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秋之回憶2瑩篇翻譯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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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海樹
翻譯：KID FANS CLUB的tyz_money
第一章

打我懂事以來，鋼琴就成為我的一部分。就如同呼吸一樣，彈鋼琴對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似乎從我誕生的那刻起，鋼琴就陪伴在我身邊。我所能記得的，也就是我開始接觸鋼琴以後的事。而那之前的事，都已經不記得。

剛開始，我是受姐姐的影響，決定學鋼琴。我和姐姐都喜歡彈鋼琴，不，或許應該說我對鋼琴有著更深的愛吧。每次彈鋼琴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姐姐溫柔微笑。因為這個，而不斷努力著。曾經，我也想過要停下。但是，我不能。原因很簡單，只是喜歡彈鋼琴罷了，只是愛著鋼琴罷了。如果不努力的話，就無法在鋼琴這條路上繼續前進。那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是無法想像的。

所以，我……選擇去參加鋼琴大賽。如果在大賽中獲勝，就可以去維也納留學。去那個曾經誕生過一代音樂大師莫札特的地方，去那個我最心馳神往的地方。還有兩星期，就要二次預選。如果通過的話，就可以參加決賽。再接著，如果決賽獲勝的話……可一想到這個，我的心真的好痛。在大賽中獲勝，然後去維也納留學，這本來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白河螢……

「唉……」

我嘆一口氣，走出音樂教室。外面，夕陽漸漸落下，碧藍天空的一角閃爍著黃昏的光芒。凝視著碧藍和金黃交織在一起的天空，心中有著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好喜歡這樣的天空哦！接著。充實的一天結束。

「今天也彈得很認真哦！」

自言自語誇獎一番後，我輕輕拉一下教室的門。門沿著滑槽滑動幾下，然後『砰』一聲關上。我拿起塞滿樂譜的包包，朝著樓梯口走去。現在用不著上課，所以我打算直接回家去。走廊裡一個人也沒有。儘管日光燈關著，但外面陽光直射進來，走廊依舊很亮。因為是暑假，學校裡一個人也沒有。寂靜和炎熱佔據整個校園。不過至少音樂教室裡的空調還開著，身上的熱氣也全被吹走。

「想出在音樂教室裡裝空調的人，可真偉大啊！」

我抖抖胸前的衣服,幾陣風立刻將空氣送進來。但是，這夾雜著炎熱的空氣吹在身上，一點涼快感也沒有。還是快點回家吧。正這麼想時，突然瞥見一個人。

「小健？」

他，一個人，在操場上。那個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人。伊波健。我最愛的小健。我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但我知道，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這時候，小健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在操場上踢著足球。是不是為了見我而來呢？可轉念一想，應該不太可能。小健不知道我今天會來學校練鋼琴，他或許只是趁著有空，來這裡踢足球的吧。不過，只要他來了，做什麼都行啦！小健就在那裡。說不定，今天就會變成『美好的一天』呢！我連忙穿上鞋子，走向操場。

雖然說現在已經接近傍晚，但太陽依舊懸掛在半空。火辣辣陽光，帶著炎熱氣息，從雲縫隙間射下，射在我和小健身上。我們倆身上立刻大汗淋漓。儘管我確信這樣還不至於會讓我中暑，但火辣辣陽光射在身上，還真有點受不了。不過，一看見小健的身影，無論是炎熱，還是它帶來的不快感，都早已拋到腦後。

好幸福啊！只要能看到小健。小健好像正在練習發角球。操場裡一個人也沒有，所以連他踢球時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真遺憾，小健好像一直都沒有注意到我，難道是Love Love Power還不夠嗎？本來想出聲去叫他，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不要打擾他為好。於是，我走到樹陰底下，專心看著小健踢球。或許有些人會覺得無聊，我卻不這樣認為。我決定，還是這樣看下去吧！

球好像中魔法一樣，只得乖乖地聽小健控制。小健的足球水平果然很厲害啊！要是換成我，我可能連一個都踢不起來。他踢球的時候，真的有一種好強震撼力。我就這樣出神，凝視著臉上已經全是汗珠的小健每一個動作。漸漸，我也明白小健為什麼會來這裡踢球。一個星期前，小健剛從足球校隊引退，現在肯定很想踢球，所以才會來這裡。此時，小健好像沉浸在和足球在一起歡樂的氣氛中。那姿態，和小健好相稱哦！

突然，感覺天有些陰沈下來。嗒，一滴水落在臉上。

「下雨了？」

我抬頭看看天空，不知什麼時候，天空中已經烏雲密佈。開始下雨。雨越下越大。不一會兒，頭髮和衣服都濕了。怎麼辦？這裡可沒有避雨的地方啊！我又把注意力轉向小健。小健好像一點都沒注意到已經下雨。繼續像個小孩子一樣，在雨中和球嬉戲著。男生就是男生啊。我這麼一想，笑了。繼續看下去吧。雨把我全身都打濕。頭髮上也全是水珠。不過，我感覺雨一點都不冷，更確切說，應該有點熱才對。看著小健踢球，聽著雨的聲音。

雨輕輕敲打著地面。我喜歡鋼琴的聲音，但我也喜歡大自然發出的聲音。不過鋼琴和雨出現在一起會很不協調，因為一下雨，空氣就會很潮濕，鋼琴發出的聲音就不會那麼好聽。這也就是說，我對雨沒有多少好感。但是，當一場大雨停下，萬里無雲晴空再次出現的時候，那美麗風景幾乎超越世上一切。那樣風景，或許就是雨所帶來的吧。小健，你看見這雨，會怎麼想呢？是喜歡呢？還是討厭？

正在想這事時，突然，發現小健停下來。一滴滴水珠從他頭髮上滴下來，而他，正看著這裡。嗯，臉色不錯，淋雨都還那麼有精神。小健一看見我，好像很驚訝的樣子。他立刻朝我這邊跑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沒淋著吧？螢？」

聽到小健那甜甜的，帶著一絲擔心的聲音，啊，真的好高興，好幸福啊！

「回答我！別露出那麼奇怪的表情！」
「我的表情可一點也不怪喲！」
「……」
「我在這裡等小健哦！」

小健「唉」的嘆口氣。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你還等啊！都成為落湯雞！」
「成為落湯雞的又不是我一個，小健你不也是嗎？」
「女孩子……可真奇怪啊……」

小健挽起我的手。

「去保健室吧。」
「嗯！」

小健拉著我朝保健室走去。雨中，小健的手還是那麼溫暖。

保健室有一個入口離操場很近，那是為了保證能將在操場上受傷學生儘快送到保健室。因此，我和小健很快來到那裡。我們脫下鞋子。不過，我們襪子也都濕透。保健室的老師好像不在，也沒有學生。我們打開日光燈，然後把鞋子放好。雨仍然在下，透過玻璃窗，輕輕飄進來。

「先把身上擦乾吧，要不然會把地板弄濕的。」

小健從櫃子裡取出兩塊毛巾，然後把其中一塊遞給我。

「可以隨便用嗎？」
「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是嗎……」

的確，水珠正從我制服上一滴滴落下。儘管現在是夏天，但這樣出去的話，還是會感冒。可這裡沒辦法脫衣服……我抬頭看看小健，不過小健好像沒注意到這點。

「小健要看我擦身體嗎？」

我又抬頭看一下小健。小健先是嚇一跳，然後臉馬上變紅。

「抱歉……」

小健馬上轉過身去。
真是的。何必這樣啊！被看見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儘管說有點難為情，但如果是小健的話，是沒關係的喲。我一邊想著，一邊把制服脫下來。小健沒轉過來。不過，看到他就在離我沒多遠地方站著，心不禁砰砰直跳。

小健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如果他真的把頭轉過來……一想到這個，就感覺自己的臉好燙。我把衣服全脫掉以後，拿起毛巾把身子擦乾。接著，我把床上的床單取下來，披在自己身上，把制服放在窗邊晾乾。差不多準備好了。

「可以轉過來喔？」

他轉過來，然後看見我披著床單的樣子。因為床單太短，沒有蓋住全部，所以這樣被小健看著，還真是有點難為情。不知為什麼，總感覺他能透過床單去看裡面似的。小健看到我這扭扭捏捏的樣子，又把頭轉回去。

「你有沒有帶其他衣服？」
「啊！沒有！」

我立刻回答著。

「小健呢？」
「我還有件制服呢。」

說著，他從保健室沙發上拿起一件男生用的制服。看起來小健好像先來這裡換好衣服，然後再去踢球。

「活動室裡我還有件備用的運動服，借給你好了。」
「不要啦。」
「為什麼？」
「穿著一條男式運動服，怎麼乘車啊？」
「這……倒也是。」

小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而他的臉，也有點紅。小健這樣子……好可愛哦！正在這時，小健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轉向窗外。

「啊，雨停了。」

不知什麼時候，太陽又重新出現在天空中。我打開保健室的窗子。外面傳來刺耳的蟬鳴聲。深呼吸一下，雨後那獨有的香味，進入我的體內。好甜啊！好喜歡這香味啊！操場上佈滿一個又一個水坑，一陣風刮過，水面上蕩起大大小小漣漪。抬頭看看天空，剛才還滿天的烏雲，現在已經不知去向。天空漸漸暗下來。

「啊！」

突然，我發現窗簷上好像掛著什麼。

「哎，小健，你看、你看！」

我立刻轉過身，叫小健過來。

「什麼東西啊？」

小健一聽到我在叫他，立刻從床上站起來，朝我這邊走來。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不是掃晴娘嗎？」

窗簷上掛著一個掃晴娘。它的外表有些發黃，看起來掛在那裡已經有些年頭。

「很可愛吧？」

我一看到它，就馬上這麼想。不知道小健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我看，與其說很可愛……」

小健看看掃晴娘，又沉思一下。

「……還不如說很可憐才對。」
「可憐？為什麼？」

我將視線移向小健。

「你看它那樣子……好像在上吊一樣。」

小健用下巴指指那掃晴娘。我以前也看過幾次掃晴娘。但是，我可從來不會把它和上吊聯繫起來。

「明明是可愛嗎！」

看到它那畫上去的微笑表情，怎麼也不會聯想到可憐吧。

「能那麼聯想的，恐怕也就只有小健你一個人。」

我指指掃晴娘，然後說著。

「掃晴娘啊……可是為了祈求『明天有個好天氣』，才被掛在那裡的哦！」
「嗯，這個我倒是知道。不過，我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和掃晴娘一樣可憐哦。」
「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一個沒有衣服穿的女孩子，難道不可憐嗎？」

啊，我馬上看看自己。難道我這樣，他還是能看得到嗎？還是……小健呵呵地笑。有什麼好笑的？不過，看看自己現在這樣子，的確和光著身子沒什麼兩樣。一想到這，臉又馬上紅起來。我立刻把頭埋進床單裡。小健笑著看看我。他看起來好像很高興。是因為和我在一起嗎？真好啊！能和小健在一起，心中真的好溫暖。

我和小健正式開始交往，是在那個下雪的夜晚。之前，是我先向他告白。剛開始交往的我們，相處時總覺得有些不自然。不過，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就自然許多，好像我們打生下來就相處在一起似的。但是。能聽到小健叫我「小螢」，或是「螢」，而不是「白河」的話，就真的好高興哦！

在我的日記裡，就記著他改叫我「螢」的那一天。到現在，我也始終很單純認為，我是為了和小健相遇，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此時，小健看看掛在牆上的制服。看他的表情，好像說：到底有沒有乾呢？我過去摸一下制服，儘管還沒乾透。不過外面不是很涼，這樣穿出去應該不會感冒。就這樣吧。我讓小健轉過身去，然後穿上制服。雖然還有點濕，不過至少比不穿衣服好多了。接著，我們離開學校。

從學校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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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希望的那一刻終於來了。時間已經很晚，車站前幾乎是空蕩蕩的。幾隻蟲子在街燈周圍飛來飛去。仔細聆聽，好像還能聽到它們拍打翅膀的聲音。這裡是那麼安靜，惟有風將遠方浪濤聲，送進我們耳朵裡。

「那，再見。」

小健微笑著向我道別。的確，小健家就住在這附近，也就是說到這裡，兩個人必須告別。

「嗯，再見……」

我一邊玩著自己長長頭髮，一邊朝剪票口走去。我從口袋裡拿出月票，走到剪票口前。可在那裡，我停住。我不想回去。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想永遠和小健在一起。可現在才過幾個小時，難道就必須要分開嗎？

「小健……」

我轉過身來。小健依舊站在那裡看著我。看他那表情，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如果，我說我想到他家裡去，他會怎麼回答我呢？

「……拜拜！」

我將月票放在剪票口。好希望小健這時候能叫住我，然後讓我到他家去。可我卻不敢把這事說出口。

「螢？」

小健叫住我。

「到我家去坐坐吧？」

一聽到這話，就真的好高興哦！難道說兩個人發生心靈感應嗎？

「那我就不客氣哦！」

我立刻點點頭，然後朝小健跑去。我緊緊靠在小健身旁。好久沒這種感覺，能這麼近感受到小健體溫。我握住他手，朝他家方向走去，儘管他的手還有點濕，不過真的好溫暖哦！男孩子的手原來這麼溫暖。這可是我和小健交往後才知道的。我們朝櫻峰走去。晚風輕撫過臉旁。我和小健繼續享受兩個人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街道兩旁佈滿各種古式的房屋，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現代化的氣息。商店前面掛著的古式招牌，在海風吹拂下，也漸漸有些風化。街道上看不到一輛自行車，也看不到一個行人。狹窄的街道縱橫交錯排列著，簡直就是個迷宮。要是我一個人在這裡面走的話，搞不好就會迷路。我回過頭，看見一個路燈，路燈的光灑在我們身上，在我們前面形成長長的影子。我們越往前走，影子就越拉越長，最後溶進這無邊的夜色中。很快，我們就看見一個小酒吧，沿著酒吧向北拐，再走過一條狹窄的斜坡。在右手邊上，就是『朝凪莊』。

朝凪莊是幢木製的二層公寓。周圍都被樹包圍著。儘管說總共有八間房間，但真正住在裡面的，除了小健，就只有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大，叫『稻穗信』的男生。房東大概是住別處去吧，反正我從來沒見過他。小健推開大鐵門，生?門軸發出長長的悲鳴，好像有人在哭泣。關上門的時候，門也悲鳴一下。朝凪莊門口有個小狗屋。我一走近，裡面的一隻小白狗立刻朝我衝過來。

「哇，好想你啊，智也！」

我蹲下來，不斷撫摸著智也的頭。對了，這隻叫智也的狗，就是信君養的哦！
正在我和智也玩的時候，信君走出來。

「晚——上——好——」
「啊，是螢螢啊！」

信君稱呼我叫『螢螢』。我也很喜歡他這麼叫我。說實話，信君這人有時候是讓人有點捉摸不透，不過我還是信得過他。

「對了，一次預選的時候我沒有去，真抱歉！那時候太忙了。」
「沒事的，你用不著為這種事專門向我道歉喲！」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再見。」

信君朝我們揮揮手後，回到他自己房間去。小健也拉著我，朝他自己房間走去。小健的房間，是二層的205室。朝凪莊每層都有四間房間，其中沒有101室和201室。以前，我也向小健問過這件事，據他說，是因為這兩間房間擋住旁邊建公寓，所以拆了。我們一起上樓。小健取鑰匙，然後打開門，進入房間。我也跟著走進去。

進房間後，小健打開電燈，然後打開窗戶。接著，他從包裡取出那條濕透運動服，跟其他的盥洗衣物放在一起。我將門開著。一陣風從窗戶吹進，吹到走廊上，帶來陣陣涼意。這或許就是夏夜朝凪莊特別舒服的原因吧！十多平米的房間最裡側，放著一個電視機和書桌，還有那堆積如山的雜誌。旁邊的書架，幾乎成為擺設。牆壁上貼滿各種足球和足球明星的海報。

