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
樓主 |
發表於 2012-5-3 20:58
|
4
哈爾回到梅蓓兒家已是破曉之後。
推測是已經出門工作,家中沒有看到梅蓓兒的身影。無視坐在暖爐前的老人們,哈爾直接前往已備好的客房。
打開了客房的門扉,他滿臉不悅地挑高了眉。
在哈爾床上,兩個少女挨近彼此地熟睡著。是銀髮的拘束衣少女,和小一號的梅蓓兒。
少女手邊還躺著一本古老童話書。
看起來是芙蘭讀著童話給派翠西亞聽時,兩個人就一起沉沉睡去。
“……動作真慢啊,哈爾。該不會去妓院兜了圈才回來的?”
注意到日出後才返家的哈爾的氣息,芙蘭雙眼半閉地開口問道。
“你在幹嘛?”
哈爾的語氣十分粗暴。
芙蘭搖曳著一頭滑順長髮坐起身子。
“如你所見,先幫你把小女孩搞定了。”
“哼。”
哈爾從鼻孔哼了一聲。
“嗯……”
派翠西亞的背微微地動了一下,醒了過來。認出了站在房門口的哈爾,她驚嚇地坐起身子。
“你回來了?”
派翠西亞發問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哈爾緩緩地點了點頭。
“恩。”
“你受傷了。”
“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可是……”
看著哈爾大衣上的血跡,派翠西亞眼裡有著不安。
“你在擔心我嗎?”
哈爾察覺到她和芙蘭睡在一起的原因,開口問道。派翠西亞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小地點了點頭。
“以前也有旅人來家中借宿過是嗎?”
派翠西亞再度點頭,然後用著幾近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那些人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這樣啊。”
哈爾凝視著頭髮有些淩亂的幼小少女。刹那間,眼眸浮現了帶著憐憫的悲傷神色。
“走了,芙蘭。”
哈爾拿起置放於房間一隅的手杖。
拘束衣少女厭煩地抗議著。
“什麼嘛,怎麼這麼突然。該不會是嫉妒我和小蘿莉感情變好了吧?”
“閉嘴,廢物。快點準備。”
染血的大衣飄揚著,就在哈爾正要走出房間之際。
“叔叔……你們不是普通的旅人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派翠西亞語氣像大人般沉穩,緩緩開口發問。
哈爾回頭看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冷冷回答道:
“我不是叔叔,是焚書官。”
5
哈爾帶著芙蘭來到郊外的湖畔工廠。
已經是上班時間的工廠之中,有許多機械毫不停歇地運作著。不過,工廠中卻相當冷清,作業員人數少得可憐。就算哈爾兩人擅自進入了工廠,也沒有人前來制止。
“這工廠好陰森啊,喂。”
芙蘭似乎覺得很無趣。被拘束衣限制住行動的她,被哈爾像行李一樣扛在肩上移動。
“我去查過記錄了。”
哈爾淡淡開口:
“如同梅蓓兒所說,這個工廠在戰爭中是用來製造子彈或炸彈,還有槍枝零件等等的兵器。”
“戰爭不是早就結束了嗎?那現在是在生產什麼東西?”
芙蘭好奇地問道。哈爾默默地指著工廠建築物。
簡陋的倉庫之中,有著堆積如山的盒裝木制人偶。
一點也不精美的人偶。有著肥胖的中年男女、瘦小的老人、看起來自大的小孩子,還有濃妝的娼婦:—全是城市居民的人偶。
“這人偶的品味真是糟透了。這種東西誰要買啊?該不會是用來打一打發洩壓力的吧?”
芙蘭愣愣地聳了肩。
“想也知道不是拿來賣的。”
“啊?”
“東洋似乎有一種叫做式神的魔法?”
芙蘭聽了哈爾的疑問,眯起雙眼笑了,那笑容美得像惡魔一樣。
“在紙或稻草做的人偶裡注入咒術,將其變成施術者的傀儡,用來差遣的一種咒術。”
“我想他們應該就是類似那種東西吧?”
語畢,哈爾指著正在製作人偶的作業員們。
人偶般面無表情毫無休止的機械化動作的人們。與昨晚的娼婦同樣地,只是盡著自己責任的人偶。
“你在說那些作業員嗎?你的意思是人偶正在製作人偶?”
芙蘭愉悅地呵呵笑了出來。
哈爾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要是那些都是被命令來做人偶的式神的話,就說得通了。”
“嗯哼……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人偶?”
“為了替換這個城裡的居民。”
“把居民換成人偶……?”
