修城廓府庫。封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賞功罰罪,並聽曹操處置。操自封為大將軍、武平侯,以荀彧為侍中、尚書令,荀攸為軍師,郭嘉為司馬祭酒,劉曄為司空曹掾,毛玠、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催督錢糧使,程昱為東平相,范成、董昭為洛陽令,滿寵為許都令,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皆為將軍,呂虔、李典、樂進、於禁、徐晃皆為校尉,許褚、典韋皆作都尉。其餘將士,各各封官。自此大權皆歸於曹操,出入長帶鐵甲軍馬數百,朝中大臣有事先稟曹操,然後方奏天子。
      操既定大事,乃設一宴於後堂,聚眾謀士共議。操曰:「吾今以尊王室,位至三公,皆賴汝等助之。吾所憂者,袁術、袁紹耳。此二人已據土地,未可圖之。劉備見屯徐州,已領州事。近呂布在山東,被吾殺敗,今投劉備,養於小沛。二人若互相起兵,乃吾心腹之大患也。公等有何妙計可圖之?」許褚曰:「願借精兵五萬,斬劉備、呂布之頭,獻與丞相。」那時人稱為「丞相」,只是稱「大將軍」。後建安三年才任丞相。荀彧曰:「將軍勇則勇矣,不如用謀。今許都新定,未可造次動兵。彧有一計,名曰『二虎競餐’之計。」操曰:「何謂也?」彧曰:「譬如岩下一對餓虎,往來尋食,山上以食投下,二虎必競其餐。二虎爭鬥,必有一傷;止存一虎,此虎亦可誅矣。今劉備雖領徐州,未得詔命。今主公已得詔命,可令劉備正授徐州牧,密與一書,教殺呂布。事成,則劉備亦可圖;事不成,則呂布必殺劉備矣。此乃『二虎競餐’之計。」操曰:「然。」即時便差使命齎詔,封劉備為鎮東將軍、宜城亭侯,正領徐州牧。又付密書便行。
      卻說劉玄德在徐州,聞曹操遷帝於許都,恰欲令人前去慶賀,忽報天使至,出廓迎接入郡。拜詔,受恩命已畢,設宴管待來使。使曰:「曹將軍於帝前力保使君,故首先頒此恩命。」玄德曰:「深謝無盡矣!」使命於坐間,取出私書,遞與玄德。玄德看了,曰:「此事尚容計議。」席散,請使於館驛安下。
      玄德連夜與糜竺、糜芳、簡雍、孫乾、關、張二將眾等商議。張飛曰:「呂布無恩之人,殺之何礙!」玄德曰:「他人志極事窮而來投我,我若殺之,大不義也。」張飛曰:「好人難做。」玄德喝退張飛而起。
      次日清晨,人報呂布來到,玄德教請。布入見曰:「聞知朝廷送恩命至,特來相賀。」恰才拜下,張飛扯劍下廳來殺呂布。玄德慌忙阻住。呂布大驚,曰:「益德何故只要殺我?」張飛叫曰:「曹操道爾是無義之人,教我哥哥殺爾!」布曰:「我與爾無仇。」玄德喝退張飛。玄德共呂布同入後堂,告訴前因,就將曹操送的密書與呂布看之。布看畢,泣曰:「此乃曹賊令我弟兄不和!」玄德曰:「兄長無憂,劉備決無此意。縣中如少糧草,小弟一一應付。」呂布拜謝。備與呂布吃罷早膳,佈告回。玄德親送出城外,布拜別而去。關、張曰:「兄長何故不肯殺呂布?」玄德曰:「此乃曹丞相疑我與呂布一處,故教我兩家自相吞併,他卻坐觀成敗。此乃『二雄不得並立’之計也。」關公口:「然。」張飛曰:「我只要殺此賊,以絕後患!」玄德曰:「非大丈夫之所為也。」玄德到館驛送使命回,就拜表謝恩,並回書呈曹操,只言容緩圖之。