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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郎織女傳 作者︰朱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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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開心
    2024-5-1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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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Master]伴壇終老


    皮卡丘 Lv:100
    發表於 2009-9-29 23:29 | |閱讀模式
    第一回     通明殿玉帝宣綸旨 戲織女金童遭天譴

      詩曰:
      七夕牛郎逢織女,恩情千載不更移。
      三生有幸團圓日,化樂天宮豈忍離?
      為貪歡娛致坎坷,貶下凡塵受折磨。
      感得玉皇補遺恨,鵲橋相會勝如初。
      無論古今,男女總難逃脫一個「情」字。情之所種,有愛情,有怨情,有豔情,有癡情。情到最密之處,便是大羅天八洞神仙呂祖師,尚有「三戲白牡丹」故事,至今小說膾炙人口。在下這部小說,卻是天河配、鵲橋相會的歷史。但這樁古典,都是太虛幻境中之樓台亭閣,內中情節奇奇怪怪,變化莫測,好似舞台之燈彩戲一般。然立言旨趣,卻是齊諧志異,寓意勸懲。正所謂:
      古寺鐘聲清夜響,喚醒世間迷途人。
      牛郎織女的歷史,在下不得不表明,在前既稱夫婦,何以有七夕一相逢之說?考之世說,原來天河之東有織女,乃天帝之孫女,勤習女工,容貌不甚修理。後奉天帝之命,許嫁於河西牽牛郎。嫁後,竟廢女工,天帝大怒,令織女仍歸河東。那牽牛郎在河西思之不已,於是有鵲橋重會,每年僅七夕始得一圓滿時日。這便是二位大仙的來歷。在下要鋪張小說,必須表明在先,免得閱書人駁我荒唐。本意已明,書歸正文。正是:
      原將天河古來事,留與今人作話傳。
      話說玄穹彼蒼,玉皇大帝坐鎮三十三天,統率九曜二十八宿,掌管日月星辰七政,至尊無極,功德巍巍天尊。正當下界漢室中興時代,天下太平。新正元旦之期,神仙朝天,奏請玉帝臨朝,登通明殿。但見文武星神,分班朝賀,仙風吹動,香煙圍繞,殿上笙簫笛管。有唐詩為證,詩曰:
      淡月疏星繞建章,仙風吹下御爐香。
      侍臣鵠立通明殿,一朵紅雲捧玉皇。
      殿前當駕傳宣星君,啟簾宣道:「有事出班啟奏,無事請駕回宮!」但見國師太上老君,領著左右二相、福祿壽三位星君、南斗星君、北斗星君、正乙玄壇星君、九天雷部星君、太白星君、五穀星君、四方觀音大士、四土金剛、九曜二十八宿,還有每逢歲底朝見的灶王星君,一齊分班朝賀,山呼:「萬歲!聖壽無疆!」玉帝宣旨道:「眾卿平身!下界漢室重建,歲時如何?生靈善惡如何?監察神速即奏來。」只見五穀星君高擎牙笏,出班奏道:「萬歲洪恩,下界漢室重興,王莽授首,君明臣忠,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海不揚波。生靈之幸福,誠乃萬歲之賜也!」玉帝道:「下界光武乃應運之主,救民於水火之中,既能定國安民,當再佑以國祚綿長,以免生靈之劫數。」眾星君皆俯伏謝恩。太上老君奏道:「新正初六日,為陛下千秋聖誕,臣已在兜率宮設下蟠桃大會,約會諸大神仙與陛下上壽,乞降旨恩准!」玉帝道:「往年蟠桃大會,被孫猴兒鬧翻了全局,今又躬逢盛典,不可不賞,准卿所奏。」老君謝恩畢,又奏道:「此次萬壽盛典,乃五百年之一大週期,與往年不同,筵上應用百寶俱全,但缺至尊所御用之珊瑚八寶溫涼玉杯,必須瑤池西王母處借來,方可以壯觀瞻。」玉帝道:「這容易。」便傳隨身伴第十二位金童,至御前諭道:「爾可往瑤池西聖母處,傳朕旨意,借取溫涼玉杯,不可有誤。」金童領旨出朝,駕起神雲,竟往瑤池而去。玉帝降旨退朝,諸仙告散。
      且說這第十二位金童,久慕瑤池仙宮之豔名,每思拜謁,恨無機會。今日卻逢際遇,欣欣然駕著一朵祥雲,直上高山斗牛宮前。始下雲頭,即有紅紼仙女接著,問道:「上仙到此何事?」金童道:「奉旨而來,要見聖母。」紅紼仙女道:「既奉旨來,請進去。」金童進了斗牛宮,但見萬花齊放,蕊香撲鼻。正是:
      天上第一神仙府,勝似凡間帝王家。
      一路仙家妙境,金童無心玩賞,逕進宮門。宮門中有幾個仙童,因係奉旨,故不阻攔,故而金童放膽直至瑤池。忽聞一陣香風,遇見一位仙女,髩插一枝梅花,正坐在望月閣下織機。這位就是斗牛宮中第七位仙女,係玉帝之婿張天君所生,俗呼做張七姐,玉帝之外孫女,故又稱天孫織女。生得容貌絕世,他卻不喜修飾,不搽脂粉,時常淡裝素服,禁步珊瑚,飄飄然一個無上的仙女。
      金童不見猶可,見了之時,頓起凡心。上前深深一揖道:「天孫姐姐安好!」織女吃了一驚,連忙還禮道:「上仙乃玉皇駕前之金童,到此何干?」金童道:「奉玉旨見聖母,乞取溫涼玉杯。」織女道:「聖母在聚仙台上,方與東方朔大仙下棋。上仙奉旨,待我與你傳達。」金童聽說,一發放心,便笑逐顏開道:「聖母方在下棋,且慢驚動。小仙慕天孫姐姐的芳名,恨未一見;今日僥倖得遇,平生願足!」說罷,又是一揖。織女見他眼角傳情,又是一個青年秀美男子,禁不住微微嫣然一笑。
      這一笑,金童卻弄錯了,以為織女有意,更近前一步,又恭恭敬敬一揖,帶笑的說道:「倘蒙見憐,尚望慰我渴情,則感激不盡!」織女怒道:「你既奉旨而來,何得與我多瀆,還不速退!倘被聖母知道,負罪不淺!」金童笑道:「任你發怒,罪有我當!你既不肯見憐,我卻至誠老實,毫沒二心。今日奉旨,不便晤敘,尚望姐姐格外見憐,贈我一件表記,以便後會有期。」說著,便用手將織女髩上一朵梅花,摘了就走。織女欲想奪回。
      正嚷之間,只見四個值宮仙女執紼過來,宣諭道:「奉聖母之命,速傳天孫入見。」把個金童嚇得魂不在身,織女趁勢便道:「好,好,好,我同你見聖母去!」當即一擁進宮。
      只見西王母頭帶九雲冠,身穿百雉仙衣,腰圍玉帶,手秉如意,端坐殿上。兩旁眾仙女站班,下面立著許多黃巾力士。織女首先跪下,哭奏道:「十二金童無禮,乞聖母作主!」聖母道:「吾正同東方朔大仙下棋已畢,忽然心血來潮,已知宮中有凡心之事,故而別了大仙,立即回宮。爾等究是何人起意?照直奏來!」織女便全推在金童身上,又指金童手中的梅花作證。那金童只得低頭默無一言。聖母道:「雖由金童起意,但爾不宜一笑留情,情之所繫,雖萬劫不能挽回。天孫亦有不是。」說的織女面赤,俯首請罪。聖母道:「爾等既有凡心,已犯天律,不能不懲,以儆效尤!」便傳紅紼仙女將天孫帶去看管,紅紼仙女領旨,先把織女帶下階去。聖母道:「十二金童奉旨而來,動了凡心,溫涼玉杯不能污爾之手,我即親自呈獻玉帝。既犯天律,自然照例嚴懲。」即命黃巾力士將金童看住,命守珍仙女帶了溫涼玉杯,登時乘了六雲車,帶了十二對仙童仙女,黃巾力士押了十二金童,駕起彩雲。在天宮過了靈霄殿,到玉清宮下車。當有守宮仙官轉奏內庭玉帝,就在便殿接見。