芙蘭疑惑地歪頭,領子前的鎖鏗鏘作響。
“這個城裡的居民大多都是這樣被製作出來的吧。梅蓓兒所說的,近幾年城裡沒什麼人死掉應該是真的。因為城中居民在去世之後,都會以人偶形態再度出現,然後繼續著生前的生活——”
哈爾壓抑著感情的眼眸之中,看著不斷做著人偶的作業員們。之後注意到某樣物品而停下了腳步。
“也就是說,連壞掉的人偶,都會一直用新製成的來替換。”
有個人偶被裝在像棺材的箱子之中運了進來,頭部粉碎,左手手肘以下的部位全消失了。是昨晚被哈爾破壞的娼婦人偶。
就算壞了一個人偶,馬上就會有新的替補而上。城裡的居民就這樣日復一日,過著毫無變化的生活。
城裡永遠上演著與過去毫無二致的生活。
“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麼?”
芙蘭打從心底無法理解。
“天曉得,我們不如直接去問本人吧?”
語畢,哈爾緩緩轉身看向背後。銀色手杖所指的方向是微暗的工廠通路深處。哈雨低沉的聲音在通道裡迴響著。
“——對吧。梅蓓兒•納修?”
從金屬階梯陰影處走出了一位元年輕女子。
看著身著員警制服,臉色十分難看的梅蓓兒,芙蘭大笑出聲。
“什麼嘛?現在的員警還要帶人視察工廠嗎?”
雖然芙蘭的話裡不帶任何惡意,梅蓓兒聽了卻有些難受。
她嘴裡歎了一口長長的氣,放棄了掙扎。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悔蓓兒看向哈爾問道。
“雖然不太懂你的問題,不過昨天你主動跟我們搭話時,我就開始懷疑你是人偶師了。”
哈爾的語調與平常一樣毫無起伏。
“為什麼?”
哈爾也不理會梅蓓兒滿是驚訝的表情,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是故意大剌剌地騎著摩托車在城裡四處來去,只要遇到城裡的居民,就刻意說我們正在找人。我們認為,只要跟‘讀姬’有過接觸的人聽到這消息,有極高的可能性會主動來找我們。”
“……我還真是如你們所料的自投羅網了呢。”
聽完哈爾的說明,梅蓓兒深深歎息。
“你們口中的讀姬是指那位身上有著鎧甲和大鎖,美麗如人偶的少女嗎……?”
這席話讓哈爾的臉色首次出現了變化。
他看似不帶感情的雙眸深處,透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憎惡和怒氣,轉瞬即逝,馬上又回復到原本的表情。
“你從讀姬那裡得到了幻書嗎?”
“你是指這本書嗎?”
梅蓓兒將藏在身後的書拿出來舉至胸前,臉上的笑容有著些微的得意。
“《羅惇都靈寶會元》啊……應該早已失傳,記載有操縱使鬼法術的道教經典——”
芙蘭吃驚地說道。哈爾的眼神變得有些緊張。
“只要照著書上所述舉行儀式,人偶便會聽命行事。我只不過命令他們,依著死去人們的行動模式生活罷了。製作人偶就更加簡單了,只要對一開始做出來的人偶下令即可。人偶們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廢棄工廠的設備也還可以使用……”
她滔滔不絕、像是正在向神父告解自己塵封已久的罪孽記憶般的訴說著——
“你為何要將城裡的居民換成人偶?”
“還用問為什麼嗎?當然是為了守護這個城市?”
對於哈爾帶著責備意味的問句,梅蓓兒強而有力地回答道。
“這個城市,曾經因為空襲一度慘遭毀滅。”
梅蓓兒咬著下唇,彷佛忍受著那不堪回首的記憶。
“和王都是同一天遭到空襲。我猜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城裡的兵工廠吧。裝滿火藥的倉庫爆炸,和其所帶來的火災,存活下來的居民不到四百人……你懂嗎?原本有三千位居民的城市,活下來的人居然不到兩成?”
梅蓓兒悲痛不堪的聲音,在工廠通道中不斷迴響著。
哈爾默不作聲地聽著。
緊抓住書的力道強到指關節部已泛白,梅蓓兒卻突然笑了。
“就在那個時候,他們將這本書交給了我。說是為我而生的幻書……”
梅蓓兒提到他們時,哈爾的肩膀大大地震了一下。
“你命令人偶就這麼照著空襲中死去的人們般生活,僅此而已是嗎?”