正在我和小健聊天的時候，信君走進來。他們倆好像有什麼重要事要談。於是，我就說我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小健托我買個冰淇淋，不過信君嗎……算了吧，等我回來，他八成也走了。果然是夏天啊，冰淇淋的銷量可真是不得了。熱門一點的冰淇淋都已經賣光。我只好買『巧克力冰淇淋』。估計它也不是特別好吃，不然早就賣完。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聊完。我想著，回到朝凪莊。等我進去的時候，信君已經不在。

「你們到底聊些什麼啊？」

我將冰淇淋給小健後，問著。小健告訴我說，信君在一家家庭餐館打工，因為工作太忙的緣故，所以想叫他一起去幫著做。

「儘管還沒決定，但明天還是先去面試一下再說。」

小健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說著。我非常支持他去打工。自從足球校隊引退後，小健的精神狀態一直都不是很好。說不定打工能讓他重新振作起來。而且，如果打工賺到錢的話，說不定還能帶我一起去一些平時沒辦法去的地方約會呢！很棒的事哦！真希望小健趕快決定下來。

我們去澡堂。去拉麵館吃一頓飯。小健又把他的盥洗衣物送到附近投幣式洗衣店去。時間已經很晚，我也不打算再回家。所以，最後，我索性住在小健家裡。當我再次睜開眼時，小健已經不在。上廁所去嗎？這間房間裡沒有廁所，所以，總覺得有些不太自然。但是……

「什麼聲音？」

好像是從隔壁房間裡傳來的。不對呀！隔壁的房間不是沒人嗎？小健在那裡做什麼啊？我站起來，眨一下眼睛，然後打開房門，朝旁邊房間走去。

「你在這裡面做什麼啊，小健？」

我向房間裡喊著。

「晚上好。」

這聲音不是小健啊。聽起來有點低沉，又有點沈著感，好像是個成熟女性發出的。窗前，站著一個女人，而小健正站在房間中央。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了進來的……我不知道這屋子裡有人。」

還沒睡醒的我，看到這情景，就好像腦袋上挨一棒子，陷入一片混亂。為什麼這個人會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出現？為什麼小健會在這裡？難道小健認識她？

「這……這……這房間不是空的嗎？」
「原來是的。對了，你是？」
「我？我是小健的……」
「太太嗎？」

我正想向她解釋，可沒料到，她竟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不過，被這麼一嚇，也差不多醒了。

「啊！？不、不是啊！螢還只有高三啊！」
「螢？是你的名字嗎？」
「嗯……是的……」
「很好聽的名字呢……」

透過月光，我看見她把眼睛瞇起來。

「那麼，您丈夫的名字呢？健四郎還是健五郎？」

那女人把視線從我轉向小健。

「健。伊波健。」

小健報出他的名字。看起來他們應該不認識。

「我再重申一遍，我們倆並沒有結婚。」
「在我看來，同居和結婚就是一回事。」
「我們也沒同居！」
「那麼，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啊？」
「關係啊……」

小健看看我。我總覺得這裡的氣氛好尷尬，於是立刻將視線轉向一邊。不知道小健會怎麼回答。

「正在交往。」

他的語氣還真是平淡呢！不過接著，他擺正姿勢，用略帶害羞的口吻說著。

「她是我的女朋友。」

一聽到這話，一股喜悅感立刻湧上心頭。

「我明白了。那麼，今天螢只是暫時住在健君這裡……不好意思，看來是我打擾到你們。」

她看看我，笑了。因為沒辦法穿著制服睡覺，所以向小健借套睡衣來穿。不過，那套睡衣對我來說太大一點，總覺得穿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我抓著衣角，蜷起身子，盡力不讓她看到我這樣子。

「那麼你呢？一股勁追問別人的情況，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們你叫什麼？」
「嗯，這倒也是。」

被小健這麼一說，那個人點點頭，然後說著。

「我叫南燕。東西南北的『南』，燕子的『燕』。」

那個叫南燕的女人，將握在手中的一個黃色東西拿出來。

「另外這個是──檸檬。」

的確，這是個檸檬，可為什麼會是檸檬呢？我和小健交換一下眼色。

「這個，送給你們吧！」

突然，她這麼說著。不過，感覺她說這話時，好像是在唱歌。

「不了，我們不需要。」

小健立刻回絕道。

「是嗎，真可惜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檸檬放在鼻子前，閉上眼睛。那樣子，好像在聞檸檬的味道。

「那麼，我們就先告辭。」

小健轉過身，握住我的手，準備離開。我雖然有點困惑，但仍向窗邊那女人道別。回到小健的房間後，他告訴我，那個叫南燕的女人是新房客，剛搬到204房間。不過，她一個人半夜三更空著手就搬到這裡來，到底來做什麼呀？

「我問她在這裡做什麼，她竟然說在看風。真是個怪人啊！」

小健的觀點，我很同意。說實話，我不喜歡她搬到這裡來。因為這裡廚房和廁所是公用的，所以，我不希望她和小健住在同一公寓裡。由於當時房間很暗，她的樣子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總感覺她是很漂亮，又有點神秘氣息的成熟女性。可是，她房間就在小健的房間隔壁……心中有著一種不安的預感。不過我沒有告訴他這些，躺下去繼續睡覺。

[ 本帖最後由 dce44453 於 2007-3-9 21:1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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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音樂教室的鋼琴前，擺正姿勢。閉上眼睛，深呼吸幾下。空調送來的幾陣愜意涼風，立即進入我的體內。因為目前暑期補習課正在上課的緣故，校園裡幾乎聽不到半點聲音。惟有操場上體育隊學生發出的聲音，透過玻璃窗傳入我耳內。

我的手，在鍵盤上滑動著。『愛之夢』的旋律響起來，很快，整個教室內洋溢著一股羅曼蒂克的氣息。無意識移動著手指，彈奏著。進入暑假後，我的生活幾乎被鋼琴佔據著。白天來到學校音樂教室，彈著由德國舒特納公司製造的鋼琴，晚上又回到家繼續練習。所以說，和小健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少。

鋼琴大賽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我只是在家人和朋友勸說之下，才選擇去參賽。不過，如果能在鋼琴大賽中能獲勝，那就太好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除了會彈鋼琴以外，幾乎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而小健，長得很帥，又是足球隊精英。總覺得自己有點配不上小健。如果獲勝的話，或許就能減少我這種不平衡感吧。說不定，小健會更喜歡我呢！不過，能彈鋼琴還真是件很快樂的事。

彈著彈著，眼前彷彿浮現出十幾天後的情景：鋼琴大賽取得勝利，然後去維也納留學。但是，那時，也是我和小健分別的時刻。到底怎麼辦才好呢？我煩惱著。可是煩惱解決不了問題。更讓我煩惱的，就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小健說這件事。一直對他撒謊；一直對我最愛的人撒謊。放棄彈鋼琴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我對小健，也對自己撒謊。欺騙所有的人。或許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辦，才這樣。如果我停止練習，或許其他人不會說什麼，但小健肯定會說，

「不練習，真的沒關係嗎？」

我不想讓他這麼一直擔心著。所以，我只能繼續練習下去。現在，小健在做什麼呢？兩個人相處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真擔心哪一天，小健就突然和我分手。一想到這一幕，我就真的好怕好怕。我不想一個人被孤零零扔下。

正在這時，音樂教室的門開了。我一邊繼續彈著鋼琴，一邊將視線轉向門口。

「小健！」

手指立刻停下來，我也隨即站起來。真沒想到小健會在這時候來，真的好高興哦！

「沒打擾你練習吧？」
「沒有哦。我正打算休息一下呢！」

小健將講桌後的一把椅子搬出，然後坐下來。我和小健聊著一些無關緊要話題。小健說他打算去參加暑期補習課。而且，他還告訴我，昨天搬進朝凪莊那個叫南燕的人，其實是學校聘請的臨時講師，專門教現代國語。看到小健就在我身旁，我的心也平靜多了，至少目前可以安心。想著，我微微笑。不過，最近小健的樣子好像有點怪。比方說，我問他問題的時候，他經常會說著：

「啊？什麼事？」

每次一和我眼神對視，他就會馬上把頭轉開。儘管他總是對我微笑著，但我總感覺他態度有些冷淡。剛開始，我以為是他剛從足球隊引退下來，精神不太好緣故。不過，最近總感覺好像不是這樣。

「對了，今天的工作面試得怎麼樣啊？」

我靠向窗邊，向小健問著。

「已經被錄用。而且今晚就馬上讓我上班。」

小健聳聳肩膀，說著。

「是嗎，太好了。」

我朝鋼琴前的小健笑笑。

「還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只是覺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但是，去打工不也很有意思嗎？雖然螢沒有做過，但很想去嘗試一下呢！」

我將手指交叉在一起，向前伸展著。對了，想起來。

「小健，我很想讓你來聽我的演奏……」
「聽什麼？」
「貝多芬的名曲『悲愴』……聽說過嗎？」
「就是剛才你彈的那首嗎？」
「不，剛才的那首曲子是李斯特的『愛之夢』。這首才是喲！」

我將手指放在琴鍵上，彈奏起來。那美妙的旋律，很快流淌整個教室。用這架舒特納公司製造的鋼琴，真的能彈出魔法般音符。好像是它將魔法能力賦予我一樣。

「哎，怎麼樣？」

演奏完後，我轉向小健問著。

「小健？」

小健垂著頭，用手托著下巴。難道睡著嗎？

「喂，小健！」

我生氣朝小健吼著。

「啊？什麼事？」

好像上課打盹時突然被老師叫醒似的，小健慌慌張張抬起頭來。

「什麼什麼啊！我在問你感覺怎麼樣！」
「啊，那個……嗯，啊……」

我有些火大。

「很不錯啊！」

可這話連三歲小孩都會說。

「就這些嗎？」

我向他投去不滿的眼光。

「魔法……真有一種魔法力量蘊藏在其中。以前螢不是曾經這樣說過嗎？用這架舒特納的鋼琴，就能夠彈出像魔法一樣的音符。現在我好像明白這句話的含意。」

和剛剛的話不同，這可是我最希望聽到的話呢！

「是嗎？魔法啊……」

我重複著剛剛小健說過的話，臉上露出愉快的表情。

「我想小健恐怕連自己都不知道，你剛剛的話，對螢來說，是最好的讚賞呢。」

我梳理著自己的長髮。

「我最喜歡這首曲子。」

最喜歡的曲子，當然要彈給最喜歡的人聽。所以，這首曲子，我當然彈給小健聽。

「這首曲子……就是貝多芬的悲愴嗎？」
「嗯。」
「為什麼你會喜歡它呢？」
「為什麼為什麼，要怎麼說才好呢……難道喜歡一樣東西需要理由嗎？」
「這倒也是啊……」

小健點頭。我覺得，喜歡小健也不需要理由，小健也該覺得喜歡我不需要理由吧。需要理由的戀愛，那就不是真正的戀愛。因為可愛而喜歡，因為強壯而喜歡，因為溫柔而喜歡，因為有錢而喜歡，那不是真正的喜歡。

「我自從懂事起，就很喜歡這首曲子哦！——不過，如果一定要說清楚，那麼大概是因為這首曲子一點也沒有會讓人覺得悲愴的感覺吧？」
「什麼？」
「雖然它的標題是悲愴，但是在曲子當中，卻絲毫沒有那種感覺。與其說悲愴，不如說讓人感到一股愛意。」

為了讓小健同意我這觀點，在小健還沒認真考慮前，我就點點頭，然後繼續說著。

「C小調第八鋼琴奏鳴曲『悲愴』OP.13．這首曲子其實共分為三個樂章。我剛才所彈奏的是其中最有名的第二樂章。」

小健沒有說話，繼續聽我闡述著。

「第一樂章『莊嚴的慢板轉輝煌的快板，C小調，四四拍子，奏鳴曲式』。它的旋律很沉重，其中的輕重緩急變化非常激烈。彷彿在述說著悲傷和痛苦。然後是第二樂章『如歌的行板，降A大調，二四拍子，三部曲式』。聽起來覺得很安靜，很緩慢。彷彿在唱著一首非常優美的歌。螢每次彈到這樂章的時候，總是在想，這首曲子不是在述說悲傷，而是對悲傷的心靈進行撫慰。」

我嘆口氣，望瞭望窗外。足球隊的隊員們，正頂著烈日在操場上踢球。前幾天，這裡還能看到小健的身影。不過和現在不同，當時練習的時候，一有空就會去看看小健踢球時的姿態。

「就像剛經歷過離別，在追憶曾經的痛苦，追憶曾經的往事……似乎還包含著一種懷念的思緒在裡面……這種的感覺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所以，螢才會非常喜歡這首曲子。」

正在這時，上課鈴聲響了。小健因為參加暑期補習課，所以離開音樂教室。雖然很想讓小健多待一會兒，不過既然小健要上課的話，還是不要去打擾他。於是，我繼續練習鋼琴。每當一個人在這裡彈起鋼琴時，就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操場上，走廊上的聲音都似乎是那麼遙遠。手指，繼續在鍵盤上跳動著。

只想留下更多與小健在一起的回憶。只想和小健在一起。所以今天，我硬拉著小健來到市立游泳池。因為今天是星期天，游泳館裡人相當的多。叫喊聲、歡笑聲、戲水聲攙雜在一起，雖然說有點吵，不過我的心情可是很不錯哦！

「喂，喂！小健！」

游泳池裡，我拍拍小健的肩膀。就在小健轉過頭那一瞬間，我拿起水槍朝他射去。

「哈哈！」

我捂著肚子大笑著。自從暑假開始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好好約過一次會。所以今天我沒有去彈鋼琴，反而把小健強行拖到這裡——市立游泳池。

「你看起來好幸福啊。」
「嗯？什麼、什麼？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我說你看起來好幸福啊！」

我再次拿起水槍朝小健射去。水直擊到他臉上。雖然我覺得這樣挺無聊的，不過，真的好開心哦！

「啊，對了螢……」

他好像被我剛才的舉動嚇一跳，有些發愣對我說著。

「什麼事，小健？」
「現在離二次預選還有多長時間？」

這個詞今天不准說。

「啊？二次……什麼？」

我不想聽到這個。今天就打算來這裡好好玩，不想再聽到有人提鋼琴或大賽的事。

「我在說關於鋼琴大賽的事。你不是要參加嗎？──二次預選？」
「啊，是、是啊……『生孩子的妊娠紋』。誰的妊娠紋啊！」

我又拿起水槍朝他射去。就這樣重複幾次後，小健看起來好像還沒搞清我在想什麼。雖然說這樣可能太胡鬧，不過，這才是約會嗎！

「不練習真的沒關係吧？」

小健又一次向我問著。他今天已經不知說多少遍『鋼琴』、『大賽』、『二次預選』。說實話，儘管我很相信小健，但我真有點不知道，他是因為擔心我，還是因為不想和我約會，才這麼說。

「剛才我不是已經告訴你？鋼琴、大賽、二次預選──這三個詞今天不許再提！」

不過小健看起來好像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再敢說的話就射你！」

我將槍口對準小健的額頭。

「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就要把煩心事統統忘掉，徹底的放鬆自己，對吧？」

而且，儘管說比賽將近，但適當的放鬆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吧。如果整天一股勁彈鋼琴，那肯定會把我逼瘋。

「對了，螢？」

正當我準備在小健身旁坐下時，他向我問著。

「嗯？什麼事？」

我看了看小健，?y道他又想說那三個詞？可就在這時，小健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另一隻手按住我的後背。

「啊！」

頭立刻被按進水裡。

「啊！耳朵裡都進水！」

我鑽出水面，將眼睛周圍的水擦掉。耳朵裡進水可真不舒服，於是我歪過頭，將耳朵裡的水倒出。

「這是對你剛才的回敬！」

小健笑著說著。

「是嗎，那麼……這就是對剛才回敬的回敬！」

我再次拿出水槍朝小健射去。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直擊到他臉上。

「這、這傢伙……！」

小健吼著跳進游泳池內。我一邊叫著，一邊迅速逃開。那一刻，所有的煩心事都已經被拋到腦後。不知道小健是不是也恢復不少精神？

[ 本帖最後由 dce44453 於 2007-3-9 21:12 編輯 ]

dce44453

時間已經是傍晚，我們離開游泳池。我拉著小健的手，沿海岸邊步行道，慢慢走著。從游泳館出來後，一種特有爽快感將我包圍。風和浪花發出那一陣陣優美的歌聲，吹進我的心田。儘管火辣辣的太陽依舊浮在半空，但一點也不覺得熱。