      聖母見駕朝賀已畢,奏:「珊瑚八寶溫涼玉杯,臣已親自帶呈,望乞驗明。予祝聖壽無疆!」即命守珍仙女跪呈御前。玉帝道:「承借玉杯乃小事,致卿家跋涉仙步,朕心不安。想十二金童必有負罪之處?」原來玉帝因不見金童復旨,又見聖母面有不豫之色,料必有事,故發此言。聖母奏道:「聖上明鑒,十二金童戲侮天孫織女,藐視天律,委實有罪。織女臣已將其看守,金童亦帶在階下,請陛下發落。」玉帝怒道:「朕向以十二金童謹慎,故而略加寵愛,今遽戲朕之外孫女,不得不付之天律!」命黃巾力士押金童至殿前跪下,責問道:「淆亂仙宮,輕圖玉旨,該當何罪?」金童伏地,自稱萬死,玉帝道:「天律條法,不能為汝一人寬容!」命傳刑曹星官,帶同黃巾力士,押了十二金童直往斬仙台,用誅仙劍梟首。此時金童悔之不及,淚如雨下。兩旁黃巾力士正擁出宮門,刑曹星官剛接了玉旨,只見宮門外一朵祥雲,一位仙長翩然而下,大呼:「且慢動刑,待老臣見駕,自有挽救!」眾神一看,正是太上老君。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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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李老君慈心救金童 天孫女被謫雲錦官

      卻說太上老君在玉清宮門外阻止緩斬金童,又囑黃巾力士:「靜候旨音,本官上殿,自有解決。」說畢,匆匆來到通明殿上。
      傳宣星官見是老君到來,不敢怠慢,即忙進至便殿,轉奏玉帝。即傳旨:「老君通明殿見駕。」一面命聖母在宮內少候片時。這裡內侍星官及金童等擺駕護送,至通明殿,駕住寶位。老君俯伏品級階前,山呼萬歲。玉帝道:「老卿平身!有何本章呈上?」老君始起身,躬立左旁奏道:「老臣正在兜率宮中煉九轉九萬年金丹,忽然心血來潮,隨即起坐駕雲,運開慧眼,見斬仙台上犯天律的乃駕前之第十二位金童。聞係因戲侮天孫織女,偶染凡心,致被降斬。老臣特來乞免!若以染犯凡心而淪,彼此固有移情,況天孫織女尚在瑤池聖母宮中,並未審查情由,但以摘取梅花之事,令金童一人兼罪,可見此事,未曾公允。」玉帝聞奏,沉吟半晌,始帶笑說道:「老卿之言,卻也相宜。但若輩既犯天律,理應懲治,在老卿之意見,有何另行處治之法?」老君奏道:「彼二人既有凡心,在天宮本不應有此事,只得姑念二人年幼無知,從寬懲罰,以做效尤!天孫織女,其先一笑留情,亦當處置,令其獨居河東工織數年,若有疏怠,再行嚴加警戒。惟金童違旨戲侮天孫織女,摘弄髩插梅花,分明凡夫俗子所為之事,何況玉旨在身,公然藐視,不可不懲罰。可將他貶下凡塵,令受顛沛折磨之苦,使其悔悟,然後再行超昇天庭,方好佳偶天庭。務乞聖上准奏降旨!」玉帝聞奏,即點頭道:「就依老卿之見,可傳朕之旨意,將金童免斬,提回,待朕面責一番。再差太白金星送他下凡可也。」
      太上老君來至斬仙台,將旨宣讀畢,即命刑曹星君放下金童,便領了金童復至通明殿。那金童俯伏請罪,玉帝道:「爾乃隨朕之金童,奉旨往取溫涼玉杯,不料你淆亂瑤池,聖母宮中違旨戲侮天孫,已是罪不容誅。姑念爾年幼無知,又有太上老君保奏乞免,故將爾提回不斬。今將爾貶下凡塵,稍令你二人流離,若知感受顛沛之苦,然後使爾等贖罪婚配。」降旨已畢,太上老君謝恩退出宮外,駕起祥雲,回兜率宮去了。這裡玉帝降旨宣召太白金星上殿,命帶送金童下凡投胎降生。太白金星領旨,帶同金童退出通明殿去了。
      玉帝退朝回宮,來至玉清宮中,聖母迎接,分君臣坐下。聖母問道:「太上老君請駕面奏何事?」玉帝即將太上老君乞免金童赦罪之事,並復行貶下凡塵之旨意,宣諭了一遍。聖母道:「這也使得,待臣回宮之時,亦將天孫織女打發河東織工,倘有疏怠,再行嚴加約束。」玉帝點頭稱是。聖母即起身,別駕出宮。走過通明殿,出了午門,仍坐六雲車,那些隨行的黃巾力士及仙女等,擁護駕雲而去。一路上五色祥雲,萬仙往來,絡繹不絕。只見風送雲車,轉眼之間,已到了瑤池宮前。
      聖母下了六雲車,仙娥宮女扶侍進了瑤池宮中。聖母坐定,即命仙女去呼召天孫織女。那仙女領了懿旨,來至瑤池西旁拘仙室內,即將天孫帶了,連同看守仙女齊至宮中。天孫織女見了聖母,即跪下請罪。聖母責道:「吾適才帶同金童送呈溫涼玉杯,至通明殿,已奏知玉帝。爾等凡心之事,玉帝大怒,降旨將金童推出問罪。幸而太上老君仁慈保本,玉帝准免死罪,姑念年幼無知,貶下凡塵受苦,已命太白金星送往下界去了。」天孫織女一聞此旨,大吃一驚,心中也不免憐惜,又不敢辯護。聖母又責道:「彼已受貶下凡,難免顛沛之苦,亦不容汝獨享安逸自在。」
      遂向看守仙娥及黃巾力士道:「著爾等押送天孫織女往天河東雲錦宮內,令其終日工織,不得疏怠。爾可監管,倘有不遵情形,速來奏知,再行嚴加處置。」天孫織女聽了此旨,嚇得魂不在身,即叩頭乞求免。聖母怒道:「爾尚不願領罪?豈不知自作自受,何得違抗天律?爾若從事工織不肯疏怠,玉帝自有憐惜之心,待彼此圓滿之日,或可令爾等贖罪婚配,此時何得多瀆。」天孫織女見聖母降下這一番懿旨,心中雖是懊悔,卻也無可如何,只好俯首領旨。當下看守仙娥及黃巾力士領旨,押著天孫織女,出了瑤池聖母宮,一同駕了一朵祥雲,冉冉而去。
      正行之間,那黃巾力士笑道:「天孫仙女此去雖是苦工,尚有圓滿逍遙之日,大凡成仙成佛,俱是先苦而後甜。遵守天道,不曾輕舉妄動,玉帝自生憐惜之心!」天孫織女道:「此事發生之初,真乃是料所不及。我見金童舉止溫和,不過路生憐惜之心,故有一笑而已。不料金童放膽行為,摘去梅花留情,所以合當如此,觸動帝怒,令我二人彼此分離。正所謂薄命鴛鴦!」天孫織女言及至此,那眼中的仙淚不禁滾滾而下。
      那看守的仙娥勸道:「天孫,請勿悲苦!此番同到天河東雲錦宮內工織,我亦陪伴天孫司事,當動則動,當靜則靜,自無寂寞之苦了。」天孫織女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只好進行而已!不知金童貶了下界,受何種苦痛,什麼折磨?恐其不能安閒自在,即如我居天河之東工織,總比凡塵安逸多矣!」眾仙你言我語,不覺已到了天河之東。
      各人下了雲頭,四面一看,只見天河之波茫茫漾漾,不見邊岸,那些鵲龍巢穴,奇形怪狀。天河東西長有九十一萬里,南北闊有三十一萬里。
      閱書諸君,這非著作之人說荒唐之言,不足憑信。在下曾閱天文星相書籍,上載明天地之形色,並非方正,乃長而且圓,故有此項之稱。
      閒文少敘,但言天孫等眾仙,四面遊覽已畢,一同進了雲錦宮。只見守宮仙女接著天孫仙女,送進宮內,並通報雲錦聖母。雲錦聖母聽了天孫侵犯天律,不免又警戒了幾句,即命守宮仙女,同往工織室內從事而去。又打發黃巾力士回瑤池去復命,黃巾力士領命退出宮外,仍由原路去了,直至瑤池聖母宮中復旨不提。