梅蓓兒微笑著。
“沒錯。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那個和平生活——這有什麼錯?存活的居民們也都欣然同意。這也是理所當然啦,深愛的親友們又活了過來——”
“不管怎樣,人偶就只是個人偶。”
哈爾殘忍的話語讓她臉上的微笑消失了。
“他們只能執行你的命令。因此只要遇到素末謀面的陌生外地人,又或是遇上未知的難題等等未知的情況就會引起他們的混亂——為了排除造成混亂的因數,‘就會兇暴地襲擊外地人’。”
“咦……?”
梅蓓兒的表情像凍結般地一僵。
“你沒發現嗎?人偶師?那也是城中眾多旅人失蹤的原因。”
哈爾冷漠無情地說道。
本來打算反駁的梅蓓兒,注意到了哈爾裂開大衣之下的嶄新傷口,突然沉默了。
“怎麼會……這不是真的……”
梅蓓兒軟弱地搖了搖頭。哈爾仿佛想將她逼人絕境般地說了下去:
“不論是人或城市,都會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改變。這樣過程中免不了有生命逝去——若硬是要逆天而行,就會產生扭曲。你所守護的只是這個城市過去的幻影,以及軟弱地依附幻影而生的你自己本身而已。”
經過了一段長長的沉默,梅蓓兒點了點頭。
“是啊……也許就如你所說的一樣。”
伏下了雙眼,她的嘴角卻噙了抹微笑。
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帶著悲傷的堅強微笑。
“不過,事已至此也無法改變了。就算那只是幻影,我也要這樣守護下去——?”
梅蓓兒的語氣十分堅定。哈爾注意到她周遭的氣氛也隨之改變,開始準備應戰。在他背後,突然出現了許多身影,有老人、中年男女,還有娼婦們。
原本裝於箱內的人偶們全部蘇醒了。瞬間爆增了數十個人偶,將狹窄的通道擠得水泄不通。目標鎖定了佇立原地的哈爾和芙蘭,人偶們群起攻之。清一色和居民們相同的面貌,以及人偶特有的面無表情。
人偶如同怪物般的腕力,在昨晚遇到的娼婦身上就見識過了。
若人偶們同時發動攻擊的話,想必是在劫難逃了。
“要這麼做是嗎……”
但是哈爾依然泰然自若,緩緩除去了右手手套。
“那我就燒光它……去吧,芙蘭……不……”
哈爾的右手背上鑲著如凝固鮮血般的美麗鮮紅寶石。
他緊握右手,再度張開之時,手中多了一串刻有著奇妙文字的金色古鑰匙串。
“‘毀滅讀姬’芙蘭蓓爾?吾之所問,汝為人乎——?”
回頭看向身穿拘束衣的少女,哈爾放聲大喊。
淩亂的銀色長髮閃耀著,芙蘭笑了。世人難以想像,如此美貌少女如何會發出如此狂妄的大笑。
哈爾揮舞著金色鑰匙串。封印著少女拘束衣上的數個大鎖,如樂器般響起之後,一個一個打開了。
解開封印的銀髮少女,衣服從身體上滑落。
拘束衣之下的她一絲不掛。
令人目眩神迷的潔白軀體,從她的左側腹部到右大腿根部,有著像傷口般的銀線。那是嵌在少女白瓷般肌膚中,銀色的金屬制拉鍊。
‘否,我乃天——墮落之天。’
銀髮少女的唇中吐出了老婦般的沙啞聲音。
哈爾將手伸向她的側腹部,將其身上的拉鍊一口氣拉到底。被拉開的拉鍊開口處,出現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空洞。
“銀之……讀姬……?”
梅蓓兒表情扭曲了。
從芙蘭身軀大開的裂縫深處,哈爾取出了一本書——
褪色皮革封面的古老書籍。
注意到那本書,梅蓓兒用力咬著下唇。
“幻書?不過,來不及了……你們沒有時間閱讀它的——”
“誰告訴你幻書是拿來讀的?”
哈爾的聲音冷酷無情。
然後他將右手中的杖,架在腰間朝外。就像拿著巨大槍枝的軍人一般,將左手拿著的幻書‘填入’了長杖前端。
“幻書裝填——爆發?”
哈爾莊嚴肅穆地喊道。
長杖前端噴出了藍白色火焰。
噴出如巨劍般的火焰的,已不應稱之為手杖。長型本體是承受發射時的衝擊的平衡器,看似香爐的部分,其實是為了抑制後座力的避震器。手杖本身其實是帶來毀滅性破壞的兵器。
以不應存於此世的幻書為彈藥,將其魔力轉換為火焰的破壞兵器。
“災厄之枝啊?將一切都燃燒殆盡吧——?”