「去游泳是不是很好玩啊？」

我一邊玩弄著早已經空的水槍，一邊向小健問著。

「嗯，真的很好玩。」
「最近我覺得小健一直無精打采的。於是我就想如果一起去遊一趟泳的話，也許小健精神會好很多。」

儘管說我也很去，不過那才是真正的理由。這時，我看見小健一邊走著，一邊低下頭，沈默不語，好像在想什麼事。

「你到底怎麼？」
「我看起來真的那麼無精打采嗎？」

或許自己感覺不到吧，不過的確如此。我左手握著小健的手，右手則順便將水槍放進包包內。

「自從足球隊引退後，你整個人就像掉魂木偶似的……」
「木偶本來就沒有魂啊？」
「別打岔！反正，我很擔心你。」

我們繼續向前走著。

「初戀的女孩也曾經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小健突然間冒出這麼一句話。

「初戀的女孩，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為了知道更多小健的事，我向他問著。

「大概是小學四年級左右的事情吧！」
「對方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宮田利枝吧，比我大一歲。小學4年級的時候，我參加當地一個叫『櫻之隊』的少年足球俱樂部。因為人數不夠，所以女生也可以加入。」
「那她是不是就在其中？」
「嗯。我對她可是一見鍾情，但是，卻被她拒絕。」

我認真聽著，彷彿他的話透過我們緊握的雙手傳到我這裡。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好像在回憶自己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去。不過，這話我可是頭一回聽到呢。

「為什麼？」

我催促著。

「在她生日的那天，我拿著禮物去她家。那個禮物好像是……一套文具？不，也可能是手帕或是襪子吧。總之肯定是這種便宜貨。不過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那已經是我能夠送出最貴重的禮物。」
「哈哈，你那時候真的很可愛啊！」

我輕輕笑笑，然後說著。

「雖然自己不這麼覺得，但是一旦做起事，總是會整出一大堆看似有趣的意外。」

儘管這麼說，但我可以肯定，小健小時候長得很可愛。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看看他小時候的照片呢！

「而且身上還穿一件參加親戚婚禮時的半袖禮服。領帶不會打，就綁個死結……」

雖然說我不想打斷他的話，不過一想到小健那時候的樣子，就又偷偷笑。

「就穿著那麼一身奇怪的衣服，去女孩子的家。用顫抖的手指，按響她家的門鈴，她走出來。『祝你生日快樂』我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禮物送到她跟前。」
「那她說什麼？」
「『和你很匹配』。我立刻沈默下來。她最後對我說著『我有其他喜歡的人，所以不能夠接受你的禮物』。」

我一想到那時候的情景，還有小健那時候的心情，就什麼也沒說。小健更加用力握住我的手，我也更加用力握住他的手。

「我當時就不知道怎麼做才好……『看來還是應該送一個洋娃娃比較好』以及『這身打扮果然不太合適』等等……盡想著這些和被拒毫不相干的事情。在她轉身回到家裡之後，自己還一直站在那裡。」

小健繼續追憶著他的過去，而我，則在一旁認真聽著。

「也不知道過多久，周圍已經變得暗下來，她又一次走出門來對我說著，『你像木偶一樣的站在這裡，做什麼呢？』」

接著小健閉上嘴巴，稍微思考一下

「也就是說，那個……我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呢……到底要說什麼呢？」

儘管小健不知道要說什麼，但他的話，我已經完全理解。

「沒關係。螢已經知道。現在啊，小健又失戀。」
「又失戀？」

小健歪歪腦袋。

「是的……只是這次失戀的對象，不是女孩子。」

不過看起來小健還是沒有理解我這話的意思。

「小健對足球產生戀情。但是，卻在大賽中輸了，被足球拋棄。所以到現在，小健還呆呆站在門前。我想你肯定要說這個……」

我們來到櫻峰站，在這裡，我們就得分別。我回到家後，還要跟姐姐去藤川購物，小健也要去打工。不過，小健說現在離打工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要送我回家。我們離開櫻峰站，朝我家方向走去。從這裡到我家，大概要35分鐘。沒走多久，就看到登波離橋。走過橋，就到我所住的藍之丘。我們一邊聊著天，一邊走著。

「啊，對了？」

快到家的時候，我想起來。

「那個，今天小健是不是要去打工啊？也許晚上我和姐姐會到去你們店裡去。」
「姐姐……是靜流？當然，除此之外沒有別人。」

小健來我家時也曾見過姐姐幾次。有時候還會拿出她做的甜點請我們吃。

「那你們大概什麼時候去啊？」
「現在我們要一起去買東西……」

我在腦海裡翻閱著今天的日程表。

「最快也要8點鐘左右。」
「知道了，那麼我到時候就在店裡等著你們。」
「嗯！那再見。小健，謝謝你送我回家。」

接著，我走進家裡。

「回來啦，螢。」

姐姐一邊做著出去前的準備，一邊朝我笑笑。她是大學生，比我大三歲。雖然我們也曾經吵過架，但她平常還是很為我著想的。美麗又溫柔，這就是我的姐姐。

「那就快點走吧。」
「嗯，不過稍微等等。」
「那我就在車裡等你嘍。」

姐姐說完，就離開家。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換好衣服。接著，我也離開家，搭上姐姐的汽車。從這裡到藤川，坐車要15分鐘。藤川是這一代最大的購物街，因此如果要買套衣服的話，這裡肯定是首選。姐姐的駕駛水平果然好啊。能這麼快到達目的地，又不出半點事故。

到藤川。首先是鋼琴大賽。我特地買一套成熟女性穿的衣服。接著，又買鞋子等一大堆東西。等我出來時，手上早已經拎滿大包小包。接著，我們去酪薩克吃飯。

「酪薩克在法語中，是『餘波』和『濺起的浪花』的意思呢。」

姐姐一邊說，一邊推開入口的門。

「這個意思啊。」

我跟著姐姐，進入店內。

「歡迎光臨！」

一進門，店員和空調冷氣同時迎上來。我看看付款台，果然，小健就在那裡。

「小健，我來了。」

我立刻走上前去。

「好久不見，健君。你現在好像很空嗎？」

姐姐向小健問著。

「得了吧，客人們才剛離開。」

正在這時，旁邊另一個打工的女孩走過來。

「我沒關係的，還是你先休息去吧。」

然後這麼說著。

「不好意思。那麼我就先休息。啊，現在空位子很多，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吧。我現在也要開始休息。我們一起吃飯吧。」
「哇，太棒了！」

真沒想到我來得還真是時候，竟然在小健要休息的時候來到這裡。店內放著各式各樣觀賞植物，把整個餐廳微微染上一層綠色。小健說得沒錯，現在客人比較少。所以我和姐姐選擇窗邊一個座位坐下。然後把那堆大包小包放在地上，打開菜單。

「你們來得晚一點。」

小健從員工休息室出來，正對著我坐下。

「嗯，購物花我們不少的時間。」
「我還以為你們今天不來呢。」

小健一邊說著，一邊打開菜單。

「你不希望我們來嗎？」

姐姐向小健問著。

「怎麼會呢？不過今天真的工作太多，你們晚點來，真是幫我大忙。」
「怎麼，很忙嗎？」

姐姐微微笑一下。

「哈哈，不錯啊，做一個辛勤耕耘的勞動者！」

突然，姐姐將手伸過桌子，開始撫摸起小健的頭。這確實把小健嚇一跳。或許那就是姐姐的怪癖吧。反正我在家裡經常被她這麼摸。當然，他只會對我們兩個才這樣。可能是因為姐姐沒有弟弟吧，所以她才把小健——她妹妹的男朋友當作自己的弟弟一樣看待。說真的，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姐姐相處得那麼好，我也很高興。要是他們倆關係不好，她肯定會說……

「不要跟這種臭男人交往。」

那時候，估計我就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螢，你經常這樣向你姐姐撒嬌吧？」

小健終於從姐姐的撫摸攻擊下逃出來，對我問著。

「也不完全是啦，不過姐妹間撒撒嬌，有什麼不可以的？」
「這倒也是。」

正在這時，剛剛那個打工的女孩走過來，問我們要點些什麼。

「你要點些什麼？」

小健向我問著。

「嗯——外邊太熱，來點冷飲好了。再點些三明治什麼的吧。」
「冷飲嗎……在這裡挑好了。」

小健指指菜單的一角。

「草莓聖代？」
「這是我們店裡新進的一種冷飲，點的人很多呢。」
「那麼，就點這個好了。姐姐呢？」
「甜的東西就算了吧。明天先要去上課，然後自己還要進行練習。」

姐姐一直都很喜歡做甜品。暑假期間還專門去教甜品製作的學校聽課去。他剛剛說的上課，可能就是指這件事吧。

「嗯，有沒有好喝的湯啊？」
「湯嗎……有奶油濃湯和南瓜湯。」
「你覺得哪個比較好呢？」

姐姐向小健問著。

「我看啊……」

小健看一下菜單，又想想。

「奶油濃湯挺不錯的。」

小健回答。結果，我點一份草莓聖代，姐姐點一份奶油濃湯，小健點一份韓式拉麵。我們三個人都點一份三明治。不久，菜上來了。

「哈哈，食物一下肚，感覺就是爽啊！」

小健一邊張開大口吃著，一邊激動說著。

「怎麼，你餓的那麼厲害嗎？」

我咬一口三明治，然後向他問著。

「今天客人來一大堆！已經把我整得精疲力勁。」
「難怪你會那麼累啊！真是辛苦你。」

姐姐將湯放在嘴邊。

「在這種時候，嗨的大喊一聲。你的精神就能很快恢復哦！」

嗨的大喊一聲……難道說，姐姐要……

「還要打架嗎？」

小健有些膽怯問著。

「那倒不用，關鍵是振作精神而已！振作精神！」

姐姐突然擺出一副要打架樣子，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天，姐姐可是最喜歡摔角的。而她現在這樣子，很有可能馬上就會進入戰鬥狀態。那時候，整個店內的情景，將不堪設想……小火山馬上就要爆發。

「哎，姐姐！」

我立刻將話題岔開。剛從危險中逃出來的小健，看起來好像還不明白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姐姐，嘗嘗看呀，這個聖代真的很好喝啊。」
「這玩意今年的銷量可是第一喲。」

小健好像迎合我似的，也這麼說著。我將裝聖代的杯子推倒姐姐跟前，姐姐被我和小健這麼一說，就拿起杯子，喝一口。

「啊，真的。這裡的冷飲確實很不錯呢。對了，你要不要喝喝我的湯？」

哈，作戰成功。至少他們兩個現在不再聊振作精神一類的事。

「不要，這個湯聞起來一點都不甜。」

我拒絕姐姐的建議。說實話，我也不怎麼喜歡這種湯。

「如果你要喝甜湯的話，我下次替你做好了。現在有種水果湯，既甜又好喝呢！」
「水果湯……」
「別不信哦！現在水果湯可是非常流行的！」

姐姐轉向我，繼續說著。

「螢，下次做新的甜品時，別忘了把健君也一起叫過來。」

過一會兒，信君也來了。他在小健旁邊坐下來。我們一邊吃著飯，一邊繼續閒扯一些無聊的話題。不久，姐姐的手機響了。好像是姐姐的朋友小夜美打來的。

「怎麼，姐姐？」

姐姐掛斷電話後，我問著。

「抱歉，我把做料理的書忘在朋友那裡，現在必須要去她那裡把它取回來。你怎麼辦？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沒有和姐姐一起去。我打算等到小健打工結束，和他一起回家。姐姐看看帳單，然後把我們三人帳單的錢放在桌子上之後，就離開。

dce44453

先貼第一章吧~
看了要回阿T.T
不然挖系貼心酸的喔T.T

1148604

當然會回啦= =+
我這個MO迷第一時間回

平靜

唔...兩篇亂碼~"~..
不從發嗎...(汗
又來串場的...XDD
謝謝您的張貼啦~!

dce44453

亂碼喔.....
在下重發也一樣阿...........
說一下怎辦吧
先在空白處點右鍵→編碼→其他→簡體中文
這樣就可以看到那2篇亂碼是寫啥了^^"

1148604

不要多說其他啦..趕快貼下去吧!
大大加油.我支持你喔

dce44453

OK OK~
在下馬上貼~
一次貼完=ˇ=

dce44453

第二章

小健要打工，還要參加暑期補習課，再加上我還要練鋼琴，總覺得兩個人幾乎沒有時間約會。我發給他短信，他卻沒有回復。雖然說他很忙，可他難道不想和我約會嗎？我想永遠和他在一起。可是，他可能更想去打工，或做一些其他事情吧。真不公平。難道就只有我喜歡他嗎？不管怎麼樣，只要我一彈起鋼琴來，所有煩心事都會忘得一乾二淨，只有我和鋼琴在一起快樂嬉戲著。

「唉……」

我輕輕嘆口氣。從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待在這間音樂教室裡。在涼快的教室裡彈奏鋼琴，還真是件快樂的事啊！我站起來，伸個懶腰。估計坐久吧，背部的骨頭，隨著這個懶腰喀喀作響。

看看窗外，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太陽依舊那麼耀眼，外面依舊那麼熱。幸好窗子擋著，熱氣進不來。空調送來的陣陣涼風吹在身上，真是涼快啊！感覺這幾面窗子就是一堵牆，把我單獨隔絕在這個世外桃源裡。

「啊，小健！」

小健正坐在操場一角的長椅上。而旁邊，竟然是南老師。小健說的沒錯，搬到他房間隔壁的那個漂亮姐姐，果然是老師。可雖然是老師，但她畢竟還是個女人啊！他們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而且，看起來特別親密似的。我看到小健喝一口罐裝果汁。可這裡太遠，我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到底在說什麼？難道他覺得，和她說話，比和我在一起還快樂嗎？

一股嫉妒感立刻湧上心頭。我感覺自己的心中已經被一陣黑色所籠罩，無論怎樣都無法抹去。不，或許老師和他只是談一些普通的話題而已，一些老師對學生經常談的話題。小健對所有人都很溫柔，不管是誰，他總是不會改變這點。

但是……總覺得最近，我和小健沒怎麼說話。雖然這不是小健的錯，但我總覺得，我們倆距離不像以前那麼近。難道說，小健已經對我厭倦？我竭盡全力，不使自己去想這個。我還想和小健在一起，還想倚靠在他身旁。小健是那種優柔寡斷型的男人，應該不會馬上就說分手。可事實總是殘酷的。一想到如果真的這樣，我就好害怕，我將雙手緊緊抱住自己身體。

冷靜點。不斷對自己說：我想過頭，小健喜歡的是我。一邊這麼說，一邊又把視線投向操場。壞孩子，我是壞孩子。好像有人在對我這麼說。不久，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南老師回到教學樓內。小健也跟著走進去。他會來這裡嗎？雖說我很希望小健能夠來這裡，不過他最後還是沒來。我嘗試集中精力繼續彈鋼琴。可是，鋼琴的聲響始終無法進入耳內。或許我的心中，早已經被雨淋濕。鋼琴的音色，也跟著我的心一起沉重下來。唉。

突然，保健事窗外的掃晴娘，浮現在我的眼前。掃晴娘。祈願的掃晴娘。有了它，心中的雨是不是就能停？

「怎麼辦呢？」

我雙手交叉，看著眼前的一大堆東西。有氊子，裁縫工具，還有棉花。用這些來做掃晴娘。為了祈求心中的雨能快些停，所以我決定，做一個掃晴娘。可麻煩的是——我不會手工線活啊！除了彈鋼琴外，其他所有的事，都是姐姐幫我做的，所以這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大難題。可是，絕對不能讓小健變心。嚓。