      這裡雲錦宮內,天孫織女同看守仙娥來至工織室中,從事工作,終日辛勤,天上人間,同是一理。所幸看守仙娥同伴司事,倘天孫悲苦,即從旁慰勸。回念:「那日一起凡性,以致二人敗露至此,彼此分居天上人間,怎不令人心中暗痛!金童若非為我遭貶,我也不憐於他。可見情由冤結,佳偶天成,刻下受苦,但願後來成為夫婦,也不枉痛苦一場!」思及至此,倒在仙榻昏昏睡去。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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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牛員外晚年得子 惡馬氏唆夫占產

      話說天孫在雲錦宮中工織室內思前想後,想到悲傷之處,不免長吁短歎,又捨不得金童凡間受苦,回想舊情,倒身仙榻之上,昏昏睡至天明。清早起身,淚痕猶存,看守仙娥婉言勸慰了一番。由此終年終日工織,按下不提。
      且說已到正月初六日,玉帝聖誕之期已至,在三十三天兜率宮設下蟠桃大會,各位神仙星官及瑤池聖母、雲錦聖母、觀音大士、八洞神仙、一班仙童仙女,擁衛玉帝乘坐逍遙輦,駕五色雲,至兜率宮,太上老君朝服迎接聖駕,下了御輦,升了寶座。眾仙朝見,拜祝聖壽無疆。老君供獻金丹,眾仙謝恩,蟠桃大會舉行仙樂,說不盡三十三天繁華聖景。正是:
      此曲正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頭。
      眾仙祝壽已畢,仙樂告終,玉帝起座,老君送了聖駕。玉帝仍乘逍遙輦回宮,眾仙各自駕雲去了不提。
      再說太白金星領了玉旨,帶同第十二金童,駕了一朵青雲,經過天河,來到南天門。往下界四面一看,只見雪飛六出,即知五穀豐登之兆,向金童道:「今年下界物阜民康,河清海晏。但投凡胎,你須擇其人地兩宜之處,方可安插仙體。」說著屈指一算,應往下界中州地點(即今稱河南省,因河南在華夏之中,故曰中州)。那河南有個洛陽府洛陽縣牛家莊,有一牛員外,家財豪富,髮妻早喪,只生一子,名牛金成,娶媳馬氏。後來牛員外因子不孝、媳不賢,後又續娶李氏。過到三年,尚未生育。忽然身懷六甲,將屆臨盆。所以太白金星在南天門早已算到,已知牛家可落。隨同金童出了南天門,撥落雲頭,直向河南而來。
      一時之間,到了洛陽府地界,直撲牛家莊牛員外家,方才止住雲頭。太白金星即放下一陣清風,把金童下去投胎。金童明知受苦時日已至,不禁淚如雨下,哀告太白金星道:「小童今日遭貶,莫不悔恨前非,然事到臨頭,不可挽救;但難滿之日,尚祈星官屆時超拔天庭,小童即感謝洪恩!」太白金星點頭允諾。霎時間,金童隨風而下。太白金星見金童別去,投下凡胎,即起身仍行駕雲回天宮,至通明殿復旨不提。
      卻說牛員外見後妻李氏將屆臨盆,忙請了穩婆照管一切。忽見丫環報道:「上房李夫人生下一男。」牛員外心中歡悅不盡,忙謝了穩婆幾兩銀子,送出去了。又僱了兩名侍女,耑以扶持產娘。惟有牛金成夫婦,心中大為不悅,卻也不敢出口,只好夫婦暗中說話,終是無法可治。惟有暗罵其父:「老而不死,今已五十有餘,年紀已老,又育兒子,可見令人切齒!此恨此怨,何日可以勾消?」這裡牛金成夫婦暗自怨恨,按下不表。
      且說金童下凡,托生落地成人。那李氏產下兒子,穩婆包洗之後,送到牀上,李氏一見,心中大悅。自此產婦調養,自然看顧週到。轉瞬之間,已屆一月。到了滿月之日,牛員外吩咐家人張燈結綵,桌椅屏幃,收拾得齊齊整整。諸親眷友,鄰里鄉黨,皆來致賀。到了這日,大廳上熱鬧非凡,梨園歌舞,音樂吹打,猜拳行令,一時間哄鬧滿堂。牛員外又至上房,吩咐丫環將兒子抱出,(缺文待補)
      光陰荏苒,韶華易過,牛員外生了幼子金郎已是六歲。此數年以來,無非凡事護庇幼子,往往和長子金成吵鬧,所以逐日氣悶在胸,遂染成一症,偃臥在牀。雖有李氏伏侍週到,惟年紀已越花甲,血氣已衰,精力枯耗,延醫服藥,終不見效,病勢日增一日,漸至飲食不進。連日招呼金成夫婦看護,非但置之不問,而且任意揮霍家財。一日清晨,李氏見牛員外病勢已深,骨瘦如豺,惟有束手待斃,別無他法可治。坐在牀上,手中攜著金郎,悲泣道:「君家病勢沉重,醫藥罔效,長子又不顧問,妾一女流,亦無可如何,一有不幸,叫妾如何是好?遺此小冤家,雖有家財,爾之長子不肯保守,任意揮霍,叫妾與此幼子置身於何地?不如與君三人同行罷了!」牛員外勸慰道:「夫人不必遠慮,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即如我死之後,爾可領帶幼子長大成人,目下雖然苦守家庭,有依靠幼子之希望。望夫人寬放心胸,我在九泉之下,陰魂自有庇佑!」夫妻正在談論之間,忽報長子到來。不知長子來此所為何事,且待下回再為詳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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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一旦無常員外病逝 喜怒不測金郎被打

      再說牛員外夫婦正談話之間,忽然長子到來,走近父親牀前,見繼母流淚不止,想必思慮將來過活方法,也並不曾追問情形。李夫人一見長子到來,即拭乾眼淚,並不聲言。牛員外見牛金成立在牀前,即叫他坐在一旁,便低言道:「我兒到來,曾知為父病勢如何?」金成道:「孩兒特來探詢病狀,連日因莊田收租忙碌,租戶聯欠不清,已令家人急行追討。今日由外面回來,聞得父親病勢加重,故而前來省視,還是再行延醫診治,還是另作方法?請父親訓示兒子!」牛員外聽了長子之言,似乎說得有理,一陣心酸,垂淚於枕,悲聲道:「為父病症已入膏肓,諒亦不可收拾。倘若我死之後,吾兒須要保守家產,格外宜勤宜儉,切不可以父已死,無人約束,任意浪蕩。須知為父死後,宜知父死猶生,即幼弟生存,繼母在堂,亦當好生看待。爾妻生性驕愚,亦宜和平對付於伊,且不可時常吵鬧。為父在日,尚未虧待爾等,若非為父,豈不惹人傳聞笑柄?」言及至此,氣即不接,只有微吁而已。牛金成聽了其父一番教訓言語,也感動心思,自己覺悟,不禁淚流滿面,發語慰道:「吾父之病既入膏盲,不及診治,皆因年老血衰之故,倘父親歸天之後,兒自竭力孝敬繼母,友愛幼弟,乞父不必掛在心頭,只管放心便了!」
      正說之間,牛員外已變了氣色,痰塞心胸,立刻氣絕而亡,登時眼閉足直,丟拋恩妻姣兒,撇棄萬貫家財,一赴黃泉,萬般皆休,任憑妻子如何痛哭,竟不回頭一顧。嗚乎!人生百年,只享三萬六千日,一旦無常,各自奔飛,昔日寵妾愛子之心,完全湮沒,實可淒可慘。正是:
      慈母守節,難免思夫之苦。孤子生存,恐遭惡嫂之謀。
      親戚不能顧問,家產不久分析,事到如今無挽救,話言至此更慘傷!