使命回見曹操,言玄德不殺呂布之事。操問荀彧曰:「此計不成奈何?」彧曰:「又有一計,名曰『驅虎吞狼’之計。」操曰:「何為?」或曰:「可暗令人往袁術處問安,就報劉備上表要略南陽,使術動兵攻劉備,卻明詔令劉備討袁術。兩邊相拼,呂布必生異心。此乃『驅虎吞狼’之計。」操大喜,先發人往袁術處,次發人往徐州去。使命齎詔便行。玄德在徐州,聞知使命至,出廓迎接,開讀詔書云:「著起兵討袁術。」玄德領命,使者先回。糜竺曰:「此又是曹操之計。」玄德曰:「雖是計,王命不可違也。」遂點軍馬起程。孫乾曰:「可以先定守城之人。」玄德日:「二弟之中,誰人可守?」關公曰:「弟願守把此城。」玄德曰:「吾早晚欲與爾議事,豈可相離?」張飛曰:「小弟願守此城。」玄德曰:「你守不了此城。你一者酒後剛強,鞭韃士卒;二者作事輕易,不從人諫。吾故不放心也。」張飛曰:「小弟自今已後不飲酒了、軍士不打,諸般聽人諫勸。」玄德曰:「你若如此,吾何憂哉。」糜竺曰:「只恐口不應心。」飛怒曰:「我跟哥哥多年,未嘗失信,何敢料我!」玄德曰:「弟性如此,吾不放心。請陳元龍為軍師,早晚令張飛少飲酒,勿令失事。」玄德俱吩咐了,馬軍步卒三萬,離徐州,往南陽進發。
      卻說袁術聽得劉備上表,欲吞吾州縣,術大怒曰:「汝乃織席編履之夫,安敢佔據大郡,與諸侯同列?吾正欲伐汝,汝卻返行害我!」乃呼上將紀靈起兵十萬,殺奔徐州。兩軍並起,會於盱眙。二音:虛移。玄德兵少,依山傍水下寨。紀靈乃山東人也,使一口三尖刀,重五十斤,手下戰將極多。是日,紀靈引兵出陣,大罵:「劉備村夫,安敢侵吾境界!」玄德曰:「吾奉明命,以順討逆。汝今罪不容誅!」紀靈大怒,拍馬舞刀來迎玄德。關公大喝曰:「有吾在此!」驟馬與紀靈大戰二十合。紀靈少歇,關公回陣立馬久等。紀靈遣手將荀正出馬來。關公曰:「只教紀靈來,與他決個勝負!」荀正曰:「汝乃無名下將,非是紀將軍之對手!」關公大怒,直取荀正,交馬一合,砍荀正於馬下。玄德驅兵殺敗紀靈軍。紀靈退守淮陰河口,並不交戰;時只教軍土來偷營劫寨,皆被徐州兵殺敗。兩邊相拒,勝負未分。
      卻說張飛自送玄德登程去了,一應民訟,並與陳元龍管理;軍機大事,自家掌管。飛恐失和氣,乃設一宴,遂請各官赴席。是日筵席上,張飛開言曰:「我哥哥臨去時,吩咐我少飲酒,恐失大事。眾朋友自今日盡此一醉,明日禁酒。各各都要滿飲。凡事都幫助我,保守城池。」把酒到陶謙手下舊將曹豹面前,豹曰:「我從天戒,不飲酒。」張飛曰:「廝殺漢如何不飲酒?我要你吃一盞。」豹懼怕,只得飲一杯。張飛把遍各官,暢飲大醉。飛又起身來把盞,曹豹曰:「其實不能飲。」飛曰:「你恰才飲了,如何又推卻也?」豹再三不飲。飛曰:「你違將令,該打一百背花。」喝軍捉下。陳元龍曰:「玄德臨去時,吩咐你甚麼來?」飛曰:「你文官只管文官事,休來惹我!」曹豹曰:「看我女婿之面,且以饒恕曹豹。」飛曰:「誰是你女婿?」豹曰:「呂布是也。」呂布前妻是豹之女。飛大怒曰:「我本不打你,你故說呂布唬我,我打你,借你打呂布!」諸人勸不住,將曹豹打至五十,眾人苦告饒了,各皆散去。
      曹豹回去,深恨張飛,痛入骨髓,連夜差人齎書一封,徑投小沛見呂布。呂布將書看了,雲:
      玄德已往淮南去了,可乘飛醉,來取徐州。今番錯過,悔之晚矣!