「啊！好痛——」

針紮進手指。完全不聽我使喚。

「先停一下吧。」

我拿起一塊棉布，包在手指上，讓棉布把我手上的血吸乾。接著，我前往保健室。我覺得，還是去包紮一下比較好。我擦乾滴在桌子上的血後，將裁縫工具、布、棉花放進包包內，離開音樂教室。一出門，那可怕熱氣立刻又將我包圍。雖然說這股熱氣包圍在身旁很不舒服，但至少剛才那股難受的心情，早已經被拋到腦後。

「打擾了。」

保健室和音樂教室一樣，也很涼快。保健室的老師好像不在，於是，我從櫃子裡取出紗布、藥水和立可貼。因為老師不在，所以只好自己包紮。我坐在椅子上，用紗布將手指包住。血馬上就把紗布染紅。感覺也不太痛。會不會影響彈鋼琴呢？應該不會吧，這麼點小傷，應該不會造成多大影響的。不過現在還不能貼立可貼。我把被血染得通紅的紗布取下來，扔進垃圾桶。接著，我又消毒一遍，換上新的紗布，然後貼上立可貼。

正在這時，保健室的門開了。估計是老師回來吧。我轉過頭去。

「啊，螢。」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小健。

「小，小健！……你怎麼？」

他肯定哪裡受傷才來這裡的。正當我要開口問時……

「受傷嗎？」

小健先開口問著。

「嗯……」
「什麼地方？讓我看看。」
「沒關係！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擺擺手，假裝沒事。在掃晴娘沒做完前，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一旦小健發現我手被刺傷，肯定會問怎麼回事，那時候，我就不得不告訴他我做掃晴娘的事。

「指甲縫有點裂開……」

我撒謊。

「怎麼回事？」
「大概是練習的太刻苦吧……在指甲縫那裡，稍微有點裂開……」

我撒謊，又一次撒謊。儘管這應該算是善意的謊言吧，但我的心卻好難受。我將左手伸過去。他看看我包繃帶的手。應該沒事吧。

「那不是……很糟糕嗎？」
「什麼？」

這點小傷，怎麼叫糟糕呢！

「這樣不就沒辦法再彈鋼琴啦？」
「啊，沒事的，沒事的！」

看到小健這副擔心樣，我立刻回答著。

「大概明天就能好了。」

雖然我這麼說，但小健看起來依舊很擔心。他拿起我的手，輕輕撫摸著。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小健，又看到小健因為我而擔心，好高興啊。

「沒關係啦。」

我將手放在桌子上，彷彿彈鋼琴似的，有節奏地跳動著。

「對了，小健來這裡做什麼啊？哪裡不舒服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手指脫臼而已。」

天哪，脫臼！他竟然還用那麼平淡口氣說這種事。那不是很疼的嗎？

「脫臼！？」

那口氣，的確把我嚇一跳。

「哪裡、哪裡，快讓我看看。」

我看看小健脫臼的地方。

「沒事的。差不多都已經好了。只要再用濕布敷一敷，應該就沒問題。」
「怎麼脫臼的啊？」

小健告訴我說，他剛才和翔太來一場PK大戰。

「在撲球時，不小心弄傷的……」

小健把手伸到我面前。我立刻站起來，從櫃子裡取出一塊濕布。我剪下一塊濕布，撕去外面包的那層塑膠，包在小健手指上。

「痛嗎？」

小健搖搖頭。

「對了……這裡也幫忙處理一下，好嗎？」

小健一邊說著，一邊挽起褲子。我看一下他的膝蓋。

「哇，真的很嚴重啊！」

的確，兩膝的皮都擦破，血正從傷口中不斷滲出。

「看來你們PK大戰進行夠激烈啊？——好，先用水洗一下，再消一下毒，就行。」

不久，治療就結束。我們倆一起坐在保健室的床上。我聞聞小健，嗯——小健的汗可真香啊。說實話，真想向小健好好撒撒嬌呢。好久沒這樣過，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感覺真的好幸福，所有不快，所有煩惱，瞬間都沒有。彷彿小健把我心中所有的不快和煩惱都驅走。

看看操場。八月的太陽依舊烘烤著大地，熾熱氣息籠罩著這個世界。惟有保健室緊鎖的玻璃窗，將盛夏、將熾熱隔離開，只留下一個小世界，一個只屬於我和小健的小世界。真想永遠待在這裡。我看看那窗，當時那個掃晴娘，依舊掛在那裡。我一邊看著它，一邊輕聲說著。

「喂，小健？掃晴娘……到底是喜歡晴天，還是下雨呢？」
「雖說我這答案有點意外，不過我覺得也許它更喜歡下雨吧？」
「啊，小健也是這麼想的嗎？」
「嗯……如果不下雨的話，那麼掃晴娘也就沒有必要存在。要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雨，那麼，也就沒有人會去做掃晴娘。」

我了點頭。沒想到小健和我想得竟然一模一樣，真的好高興哦！

「應該是這樣吧。所以，我覺得掃晴娘應該是很喜歡下雨的。」
「但是，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嗯，我也不太清楚，可我總覺得，那個掃晴娘看起來好像很困惑似的……」
「困惑？」
「是的。掃晴娘其實很不喜歡晴天。它表情好像說『嗯？我在這裡合適嗎？』……」
「我知道。那就好像一個男人突然走錯電梯，來到婦女服裝專區時，所遇到的尷尬和困惑，是嗎？」

小健這麼說著。不過，我覺得這個例子不太合適。

「或者是在一個沒有浪的日子裡，一個運動員拿著衝浪板來時的心情？」
「還是覺得後面那個更恰當一點……我感覺它就好像在一個不屬於它的地方，做一些無用的事情似的……」
「應該是吧……」
「所以，掃晴娘很偉大吧！為實現他人的願望，甘願犧牲自己。」

這時，門又開了。我們反射性朝那裡望去。

「咦？你們兩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是南老師。就在我看到老師的臉的那一瞬間，我的心卻『砰砰』跳個不停。剛才小健和老師在一起的畫面，又掠過我的腦海。難道，他們兩個人本來就約好在這裡見面嗎？不過，從老師樣子看來不像。她看起來好像很睏的樣子。她打個哈欠。我們倆看見，互相對視一下，然後笑了。

「哈哈，原來是這樣啊。可這裡不是隨隨便便就進來玩的地方喲。」

她用訓斥學生語氣對我們說著。不過我怎麼總覺得她沒有一點老師的感覺？尤其現在，她不上課，更感覺她更像「小健旁邊房間的大姐姐」。雖然不願這麼想，不過老師真的很漂亮呢！更麻煩的是，她住在小健隔壁。但願他們別經常串門。我又看一下小健。小健好像沒注意到我，聳聳肩，然後說著。

「我們沒在這裡玩。」

他向前走去。

「因為受傷……」
「因為受傷……」

我們倆同時開口說著，接著，同時把包著繃帶的手伸過去。

「你們兩個……到底在幹什麼啊？」

老師用充滿疑惑的眼光望著我們，然後彎彎嘴角。

「對了，老師你來這裡做什麼啊？」

我問著。

「嗯？啊，只是覺得有些睏，所以來這裡休息一下。」

她仍然用剛才的口氣回答，不過感覺她真的很想睡覺。

「老師，這裡可不是教師休息室。」
「沒關係……我不想要休息，而是想好好睡上一覺的」

老師一邊說著，一邊坐到床上。

「不過，這裡真的好冷啊……冷氣是不是開得過頭？」

老師縮縮身子，又搓搓手。真的很冷嗎？我覺得這冷氣開得正好啊。

「啊，真懷念啊……」

老師看見那個掃晴娘，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好久沒看到過了……」
「很可愛吧？」

老師看看掃晴娘，接著……

「嗯。」

輕聲說著。

「與其說是可愛，不如說是……」

和小健當時說的話一樣。

「可憐才對。」
「看，我說的沒錯吧。無論誰看過掃晴娘之後，都會覺得它很可憐。」

小健得意地說著。可我堅決不同意他這點。儘管它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惑，可我絕對不會覺得它可憐。

「你們知道掃晴娘的起源嗎？」

老師向我們問著。小健立刻搖搖頭。不過我可是知道的。

「我知道喲！掃晴娘最初是中國的『掃晴娘人偶』演變過來的吧？」

小健呆呆看著我。看他的樣子，好像覺得我什麼都知道似的。

「你知道的很多啊！沒錯，『掃晴娘』就是寫成掃除的『掃』，晴天的『晴』和姑娘的『娘』的。」

老師誇獎我之後，繼續說著。

「掃晴娘人偶就是掃晴娘的原型。但它的外型卻和日本的掃晴娘完全不同。它是用紙折成人偶，讓它們穿上紅色和綠色的衣服，然後在它們手上放上掃把，把它們掛在屋檐下。」

儘管這個我也知道，可小健卻一邊嗯嗯點著頭，一邊繼續聽著。

「掃除的『掃』不是有『清掃』意思嗎？掃走烏雲，就能再次看到晴空……因此，一定要讓它拿掃把。儘管掃晴娘人偶傳到日本的具體年代已經無從考究，不過，在平安時代的書上就已經有關於它的記載，一定是在這之前傳過來的。」

老師繼續流利說著。不錯，那樣子的確像老師。

「最初，掃晴娘好像把她叫成『掃晴和尚』或者『掃晴法師』。原因啊，應該是在過去的日本，很多人總是認為『和尚』、『法師』等修行者能夠讓天變晴。掃晴娘也因此留一個禿頭。」

後半段我倒是不知道呢。我聽得有點出神。

「怎麼樣？很有趣吧？掃晴娘在日本是男的，而在中國卻是女的？」

這時，第四節課的上課鈴聲響起來。雖然我還想和小健繼續待在一起，但小健要上課，所以離開保健室。看著小健離開的身影，不知怎麼，一股被遺棄的悲傷感，湧上我的心頭。

[ 本帖最後由 dce44453 於 2007-3-9 21:2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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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只剩下我和老師，而老師，雖然說她看起來很睏，但一直在看著我。那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事要說似的。是不是小健的事？我想得有點過頭。如果現在問問老師當時他們在講什麼，說不定現在就不用再煩惱。可是，我不敢開口。我沒有自信。如果老師說她喜歡小健的話，那會怎麼樣？一想到這裡，我的表情立刻凝固住。老師看看我，輕輕微笑一下。那表情，真的好溫柔。

「風……停了嗎？」
「嗯？」
「你的風……」

我們倆對視著。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老師眼睛裡，有著一種成熟女性才有的，不可思議的深邃感。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啊……」

老師低下頭，微微思索著。然後又看看我。

「風……總是不斷地變幻著。無論怎麼樣的風，都是這樣。但是，在它變幻前的那一刻，它肯定會停下來。此時，一切都是風平浪靜。」

老師輕輕呼吸幾下，然後繼續微笑道。

「你的風，停了嗎？」

我的風——和小健的風，應該停了吧。可是，那樣的話……

「會再吹起來的吧。」
「嗯。」
「對了，老師……」
「有事嗎？」
「你的風呢？」

突然，我開口問這麼一個問題。就在那一瞬間，老師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我的風啊……」

老師嘆口氣，搖搖頭，接著，又重新用普通老師一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的風，會吹起來的。你的也是的。」

老師伸個懶腰，接著轉過頭去。

「今天就到這裡吧。」
「老師要睡覺了嗎？」
「嗯。」

老師蓋上被子。我向老師行個禮後，離開保健室。感覺心情好很多。靜止的風嗎？能快點吹起來就好。但願人偶完成那一刻的風也吹來吧，我的掃晴娘人偶。真想早點把掃晴娘掛在小健房間裡。小健最近在想些什麼，我不清楚，但是，無論他怎麼想，我都希望我們倆之間，雨雲全部被掃走，留下的，只有晴空萬里的絢麗。

對了，剛剛保健室裡，老師和小健兩人之間，好像也不是很親密的樣子。雖然說之前他們倆在操場長椅上說過話，但我的心已經安靜許多。不知怎麼，覺得好高興哦！心情很不錯哦！繼續練習吧！離二次預選也沒幾天。我又來到音樂教室，加緊練習。儘管我不是一定要獲勝，但是，既然大家都期待我表現，我就不能辜負大家期望，要發揮出自己最好水平。感覺自己一下從變E長調變成升D短調。

早上，小健和我說好，第四節課的下課鈴聲一響，他就會馬上來我這兒。現在，也差不多要下課。我停下來，手托著下巴，朝窗外望去。最近沒什麼要緊事，也沒什麼煩心事。只是，最近小健一直沒精神的那副樣子，不斷映入我腦海。還有，就是因為練鋼琴，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和小健在一起。如果真去問他為什麼還這副樣子，他準會說……

「沒什麼事啦。」

去過游泳館後，他依然沒多少精神。如果他真有什麼煩惱，完全可以和我說啊。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告訴我他的煩惱吧，或者是無法對我說的煩惱。那煩惱，會不會就和我有關呢？會不會是因為最近沒時間和我在一起，才煩惱的？可不管我怎麼問他，他都不願回答。

我真的很想去參加比賽。當然，我不會因為比賽而放棄小健，但小健可能因為鋼琴而放棄我。說不定現在因為我很忙，小健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還是放棄鋼琴算了。不過，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就喊放棄。

我為什麼會去想這麼奇怪的事呢？本來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會冒出這麼奇怪的想法呢。還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我不知道。還是別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吧。這時，教室的喇叭裡，傳來下課的鈴聲。約定的時間到了，小健很快就來。

「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好像很不好呢。」

小健一進門，就開口問著。

「沒有啊，我的臉色很好呢。」
「但是，我看你好像很沒精神啊。」

小健抖抖襯衫，進教室。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現在外面肯定很熱。小健身上，正不時散發出一陣陣淡淡香味。那就是我最喜歡的香味啦。感受小健所有一切。不過小健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瞭解我此時的心情。他向我問著。

「我真的那麼沒精神嗎？」
「是不是因為離二次預選還不到一個禮拜，所以很緊張，連練習的興趣都沒有？」

小健走到鋼琴的一旁，看著我說著。

「不是喲。我可不是為了要在鋼琴大賽中獲勝才練習鋼琴的。」

小健好像對我這個答案感到有些意外。

「那你為什麼每天都來這裡這樣刻苦練習啊？難道你不是想在大賽中獲勝嗎？」
「嗯——怎麼說呢？」
「什麼？」

小健有些驚訝。

「其實，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究竟是為什麼才那麼努力彈鋼琴的呢？」

當然是為了讓你能更注意我，更喜歡我。不過我不敢把這話說出口。還是不要告訴小健。只要能讓小健在一旁默默祝福著我，就足夠了。不過，我看一下小健，他好像還沒明白我的話。

「那我就更不知道。」
「嗯，總之……」

我站起來。

「我沒有緊張啦，也不是沒有精神，更不是臉色不好。只是感覺自己突然由變E長調變成中D短調……我想是這樣吧。」

小健看起來好像完全沒理解我的話。不過，我也沒心情再解釋下去。

「所以，為了能再變回到過去的長調……」

說完，我走到鋼琴前。

「聽我彈一首曲子吧？」

我就像正式演奏時那樣，向小健彎下頭。小健也朝我點點頭。接著，我坐下來，開始彈奏。小健坐在附近的椅子上，欣賞著這個只有兩個人的個人演奏會中演奏的曲子。我一邊彈著，一邊感受著此時的喜悅。說實話，如果有小健陪伴在一旁，聽我演奏的話，那真的是好高興、好高興哦。能彈給我最愛的人聽，那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快樂。這也就是我彈鋼琴的原因，想讓最愛的人聽到自己的演奏。

「那麼，請回答，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麼？」

我一邊繼續彈著，一邊向小健問著。

「這不是人貓舞曲嗎？」

小健站起來，緊握拳頭說著。

「你看起來很有自信嗎。但是，錯了。還有人貓舞曲到底是什麼啊？」

我問著。可小健突然唱起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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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夢．第3章．變E長調。」