      牛員外已經死了,不必多言。這裡李夫人及長子、長媳皆痛哭不已。惟有李夫人痛心尤切,幼子金郎尚不知人事,那知父死悲傷?所幸金成倒感動了孝心,料理衣衾棺槨,一切週到,訃報親友,擇日開奠出殯。至期,親友奠祭紛紛,孝幕高懸,喪堂齊整,並有僧道齋醮。忙了多日,候期出殯,屆時歸葬山林。自此金成子頂父業,掌管家財,馬氏更加得意,豈受繼婆節制!那李夫人自丈夫死後,悲哀過甚,身體亦漸衰弱,面黃饑瘦,守持了一年有餘,即成了心勞重病。加之愛子心切,思夫意深,隨得一病,臥牀不起。金成倒也孝敬,不忘父親遺訓,即忙延醫供藥。那知命該如此,並無挽救之法,也就一命嗚呼尚饗了。正是:
      夫妻同赴黃泉路,叔嫂陰謀發現來。
      牛金成見了繼母已死,即忙收拾棺殮殯葬,又花用了若干銀錢,也如父親一樣,送侍歸並山穴,了結父母的手續。而金成格外感想家情,心中甚為悲苦,但念幼弟今年方才七歲,父母雙亡,亦甚憐愛金郎。惟有馬氏執掌內務,僱用九個耕夫鋤種田園。但不時將金郎以小故毒打,而金郎年雖七歲,頗知人情,故不敢告訴其兄。金成有時赴城經市,有時出外收租,尚不知其妻凌辱金郎。
      光陰似箭,日復一日,又過了新年,金郎已是八歲了。一日,正值三月天氣,桃紅柳綠,金郎獨往後花園內,吹放風箏。只見天氣晴和,蝶舞花心,兒童玩性,大地皆然。金郎一人也在後花園中頑耍,不料風箏吹放上去,只剩了一根紓線捏在手中,適值那日風氣愈大,風箏隨風飄上。金郎只管挪索,腳步站立不住,被風一刮,連人拖帶。那防桃樹旁邊有金魚池一口,其中蓄金魚之水不過一尺餘深,金郎忽然被風拖到池邊,「撲咚」失足跌下,那風箏線索也放了飛上天去。金郎跌了下去,渾身衣服浸濕,所幸水不大深,尚無生命之虞,卻吃了一飽池水。扶爬起來,抓住石欄慢慢步履而上。
      人雖不曾淹死,但衣服卻無一點乾處,只得立在牡丹階前,迎著太陽熏曬。若是回到家中,又怕大嫂見了毒打,思及於此,眼中垂淚,仰面朝天歎了一聲怨氣。說也奇怪,正值太白金星駕雲經過,係往北斗星君處面商要事。正行至此,只見怨氣通天,遂止住了雲頭,向下界一看,方知第十二金童遭受苦難,心欲憐救於他。又屈指一算,尚有五年的苦難始能超昇天庭,又想:「目下不能挽救,我須升奏玉帝,再為另酌方針。」想及於此,又駕雲而去。
      那金郎正在垂泣之間,後面忽來家人呼喚。走近金郎面前,見其衣服濕透,便問其情由。金郎以情始末告之,家人方才知道,只得安慰幾句,並言:「若見其嫂,老僕自當說情。刻因午飯已備,不見你在廳上,故命我來尋喚你的,你快隨我來罷!」金童只得垂頭跟老家人來到廳上吃飯。將走至廳前,馬氏已在席上自飲,而其兄金成並不在家。馬氏一見金郎到來,不覺怒由心生,又見其身上衣服全濕,更加火上加油,便喝罵道:「你這小畜生!吃飯不知時候,穿衣不知愛惜,我命老僕喚你吃飯,誰知你要到水晶宮中去?你今方在幼小之時,倘若長大成人,豈不大鬧天宮?今日午飯罰免不許吃。待我吃了飯,再行處治於你!」說著,一面吃飯。
      登時吃罷,即伸拳捲袖,上前一把拖住金郎,脫剝上下衣褲。那老僕知事不妙,憐惜屢次受其毒打,今番更加利害,忙上前扯住馬氏。馬氏怒不可遏,惡眼圓睜,橫肉顯面,罵聲:「老僕!打死有我抵命,與你無干!」家人、婢女向知馬氏兇惡,不敢強制而行,只得退立一旁。這馬氏將金郎上下衣褲剝得乾乾淨淨,一縷無存,手執三絲藤條,渾身上下一陣亂打,打得皮破肉綻,鮮血淋漓,白肉變紫,週身無一點好肉。金郎只得號呼痛哭,哀求大嫂少打幾下,馬氏那裡肯聽?忽被金郎抓住藤條,哀告道:「且請大嫂息怒!我的身上已打得鮮血淋淋,就如小叔作了你的兒子罷!不然尚請大嫂看父母面上,容我一次罷了!」馬氏喝道:「你這小畜生!還敢巧言舌辯?今日不打死你,不得干休!」說著,即抽藤條過來,又欲痛打。正在喧嚷之時,金郎正在痛哭之際,門外來了挽救星,僕人皆大歡喜。欲知來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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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金牛星下凡救金郎 惡馬氏存心害小叔

      話說金郎被馬氏正在痛打,痛哭之際,忽然來了一人,你道是誰?原來其兄牛金成由城內回來,聞得內廳喧吵之聲,即忙大步奔入。見馬氏揪住金郎毒打,上前將藤條搶在手中,便向馬氏打了十餘下,把馬氏喝開一邊,然後拖過金郎立在身旁,代他揩拭血跡,又命家人打水來洗淨,穿好衣服,叫他吃飯。金成怒猶未息,以手指著馬氏罵道:「你這潑婦,良心何在?時常毒打幼小之叔。今日不知何故,又遭你的毒手?幸我今日回來,若非我來,你豈不將他打死?自此以後,如再故違,那時定不同你干休!」馬氏被丈夫打罵了一頓,滿面的羞慚,停了一刻,方立起身來,進內房去了。
      金成又問了家人幾句,方知金郎被風箏跌濕衣裳被打,也自感歎了一回。坐在廳上,自己思想:「父親遺命,囑我好生看待幼弟,不料不賢之妻凌虐於他,真正令人可恨!今幼弟年已八歲,可以入學讀書,以免時遭慘害。或者得受師訓化,智識既可以開通,又可以脫離悍婦之手,亦免我內顧之憂。」想及至此,主意已定。立起身來,四處查看家情。
      過了幾日,即托鄰人請了一位秀士,姓任,名笑凡,在家教讀。金成即命家人收拾前廳東書房三間,打掃乾淨,擇了黃道吉日,正是初秋七月的天氣,請了先生到家,教金郎讀書。任笑凡作西賓頗有經驗,金郎也甚聰敏,師生互相親愛。讀了一年,四書過目不忘,聰明無比。自從那日被金成責打馬氏以後,又命金郎另居讀書,雖然仇恨在心,不敢再下毒手,但夫婦之間,不免發生不睦之態度,卻也不大妨礙。到了次年,金郎年已九歲,讀了一年書籍,加之先生訓誨,智識稍為開通。無如金郎的難星未滿,不能脫離苦海。忽然教師染病臥牀不起,未幾去世。金成又花費了葬殮銀錢,了結喪事。自此金郎又無先生教讀,雖自己聰敏,也就半途廢止,不免陷入於苦海之中。金成不在家中,衣不得暖,食不得飽,早晚打罵,在所不免。金成豈能保護周全?金郎受難,暫行按下。
      再說太白金星,那日駕雲行經河南地界,見金郎這番情形,發起慈悲之念。往北斗星君處,公事已畢,返天庭至通明殿玉帝駕前復旨,奏道:「那年陛下命臣送貶第十二金童下凡投胎,臣昨日駕雲行經此地,忽見怨氣沖天,撥雲一看,始知金童備受折磨。雖金童應受劫數,誠可憐可憫!臣特奏請聖上賜解脫方法,不然,恐遭其嫂毒斃,無可挽回。」玉帝聞奏,諭道:「第十二金童那年下凡投胎,至今方有九歲,須到十三歲,方可圓滿超昇天庭。卿既有憐愛之心,又恐其嫂毒斃,卿家有何方法令其解脫麼?」太白金星奏道:「陛下既發慈悲,臣就陳奏挽救方法。金成家中有牝牛一頭,刻下腹懷桷牛,准於明日生產。陛下可降旨,命金牛星下凡,托附牛身,使其產下,可和金童作伴。有患難之處,金牛星自然報告金童,即可免性命之虞。」玉帝聞奏,點頭允許,降旨道:「差卿往斗牛宮,命金牛星下凡挽救金童,以待金童難滿之日,金牛星可以化身脫離,搭救同上天台。」降旨已畢,玉帝退朝回宮不提。
      太白金星領了玉旨,退出通明殿,走到朝門以外,駕雲而去。一路由東而西,經過天河東雲錦宮旁,直往無塵大道,至斗牛宮前下了雲頭。進入宮中,至西廊下會見金牛星,面宣玉旨。金牛星不敢違旨,遂別了天神天將,攜帶天書寶物,隨同太白金星出了斗牛宮,同行駕雲,直往南天門。出了南天門,直往河南地界,到了洛陽縣牛家莊上,撥雲分別下去。太白金星自駕雲頭回天庭復旨不提。