      呂布連夜請陳宮來議此事。宮曰:「只在小沛,何日崢嶸?今若不取,宮必去矣。」
      布教備赤兔馬,全身披掛了,手持方天戟,領五百騎軍,先往徐州來。陳宮後引大軍來,高順隨後進發。只四十五里,上馬便到。呂布到城下時,恰才四更,月色澄澄,城上並不知覺。布到城門邊,叫雲:「劉使君有使命至。」城上有曹豹軍報知曹豹。曹豹上城看之,令軍士開門。入得城時,喊聲大舉。飛在府中醉倒,酒猶未醒,左右人急搖醒。人報呂布賺開城門,張飛教人備馬,慌忙披掛上馬,綽丈八矛在手。時呂布軍馬到來,張飛出府時正見呂布相迎。酒猶未醒,不能戰。呂布素知飛勇,亦不敢逼飛。十八騎燕將,保飛殺出東門去了。
      曹豹見飛無十數人護從,引百十人趕來。飛見豹大怒,拍馬來迎。豹戰三合敗走。飛趕到河邊,一槍刺豹,連人帶馬死於河中。飛於城外招呼士卒,出城者盡隨飛投淮南而去。呂布城中安撫居民,令軍一百守把玄德宅門,諸人不許進入。此是呂布弟兄之情也。
      卻說張飛引數十騎,直到盱眙來見玄德,說曹豹獻門,呂布夜襲徐州。眾皆失色。玄德歎曰:「得何足喜,失何足憂。」關公曰:「嫂嫂安在?」飛曰:「皆陷於城中。」玄德默默無語。關公曰:「你當初要守城時,說甚來?兄長吩咐你甚來?今日城池又失了,嫂嫂又陷了,你死猶恨遲,尚自有何面目來見兄長!」張飛聞言,惶恐無地,掣劍自刎。性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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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大戰太史慈

      張飛要自刎,玄德向前抱住,奪其劍而言曰:「古人有雲:『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而尚有更換,使手足若廢,安能再續乎?’吾三人桃園結義,不求同日生,誓願同日死。今日雖無了城池老小,安忍教兄弟中道而亡?呂布擄吾妻小,必不害之,容作方略救援。」遂皆大哭一場,理會戰紀靈之事。
      袁術知呂布襲了徐州,星夜差人許糧五萬斛、馬五百匹、金銀一萬兩,彩緞一千疋,令夾攻劉備。布喜,令高順領兵五萬餘,襲玄德後。玄德知呂布兵襲後,乘陰雨,撤兵棄盱眙而走,思東取廣陵。高順與紀靈相見,順日:「溫侯令順來助戰,就索所許之物。」靈曰:「公且回下邳,容某見主人,那時相送。」高順別紀靈,回見呂布,言紀靈如此回答。忽有袁術書至,雲:「劉備未除;捉了劉備,那時相送。」布大怒袁術失信,欲起兵伐之。陳宮曰:「不可。術據壽春,兵多糧廣,不可便圖。不如請玄德還屯小沛,養成羽冀。令玄德作先鋒,那時先取袁術,後取袁紹,可縱橫天下矣。」布聽其言,暗令人去取玄德回。
      玄德兵至廣陵,又被袁術劫寨,折兵太半。回來正遇呂布使命,玄德見書大喜,便投徐州來。關、張曰:「呂布乃義薄之人,不可准信。」玄德曰:「人既如此好心待我,我不疑也。」遂行之。來到徐州,布恐疑惑,先令人送老小還玄德。甘、糜二夫人對玄德曰:「呂布令兵一百把定宅門,諸人不敢即入。常使侍妾送物,未嘗有缺。」玄德與關、張曰:「我知呂布非無義之人也。」入城去謝呂布。飛恨布未往,先與嫂嫂小沛去了。