我找張桌子坐下來，然後繼續向小健說著。我一有空，就會和小健說一些關於鋼琴的事。或許，是因為我想讓他瞭解我更多吧。鋼琴是我的一部分，所以他越瞭解鋼琴，也就越瞭解我吧。

「這首就是我在大賽時準備演奏的曲子。是通過預選賽後開始彈的……在這首曲子裡面共有3個樂章，『愛之夢』這曲名其實指的是從第1樂章到第3樂章的總稱。而我剛才彈奏的是這裡面最有名的第3樂章。一樣情況下我們所說的『愛之夢』，指的就是這第3樂章。」
「是嗎……」

小健稍微點點頭。

「這首曲子最初是一首歌哦。」
「歌？」
「也就是說，最開始還有歌詞的。那作者……好像是叫佛朗里希……拉德吧？反正有這麼一個德國詩人。那個人曾經寫過一首詩。而李斯特為那個人的詩，譜寫一首曲子。這首曲子就是『愛之夢的第3樂章』。」
「詩？那詩名字是什麼啊？」

小健抬起頭，向我問著。

「好像叫『愛到深處』。」
「那寫些什麼?」

我輕輕咳嗽幾聲。

「『哦，付出你最大的努力，去愛吧。』」

我晃動著身子，朗誦道。

「『只要你心中有愛就去愛吧。不要等到死後讓人在你的墓碑前嘆息……對於那些向你敞開心靈的人，無私地奉獻出你的愛吧。盡已所能，無所保留。』」
「這詩聽著怎麼這麼壓抑啊？」
「是嗎？我覺得這裡寫的都是些理所當然的事啊。到底應該怎樣表現自己的『心中有愛』？戀愛並不是本人自己決定的，而是自然而然產生的。愛和討厭，這兩者其實是相同的……」

我將視線轉向窗外，那裡依舊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當你開始去思考是否應該去愛或是不應該去愛的時候，你對愛的感覺已經開始冷淡起來。至少我覺得，『還愛著』或者是『還想去愛』，這些都不是愛的理由……」

不知道小健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愛我的。但願他不要說是因為『還愛著』才愛我的。

「與其接受別人勉強的愛情，還不如選擇分手……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拿起放在鋼琴上的琴譜，沙沙地翻起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我總覺得你這想法似乎有些不對……」

背後傳來小健的聲音。我連忙轉過頭去。

「『付出你最大努力去愛吧』這句話不是祈使句嗎？不是對自己發出的命令嗎？雖然很愛，但是卻無法去愛，雖然很想去愛但是卻無法愛。這或許就是那個叫佛朗里希拉……拉……拉……」

「拉德。佛朗里希．拉德。」
「……他所要表達的。也就是說，他的詩是在對愛的無常，或者說是愛的『虛無飄渺』所發出的感嘆……而李斯特正是為了要表現出愛的那種『虛無飄渺』，才給它起『夢』的名字……」

小健一邊繼續想著我剛才說的話，一邊說著。

「對了，『虛無飄渺』寫成漢字，是不是單人旁加上一個『做夢』的『夢』啊？」
「是的。那意思就是說『人的夢』本就是『虛無飄渺的』。所以，『愛之夢』也就是『愛的虛無飄渺』的意思。」
「哦，原來是這樣啊……」

我不知道佛朗里希?拉德在這首詩中究竟想表達怎樣的情感，可是，小健剛剛說的那番話，引起我的注意。雖然很愛，但是卻無法去愛，雖然很想去愛但是卻無法愛。這是不是就是小健對我的想法呢？這怎麼可能呢？我對自己說著。但剛才那種可怕的想法，依舊殘存在腦海之中。如果小健對我真的是『雖然很愛，但是卻無法去愛』，那可就是再殘酷不過的事實。這種事，如果真有的話，還是永遠別知道的好。

「你的意思我懂，可是，你的看法我不怎麼同意。我覺得愛不是用語言就能夠描述清楚的吧？」

我坐回鋼琴前，撫摸著鍵盤。

「對了，小健？」

我站起來，朝黑板走去。

「你知道這個字怎麼唸嗎？」

我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一個字。那個字是反犬旁加上一個『夢』字。

「好像沒這個字吧？」

小健回答道。

「為什麼說沒有啊？」

我看著這個字，覺得這個字應該有的啊。

「啊？」

後面傳來小健的聲音。

「你剛才不是說『人的夢是虛無飄渺的』嗎？」

我轉過頭，向小健問著。

「嗯。」

小健點點頭。

「那麼，動物的夢難道就不虛無飄渺嗎？」
「啊？動物可不會做夢吧？」

我的想法立刻被否定。

「你怎麼能那麼肯定呢？昆蟲類和兩棲類暫且不說，但是，哺乳類肯定會做夢。」
「你又為什麼能這麼肯定呢？」
「肯定的嗎，狗和貓睡覺的時候，腿不是會伸展來伸展去的嗎？上次智也睡覺的時候，好像也吧唧吧唧的說著夢話呢……」

我想起智也。

「別亂說。」
「那絕對是真的。那麼，小健又怎麼知道動物睡覺時不會做夢呢？」
「因為……」

小健思考一下，然後回答道。

「因為，其他的哺乳類動物不能像人類一樣擁有完整的記憶。」
「不要這麼肯定嗎……不過，看你的樣子，就好像是曾經變成過其他的哺乳類動物似的……」
「我可沒有變成過其他哺乳動物，但是，我知道。」

他那樣子就好像在審問犯人。儘管擺不出有價值的證據，但仍一口咬定。

「既然話都說到這裡，那麼咱們就去驗證一下吧！」

這可是個約會的好機會啊。我立刻提議道。

「去驗證一下。怎麼驗證啊？」
「直接去看一下不就可以嗎？」
「看誰啊？」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動物。」

就這樣，明天的鋼琴練習取消。小健要去參加暑期補習課，但我強迫他翹掉。如果不稍微強迫他一下，就沒辦法約會啊。總感覺我們倆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太穩定。回到家吃完晚飯後，我又練幾小時鋼琴。接著洗澡，又用剩下少許的時間縫製一會掃晴娘人偶。然後就去睡覺。

第二天早晨，一陣手機的鬧鈴聲，把正在甜蜜夢鄉中的我叫起來。我洗個澡，又稍微梳妝一下，照照鏡子，挺可愛的。自己對自己說著。吃完早飯後，我開始做起便當。雖然想自己一個人完成，不過到頭來，還是在姐姐的幫助下才完成的。

從早上起，天空中就佈滿烏雲。結果離開家沒幾分鐘就下起雨。運氣真糟啊！難得想好好約個會，結果卻下雨。雖然我想馬上去小健家，不過，這越下越大的雨，最終將我趕回家門。我拿一把傘，打開後又離開家。天空早已經被渾濁的灰色浸透。惟有瓢潑的大雨彌漫在眼前，雨滴敲打雨傘的聲音傳入耳內。好好的約會就有可能被這大雨攪得一團糟，一想到這個，心就好煩。

我搭上蘆鹿電。儘管車廂內很空，而且離櫻峰站還有好一段路。但是，我並沒有坐下。我站在車廂內，凝視著窗外被雨籠罩著的世界。從櫻峰站下車後，我就朝朝凪莊走去。幾分鐘後，我到那裡。我打開門。智也正蜷著身子躺在自己的小屋裡。我脫下鞋子上樓梯。嗯，比約定的時間稍微晚一點。不過，我馬上敲開205房間的門。

「久等了！不過，今天的雨可真大啊！」

我擦去肩上的水滴，走進房間。小健正在看著窗前的樟樹。一聽到我的聲音，立刻轉過頭來。

「好了，咱們快點出發吧。」

我對小健說著。

「嗯？……去哪兒？」

小健露出驚訝的神色。

「喂，你不會忘了吧？不是昨天說好去動物園的嗎？」

難道是忘了嗎？

「雖然說如此，不過現在去也沒意義吧。」
「為什麼？」
「因為下雨。」

小健指了指窗外。豆大的雨點正敲擊著樟樹的葉子。

「又不是去遠足或是參加運動會，下雨和去動物園沒關係的啊？」
「怎麼會沒關係呢？現在雨下那麼大，動物們肯定都躲到窩裡，不肯出來。」
「……是嗎？」
「當然了。」

不去動物園嗎？約會就這麼泡湯嗎？

「啊……真沒意思。我還特意早起，做個便當……」

我打開包包，取出用毛巾包好的便當盒。

「啊，謝了。正好還沒吃早飯呢！」

小健伸過手來。可這是午飯啊！

「喂，你難道打算現在就吃嗎？」
「當然，不吃的話，不就浪費嗎？」

看起來他真的很想吃。可這是我特地做的午飯啊。不過，最後我還是長長嘆口氣，然後將手中的便當遞給小健。好久沒看到小健這副吃樣。雖然很高興，但這糟糕的天氣讓我有些失落。不想和別人說話。小健一邊吃著我做的便當，一邊說著。

「好吃。」

聽到這話，真的好開心啊。

暑氣彌漫在狹小房間內。於是，我打開窗，然後坐下來，看著外面早已經模糊的世界。雨看起來還不會馬上就停。世界一切顏色，都彷彿被雨水沖刷走，留下的，只有雨音在迴響。雨滴從開著的窗子中飄進來，漸漸化成一股淡淡的霧，消失在空氣之中。我凝視著窗外。而小健依舊在吃著我的便當。老師和信君都出去，我們之間，除了偶爾間的幾句對話外，留下的，就只有被寂靜籠罩著的朝凪莊。

「雨啊……」

我輕聲說著。

「掃晴娘啊掃晴娘，明天一定要是個大晴天。」

我輕輕唱著。

「如果那晴空和夢中的一樣，就獎賞你一個金鈴鐺。」

歌聲很快消失在雨聲中。一種沉寂籠罩在這只有雨聲的世界裡。我看著這雨，心中卻好痛、好痛。

「夢……夢一樣的晴空……夢一樣的晴空，到底是什麼顏色的啊？」

我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去。小健正靠著牆壁看著我。

「應該是『虛無縹緲』的顏色吧？夢難道永遠都……那麼虛無飄渺嗎？」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小健好像也不明白我說這話的意義。

「小健，你昨天不是說過嗎？『人的夢是虛無飄渺的』，還有『愛是無常的，也是虛幻的』……」
「我沒有說過啊。不是那個德國詩人說的嗎？」

儘管他這麼解釋著，但我始終覺得，這就是小健的想法。

「那麼，小健也認為存在著並非虛無縹緲的愛情？」

我問著。小健低著頭，什麼也沒說。只有雨聲夾雜著的沉重和寂靜壓在我心頭，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啊……這樣的事，沒有人會知道的。」

我一邊梳理著自己頭髮，一邊望向窗外。小健沒有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我的心不知為什麼，覺得好痛好痛。按常理，如果知道的話，一樣都會說上一點。只有不知道，才會緊閉嘴巴，什麼都不說。小健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想知道，可我就是沒有勇氣去問他。

「但是……我……即使離開小健，即使再也見不到小健，也永遠不會忘記小健。我永遠喜歡著你。我的愛，絕對不是夢。」

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這些話。說這些話，心卻沒有安靜下來。我永遠愛著小健，我也想讓他永遠只愛我一個人。

「啊？我剛剛說些什麼啊？」

我摸摸眼角，並沒有淚水。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一股淚水要往外湧。

「我還真是個大傻瓜啊……一個超級大傻瓜。」

感覺自己就要哭出來。我立刻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包，站起來。

「好了，既然沒辦法去動物園，那麼，我還是去練鋼琴吧！」

我用略微有些怪語氣說著。不過，突然發現從剛剛起，小健好像一句話都沒說過。

「對了，小健。你怎麼？從剛才起，你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小健沒有回答，依舊靠著牆壁，低著頭坐著。他的眼睛被頭髮遮住，因此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看他的樣子真的很怪，難道是我剛才問他這個問題？不知道小健現在在想些什麼。突然間，一種不安感籠罩上我的心頭。

「啊，我知道！是因為下雨，所以心情很不好吧？之前小健不是說過嗎？人的心情是很容易受到外界環境影響的。」

看他遲遲不肯回答的樣子，我只好替他回答。我想和小健在一起，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如果一直這麼追問下去，小健肯定會生氣。不能觸摸的東西還是看看就好吧，如果真的觸摸，誰知道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呢？

「好了，我要去學校。早知道這樣的話，還不如把制服帶來呢。」

我離開房間。小健依舊什麼話也沒說。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回到家後，我並沒有去換制服，而是繼續做掃晴娘人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對這人偶寄託下我的願望。雖然離二次預選只有四五天，但我腦子裡裝的，都只有小健的事。那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 本帖最後由 dce44453 於 2007-3-9 21:2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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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二次預選只有兩天。我還是老樣子，繼續在音樂教室裡彈鋼琴。一個人在教室裡彈著。從早上起，我就幾乎沒說過一句話。真不想去參加鋼琴大賽。這樣就能和小健在一起。最近小健樣子真的很怪，會不會是和別的女孩在偷偷交往？那樣的話，就真的太可怕。如果我不參加大賽，說不定我們關係又能回到之前的狀態。第二節課的下課鈴聲響了，接著就是午休。我正在彈著『悲愴』的時候，門開了。

「螢？」

小健現在的樣子比那天好多了，好像又恢復到平常的他。看著他這樣子，我的心情也好多了。我心中的困惑感，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小健！怎麼了？」

我一邊彈著琴，一邊說著。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啦！只不過，二次預選是在後天吧？所以我想問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的手指停下來。我想告訴他我不想參加大賽，但他會怎麼說？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著他。他歪著腦袋，好像在說「怎麼」。我張開口，可又馬上閉住。只是用停下來的手，輕輕順順前額的頭髮。

「嗯……小健。我不想參加大賽……」

我不敢直視小健。好像是一個犯罪的犯人在供認自己罪行。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反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參加……」
「不知道為什麼……難道這就是你放棄的理由嗎！？」

我站起來，什麼都沒說，朝小健走過去。

「你希望我去比賽嗎？」
「我……」

小健將頭轉向一旁，稍微想想，然後說著。

「這和我沒什麼關係吧。這是你的問題呀。」

怎麼沒關係？如果小健希望我參加的話，我就參加。所以我想聽聽小健的意見。

「可是小健，你現在很生氣……不是嗎？」
「我沒生氣。」

小健輕輕搖搖頭。

「我只是覺得，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就放棄參加比賽是不對的。螢，你聽好。你通過一次預選，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落選嗎？那些人想參加二次預選都參加不了。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坐在鋼琴前痛哭流涕。你也稍微體諒體諒他們的心情吧。」

感覺小健在訓我。我低下頭，兩肩垂下來。我的確沒有考慮到那些落選者的心情。看樣子還是不能隨便說不想參加比賽的話啊。可是……一旦獲勝，就要去維也納，就要和小健分別。我想永遠和小健在一起。可是……

「嗯……說的也是。那我還是去參加比賽吧。」

結果，我就只說這些。想說的話還有很多，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啊，對了，螢。之前我問過你，我問你為什麼要參加比賽。那時你說『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這一點……我還是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呢……因為喜歡吧……因為喜歡鋼琴，所以去參加比賽……這難道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啦。」

我立刻反問過去。

「那小健為什麼參加足球賽呢？只是為了在比賽中獲勝嗎？」
「這個麼——」

小健雙手交叉，沉思一下，然後說著。

「被你這麼一說，也的確是……當然，在比賽中獲勝是第一目的。不過我覺得，參加比賽本身也是一個目的吧。」
「看見了吧。小健是因為喜歡足球，所以才去參加比賽的。而我是因為喜歡鋼琴，所以才去參加比賽的。」

不知怎麼，感覺有些無聊。於是，我解開胸前的領結，又重新綁上。

「我覺得，一定是這樣的吧。」

小健拿住我領結的兩頭，稍微拉一下。不過看起來還有點斜。

「謝謝。」

我朝他笑笑。突然，一個主意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對了，小健，快來！」

我拉著小健的手來到鋼琴前。

「小健，你喜歡鋼琴嗎？」
「嗯，喜歡。」
「想不想彈彈看？」
「是有點想，不過……」
「那好！就讓螢老師來教你吧！」
「啊？怎麼突然……」
「沒事的啦。來，坐這裡！」