      且說金牛星帶了天書並寶物藏在身上,下來附入牛身。那牛正在臨產之時,將欲產出,金牛星已化魂入魄於牛身。閱書諸君駁問在下編輯之人胡言亂道:「那金牛星既下凡投胎,何以攜帶天書寶物,難道化作牛身,尚能施用天書寶物麼?」諸君有所不知,神仙舉止,凡人何能識破?那可與人見聞?即如人犯天條,欲作隱惡之事,忽然半空中霹靂一聲,惡人立時殞命,又不見神仙的跡影。可見神仙行為,天機奧妙無窮,凡人安能得知?閒言少敘,再說小牛產下之後,牛金成忙命家人代牛洗浴,及看待老牛等事。以後老牛不久亦生病而亡,但剩下小牛一個。那小牛漸已長大,能以耕種田園,能知人事,又能言人語。那牛說話,卻只對金郎一人可言,對金成眾人概不出聲。自金郎廢學以後,又過了一年,無事可做,無書可讀,每日受其虐待,說著令人聞之酸鼻,聽之傷心。正是:
      吉人自有天來相,蒼天不加悔罪人。
      馬氏見金郎已經十歲,不准金成再請先生與他攻書,叫他終日牽牛牧養、上山放草,金郎不敢不遵,只得牽牛上山,竟牧耕牛。那牛頗知人事,見了金郎之面,似乎故舊一般,搖頭擺尾,喜悅形狀。到了山上,任金郎坐臥玩耍,並不擅離左右,早隨金郎而出,晚隨金郎面歸。馬氏以金郎作了牧童,更加視如豬狗一般,命金郎日裡上山牧牛,夜間牛欄內同眠。金郎也不敢違抗,只得依從。
      一日晚上,金郎睡在牛欄內,將至半夜,正在濃眠之際,那牛以足踢醒。只聞牛言道:「小主人金郎醒來,我有言向你說明。」金郎被牛腳踢醒,唬得魂不附體,怎的牛能說起話來?又聽了那牛說道:「金郎,你明日午飯之時,有性命之憂,我故把你踢醒,告訴於你。」金郎詫異道:「你何以知吾明日午飯之時,有性命之憂?請道其祥。」那牛回道:「你明日回府吃飯,你嫂特製藥麵,你兄進城未回,正好毒你。我已知此事,預先告訴於你,免你受毒。」金郎道:「我嫂有心害我,固是真情,但不知你非人類,何以預知?」那牛道:「我既在府上為牛,彼此主奴均有緣分。問我何以預知,世人以畜類口不能言,惟耳可以灌聽百里。即如我作人言,此不能洩露天機,你也不必追問,只好緊記在心便了。」那牛言訖,再不做聲,便倒身下臥。金郎見牛如此,自己仍臥一旁,思來想去,終是不明:「既嫂害我,牛能預知,牛依人言,甚為奇怪。」若知明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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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大分家僅得一牛 小便宜馬氏歡心

      話說金郎睡到天明,仍牽一牛直往山中去了。家中惡嫂馬氏果然應牛之言,暗中買了砒霜放和麵內,另作毒金郎之用。到了晌午時分,金郎回家吃飯,走至廚房,馬氏指著一碗麵,令其取吃。金郎一見是麵,心中注意,曾記夜間牛告之言果然不錯。雖端在手內,不敢吞吃。馬氏見其持而不食,即上前打一下。誰知打也不妨,麵碗打落在地,立時化火一陣閃光,嚇的金郎面如土色,又怕馬氏打他,即忙飛逃去了。
      逃到山上,那牛還在山上吃草,金郎跑至牛面前,哭道:「牛呀,牛呀,你昨夜所說之言果有此事,幸你預先告知於我,不然你我生死各別!」那牛聞言,點頭答道:「今日發生此事,你兄不在家中,你固不能回家。到明日午時,你兄准到家中,那時回家去面告,你家兄長自有道理。」那牛言訖,也不再言,吃草去了。
      金郎即依牛言,餓了一天一夜。到了次日至午方回,守門老僕連忙告訴道:「小少爺回來了!你兄已經回府,並查問你的消息,老奴已將始末根由稟知大少爺。大少爺此時在後廳怒罵你嫂,你可乘此進去。」金郎一聽,依言進見兄長。行禮已畢,站立一旁。
      馬氏一見金郎回來,肉眼烏珠,恨不能生食其肉,金成即令其先吃午飯,席上問其情由。不一時飯畢,又指馬氏罵道:「你這狼心潑婦,耑作昧心之事,我也勸勉多次,不但心不改良,而且更加利害,足見自古有云:『最毒潑婦心』!我亦別無他法,只得請母舅到來,分析家產,免至損害吾弟。我亦不能忘卻父親遺命,又免外人傳聞笑柄。弟雖年幼,可著老家人伴他過度,使你這潑婦無從下手!」馬氏聞得此言,竭力反對,並不贊成。金成怒髮衝冠,立身衝上前去,揪住馬氏頭髮,捺倒地下,毆打一頓,打得馬氏號啕痛哭。幸而眾家人上前勸解,將金成挪坐椅上,又各人慰勸了幾句,始得安息。
      金成走入書房,親筆寫了請柬,命家人去請母舅安雲生來府,分派家產。老僕領命,拿著一張請帖,跑到安雲生家中。安雲生接著一看,只見上寫道:
        母舅大人尊鑒:久未叩詢,孺慕奚如。茲因家門不幸,父母相繼辭世,聊有家產,難釋內顧之憂,每出經營,多為外務之迫。惟有幼弟在家,屢遭惡嫂虐待。今憶不負家父遺命,好生看待起見。是以帖請大人移玉下盼,以替甥等分派家產為荷。特詢金安!
      安雲生看罷,想道:「妹丈死後,遺留幼子,既遭家嫂凌虐,只有分居最妙。所幸大甥尚有愛弟之心,這也難得。」想罷,即穿了衣服,隨同老僕來到牛金成家中。牛金成迎入大廳之上,酒席款待。吃畢,家人送上茶來,吃茶之間,安雲生道:「賢甥早晨有書相邀,閱之不勝詫異。爾父去世之時,只生存你們兄弟二人,家產巨富,須要兄友弟恭,夫唱婦和,方可慰爾父母九泉之念。如何欲分析家庭起來?」牛金成道:「娘舅有所不知,兄友弟恭,甥非不知。惟不剋夫唱婦隨,又時常凌虐幼弟,本不忍出,甥深恐幼弟遭悍婦之毒手。」安雲生又責馬氏道:「甥媳如此生性,卻於道理上大有非分!小叔在家,亦應好生看待,打罵於他,可算惡極。何可令他同牛伴宿?世界上那有這等狼心狗肺的人!賢甥決意與弟分居,亦是幼弟顧全之一策。我今到來,只好實行此事。」說罷,即叫金成取過紙筆,金成遂命家人,將文房器具取來桌上,磨濃墨汁,打開家產賬簿,安雲生即帶上了眼鏡,細看一遍,即執筆揮寫道:
        立分產書人牛金成、郎兄弟二人,今因家門不幸,父母相繼去世,外務繁紛,內顧多憂,生存兄弟二人,雖然兄友弟恭,不能夫唱婦和,於是分析各居,以免發生意外之事。謹請母舅大人證為分派公正,省得掙多撩少,尚望保守家產,再興門庭,以慰雙親昔日之希望,兄弟各執一紙,永遠存照。
        牛金成、郎同立
      馬氏坐在一旁心不甘服,恨不克獨吞家產,逐出金郎,無如母舅公正分析,那聽馬氏唆弄?當下即命金成、金郎二人簽押。金成隨即簽了,金郎上前說道:「兄長雖然簽了,我不聽尊命!」說著一溜煙跑上山去了。金郎不肯簽字,在閱書諸君不知是何意見,因金郎有什麼事情,定要同牛暗中商量,凡事聽信牛言,照依而行。金郎到了山中,那牛已知因事而來,早早搖頭擺尾,向著金郎道:「你此時到來,莫非有事相商麼?」金郎道:「正是有事相問,因兄和我分產,娘舅已寫好分帖,命我簽押,我在疑慮之間,故來詢問於你,你想此事如何解決?」那牛道:「我看家產,你亦不必貪圖。人生貧富本由天定,何必學那愚夫之心念?你可此刻回去,對你母舅聲明:家產全歸兄長執受,只領耕牛一口,朝夕作伴,餘只衣食而已,堅持二句可也。」金郎道:「我亦赤手空身,家產絲毫不受,刻下不妨,將來有賴何?」那牛跳足道:「我雖畜類,言不虛傳,以後自有道理。」金郎見牛如此回答,也不再言,連忙下山跑到家中。