      玄德入見呂布,拜謝。布曰:「吾非奪你徐州,汝弟張飛在此恃酒殺人,吾故來守之。」玄德曰:「備欲讓兄久矣。」布再虛讓玄德,玄德力辭。宴訖,拜別還屯小沛住紮。關、張心中不忿。玄德曰:「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呂布令人送糧米緞疋,兼令玄德為豫州刺史。自此兩家和好。
      卻說袁術大宴將士於壽春,人報孫策徵廬江太守陸康得勝回。術喚策至,拜於堂下。問勞已畢,便令侍坐飲宴。原來孫策自父喪之後,居江南,禮賢下士;後因陶謙與策母舅丹陽守吳景不和,策乃移母並家屬居於曲河,自投袁術。術甚愛之,常歎曰:「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因此,令孫策為懷義校尉,引兵去攻涇縣太師祖郎,得勝回見術。術見策勇,復使攻陸康,一陣大戰,得勝而回。
      當日筵散,策歸營寨,見術不升廳。策心中有些鬱悶。是夜月明,策思父如此英雄,獨霸江東,今日到我,十不及一,忽放聲而哭。忽見一人自外而入,大笑曰:「伯符何故如此?汝父在日,多曾用我。汝今有不決之事,何不問我?我與汝商議,何自哭耶?」策觀之,乃丹陽故鄣人也,姓朱,名治,字君理,嘗從孫堅討長沙、零、桂三郡賊有功。又從破董卓於陽城,助陶謙討黃巾。乃孫堅手下從事官。策請坐而問之,曰:「策所哭者,恨不能繼父之志也。」治曰:「君何不告袁公略,借兵往江東,假名救吳景,實取大業。久困於人之下,此非大丈夫之志也。」正商議間,一人忽然而入,曰:「公等所謀,吾已知之。吾手下有精壯者百十餘人,暫助伯符一馬之力。」策大喜,請坐而問之,乃袁術謀士,汝南細陽人也,姓呂,名范,字子衡,生得面如傅粉,體似凝酥。策大喜,三人共議。呂范曰:「只恐袁術不肯借兵。」策曰:「有吾亡父留下傳國玉璽以為質當。」范曰:「術有心久矣。」
      次日,策入見袁術,哭拜階下。術問其故,策曰:「父仇不能報,母舅吳景被揚州刺史劉繇音由追之甚急。策老母家小皆在曲河,必被繇所害。策問伯父處暫借雄兵數千,渡江去探老母,助拔舅氏。恐伯父不信,有亡父遺下玉璽,權為質當。」術聞有玉璽,取而視之,大喜曰:「吾非要你玉璽,權留下在此。我借兵三千、馬五百匹與你。平定之後,速令軍回來。你名微,難掌大軍。我表你為折衝校尉、殄寇將軍,剋日領兵便行。」
      策拜謝,遂得軍馬,帶領朱治、呂范,舊將程普、黃蓋、韓當,擇日起兵。行至歷陽,正行之次,見一彪軍到,當先一人,見策下馬。策視之,其人面如美玉,唇若點朱,姿質風流,儀容秀麗,胸藏緯地經天之術,腹隱安邦定國之謀,乃廬江舒城人也,姓周,名瑜,字公瑾,漢太尉周景之孫,洛陽令周異之子。初,孫堅討董卓之時,移家舒城,瑜與孫策同年,結為昆仲。瑜小策兩月,以兄事之。策住瑜道南大宅,策與瑜升堂拜母,有通家之好。如此至交甚厚。瑜叔周尚為丹陽太守,因往省親,到此與策相見,以訴衷情。瑜曰:「某願施犬馬之勞,共圖大業。」策曰:「吾得公瑾,大事諧矣!」策令與朱治、呂范相見,共畫籌略。治、范大喜。瑜與策曰:「將軍欲濟大事,可知江東有『二張乎?」策曰:「未知。」瑜曰:「一人能博覽群書,善書隸字,兼明天文地理之學,彭城人也,姓張,名昭,字子布。陶謙曾聘,不肯屑就,故來江東避亂。一人貫通九經,深明諸子百家,廣陵人也,姓張,名紘,字子綱。因避世亂,隱於江東。此處有二人,何不請之?」策即便令人請,不至。策親自到其家,與議論終日,口若懸河。策拜張昭為長史,兼撫軍中郎將;拜張紘為參謀正議校尉。商議進兵,攻擊劉繇。