我將手放在小健肩膀上，催促他快點坐下。

「可是……」

可小健還是一副不願意的樣子。

「就把這當作是剛才的回禮吧。」
「回禮？」
「剛剛你不是幫我弄好領結嗎？」

其實並不是因為這個。我經常彈鋼琴，可小健卻從來沒有過。我也想讓小健體會一下鋼琴的感覺。而且，我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說不定我還能聽到小健的演奏呢。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可就太棒了。我將我練習用的『悲愴』樂譜放在小健前面，然後教起來。

「拇指是1……」

我一邊指著音符上標注著的數位，一邊說著。

「拇指是1，就這樣依此類推，最後小指就是5。明白嗎？小健——按照樂譜，這個音符是右手的，然後在這裡改成4——再在這裡換指……」

我這麼認真教他，但他看來好像還是一點都不會。如果連鋼琴都不知道怎麼彈，那還能指望彈出優美的音符嗎？

「真是的，要我說幾次啊！不是2、3、2，是1、4、3！」
「拇指，無名指，中指，對吧？我知道，我知道……」
「不對、不對，那是左手的1，然後按音階依次是1、2、3……」

他好像一點都沒聽進去。

「我——說——那個是4，這個才是3！」

我深深嘆一口氣。天，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學不會呢！

「果然不行啊，我太笨，不是這塊料。」
「沒那回事啦，我保證你一定能行的！」

我握著小健的手說著。

「你怎麼這麼確定……」
「因為，小健的手散發著一股浪漫的氣息哦！」

所以，多練練肯定能好很多的。

「浪漫？」

小健悄悄看看自己的手掌。

「可是，已經練20分鐘，也才彈到第五小節啊。」
「應該說『才』練20分鐘，就『已經』彈到第五小節。如果按這個速度的話，用不了多久，小健就能超過我。」
「是，是嗎……」
「當然。所以振作起來，再彈一遍吧。」

小健朝我點點頭，然後深呼吸幾下。接著，他的雙手放到鍵盤上。一陣難聽的噪音，立刻從這架魔法鋼琴間傳出來。難道這還能發出讓人發火的魔法嗎？

「——不——對——！第一個音不是D，而是C啊——！」
「還是不行吧……」
「肯定行的！」

我大聲喊著。

「你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放棄呢？」
「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和不擅長啊。就像你不會踢球一樣，我的手指也永遠不可能那麼靈活的。」

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小健還在校隊的時候，也曾教過我足球。結果我不是跌就是摔，反正就是不行。我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和不擅長。

「嗯……好吧，那這樣吧！如果小健能彈出這首『悲愴』的話……我就滿足你一個願望。」

我說著。

「願望？」
「嗯。」
「你的意思是……不管什麼都可以答應？」
「對，就是這意思！」

的確，什麼都可以。只要是小健的願望。

「怎麼樣？這下有動力吧？」
「好吧！如果這樣的話，無論什麼，我都可以彈給你看！」

他雙手立刻擦擦褲子，然後放到鍵盤上。眼睛一動不動注視著樂譜。看起來，我剛剛說的那番話很有效。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我立刻誇獎道。

「可是，我不可能馬上就彈得出來的的，還需要一點時間練習。」
「知道了，只要你需要，我什麼時候都可以教你。」
「不過……你一定要遵守諾言哦！」
「小健才是要遵守諾言的。你剛剛不是說『無論什麼，我都可以彈給你看！』的嗎？難道說這麼一會兒就忘了？」

他的話有點開始有點含含糊糊。那才是我認識的小健啊，總是微笑著。哎，小健，知道嗎？只要有你在，我就覺得足夠。其他，無論誰都不需要。穿著可愛的衣服，帶著漂亮的帽子，就是為了能讓小健看到。只要看見你注視著我。或是聽到你誇獎我的話語。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每次看到你，你總是在微笑著。不過你自己卻好像不知道。是吧？陪伴在你的身旁，那對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可卻又再重要不過的事。能這樣，真是太高興了。心情突然間舒暢很多。我也更有精神。接下來的比賽的成績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加油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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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不想參加大賽。為了爭奪冠軍而去彈鋼琴，這樣的事，對我來說，還真是有些無法適應。可是，競爭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而像這種比賽，其實根本稱不上激烈和殘酷。所以，還是開心點彈吧。只要這樣就行。不過，還是很緊張啊。馬上就要二次預選。其實我也不在乎是否能夠通過比賽，不過我還是有點害怕，萬一一緊張，失誤怎麼辦？明天小健也要來，所以不想讓他看見我大出洋相。我只想讓他看見，我在舞臺上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彈奏出最優美的樂曲。那或許就是我人生中最光輝的瞬間吧。冷靜，冷靜。我反覆對自己說著。儘管很想給小健打電話，不過他現在還在打工。一想到要在舞臺上彈奏，我的心就砰砰直跳。我將手放在胸前，深呼吸幾次，早早上床。

接著，二次預選那天。我醒來時，時間還很充裕。稍微梳理一下，然後去吃早飯。爸爸，媽媽還有姐姐都在為我加油。算了，只要像平時那樣彈就行，其他事完全用不著操心啊。不過，老爸還特地為這一天，向公司裡請假。接著，我們一家乘著車前往藤川的比賽會場。會場大樓是幢大型的白色建築。我們穿過側門，進入會場。會場裡面裝飾和外面差不多，都很簡單，能讓人冷靜不少呢。二次預選終於來了。感覺真的很緊張，我的身體幾乎緊繃，手上也全是汗。

我出場是在下午。把該辦的事辦好，又聽完其他演奏者的演奏後，已經是十一點。現在是午餐時間，所以比賽也暫停。我離開會場，等著小健。之前我們約好一起去吃飯。姐姐他們也到別的地方去吃飯。會場門前，除了人，還是人。估計是那些和我一樣的那些參賽者，還有他們的家人朋友，到附近餐館吃飯去呢。

「啊，小健！」

不一會兒，我就看見小健。我們碰頭後，就離開藤川的商業街吃飯。吃完後，我們返回會場。我告別小健，前往參賽者等候室。感覺心情緩和不少。小健朝觀眾席走去，在姐姐的座位旁坐下。父母也在別的地方看著我。等候室裡，我一邊深呼吸，一邊等待自己出場。吸氣，呼氣。用裙子擦去手上的汗。其他演奏者的鋼琴聲傳入我的耳中，卻一點都沒傳入我的心裡。

終於，輪到我出場。所有觀眾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彷彿眼前有無數雙眼睛注視著我。為了不被弄得太緊張，我儘量移開視線，不去看觀眾席。聽得到自己心臟的跳動。我小心走著，儘量不讓自己被絆倒。這裡的人實在太多，所以自己的腳步聲一點都聽不到。我面向觀眾，鞠個躬。不過這裡看不到小健和姐姐。

抬起頭，在鋼琴面前坐下。沒事的，不要緊張。雖然說心臟還有些砰砰直跳，但應該沒多大問題。雙手放上鍵盤。小健，看得到吧。這就是我最好的演奏，我現在就將他送給你。深吸一口氣，琴聲響起來。手指自然移動著，發出優美的聲響。儘管早已經彈慣學校裡的那台鋼琴，不過這台鋼琴並不影響我正常水平的發揮。指間流淌著的優美旋律，早已傳到觀眾們的心裡，也傳到小健的心裡吧。好聽嗎？這魔法般的音樂，是不是特別吸引人呢？

不一會兒，眼前的一切都彷彿消失，留下的，只有鋼琴。只有自己在演奏。那或許就是我最幸福的瞬間之一吧。另一個是和小健在一起的時候。我只要小健，還有鋼琴。那就足夠。所以，神啊，請不要讓小健離開我。彈鋼琴的時候，最好什麼都別去想。只要動著手指，聆聽自己的演奏，享受這之中的快樂，這就足夠。雖然沒上場之前有些緊張，不過一彈起來，那種緊張感頓時消失。二十分鐘很快就過去，演奏也結束。我又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中。嗯，還好，至少沒有出現失誤。

我站起來，再次朝觀眾鞠個躬。緊接著，台下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說實話，我真有點驚訝，這掌聲比我預想的還要響。我在掌聲的包圍中離開舞臺。最後，我勝利進入決賽。這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家人朋友都在一起祝賀我。可是，我卻沒辦法高興起來。可能還是因為小健最近的樣子吧。以前小健無論在想什麼，我都知很清楚道，所以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但最近，我卻不知道小健在想些什麼。

第二天。好久沒這樣和小健一起在教室裡上課。今天我不想彈鋼琴，而是參加暑期補習課。不過……

「哎，小健。」

我坐在小健一旁，指著黑板說著。

「我完全聽不懂老師在講些什麼……」
「哪裡聽不懂？」
「全都聽不懂啦……」

我數學實在很差。小健應該都理解吧。可我不，我是文科班，數學這玩意一點都不懂，老師的話，對我來說，就像天書一樣。雖然這樣，小健還是認真講解起來。

「先對f(x)進行求導，然後令f(x)=0。就變成3(x-1)(x+3)=0。再將求出的x代回去，就可以求出f(x)的極值。聽懂嗎？」
「……還是一點都不懂……」
「你們倆！現在上課！說什麼呢！」

老師突然兩眉緊鎖，朝我們吼道。小健連忙道歉。

「對不起！」
「那麼……白河同學……」

老師突然朝我看去，臉上露出一股奸笑。

「答案是多少？」
「……」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低頭一看，小健已經在筆記本上寫好答案，把筆記本推到我桌上。果然是小健啊，真體貼人。

「啊，嗯……大人29個，小孩-3個。」
「……白河……」
「啊！錯了嗎？」

老師嘆口氣。緊接著，就是全班同學的哄堂大笑……太丟臉。我朝小健瞪一眼。沒想到他也在笑。

「小健……真討厭。」

我咬緊嘴唇。結果，整節課，我都不敢抬起頭來。總算下課。我立刻朝小健抱怨。

「小健！都是因為你，我才出醜的！」
「怎麼這樣啊，我都告訴你……」
「但你那樣能算是告訴我嗎？你一定要寫清楚『最大值?最小值』啊，不然我怎麼知道啊？！」
「好了、好了，別生氣。」

他一邊笑著，一邊繼續說著。

「你不會做，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呀。你是文科班的……現在還沒學過微分，是吧。」
「嗯。」

話雖如此……

「可是，這樣還是很丟人啊！」
「螢，之前我不是也說過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擅長和不擅長啊！」

小健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你不是很擅長彈鋼琴嗎？不是還在那樣大型的比賽中進軍決賽嗎？就算不會微分，有那種優秀的才能，也應該滿足吧。這就好比是牛頓可以發現萬有引力，可他不會彈鋼琴呀。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這樣啊。」

不知為什麼，一聽到小健這麼說，就真的好高興哦。可是，一想到我除了彈鋼琴以外就什麼都不會，心裡還是有點不太好受。不過，我還是振作起來，朝下節課的教室走去。

「螢，不練習真的沒關係嗎？」

小健露出擔心的表情。

「沒關係的。真是的，這問題你到底還要問幾次啊！」

我真的有點火。我立刻把頭轉向一邊，說著。

「但……下次不是決賽嗎？昨天我去比賽會場才知道……『全國兩千名選手中，只有4人能進決賽』，對吧？在這樣重要比賽前，還來參加這種沒意義的課……我總覺得是你硬要陪著我……」

小健看起來好像很困惑。小健的擔心，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想有更多的時間和小健在一起。如果在決賽中獲勝的話，那我就要和小健分別。我一直在對小健撒謊，如果再這麼突然走的話，那我真的是好難過，好痛苦。不過，一看到小健就在一旁，還是很高興。至少，我們還能在一起享受這快樂的時光。我又露出微笑。

「好了，螢可不是什麼事都會陪你做！我只想知道理科班上課到底是怎麼樣……只是因為有點好奇而已。」
「下一堂節……是英語課。」
「討厭……難道小健就那麼不喜歡我陪在你身旁嗎？」
「和你一起上課……也是件挺開心的事。」
「啊！果然，你剛剛是在故意耍我啊！」

我拍一下小健的背，略微有些生氣地看著小健。

「二次預選剛結束……也讓我稍微休息一下吧。」

如果，時間能停止就好……想著這些不可能發生的事。可是，時間還是在流淌著。

第二天還是不想彈鋼琴，我只想和小健在一起。所以，我打開小健上課教室的門。

「小健！」

小健表情，看起來有些怪。教室裡，除了他，只有南老師。感覺我不該這時候來。

「咦？你們在講很重要的事情嗎？」
「不是……只是平常的事。」

老師還是和以前一樣，臉上浮現一股神秘表情。她正準備離開，不過被小健攔住。

「老師……」

小健轉過頭，看著我輕聲說著。

「對不起，你能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嗎？」
「……啊？？」
「真的很抱歉。」
「……」

感覺小健真的很怪。我什麼都沒說，離開教室。雖然這樣很不好，不過我還是隔著門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老師，您說跟驢一樣，那是什麼意思？」

驢？什麼驢啊。

「真是……讓人意外啊，你……你……」

老師的聲音在教室中響起。

「其實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實的……明白嗎？我的意思。」

小健沒有說話。

「那麼，健君……你現在看到什麼？在這廣闊的天空中……看到什麼？」
「太陽。」

小健回答道。

「我看到天空中有太陽。」
「月亮呢？」
「月亮？」
「看不到月亮嗎？」
「月亮……哪裡有啊……」
「可是，月亮是有的。就在那裡……不過今天是新月，所以看不見。但是，月亮依舊在那裡。健君，你現在還真是停滯不前啊……好好問問自己的心，好好看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明白嗎？」

總覺得這些話不是我該聽的。反正我一點都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不過，小健的態度好像很認真。還是不要再待下去。我立刻拿出手機，發個短信。

『看你好像還要談很久的樣子，所以我先回去。』
『再見~』

接著，我離開學校。老師和小健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啊？一想到這個，我的心又好痛、好痛。小健，喜歡南老師嗎？老師呢？我想知道。可是，我又好怕。我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那一晚，我沒有睡覺。雖然幾次進入夢鄉，可馬上又醒過來。看來不能不和小健見見面。不知道小健的心，是不是早已經飛到南老師那邊去了？接著，我只稍微睡一下。終於到早上。我給小健發個短信。

『今天，能到你那裡去玩嗎？』

可是……

『NO』。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回復。難道小健不希望我來嗎？不想見我嗎？為什麼？我一邊看著手機螢幕一邊調整著呼吸。小健的心真的離開我。我又想起昨天教室裡，小健的那番態度。難道他真的喜歡南老師嗎？可是……我還是決定去一下小健家。和他在一起，我總是會很開心的。無論發生多痛苦的事，都會很開心的。

朝凪莊靜靜矗立在眼前。小健看見我，的確有些吃驚。他那表情好像在說「真麻煩啊」，不希望我來這裡。不過，我還是儘量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來了！嚇一跳吧？啊，沒事的。一做完要做的事，我就馬上回去……」

趁小健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就立刻開口說起來。小健什麼都沒說，只沈默望著我。

「啊？小健？怎麼？啊，熱得受不了吧。這倒也是呢。天氣預報說，今天最高氣溫有38度……38度呢。這溫度，兩個人抱在一起，是不是更涼快些呢？也就是說……這樣……」

我立刻緊緊貼在小健的背後。小健身上全是汗。而他的那香味，也比平時更濃。
我所熟悉的香味，我最喜歡的香味。可是，小健一句話都沒說。雖然小健的身體好溫暖、好溫暖，但我的心卻真的好冷、好冷。我儘量忍住淚水，露出笑容。

「真是的——你難道一點反應都沒有嗎。真沒意思！」
「那你剛剛說要做的事，是什麼事？」
「啊，嗯……那個……其實，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給我的？」
「就是這個。」
「這個，難道就是……？」