      安雲生尚坐立廳上與金成談論,一見金郎到來,便欣然仍令簽押。金郎上前深深一揖,道:「多承母舅恩待,甥本不該違命!無如年幼不能執掌家財,暫托兄長收執,我只領取耕牛一口,餘則絲毫無干。」雲生道:「子頂父業,理所當然,何能你兄一人承受?既是如此,不如不分。」金郎道:「請兄領受,我享衣食而已。耕牛我領,兄亦不得專權。」雲生、金成見其如此一定的主張,只好聽從其意,簽了字樣,進出安雲生。惟有馬氏心中快活,以為:「這小畜生自己倒運,將來一世看牛,早晚餓死。我這裡卻安安穩穩獨吞家產,好不快活!」正是: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
      萬般不是毒,最毒婦人心。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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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天孫女宮中思情 玉清殿聖母請旨

      且說金郎自分家以後,放牛回家仍在兄嫂處吃飯。馬氏以家產完全獨享,心中甚是滿意,一日三餐隨茶便飯,金郎稍減苦痛。且年歲漸已長大,知道好歹,馬氏若更加虐待,又怕告訴其兄,兼之家人暗中勸勉,所以糊塗過了一二年,金郎已有十二歲了,不時與牛作伴,有時牧牛、看書。金郎如今安好,這且按下。
      再說天孫織女自那年同看守仙娥,往天河東雲錦宮內工織,固然日夜勤勞,那一種淒涼苦楚一言難盡,不知何日可能圓滿?一日工作晚歇之時,適值大雪飄天,龍藏形,鵲匿巢。窗外慘景,引起愁人心事,即歎道:
      於工天宮我尚苦,貶下凡塵他更淒。
      天孫織女歎罷,向守宮天娥道:「我至此多年,終年終日受此苦處,不知何日何時可得圓滿之期,跳出陷坑之外?尚有第十二金童貶下凡塵,不知往何地方,又不知受何苦處,不知尚有相會之日否?」看守仙娥答道:「天孫勿須多悲,玉帝自然知道,安有受苦不得圓滿之日乎!即第十二金童凡塵受苦,亦是天數,無須天孫多慮。」天孫織女道:「話雖如此,金童若非因我之故,彼亦不至貶下凡塵。今已分離一十二年,尚不曾得有一相會之日,我明日定要仰叩雲錦聖母,轉奏玉帝,何日可屆圓滿?」看守仙娥道:「我勸天孫耐守,候玉旨便了!」二仙女你言我說,不覺昏昏睡去。直至天明,天孫硬著頭皮來至聖母殿上,叩伏稟道:「多蒙聖母收留十二年,小仙女勤勞工作,苦不堪言,但不知何日可得圓滿,又不知能與金童再有相會之日否?乞聖母准旨,轉奏玉帝!」雲錦聖母道:「天孫不必問我,今年已屆十二年,還有一年,至明年此日此時,汝等始可圓滿,刻下心慌意亂,亦是枉然。還請天孫耐守!」天孫泣道:「聖母所言,小仙自宜謹慎小心,屆期尚祈通示,以遂吾等之心願,藉可以了夙緣,那時再為拜謝洪恩!」雲錦聖母道:「此時不必多瀆,縱然急破心腸,不能逆天而行,快往工室中去罷。」天孫織女領命,仍回工室去了。
      這裡聖母坐在殿上想道:「天孫織女尚有憐愛金童之心,可見感動了夫婦之情。聞得瑤池聖母前次所言,玉帝已允許難滿,可以婚配,不免明日待我拜謁瑤池聖母,可有挽救之策?」雲錦聖母想罷,又一轉念道:「天機已定,此時去問,也是枉然!」故此就未曾前去。
      韶光易逝,日月如梭,轉瞬之間,又是一年。將屆七月初間,正是第十二金童超升之日了。
      天孫織女又耐守了一年,無非時常要求雲錦聖母作法。聖母准其代為轉達,故至此時,不得不代往動問,即傳命眾仙女預備雲車,往斗牛宮瑤池聖母處去。仙娥領命,即出了雲錦宮,沿天河直往西方,經由無塵大道,頃刻之間下了雲車。將到宮門,守宮仙女見雲錦聖母到來,連忙至內宮奏知瑤池聖母。聖母聞奏,即同宮娥來至殿上,只見雲錦聖母同仙娥已至階前。彼此相見,一同坐下,仙女捧上仙茗甘露水來,啜畢,雲錦聖母道:「特來奏詢聖母,那年天孫織女發往雲錦宮內,工織多年。今已圓滿之期,特來會商如何辦法?」瑤池聖母道:「聖母今日至此,我也知為此事故,既若輩各受了苦楚,玉帝亦有憐愛之心。今日暫請聖母回宮,我明日即到通明殿玉清宮中朝見玉帝,請旨定奪。然後差太白金星下凡超拔金童、金牛星同上天庭,完全一切手續。」聖母笑道:「悲極生樂,樂極生悲,乃理之恒情!我們當從中撮合,方作慈善之念。」瑤池聖母點頭稱是,笑而不答,雲錦聖母遂告別而去不提。
      不一時,天妃聖母又到,步入殿,瑤池聖母也是招待。談了多時,瑤池聖母告以雲錦聖母已經來過,又勞天妃聖母到來,實為慈念之所致。二聖母談了幾句,即告別出宮去了。瑤池聖母坐下一想:「事已屆期,不得不申奏玉帝!」即命仙女取上文房四寶,鋪上本章,親筆一揮,奏冊一本。次日清早,帶同宮娥二名遂出了斗牛宮,駕起六雲車,不一時,先到了玉清宮的儀門,步入玉清宮中。見了玉帝,伏俯山呼「萬歲」,玉帝道:「有本呈上,待朕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
        臣瑤池散仙,奏達玉帝駕前,為超拔金童、天孫團圓事。金童自那年貶下凡塵受苦,天孫織女發往雲錦宮內工織,已至十三年圓滿之期,尚有金牛星下凡擁護。仰乞陛下恩准,差太白金星下凡,帶領金童、金牛星同昇天庭,再和天孫織女配合,以了夙緣。此乞陛下垂鑒為幸!
      臣瑤池散仙謹呈
      此本呈奏玉帝,不知玉帝可能恩准?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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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太白金星點化金郎 一封遺書留別兄長

      玉帝看了呈奏,即歎道:「真是時光易過,不覺已是十三年。既是賢卿上本,理宜照准。可請稍待一時,朕當宣召太白金星上殿,差下凡塵便了。」瑤池聖母謝恩,即退至散仙院,聽候玉旨。玉帝在玉清官吩咐聖母之後,即命內侍仙官擺駕到了通明殿。玉帝升登寶位,眾文武星神俯伏金階,三呼已畢,各歸班位。玉帝降旨,召太白星君進見。太白金星連忙出班奏道:「臣謹候降旨!」玉帝道:「今據瑤池聖母奏稱,第十二金童貶下凡塵十有三年,今正圓滿之期,乞朕降旨,令彼圓滿,卿可領朕旨,往凡施行便了!」太白金星領旨,退出殿外,駕起一朵祥雲,直往南天門去了。這裡通明殿上玉帝退朝回宮,眾星神各自散去不提。
      再說太白星君領旨到了南天門,落往下界。一到河南地界,按住雲頭,四面查看一遍,只見金牛星正在山上吃草,又見金郎睡在一株松樹之下,二目緊閉,呼聲不絕。即按住雲頭落了下來,乃是一位大方道士形狀,手持拂塵,緩步來到牛前。那牛抬頭一看,見是太白金星,便搖頭擺尾,欣然說道:「不知星官到來,有失迎迓,仰乞勿責為幸!」太白金星笑道:「金牛星,你在這裡好麼?我特來探詢你的。曾記在天宮時,所食仙桃仙果、龍肝鳳髓,那知到了下凡,竟吃荒山野草了,實在令人心痛!」說著,嘲笑了幾句。金牛星道:「星官勿要取笑!我也為挽救金童而來,並非我自己的障孽以至於此,星官何必取笑我呢?」太白金星道:「你為挽救金童而來,我為請你到此。如今金童下凡十三年,虧你終日作伴,遇有不測之事相商,患難告知,如此赤心忠膽,實可欽佩!今奉玉帝聖旨,命我至此,令爾等同上天庭,你可喚醒了金童,以情告知。」