哈爾手持的長杖射出的火焰,燃盡了蜂湧而至的人偶們。
接觸到魔力火焰的人偶們,瞬間就被藍白色火焰吞噬而崩落。
梅蓓兒傻愣地看著眼前的情景,聲音顫掉著。
“怎麼會……居然……把幻書給燒了……”
無視於跌坐在地的梅蓓兒,哈爾將火焰之杖指向了工廠倉庫。
手杖前端飛射而出的是像炮彈般的火球。
此次炮擊波及了所有箱中的人偶,一瞬就被業火所包圍。
看著付之一炬的工廠,梅蓓兒軟弱地低聲喊道:
“被九把鑰匙所封印的災禍之枝……沒想到……居然……”
她緊抱著胸前的書開口:
“你們要……燒了我的書嗎……?”
哈爾隻字未答,沉默地將燃有火焰的手杖指向了她。
梅蓓兒毫無懼色,憐憫般地笑了。
“諸神黃昏燃盡了世界,火巨人史爾特的災禍之杖……你要是繼續使用那把杖的話,總有一天會像神話裡的巨人族一樣,滅亡在自己的火焰之中。”
對於女人形師的忠告,哈爾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很清楚,那就是焚書官註定的命運。”
手杖所發射而出的火焰,無情地吞噬幻書及其擁有人。
6
接近黃昏之時,帶著拘束衣少女的高佻男子,再度來到派翠西亞家。
此時,派翠西亞只是坐在暖爐之前,沉默不語地望著動也不動的祖父母。
雙眼含淚卻沒有嚎啕大哭。一個人抱著膝坐在房裡,像是正在等著時間再度轉動。
哈爾兩人回到屋中所見的就是這副模樣。
下了摩托車的焚書官,將銀色手杖背在背上。注意到他懷裡抱著癱軟無力的梅蓓兒,派翠西亞怯生生地眨了眨眼。
“……你們殺了姐姐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派翠西亞佯裝鎮定地開口問道。哈爾依舊面無表情。
“我的工作就是毀滅幻書及其相關事物。”
他開口解釋的語氣中毫無抑揚頓挫。
“因此我們也燃去了她遭幻書所蝕的部分。梅蓓兒醒來後,和書相關的記憶應該都會消失。”
派翠西亞眨著雙眼,像是努力的在理解哈爾的話語般地沉默著。
她隨即拾起了頭,確認了姐姐一息尚存。
“不過……她還活著對吧?”
哈爾一語不發地點了點頭,將沉睡的梅蓓兒放在沙發上。
然後頭也不回就要離開這間屋子。消滅了城市中的幻書的現在,身為焚書官的他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派翠西亞注意到之後,慌張地跟了上去。
就在哈爾跨上摩托車正要揚長而去之時,派翠西亞抬頭望向他。
“那個……謝謝你。”
哈爾的表情顯得有些訝異地回過頭來。
“為何要道謝?”
有趣的反應讓派翠西亞笑了。
“其實我一直很清楚……我們一直在作著一個長長的夢……其實大家早就死了,可是城裡的大家都裝做不知道。明明我們該做的,就是為了死去的人,連他們的份都一起努力地活下去……”
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派翠西亞突然眯起了眼。因為平素都板著張臉的焚書官,似乎露出了笑容。
“謝謝你幫了姐姐。”
派翠西亞又再次道謝,哈爾眼神溫和平穩看著少女。
“要道謝的話,跟你姐姐說去。你姐姐最想讓你看見的是——”
“我知道。是姐姐最愛之時的城市樣貌,我絕對不會忘記的。”
派翠西亞堅強地說著。
哈爾默默地點了點頭,發動了摩托車,頭也不回的加速賓士而去。
少女的身影一下就看不見了。過沒多久,她所居住的湖畔城市也已遠去。
就這麼賓士在乾燥的道路上後不久。
“……好像很開心嘛,哈爾?”
座位上的拘束衣少女,一頭銀髮隨風飄揚,隨意地開口。
“你指什麼事?”
哈爾的語氣相當不悅。芙蘭揶揄著他。
“剛剛,你笑了對吧?”
“我才沒有笑。”
“才怪,明明就笑得很詭異。”
芙蘭愉悅地呵呵笑著。
“大色狼。你該不會在想剛剛那個小蘿莉的事吧?”
“閉嘴,廢物。”
兩人乘座的摩托車,隨著那你一言我一語的辛辣鬥嘴,不停歇地向前行進。
如火焰般搖曳的夕陽,將兩人的背影染得一片赤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