      卻說劉繇,字正禮,東萊牟平人也。亦是漢室宗親,漢太尉劉寵之姪,兗州刺史劉岱之弟。繇舊為揚州刺史,陶丘洪薦繇,欲令舉茂才。兄曰:「前年舉公山,奈何復舉正禮?」洪曰:「明使君用公山於前,擢正禮於後,所謂御二龍於長涂,騁騏驥於千里,不亦可乎?」避亂淮浦。詔為揚州刺史。屯於壽春,被袁術趕過江東,故來守曲河。有彭城相薛禮、下邳相笮音昨融,兩個領兵幫助。繇知孫策渡江,屯兵歷陽,急聚眾將商議。有樊能、乾糜、陳橫、張英,說策是驍騎大將。張英曰:「某領一軍,屯於牛渚音諸,縱有百萬之兵,亦不能近也。」言未畢,帳下一人高叫曰:「某願為前部先鋒。」眾人視之,乃東萊黃縣人也,覆姓太史,名慈,字子義。因解了北海之圍,特來見劉繇,繇就留之。聽得孫策來到,願為前部先鋒。繇曰:「你未可為大將,只在吾左右聽命。」太史慈不喜而退。
      張英領兵拒牛渚,積糧十萬於邸音羝閣。策引兵到,張英領兵出,兩軍會於牛渚灘上。孫策出馬,張英大罵,黃蓋便出與張英戰。不數合,忽然張英軍大亂,報說寨中有人放火,燒著窩鋪。張英急回軍不迭。孫策引軍前來,乘勢掩殺。張英棄了牛渚,望深山而逃。寨後放火的是誰?兩員將領三百餘人來見孫策。二人聲喏,策問之。一人面黑鬚黃,身體雄偉,九江壽春人也,姓蔣,名欽,字公奕。一人彪形虎體,目朗眉濃,九江下蔡人也,姓周,名泰,字幼平。二人皆為遭世亂,故聚人在洋子江中,劫掠為生。「久聞兄乃江東豪傑,又聞君招賢納士,特來相助。」策大喜,用為軍前校尉。盡收牛渚、邸閣糧食軍器,收得兵卒四千餘人,遂進兵神亭地名。張英敗回見劉繇,繇責罵張英等,欲斬之。笮融、薛禮勸免,屯兵零陵城拒策。繇自近神亭嶺南下營,孫策嶺北下營。策問土人曰:「近山有漢光武廟否?」土人曰:「有廟,已傾頹,無人祭祀。」策曰:「吾夜夢光武邀我相見,當以祈之。」長史張昭曰:「不可。今嶺南是劉繇寨,倘有伏兵奈何?」策曰:「神人祐我,吾何懼之!」遂全妝慣帶,綽槍上馬,回顧眾將,引程普、黃蓋、韓當、蔣欽、周泰共十三騎,出寨跟策上嶺,到廟燒香。下馬參拜已畢,策向前跪告,祝曰:「果若孫策能於江東立業,復興故父之基,即當重修廟宇,四時祭祀。」祝畢,出廟上馬,回顧眾將曰:「吾欲過嶺去看劉繇寨柵。」眾將皆當不住,遂同上嶺,南望村林。伏路小軍飛報劉繇,雲:「孫策自領十數騎,徑過嶺來看寨柵。」繇曰:「此必是孫策誘敵之計,不可追之。」太史慈踴於前曰:「此時不捉,更待何時!」劉繇阻當不住,披掛上馬,綽槍出營,大叫曰:「有膽氣者跟我來!」諸將不動,惟有一小將曰:「太史慈真猛將也,吾可助之!」拍馬趕去。眾皆大笑。
      卻說孫策看了半晌,程普向前曰:「可以早回。」正行過嶺來,只聽得嶺上叫:「孫策休走!」策回頭視之,見兩匹馬飛下嶺來。策將十三騎一齊擺開,策橫槍立馬於嶺下待之。太史慈高叫曰:「那個是孫策?」策曰:「你是何人?」答曰:「我便是東萊太史慈也,特來捉孫策。」策笑曰:「我便是,你兩個一齊來拚我,吾不俱你。我若怕你,非英雄也!」慈曰:「你便使眾人都來,我亦不怕你也!」縱馬橫槍,直取孫策。策挺槍來迎。兩馬相交,戰五十合,不分勝敗。程普等暗暗稱奇:「好個太史慈!」慈見孫策槍法無半點兒滲漏,佯輸敗走,引入深山,急回馬走。孫策趕來,太史慈暗喜,不入舊路上嶺,卻轉過山背後。策趕到,慈喝策曰:「你若是大丈夫,和你拚個你死我活!」