      金牛星領命,到金郎面前,以足踢動。金郎驚醒,忙起身問道:「喚我何事?乞道其詳!」那牛道:「現在太白金星奉旨下凡,命你我二人同上天庭,快上前拜謁太白金星去!」金郎一聞此言,甚為詫異。抬頭一看,只見一位仙長坐在面前大石之上,向金郎笑嘻嘻的招手,似乎呼喚他的一般。金郎又聞牛告知此情,只得上前,向太白金星深深一揖,道:「仙長下降,感恩不盡!又聞牛言,仙長至此,原來超拔我等同上天庭的,我等是凡人畜類,安能上天?」太白金星笑道:「適才金牛不曾告訴你麼?你們二人均由我送至此,今已屆十三年,玉帝仍差我帶爾等隨我上去,以了結爾等之夙緣。」說著,太白金星即由耳中取出一粒仙丹,命金童接下而吃。
      金童就接在手中一看,見那一粒仙丹有桂圓大,形有五色,不敢吞吃。那牛在旁道:「只管吞吃不妨,吃下包你明達。」金郎依牛之言,吞吃下去。不一刻,但覺身體輕爽,精神充足,向太白金星叩謝道:「多承仙長恩德,感佩不忘,無以為報!尚乞仙長明白指示。」太白金星道:「你本來係天台玉帝駕前第十二金童,那年玉帝聖誕,命你往瑤池聖母斗牛宮中,借取溫涼玉杯。你到了斗牛宮中,見天孫織女美貌,你即違旨戲侮天孫,摘取梅花,觸動帝怒,將你貶下凡塵,遭受苦痛,今已十三年,已屆圓滿之期。金牛星因你在凡,恐有性命之虞,故玉帝差他下凡挽救於你,你虧他伴你受苦,若到玉帝駕前,當保奏幾句才是。但是你兄對待於你,尚有恩德,你今辭別於他,雖不面告,亦應遺一紙書,以報手足之誼!」
      金郎聽了這一番話,方知始末情由,恍如茅塞頓開,更加仙丹感動,已有五分仙氣。當下尋了一塊白石,吹了一口氣,那白石就變化為紙,又以手在石洞內取水,澆在泥塵之中,立時又化一堆墨汁,又折了一枝松枝,仍呵了一口氣,又化做一枝羊毫筆。遂坐在地下,伏在石上,持筆浸飽墨汁,揮寫起來,登時寫好,送與太白金星看了一遍。太白金星道:「就照此說,你快送去,我們在此等你。」
      金郎一溜煙如飛而去,來到家門,只見老僕坐在門內,起身問道:「小少爺回來了?請用飯去罷!」金郎道:「我有一封遺書在此,你可代遞兄長,我也不進去了。」家人道:「少爺因何不進內去?只遺書一封,是何用意?請示詳細!」金郎道:「你也不必細追,因兄長待我有恩,我故不能忘卻,今日永別,故有書留言。又蒙老門公素日照應,我也拜別了。」說著,深深一揖,轉身去了。老僕欲上前拖住,此時金郎吃了仙丹,已有半仙之體,老僕何能追及。自此金郎一去,永無會面之日,惟有遺書道謝而已,那馬氏虐待於他,後來自有報應。
      眾人追趕多時,忽然見牛大少爺回來,見老僕追得氣喘吁吁的,立足問其情由。老僕別無他言,即把遺書遞與金成。金成接在手中一看,大吃一驚。要看下回,後事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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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馬氏女惡貫滿盈 會織女天河洗浴

      話說金成接了老僕轉遞遺書,便走入內廳,拿了一張椅子,坐在窗前,打開一看,上寫道:
        金成兄長鈞鑒:手足之情,恩同再造!素遭惡嫂慘害,若非兄長護愛,則弟之青春年少,早送於潑婦之手。弟本仙童下凡,今屆難滿之期,已蒙上界太白金星領同超生天庭。牛為作伴而來,亦是天神下界。自此弟同耕牛永別兄長,再無相會之日,惟有遺書拜謝而已。父母香煙,尤賴兄長接續,家產成敗,更是自己主權。此請仁安!
        弟金郎遺書拜
      金成看罷,坐在窗前沉吟不語,不由的一陣心酸,兩珠憐弟之淚滾滾而下。正在垂淚之際,馬氏走來看見,忙上前問道:「君家獨坐,何以垂淚?想有什為難之處,不妨告知妾身,或者互相磋商,以解君悶。」金成聞了馬氏嘮叨之言,不覺怒髮衝冠,即以書紙向馬氏面上擲去,登時腦漿進裂,倒地斃命。看書諸君不免又要疑惑,原來那書紙係石吹成,乃仙家之妙用,因馬氏惡貫滿盈,故金成以書擲去,即化作石塊,石塊擲在腦上,豈有不打死之理?馬氏死於非命,乃凌虐金郎之報。吾勸世人,須以忠厚待人為佳,自然天相吉人,萬不可效尤馬氏!
      金成把書擲去,見馬氏腦漿流出而死,甚為詫異,又見書紙化成一塊石板,就知馬氏應死於非命,即棺殮埋葬,一切完竣。自後,金成續弦之妻頗為賢淑,夫唱婦隨,生子育女,家道重興,此乃金成一生忠厚所致。這且按下。
      再說金郎送了遺書之後,回到山上,那牛已經化生變作神將形狀,身穿綠袍,密長紅鬚,手執拂塵,戴了一頂金盔,站立一株大樹之下。又見松樹上掛了一張牛皮,毛色均像舊牧之牛,金郎知是變化身形。將至松樹之前,太白金星笑道:「你送書信回去,此時府中出了意外之事,你可知道否?」金郎道:「我兄出外,書囑家人代遞,怎的有意外之事呢?」太白金星道:「你的書紙本是石板吹成,你來之時兄已回府,正在看書,馬氏問故,你兄以書怒擲,紙化為石,馬氏腦裂而死,此即虐待你的報應。如今閒言不敘,松枝上掛的牛皮一件,你可披在身上,方可升騰駕雲,同上天台。」金郎道:「仙長令我披牛皮,可以升騰駕雲,難道仙長和牛星官也是披皮麼?」太白金星道:「金童有所不知,你乃投生凡胎,生成骨肉之體,那有升騰之能力?於是命金牛星化身脫皮,使你借皮升騰。茲已夕陽西斜,不必久延!」說著,來至松樹前取下牛皮,念幾句真言,手畫二道天符,又用拂塵一掃,將皮披在金郎身上。三位星官登時駕了一片祥雲,直向南天門去了。
      到了南天門,順撲無塵大道,來至天河之西,按住雲頭。太白金星道:「今日時已遲了,明日早朝方可見駕,面奏聖上,今晚暫在天河之西,神將行宮住宿一宵。」金牛星道:「這也使得。」三星君下了雲頭,立在宮外,四面一看,天河無涯,大水滿天。天河邊有浴衣仙台,有龍穴鵲巢,無塵大道旁有仙株月桂,及各仙官宮室亭台,四處林立,無半點灰埃,真是逍遙極樂天界。
      一同進了天將宮中,並不見天將,只有三兩位星官迎接三仙。一齊來至殿上,只見深堂大廈,陳列的琴棋書畫,刀槍劍戟,弓箭盔甲,金瓜月斧等件。看罷,又隨太白金星到後殿,便是一個安靜所在,四面如銅牆鐵壁一般,兩旁有廂房,內有牀帳被褥,茶几桌椅,各色用品。三位星君步入內室坐下,有一仙童捧上茶來。金童舉杯就吃,吃了一口,只覺奇味異香,非常解渴,立時腹中響動,似乎難過。原來由凡上天之仙,必先在天將行宮內洗淨五臟中之凡食,再入天河洗淨皮膚,方能成全仙體,又可進身於玉帝之前。當下吃了仙茶之後,太白金星知他洗腸淨腑,說道:「可往後面淨垢坑內大便去罷。」金童此時腹痛不堪,連忙跑入後面一所空小屋內,淨垢池如凡間之浴池一般。金童蹬在池邊,將凡食出得乾乾淨淨,登時神爽氣清,行走如飛。
      回到前面廂房內,已是月光明耀,正是七月初日,天氣尚熱。太白金星見其瀉肚回來,又說道:「你今洗髒之後,已成正式仙體,還須往天河洗淨身體,方可進見玉帝,不然污觸帝駕,致生事故。」說罷,太白金星打坐蒲團之上,服氣煉形,閉目養神。金牛星在凡化身為牛,金童送書之時,太白金星已有金丹洗淨他的肚腹,早已改皮換骨,況他下凡之時,帶有天書寶物,無須出垢洗浴。金牛星也睡在榻上去了。