小健拿起我做的掃晴娘人偶。

「這就是中國的掃晴娘？」
「嗯，掃晴娘人偶。」
「做給我的？」
「嗯，本來還想早點給你的……可是，沒想到花了那麼久才做好。」
「謝謝！」

小健朝我謝道。可是，我看著這一切，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小健，那個，稍微借我用一下……」

我拿過掃晴娘人偶，然後環視一下房間。

「掛這裡可以嗎？」

我將人偶掛在窗邊。

「……」
「問你呢！小健！」
「啊？嗯……可以……」
「可愛吧？」
「嗯……蠻可愛的！」

他完全沒注意我在做什麼。難道，小健對我已經不聞不問嗎？

「早一點天晴就好……」

不是天氣，是我們的心。但小健還是沈默不語。我再也忍受不了，離開朝凪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剛才的這一切，就像針一樣，深深紮進我的心裡。為什麼小健的心要離開我？離開朝凪莊後，我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淚水流出來。我到底要怎麼樣，他才能喜歡我？難道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一邊哭著，一邊往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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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
「啊？」

驚訝地抬起頭，發現翔太正站在我面前。中森翔太君。我的同班同學，也是小健所在的足球隊隊長。

「為什麼翔太會在這裡？找小健有事嗎？」
「不找他。其實是……」

翔太看著朝凪莊，臉上露出一股十分複雜的表情。那表情，好像對這裡很懷念，彷彿這裡有無數他的回憶。

「螢，你怎麼哭了？」
「啊？沒，沒哭，只是眼睛裡進沙子。」
「肯定是健那小子把你弄哭的吧。」

翔太皺起眉頭。

「如果是我，我絕不會讓我喜歡的女孩子哭的……」

翔太現在那表情，我從來沒看見過。那表情中，既夾雜著憤怒，又夾雜著悲傷。

「翔太？」
「啊，對不起，螢。」

翔太又露出很困惑的表情，看著朝凪莊。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家就行。」
「這樣啊。那，多保重。」

說完，他就離開。那樣子讓人感覺挺神秘，好像也在煩惱什麼事。看起來，也像在為戀愛苦惱吧。難道和小健有關？一想到這些無聊的事，我就笑了。想想這些無聊的事，說不定我心情會好些吧。我的心也稍微平靜些。接著，我離開朝凪莊。

不想彈鋼琴。我，坐在音樂教室鋼琴前，發著呆。手指沒有動。不，或許更準確說，是不想動吧。一想到小健的臉龐，想到小健的聲音，我就好想緊緊抱住小健。如果大賽獲勝的話，我就必須要去維也納。那時候，所有與小健在一起的回憶，都必須留在日本。我的每一塊肌膚，每一根頭髮，甚至是腳趾裡，都會裝滿和小健在一起的回憶。

可是，小健也許不會這樣。說不定那時，他早已經忘記我，和老師去談戀愛。如果真這樣的話，那我到底還能做什麼？既要失去小健，又去不了維也納，那我到底還能做什麼？

「螢？」

耳邊響起小健的聲音。

「螢？」
「小健？」

我連忙站起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
「沒什麼啦，不要擔心。」

那熟悉的臉龐，再次映入我的眼簾。那熟悉的聲音，再次傳入我的耳內。我忍住淚水，露出微笑看著小健。對了。如果我告訴他，我的手指動不了，他會不會擔心我呢？如果我變得更沒用，他會不會永遠陪伴在我身旁呢？不是因為愛，只是出於同情。這樣也行。我只要小健陪伴在我身旁。小健好像也有點擔心起來。

「動不了……」
「動不了……」
「一坐到鋼琴前……」
「就動不了……」
「手指……」
「什麼時候……」

小健看起來真的很擔心。

「什麼時候……開始動不了？」
「…………」
「喂……螢……」
「小健……」
「螢，什麼時候開始手指動不了？」
「……不知道。」
「啊？」
「二次預選結束後……就一直沒彈過……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樣。」
「…………」
「今天來到這兒……坐在鋼琴前，然後……」
「手指……就動不了？」
「嗯……」

小健，我又撒謊。手指能動的，但是我不想動。這樣一來，小健就能一直看著我，用他那雙溫柔眼睛看著我。可是，我這樣是不是太壞？小健表情真的好溫柔。我手指被兩隻手緊緊握住。小健的手，真的好溫暖、好溫柔。我胸口，卻還有因為撒謊而帶來的一絲疼痛。是的，只有一絲。如果能讓小健握住我的手，能感受到小健雙手溫暖，那麼，即使撒謊，那也可以吧。最後，小健還是離開教室。被孤零零扔在教室裡的我，又把手放到鍵盤上，可是沒有彈。手指動不了的螢，可憐的螢。那陣甜美聲音輕輕響起，環繞在我耳旁。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碰過鋼琴。

已經兩天沒碰鋼琴。不過，我還是坐在鋼琴的前面。說不定小健就會因為擔心我，而到音樂教室來。嘩啦，門開了。

「小健？」

我朝門口望去。站在那裡的，不是小健，而是翔太。

「翔太？」
「可以進來嗎？」
「可以喲。」

翔太走到我的面前。

「我很想聽你的演奏呢。」
「我的？」
「嗯……沒問題吧？」
「沒問題喲。你想聽哪首？」
「就聽你喜歡的好了。」
「嗯。」

翔太好像也在為什麼事苦惱著，說不定，也是和戀愛有關的吧？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是彈首『愛之夢』好了。我將手放在鍵盤上。手指又動起來，不再有前幾天那種不想彈的感覺。或許是因為，眼前就有想彈給他聽的人吧。愛之夢。被稱作是鋼琴魔術師的李斯特，他的愛，究竟是怎樣的呢？我的愛，又將去向何方？還有小健的愛，還有翔太的愛。所有的這些，都溶入在這無限琴聲之中。彈鋼琴真的好快樂。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一曲結束。翔太鼓起掌。

「怎麼樣？」
「挺不錯的呢。」

接著，他微微開口，好像要說什麼似的。

「哎……螢……」
「什麼事？」
「其實，我撒個謊。」
「撒謊？」

翔太到底對我撒什麼謊啊？

「你到底撒什麼謊啊？」
「啊……那個……」

翔太好像因為什麼事很痛苦似的，低下頭。

「剛才，我說想聽你的演奏……」
「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我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有事情要告訴我？」
「嗯……」
「你只管是聽就行……」
「那好，我只聽……什麼都不說……」
「只要聽著，就行……」
「？」
「其實……其實……」
「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個傻瓜……我也不太想讓別人知道……」
「但是，從很久以前……我就有喜歡的了。」
「誰啊？」
「……南……老師。」
「啊——？」

我確實嚇一跳，立刻站起來。

「南老師？」

感覺真的很不可思議。南老師不是最近剛來這裡的嗎？在這之前，應該不認識吧。

「難道你們之前就認識嗎？」
「嗯。其實，我們之前已經見過好幾次面。」
「在哪裡？」
「朝凪莊。」

翔太繼續說著。

「當時我才只有10歲，而老師已經是高中生。那時，老師……我應該叫燕吧，她遭遇很多很痛苦的事，逃到朝凪莊。接著，我們就認識。」

翔太深深嘆一口氣。

「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說不定老師早已經把我忘了。但是，現在健住在朝凪莊裡……」
「小健？」
「沒錯……說不定燕會喜歡健。就在朝凪莊，在寫滿我和她回憶的朝凪莊裡……」
「這樣啊……」

我漸漸瞭解怎麼回事。老師那時，肯定也很想和翔太談戀愛。所以，為了得到愛，他才會又搬到朝凪莊來。可是，那裡住的，已經不是翔太，而是小健。如果老師要和小健談戀愛，小健肯定會有反應。那就麻煩，就沒有我出場的機會。可是，必須得做出選擇。為了我們的戀愛。

從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我不停給小健發短信，可是，沒有回復。我又給他打電話，他也沒有接。難道，他已經不再想和我說話嗎？難道，他已經不再想我嗎？

接著，8月22日夜晚。我沿著樓梯朝小健房間走去。離決賽已經沒多少時間。我們的戀情會中斷，還是會繼續，就看今晚。去維也納這事，還是先放在一邊吧。

「晚上好。」

我打開門，儘量鼓起精神，朝小健喊道。

「啊，螢！怎麼？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
「難道這個時候就不能來嗎？」
「也不是啦。」
「難道小健要睡覺嗎？」
「……」
「啊？小健……你的眼睛怎麼紅了？難道說，你要睡覺嗎？」

小健那眼睛，感覺像是剛哭過似的。哭過嗎？為什麼？究竟發生什麼事？可是，說不定他也只是要睡覺而已。

「我又不是小孩，怎麼會在這時候就睡覺呢？」
「可是，你看起來很睏啊？」
「煩死人……這種事你就別管！到這裡來到底有什麼事……」
「嗯……那個，那個……」

小健那樣子，確實把我嚇一跳。我後退幾步。快點，編個理由出來。

「其實我是想和你去約會的。」
「約會？」
「沒錯，去動物園嗎？」
「現在嗎？」
「是的。」
「為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啊……」
「當然是為了去確認『動物睡覺時會不會做夢』。」
「可……它們現在不都睡覺嗎？」
「那不正好嗎？如果看到猴子或是企鵝說夢話，那你也該相信吧，動物也能夠做夢的……」
「……」
「好吧，就這麼決定。那麼，現在就出發吧？」
「唉……」

路上。

「喂，小健……你為什麼露出這麼憂鬱的表情啊？」

我對小健說著。

「有什麼心事嗎？」
「……」

小健好像真的在為什麼事煩惱。看他的表情，好像是突然被我這麼拉著去動物園無關，而是在為別的事煩惱。

「小健？」
「……」
「我知道了。你肯定在想，這個時候動物園不開門，去也沒用……是不是？」
「……」
「不過，用不著擔心的。就算動物園真的關門，我們也可以偷偷溜進去的啊？儘量小心，不被人發現，然後偷偷地、偷偷地……」
「……」
「哎，小健可真膽小啊！那個動物園的保安……幾乎是形同虛設的。既沒裝帶鐵絲網，也沒裝監控探頭……」
「……」
「至於門票啊，第二天再付也沒事的。反正我們又不是去那裡做壞事，所以沒什麼好害怕的！」

只有我一個人在說話。小健只是皺著眉頭，一句話都沒說，走在我身旁。步行道上，不時有陣陣海風吹過。那海風依舊和往常一樣舒適，可今天，它卻夾雜著一股悲傷的氣息。彷彿在宣佈，我們的戀愛即將終止。

「為什麼……一定要今天啊？」

小健終於說話。聽他的聲音，好像很難過似的。

「無論如何。」
「你還沒回答我啊。」
「不回答，難道不行嗎？」

我直視一下小健，又馬上把視線轉開。

「其實……我突然找你……」

我再也忍不住。埋藏在心裡好久的話，終於吐出來。

「去動物園只不過是個藉口……因為，我給你發短信，你一直都沒回……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可那樣我就更想看到你……想要看到你……想要看到你……好想好想看到你。喂，小健，你為什麼不高興給我回短信啊？」
「那個……」

小健好像很困惑似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那個……因為……我不想見你……」
「……啊？」

那句話，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不想見你。」果然，我想的沒錯，小健的心，早已經飛到南老師那邊去，永遠的離開我。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討厭小健。至少，我可以祈求小健未來能夠幸福。

「我無法繼續陪在你身旁。」

聽他的口氣，絕對是認真的。

「是嗎……我早就想到……是因為南老師吧？」
「──什麼！？」

小健聲音好像很驚訝似的。肯定是因為這事被我知道，這是他最不想告訴我的事。

「你是不是喜歡南老師啊？」
「……」
「不要再騙我……小健無論在想什麼，我都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最壞的想像，果然變成現實。本來該暈倒的，本來該很難過的。可是，我的口中，依舊不斷吐著那虛偽的謊言。

「沒事的……不用擔心我……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我會默默……什麼也不說……離開你……」

故意做出那不自然笑容。即使這時候，我也不想被小健討厭。我太壞了。連自己都這麼覺得。或許，我可以哀求小健不要離開，或是大聲哭泣，或是狠狠罵他一頓。然後，被他永遠討厭，這樣也行。可是，我做不到。我所做的，只不過是繼續說著我理解小健這一類的話。

「呵呵……我……看來，事情都會過去的……以後我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不過……沒事的……我真的沒關係……」
「你又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健生氣地說著。

「你不是還有翔太嗎……」
「……啊？……翔太？」

我嚇一跳，立刻反問著。

「為什麼，你要提起翔太來啊？喂！小健，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啊？」
「──煩死了！我的事你就別再管！」
「小健……」
「從剛開始起……我就對你沒什麼感覺。雖然不是討厭你，但也不是喜歡。因為你主動向我告白……所以我為圖方便，才決定和你交往的。其實，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對你沒什麼感覺過……」
「為什麼……撒謊……你肯定在撒謊……我不相信……你肯定是……肯定是在撒謊……」

我也曾想過假如有一天，我們分手，小健會怎麼樣。儘管有些痛苦，但我也想過。可是，小健竟然說從剛開始起就不喜歡我。這完全超出我的想像。小健的話深深紮進我的心裡。

「我沒撒謊！這全是真的！我一直就是這樣的……自私、懦弱、膽小……以前我說的才是謊話……現在說的才是真的……所以，你不要再理我……你就把我……你就把我……忘了吧……」
「小健！」

小健突然轉過身去，跑開。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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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健？」

小健好像也很痛苦。究竟是因為什麼才那麼痛苦？和我有關？還是和南老師？如果，他是因為我才那麼痛苦……那我就真的太高興。雖然我不想讓他這麼痛苦。可是……可是……回到家後，我又想很多。剛才小健的表情，小健的話。突然，我注意到小健剛才說「翔太」這兩個字。

啊，想起來了。那一天，我和翔太在音樂教室裡說話。那時，小健可能來過，然後看到那副情景。這麼說，小健肯定誤會。這樣一來，說不定我還有希望。是的，那只有一點點的，虛無縹緲的希望……

緊接著，第二天。再去一回朝凪莊吧。去看看小健現在到底在想什麼。抬頭看看天空，好像要下雨。所以我特地把傘。接著，我就來到朝凪莊。小健在嗎？輕輕敲一下門，沒人開。看樣子不在。在打工嗎？或許在登波離橋上吧。這想法立刻浮現在腦海中。在那寫滿我和小健回憶的橋上，在那告白的橋上。去找找看吧。

我離開朝凪莊，朝登波離橋走去。果然，有個人站在那裡。肯定是小健。果然，我還是很瞭解小健。他看起來好像在哭。滴滴雨點依舊在拍打地面。可是，小健依舊站在雨中，一動都不動。我走過去，可他沒注意到。我將傘移向他。

「你果然到這裡來……」

小健朝我望去。那表情好像在說為什麼。

「我一直在找你……我去朝凪莊，可你不在……」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來找我啊……」
「因……因為……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告訴你……」

胸中裝滿要說的話。為什麼？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他我要去維也納的事？為什麼要一直瞞著他？最想說的話，像火山噴發一樣噴出來。

「我對你說謊，一直在對你說謊。本來想到最後再告訴你。可是，我真的不會說謊……」

可能是想懺悔吧，或許因為這是我們最後在一起的時刻。我，正對著我最愛的人，說著我最不想說的話。

「小健不是說過嗎？『不說謊確實是件好事，但是不會說謊，那就是件壞事』……我說謊，所以我是個壞孩子。但如果我不去說謊的話，那我就更是一個壞孩子。」
「……」
「小健……你聽了肯定會吃驚……我要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
「……什麼？……很遙遠的地方？」
「嗯……」

小健果然很吃驚。雖然現在已經這樣，不過看到他吃驚的樣子，我多多少少還有點高興。

「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在海的那一邊……我……要去留學……要去奧地利的維也納留學……那裡是九月份開學的。所以……」