策叱之,曰:「走的不算男子漢!」兩個又鬥三十合。慈心中自忖:「這廝有十三從人,我只一個,便活捉了他,也吃眾人奪去。再引一程,教這廝每沒尋處。」又詐敗走,而大叫曰:「休來趕我!」策喝曰:「你卻休走!」一直趕到平川之地。慈兜回馬再戰,又到五十合。策一槍搠來,慈閃過,挾住槍;慈也一槍搠去,策亦閃過,挾住槍。兩個用力只一拖,都滾下馬來,馬不知走的那裡去了。兩個棄了槍,揪住廝打。慈年三十歲,策年二十一歲,兩個揪住戰袍,扯得粉碎。策卻手快,掣了慈背的短戟,慈掣了策頭上兜鍪音謀。策把戟來刺慈,慈把兜鍪遮架。忽然喊聲後起,乃劉繇接應軍到來,約有千餘。慈戰策不放,兩邊軍馬合將上來。策正慌,程普領十二騎到,衝殺兩邊軍。慈放了策。慈軍中討一匹馬,取了槍,上馬復來。孫策馬被程普牽來,策取槍上馬衝殺。一千餘軍和十三騎混戰,迤邐殺到神亭嶺下。喊聲起處,周瑜領軍來到。太史慈怎得脫身?畢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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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大戰嚴白虎

      周瑜救軍到,劉繇等自引大軍殺下嶺來。時近黃昏,風雨暴至,兩下各自收軍回寨。次日,孫策引大軍到劉繇營前,劉繇引軍迎。兩陣圓處,孫策把槍挑太史慈背的戟於陣前,令軍大叫曰:「太史慈若不是走的快,可刺死你也!」劉繇卻將孫策兜鍪挑於陣前,也令軍大叫曰:「孫策頭已在此!」兩軍吶喊,這邊誇勝,那壁道強。後史官議論,失盔者當輸也。慈遂出馬,約孫策戰,決勝負。策欲當先出馬,程普曰:「不須主公勞力,某自擒之。」程普出到陣前,太史慈曰:「你非是我之敵手,只教孫策出馬來。」程普大怒,挺槍直取太史慈,兩馬相交,戰到三十合,劉繇急鳴金收軍。太史慈曰:「我正要捉拿賊將,何故收軍?」劉繇曰:「吾聞周瑜已到,領軍襲取曲河,有一人乃廬江鬆滋人也,姓陳,名武,字子烈,接應周瑜入去。吾家基業已失,不可久留。速往秣陵會薛禮、笮融軍馬,急來接應。」太史慈跟著劉繇退軍。孫策不趕,收住人馬。長史張昭曰:「彼軍被周瑜襲取曲河,無戀戰之心,今夜正好劫營。」孫策然之,當夜分軍五路,長驅大進。劉繇軍兵大敗,眾皆四紛五落。太史慈獨力難加,引十數騎連夜投涇縣去了。劉繇與謀士許子將來投秣陵。
      孫策又得大將陳武,其人身長七尺,面黃睛赤,形容古怪。策甚喜敬之,拜為校尉,為先鋒,攻薛禮。陳武領十數騎先入陣去,斬首級五十餘顆。薛禮閉門不敢出。策正攻城,忽有人報劉繇會合笮融去取牛渚。孫策大怒,自提大軍徑奔牛渚。兩邊迎敵。繇、融二人出馬。孫策曰:「吾今到此,你如何不降?」劉繇背後一將挺槍出馬,乃乾糜也。與策戰不三合,乾糜被策活捉於馬上。策撥馬回陣。樊能見捉了乾糜去,挺槍來趕。那槍搠到策後心,陣中叫:「背後有人暗算!」孫策回頭,忽見樊能到,策大喝一聲,如巨雷。樊能倒翻身,撞下馬而死。策到門旗下,將乾糜丟下,已被挾死。因挾死一將,喝死一將,人皆呼策為「小霸王」也。劉繇、笮融大敗,人馬太半降策。策斬首級萬餘。劉繇、笮融走豫章,投劉表。後在於山林之中為落草寇,一般劫掠財物,被居民所殺。孫策還兵,復攻秣陵,親到戰壕邊,招諭薛禮投降。城上張英暗放一冷箭,正中孫策左腿,翻身落馬。眾將急救起,還營拔箭,以金瘡藥傅之。策曰:「可詐作吾中箭身死,軍中舉哀,拔寨齊起,必然來追,暗伏奇兵,必捉薛禮。」眾然其計,只說孫策已死,連夜拔寨齊起。薛禮聽知孫策死,連夜便起城內之軍,張英、陳橫殺出城來追之。策營背後伏兵起,軍馬擁出。策高叫一聲:「孫郎在此!」眾軍皆驚,盡棄槍刀,拜於地上。策令休殺一人。張英要走,被陳武一槍刺死。陳橫被蔣欽一箭射死。薛禮死於亂軍之中。一路皆招呼黎民復業。追兵至涇縣,來捉太史慈。
      慈於城中再招得精壯二千餘人,來與劉繇報仇。策與周瑜商議活捉太史慈之計。瑜令三面攻縣,只留東門放走;離縣三條路,各伏其軍,離城二十五里,太史慈到那裡,人困馬乏,必然捉也。原來太史慈所招太半是山越之民,不在縣內,聞孫策忽至,措手不及。兵已三面困縣,太史慈引兵忽衝,亂箭射回。當夜陳武首先短衣上城放火。太史慈見城上火起,急上馬投東門走。背後孫策自引軍馬來趕。太史慈正往東門路上走,後軍趕至三十里不趕。太史慈走五十里,人困馬乏,蘆葦之中,喊聲忽起。慈急待走,兩下裡絆馬索齊來,將馬絆翻了,生擒慈解上大寨。策知解到太史慈,親自出營,喝散士卒,自釋其縛,將自己錦袍以衣之,請入寨中。太史慈曰:「敗將請誅。」策曰:「我知子義真丈夫也。劉繇蠢輩,不能用為大將,以致此敗。」慈見策待之如兄,遂請降之。
      策執慈手曰:「寧識神亭乎?若公是時獲我,還相害否?」慈答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今日之事,當公共之。」請入賬,邀之上坐,待以酒食。策曰:「今既與相處,勿憂不如意也。願教我進取之術。」慈曰:「敗軍之將,不足論也。」策曰:「韓信昔日求於廣武君,策今願決於仁者,公何辭焉?」慈曰:「劉君新破,士卒離心,倘若分散,難複合聚。欲自往收拾,少助明公,恐不合尊意。」策長跪曰:「誠本心所望也。明日日中,望公來還。」慈應諾,不辭而去。諸將曰:「太史慈此去,必不來了。」策曰:「子義乃青州名士,信義為重,必不肯背我。」眾皆未信。
      次日,立竿看日影,卻將日中,慈引一千餘眾到寨。孫策大喜。眾皆服之。孫策聚數萬之眾,游於江東,安民恤眾,投者無數。江東之民,但呼策為「孫郎」。初聞孫郎兵至,老幼盡皆失魂喪魄,官吏俱棄城廓遠避山野。及策軍到,並無一人敢出擄掠,雞犬菜果分毫不動,人民皆悅,齎牛酒到寨勞軍。策以金帛答之,歡聲遍野。其劉繇等舊軍,願從軍者聽從,並除門戶;不願為軍者,賞賜糧米,盡自歸家生理。江南之民,聞仁政誰不仰之、羨之。由是形勢大盛。策迎母叔諸弟俱歸曲河,令弟孫權與周泰守宣城。策領兵向南,進取吳郡。
      時有嚴白虎自稱「東吳德王」,遣周泰守烏城,王晟守嘉興。策兵至,白虎令弟嚴輿出城,交兵於楓橋。輿橫刀立馬於橋上。有人報入中軍,策便欲出。張紘下馬而諫曰:「夫主將乃籌謨之所自出,三軍之所繫命也,不宜輕脫,自敵小寇。脫,輕易也。願麾下重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無令國內上下危懼。」策謝曰:「先生之言如金玉,但恐將士不用命,當先耳。」隨遣韓當出馬。比及驟馬到橋上時,蔣欽、陳武各駕小舟,從河岸邊早殺過橋裡去了,亂箭射倒岸上軍,二人飛身上岸砍殺。嚴輿退走。韓當引軍直殺過昌門下,賊退入城裡去了。