我一定要把這一切告訴他。彷彿這一切，能抹去我的淚水似的。

「所以，我不能……再留在日本……26號夜晚，我就必須……乘飛機去維也納。」

終於，告訴他我一直隱瞞著的事。接下來的一切，就順口而出，彷彿有根看不見的線，在操縱著我的嘴巴。

「在很久前就定下來。但是我卻……無法……向小健開口……我只想留下更多更美好的回憶。無論是痛苦還是快樂，我都會深深刻在心裡。所以，我一直沒告訴小健要去留學的事……因為我不想讓你擔心……我不想讓你強裝笑顏，不想讓你假裝溫柔……我不喜歡這樣……我只想，我們兩個普普通通交往下去，就夠了。我不會忘記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鐘。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所有的一切，我都無法忘記……去游泳池游泳……還有去動物園約會……和你一起參加補習課……還有不想參加鋼琴大賽……」

那美好的回憶，一個接一個浮現在眼前。

「這都是為了能夠留下和你在一起的最美好的回憶……和彈鋼琴相比，我更想陪伴在你的身旁……」

我的嘴巴好像被人操縱的木偶一樣，一個接一個揭穿自己曾撒過的謊。

「後來，我說自己手指不能動……也是因為這個。我只想在小健的身旁……所以我想，假如手指不能動，我就有理由和小健在一起……這樣，就算是不去練琴，你也不會懷疑的……而且，說不定就可以不去留學……」
「那麼，你說的……」

小健出聲。

「……是的，那就是我撒的謊。可是，為什麼我撒的謊，總是很快就會被揭穿……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一直隱瞞著的真相都告訴小健。我的嘴巴也停下來。

「……那你……為什麼要參加鋼琴大賽啊？」

終於，他說出一句話。

「小健難道什麼都不知道嗎？」
「……啊？」
「其實從剛開始交往時……我就注意到。其實你並不喜歡我吧？」
「沒有那回……」

小健慌忙解釋著。可這更使我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不用解釋。」
「你不說我也知道。踢足球時，小健是那麼出眾……」
「又很聰明，對待他人總是很溫柔……在我看來，小健就近乎完美……但是，我卻是個一無是處的笨蛋。就算你看不上我，那也沒什麼好奇怪……所以，我就想，如果能在鋼琴大賽中獲得一等獎，也許就會真的喜歡我吧……那就是我參加鋼琴大賽的真正理由……」
「為了配得上小健，我就必須使自己變得優秀起來。對不起……小健……一直在欺騙你……我從沒想過要得到你的原諒……我只想在最後一刻告訴你真相……拜拜……小健……」

小健什麼也沒說。接著，我的戀愛結束。要是換成平時，陷入如此悲傷之中的我，可能早就開始哭。或許哭出來好一點，可是我卻沒有哭，甚至，連一滴淚都沒流。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是麻木吧？我離開房間。不知為什麼，想去彈鋼琴。

失去小健後，我差不多變成一個死人，也許，去彈彈鋼琴，就能讓我重新活過來。房間裡寂靜無聲。我的心也是，早已經失去生命，只能任憑它隨意移動。鋼琴的鍵盤，也彷彿在好遠好遠的地方飄蕩著。手指放在鍵盤上。雖然不想彈，可手指還是動起來。真覺得自己很不可思議。我從不記得自己能彈出這麼優美的旋律。這優美的旋律，漸漸滲進我的身體，也滲進我的心。

我從沒想過，我能彈出這麼優美的旋律。可是，我現在正在彈。現在我的演奏，肯定和以前的有所不同。現在我不是很悲傷。可是，不知為什麼，總感覺一股淚水即將湧出。儘管我沒有忍住，可是，這已經到眼角邊的淚水，卻沒有流出來。世界彷彿離我好遠好遠。只有那美麗的音符，環繞在我的身旁。

時光流逝著。不經意，瞥了一下鍾，已經過一小時。我還真不知道已經彈那麼久。不過，那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即使是再長的時間，對我來說，只有短短的一瞬。我什麼都沒在想，只是彈著鋼琴。是的，自己已經深深沉醉在鋼琴之中。在別人看來，那就是個瘋子。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彷彿都是幻覺。只有現在，我才感覺到真實的存在。

不知道自己到底彈幾首。也許是不停重複著某首樂曲的旋律吧，也許把自己所知道的曲子都彈一遍吧。不過，這都沒關係，我也不想知道我究竟彈些什麼，我只想用自己的手指，畫出另一個世界。精神從沒這麼好過。一點也不覺得累。所有的腦細胞，都集中在鋼琴上。全身彷彿都已經麻木，只有聽覺，依舊存在著，不斷聆聽著來自鋼琴間的旋律。

「螢……」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好像從我誕生起，就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又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似的。

「螢。」

雖然這不和諧音弄亂原來優美的旋律，可是，我並沒有生氣。

「螢！」

那聲音突然變得好響好響。接著，我的肩膀和胳膊就被緊緊握住。此時，我抬頭一看，姐姐正……站在鋼琴前。她握住我的胳膊，好像要把我從鋼琴前拉開似的。

「啊，姐姐，怎麼？」
「螢……」

姐姐的臉上正掛著兩行淚珠。

「怎麼，姐姐？」

姐姐正跪在地板上，雙手捂著臉。

「螢……你……為什麼要彈出……」

姐姐好像已經身陷絕望之中，向我問著。為什麼要這樣？我的演奏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哭啊？

「我怎麼？我的演奏難道不好嗎？」
「不……不是，你剛才的演奏，聽著很悲傷呢……聽的人都會覺得你很可憐——你到底怎麼？」

姐姐繼續問著，好像要問出個所以然似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我的演奏聽著很悲傷？但我一直覺得彈得很好啊。

「你沒注意到嗎？剛才你演奏真的很棒呢。你的演奏不僅僅是打動他人的心靈，我想，假如有人聽你的演奏後沒有哭，那他肯定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絕對是個天才。可是……」

姐姐抱住我。那感覺，好溫暖，就和小健的手一樣。

「姐姐，不要哭了。我沒事的。對了，假如我的演奏能夠讓每個人都流淚的話，那我是不是就能在大賽中獲勝？」
「你到底怎麼？」
「我和小健分手。」
「啊？」
「小健再也不喜歡我。」

一股痛苦立刻湧上心頭。眼淚花花流出來。

「所以，留在我身邊的，就只有鋼琴。可是，姐姐是不是很討厭我現在這樣子？我感覺自己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螢……」
「喂，姐姐。你是不是也很討厭我。」
「絕對……沒有。」

姐姐把我抱得更緊。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健君可是喜歡那樣的你呢。」
「感覺……是這樣吧。」
「絕對不是這樣。我之前問過他的。」
「不用……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

我也緊緊抱住姐姐。哭了好久、好久。那天，幾乎是在淚水中度過的。

終於，比賽前，25號的夜晚。早點睡覺吧。

「螢！」
「螢——！」
「螢————！」

外面好像傳來小健的聲音。是心理作用嗎？可是，那的的確確是小健的聲音。接著，就是爸爸和小健在吵架的聲音。我立刻跑下樓去。隨即看到的，就是小健衝進房門的情景。

「小健？」
「久等了。走吧。」

小健挽起我的手。

「啊？去哪裡？」
「當然是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你不是想知道……動物會不會做夢嗎？」
「可，可是……」
「鋼琴大賽嗎？先忘記這事吧。」
「小健……」

那就是我一直等待著的，一直期望著的話。

「就別管什麼大賽。走吧。」

他那話語，流露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堅強。它彷彿像雨水般，再次滋潤我早已經乾涸的心靈。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淚水流出來。但是，這淚水和以往的不同，裡面包藏著喜悅，包藏著一種真正的，從來沒有過的喜悅。

「嗯！」

我一個勁兒點著頭。

「螢！你要做什麼？」

爸爸生氣擋在我們前方。

「爸爸。」
「你到底要做什麼？」
「爸爸。」

我握緊拳頭。

「螢的必殺——！」

拳頭朝爸爸揮去。趁爸爸還沒回過神來，我和小健立刻跑出家門。

[ 本帖最後由 dce44453 於 2007-3-9 21:32 編輯 ]

dce44453

第四章

穿過寂靜的街道，然後是登波離橋。途中，也停下來幾次，調整一下呼吸。終於，到動物園。我早已經汗流浹背，累得不行。小健果然是足球隊的精英，稍微調整一下呼吸，就馬上恢復過來。我就不同，等我調整好，也已經過不少時間。接著，我們翻過圍牆，來到園內。樹叢中，我朝小健追去。一不小心，踩到一根樹枝上，頓時，發出很響的聲音。

「噓。」

小健轉過頭，示意我不要出聲。我吐吐舌頭，低下頭去。終於，我們走出樹叢。園內幾乎寂靜無聲，只有風搖樹葉的沙沙聲，還有蟲子的叫聲在園內迴響。不過，路燈還開著，所以在裡面行走是不成問題的。

「哎，先去哪兒？」

我向小健問著。

「那應該是……」

小健手托著下巴，看著電燈思索著。

「企鵝！當然是先去看企鵝了！好！快走吧！」

我抓住小健的手，拖著他朝企鵝那邊走去。看完企鵝後，我們又去看好多好多的動物。我們之間，彷彿從來沒有分手似的。失去的又重新回來。不曾期待的幸福，已經被我緊緊抓住。我們倆的關係，不僅僅恢復，而且變得更加牢固。小健也不像以前那麼奇怪。我們互相對視一下，笑了。不想再記起過去，只想記住現在。腦海中，早已經沒有明天大賽的事。只要有小健陪伴在身旁，就足夠了。

「動物們都還沒睡啊？」

在動物園裡轉一圈後，我們朝來的地方走著。

「不是還沒睡，是都被吵醒啊！你走路的聲音太響，它們聽了，還能睡得著啊……」

小健指著我說著。

「結果還是不知道啊。」

把這事忘了。

「動物到底會不會做夢……」
「嗯。」

小健點點頭。

「動物的夢，肯定也是虛無縹緲的……和人一樣……」
「嗯。但是，那已經不重要吧。」
「什麼？」

我停下來，看看小健。

「愛之夢。」

小健說著。

「愛是不是夢呢？愛是不是虛無縹緲的呢？你不是正想知道嗎？」

我沈默。小健為什麼要說這些？小健一邊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用他那溫柔的眼神望著我，一邊繼續說著。

「愛絕對不是虛無縹緲。也許全世界所有的愛都會消失——但是，我對你的愛，是永遠也不會消失的。我永遠愛著你。」

這是真的嗎？我真有點不相信我的耳朵。那話，是我最渴望聽到的，可卻也是被我認為最不可能聽到的。他真的說「我愛你」。這三個字，在我耳旁不斷迴響著，給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能被喜歡的人喜歡，那真是太幸福。

「好了，回去吧。」

我還在因剛才的幸福發著呆。小健對我說完後，就快步走了。

「啊，等等我，小健！」

我回過神來，朝小健追過去。接著，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

「小健，真的喜歡我嗎？」
「嗯。」
「那南老師呢？」
「之前我說過，我也喜歡南老師，但那不是因為愛而喜歡。」
「……」
「不過，我現在只需要你，那就足夠了。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對老師的『喜歡』和對你的『喜歡』，那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哪裡不一樣啊？」
「外形、顏色、內容、長度、體積、重量，這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
「那有多少呢？」
「什麼有多少？」
「你愛我到底有多少？」
「那個……嗯……」

小健一邊走，一邊思索著。

「如果把我對你的愛全部吸起來，那麼我就會變成一個巨型的熱氣球。」

他這麼說著。

「我聽不懂啦！」
「那假如把我對你的愛轉化成衝擊力的話，整個地球就會裂成兩半。」

雖然我想像不出到底有多少，不過小健肯定是在說他特別特別喜歡我。

「我啊……我啊……」

我放開小健，然後盡可能張開雙手，用盡全力跳起來。

「我喜歡你有這麼——————————————————多！」
「那麼，我就有這個的100萬倍！」
「啊，真狡猾！這可是犯規的喲……要像我那樣比劃出來，比如說有這麼————————————————多！」

小健什麼也沒說，只是在看著我。淚水又盈滿我的眼眶。小健好像不希望我這樣，於是也張開雙手。

「我喜歡你有這麼多！」
「哇，看你的樣子好像很不情願啊……感覺不到絲毫的熱情。」

小健好像在說「你真煩啊」似的，將頭轉向一邊。

「嗯，果然如此……小健愛我只愛這麼一點點……」
「知道、知道，我這就比劃給你看……拜託，千萬不要哭啊。」
「好吧，那你就再來一次。」
「嗯……可以嗎？」
「請。」

小健輕咳一下，然後張開雙臂。

「我愛你有這麼——————————————……」
「──喂！！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呢！！」

突然，一陣可怕的怒吼傳過來。我嚇一跳，「啊」尖叫一聲。一束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是警衛嗎？

「糟糕！快跑！」

小健立刻抓住我的手，跳進樹叢中。

我緊緊握住小健的手，沿海岸邊的步行道，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我們一邊走，一邊聊著。反正聊什麼都可以。要是以後再回想現在，可能就無法再記清那些對話。聊的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惟有那浪濤聲，在我們周圍迴響。不知為什麼，我低頭看看海邊，幾朵浪花不斷拍打著沙灘。又抬頭看看天上，幾顆璀璨星星懸掛在天空中，環繞在月亮周圍。月亮那柔和的光芒灑在我們身上，灑在這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裡。為了不讓爸爸媽媽打電話過來，我特地把手機關掉，這樣就沒人能打擾我們。

沒有笑。沒有感動。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可是，我們都十分珍惜現在在一起的時光。失去過，才會懂得去珍惜和擁有。像這樣能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光，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了。明天——或許應該說是今天吧——就是鋼琴大賽的決賽。現在如果不好好睡個覺，明天說不定就會輸的。可是，我和小健都沒說這件事。雖然這樣不睡覺不是件好事，可我實在不想拿這麼寶貴的時間去睡覺。輸就輸吧，這對我來說，已經沒關係。我不想贏。因為我的願望，已經實現。

星空慢慢溶進初升的朝陽之中。早晨來了，夜晚結束。從來沒這麼恨過朝陽到來。沒有選擇，只能朝家的方向走去。必須和小健告別，最美麗的夜晚，必須結束。我的心好痛好痛。不過，大賽結束後，應該還能碰面的吧。真想，永遠在一起。

臨近橋中央。

「螢。」

小健叫道。我停住，轉過身去。

「這個。」

他從包包裡拿出一個音樂盒交給我。難道說這個音樂盒是他做的？要給我的嗎？

「本來很早就想給你，不過……就當是對你上次的回贈好了。」
「上次的？」
「掃晴娘人偶，你難道忘了嗎？所以……」

掃晴娘人偶……寄託著我全部願望，能夠讓『明天有個好天氣』的中國掃晴娘人偶。雖說當時，那並不只是單純的禮物，不過這已經沒關係。能得到小健的禮物，我真的好高興。

「小健……謝謝。我從來都沒收到過這麼讓我高興的禮物。我永遠、永遠都會把它當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緊緊地把音樂盒貼在胸前。說不定將來，我的孩子抱著這音樂盒的時候，也會有和我一樣的心情呢。

「打開吧。」

我小心翼翼打開蓋子，生怕會把它弄壞似的。那優美的旋律，輕輕流淌出來。
風聲，流水聲，這世界所有的聲音彷彿都消失，只有那旋律，流入我的耳內。

「外殼和芯都是我親手做的。我並不擅長做這個，所以花不少時間……」

也許別人會認為這旋律既短又不太好聽。可是，我覺得這旋律比那些有名的鋼琴家演奏出來的，還要好上幾百倍。那旋律，不斷觸碰著我心靈的最深處。讓我不禁為之一動。朝陽也彷彿知道我們的心，故意慢慢升起。小健輕輕地抱住我，然後閉上眼睛。接著，嘴唇緊緊貼住。好溫暖，流淌著愛的嘴唇。朝陽，還有悲愴的旋律，環繞在我們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