      策分兵水陸並進,圍吳城,一困三日。策引眾軍到昌門外招諭。城上一個裨將,左手托定護梁,右手指著城下罵。太史慈馬上拈弓取箭,搭箭雲:「看我射中這廝左手!」一箭去,射透左手,反牢釘在護樑上。城下城上人所見者,無不喝采。群賊救了這人入城。白虎大驚城外有人如此神射,遂商量求和。
      次日,使嚴輿出城,來見孫策。策請輿入帳飲酒。酒酣,策拔劍砍輿所坐之席。輿驚倒在地。策笑曰:「聊作戲耳,勿得驚焉。」策問輿曰:「汝兄意如何?」輿曰:「欲與將軍平分江東。」策大怒曰:「鼠輩敢與吾相等也!」輿急起身。策飛劍砍之,應手而倒,割頭。令從者送入城中。白虎料敵不過,棄城而走。
      策進兵追襲。黃蓋生擒王晟,勢如劈竹。太史慈急攻打烏城,先登城射死那太守。數州皆平。白虎奔走餘杭,於路劫掠,被土人凌操領鄉人殺敗,望會稽而走。凌操父子二人來接孫策。策見操威儀出眾,遂領父子從徵。時子凌統年十五歲。後長,孫權即拜為別部司馬,行破賊校尉。策引兵渡江,嚴白虎聚寇分佈於西津渡口。白虎自與程普交鋒,大敗而走,連夜趕到會稽。
      會稽太守王朗引兵救白虎。一人諫曰:「孫策用仁義之兵,白虎乃暴虐之眾,可捉白虎以獻孫策,順天命也。」朗不聽。此人乃會稽餘姚人也,姓虞,名翻,字仲翔,見為郡吏。見朗不聽,長歎一聲而歸。朗與白虎同陳兵於山陰之地。孫策、周瑜各引兵迎之。程普、黃蓋各出奇兵應之,大破白虎於山陰。朗走海隅,白虎走餘杭。一人引兵於路接白虎,虎喜。是夜於帳中飲酒,那人拔劍砍殺白虎,立誅數十餘人,來報孫策。策見此人身長八尺,面方口闊,會稽餘姚人也,姓董,名襲,字元代。命為別部司馬。
      卻說東路皆平,令叔孫靜守之。策乃回軍,令朱治為吳郡太守,收軍回江東。有人來報孫權與周泰守宣城,忽山賊竊發,四面殺至。時更深,泰抱權上馬,數十賊眾,用刀來砍。事急,泰棄馬,身無片甲,提刀殺賊,砍殺十餘人。隨後一賊躍馬挺槍,直取周泰,被泰扯住槍,拖下馬來,奪了槍馬,殺條血路,救了孫權。餘賊遠遁。周泰身被十二槍,皆是陣上所傷,回見孫策,金瘡發脹,命在須臾。策大驚。帳下董襲曰:「某雖不才,曾與海寇相持,身遭數箭,得會稽郡吏虞翻薦一醫者,半月而愈。」策曰:「虞翻莫非虞仲翔乎?」襲曰:「然。」策先令張昭去請虞仲翔來為功曹,令求醫者。隨引兵來看周泰。不一日,董襲引虞仲翔來宣城見孫策。策曰:「吾不敢以郡吏相待先生。今日之事,願與先生共之。」翻拜謝,遂引醫者見策。策見其人,童顏白髮,飄飄然有出塵之姿,問之,乃沛國譙郡人也,遊藝江東,姓華,名陀,字元化。策禮待為上賓,請視周泰瘡。陀曰:「此易事耳。一月而愈。」策大喜,遂進兵殺除山賊,江南皆以平靖。孫策分撥將士把守各處隘口。雄兵十餘萬,文官武將各效忠誠。策思當時父孫堅在時,部下將吏皆升賞二等,一面寫表申朝,一面結交曹操,一面使人致書與袁術取玉璽。
      術暗有稱帝之心,回書推托不還。術聚長史楊大將,都督張劭、紀靈、橋蕤音蕊,上將雷薄、陳蘭等三十餘人商議。術曰:「策借我軍馬起事,今日盡得江南地面,兵甲有十餘萬,吾欲併吞之,若何?」長史楊大將曰:「孫策拒長江之險,兵精糧廣,未可圖也。」術又曰:「吾恨劉備無故以兵伐我,我欲報之。」楊大將曰:「欲擒劉備,某獻一計,未知尊意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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