      惟有金童忽然想起,昔年在王母瑤池宮中,調戲天孫仙女,如今彼此分離一十三載,又不知天孫仙女今在何處,心中甚是不安。即趁著月色光明,便私自步出行宮外,不見一神一仙,但見各地房舍四布天涯。信步而行,不一時到了天河岸邊,遙見幾位仙女在天河內洗浴。又見內中有一仙女,好似天孫仙女一般,定睛一看,果然不錯。又一轉念,男女各別,不能親近。一面想,一面走,不一刻到洗浴衣台,私下偷取仙女衣服放在一旁,說也奇怪,恰巧是天孫織女之衣。金童偷了衣服,藏身於無塵道旁,以俟仙女尋衣。天孫織女在天河洗完浴,到浴衣台上,不見衣服,心中大吃一驚,猜疑不定。四面尋看了一回,又見眾仙女均已洗畢,穿衣而去。這天孫織女一人在此,正在尋覓之間,遙見無塵道旁有一仙官,心欲上前查問於他,又見自己光赤身體,怎好見人?思來想去,進退維谷。金童遠見天孫織女一人站在河邊,料是尋衣不著,便把該衣夾在肋下,迎將上去。天孫仙女一見男子走來,光赤身體,豈不羞煞,欲避又不及,急得叫喊起來。金童見天孫仙女著急,忙又正色道:「天孫,不必驚慌!我也不是別人,就是昔年在瑤池斗牛宮中,戲弄你的第十二金童。摘取梅花,違了玉旨,觸動帝怒,貶下凡塵,今及圓滿之期,我又返上天台,卻巧在此同你相會,彼此想有夙緣!天孫之衣在我這裡,快去穿好。」天孫仙女一聽是昔年金童,心中稍安,硬著頭皮,走近前去,取衣穿好。兩相行禮,天孫仙女挽住金童的手道:「我說是誰?原是昔日之十二金童!那年因我被貶,後來我也懊悔,抱歉之至,我在此先賠罪了!」說著,倒身下拜。金童忙扯著道:「天孫仙女不必如此,我心中決不埋怨你的。」天孫仙女又道:「自你被貶下凡,我無一刻不在心中。後來我也貶往天河東雲錦宮中,工織十三年,至今尚未超拔。你我三生有幸,今日不期而遇,足慰生平之望!」說著,兩珠仙淚,滾滾下來。不知後事,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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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敘舊情二次遭天譴 召天將大鬧雲錦宮

      話說天孫仙女與十二金童談話之間,不覺珠淚流下,彼此感念舊情,金童勸慰道:「天孫不必如此,我已下凡十三年,今屆圓滿之期,玉帝降旨,差太白金星下凡召我回上天台,今彼此偶忽相會,各悉苦情,就是天孫在雲錦宮中工織多年,至今不曾超出苦海,吾見玉帝之時,自有相當解決!」說著,即以手帕替天孫拭淚。天孫仙女又道:「既你到了天庭,想必明日早朝與太白金星及金牛星同見玉帝,倘玉帝有憐爾我之情意,真是夙締良緣了!」金童笑道:「事在天定,必不令爾我負莫白之冤。暫請天孫仙女回雲錦宮,明日得了玉旨,自然補報前情。此時暫別!」說罷,二仙悲喜交加,各回所在去了。
      金童回至天將行宮,到了內室,見太白金星同金牛星仍然睡著,也不去驚他,悄悄步至一張榻上,倒身臥下。一時天明,紅日東升,三位星君以甘露淨面漱口。太白金星道:「此時不早,不免我們快去復旨!」三仙出了天將行宮,駕雲直往通明殿而來。不一時,已至朝門以外,下了雲頭,同入朝門,步至通明殿階前。玉帝尚未登殿,只見眾文武星官,俱立品級台前,候其玉帝升殿。不一時,金鐘三響,玉帝駕登寶位,各仙官齊伏金階,山呼已畢,帝賜平身,各歸班坐。惟太白金星、金牛星、金童三仙俯伏不起。太白金星奏道:「臣領旨下凡,宣召金牛星、十二金童回闕,今已帶回,一同見駕,請旨定奪!」玉帝聞奏,便道:「卿領旨下凡,不憚辛苦,始末料理週到,功堪尚嘉,加封護花、護情使者之職。」太白金星謝恩。帝又道:「金牛星下凡挽救金童,陪伴受苦,足表忠忱,加封金牛大王。」金牛星謝了洪恩。玉帝又向金童道:「你昔年違旨,戲侮天孫,因貶凡塵受苦十三年,朕今憐憫於你,故命太白金星召回天庭。爾既知過必改,後宜慎重,不可復蹈故轍。朕今俯從爾等凡意,特賜婚配,以遂爾等之心願。」金童只得謝恩面已。又命太白金星道:「卿可領旨,往天河東雲錦宮中,降旨雲錦聖母,赦出天孫,同往天河西靈藻宮內行結婚禮,以後仍然工作,不准棄職。亦宜夫唱婦和。」太白金星領旨,又向金牛星道:「金牛大王,你可仍回斗牛宮休息,有事再行宣召。」金牛大王領旨,退出殿外,駕了一朵祥雲,直往西斗牛宮去了,按下不提。
      這裡太白金星候玉帝退朝回玉清官去,方同金童出了朝門,又與各星神道別駕而去,仍由無塵大道回天河西天將行宮。還至內室,太白金星吩咐道:「金童在此少候,待我往天河東雲錦宮去,宣旨於雲錦聖母,赦出天孫織女,那時我即將他帶同至此,你們便可夫妻團圓了。」金童聞言,不勝欣喜,拜謝道:「老仙長玉成此事,此恩此德沒齒不忘!」太白金星道:「金童說那裡話來?神仙主義,向以慈悲為本,況有玉旨所囑,何必如此謙遜!今日正值七月七日黃道吉日,足可團圓,你可在室密布停當,以便晚間不及。」說罷,太白金星走出宮門以外,乘坐祥雲,穿過天河,來至河東雲錦宮。下了雲頭,步入大殿之上,見了雲錦聖母,開讀玉旨。聖母跪領玉旨,又請太白金星坐下,彼此又歎了金童、天孫一回,又略談了幾句,即告別出宮。來至天河西靈藻宮內,告知了金童。金童好不欣悅,只忙的手足不停。只見佈置的水晶仙牀、錦綾繡帳、紅霞錦被、鵝月鴛鴦枕、龍鱗褥席,及玉石踏板,一切桌椅屏條,擺的齊齊整整。室門掛的仙鶴卷風門簾,門上橫匾一張,名曰「佳偶天成」。太白金星見已手續完全,不必置身於此,遂囑咐了幾句,告別而去,按下不提。
      不一時,又至夕陽西斜,玉兔東升。雲錦聖母傳命仙娥:「吩咐天孫仙女停工,修整容貌,備妝衣飾,今晚送至天河西天將行宮內,夫妻團圓。」仙娥領命,來至工織室內,告知看守仙女並天孫織女。天孫聞言,心中大喜,起身梳妝打扮,整理衣飾。一切料理完全,已至黃昏時分,仙娥攙扶天孫上殿,拜別聖母,然後出宮,一同駕了一片紅雲,直撲天河西靈藻宮而來。按落雲頭,仙娥扶著進入內室,金童早已立在階前,恭恭敬敬,迎接天孫仙女。將至階前,金童上前挽住一手,同入內室,款以茶果、仙品等類。天孫仙女偷眼一看,只見:
      牀帳被褥,佈置得齊齊整整;
      書畫琴棋,安排的色色新新。
      非比那凡塵牧牛時代,更遂了工室思郎情心。
      真是悲極喜又至,但願恩久情更長。
      天孫仙女看了,嫣然一笑。即卸了冕冠衣飾,吩咐仙娥退出,安息不提。這裡金童、天孫二仙遂成夫婦,錦帳恩情,天長地久,說不盡你恩我愛的言語。自此情投意合,誓同生死。即如在下憑這一枝羊毫,亦難著述清楚,況夫婦之情密,他人豈能皆知?何況天官仙女、金童,安可斜批胡論?此是作書人之交代。
      自此金童、天孫成了夫婦,彼此不忍分離,終朝在靈藻宮中盤桓不已。且金童係玉帝駕前差使之童,自貶下凡之後,及今十三年,雖然調昇天庭,使其夫婦團圓,乃玉帝憐愛之念。天孫仙女,本是瑤池王母處仙女,此時與金童成了夫妻,理應拜謝玉成之德,不料只戀夫妻之愛情,忘卻了應盡之天職。瑤池聖母聞得金童超昇天庭,又與天孫成了夫妻,至今未曾進謁,足見凡心之念,終是不肯覺悟,不免感動聖母之怒,即命仙娥伺候出宮,往通明殿面奏玉帝。出了宮門,駕上六雲車,一路上飄飄蕩蕩,已至朝門,下了六雲車,仙娥扶著,黃巾力士在後擁護,同到通明殿。因瑤池聖母見駕,皆在玉清宮便殿,故而直至玉清宮中。玉帝見瑤池聖母到來,知有事故,在便殿傳問,瑤池聖母山呼已畢,即奏道:「蒙陛下降旨,金童、天孫團圓婚配,乃仁德聖主憐恤之旨。詎伊團圓之後,貪念不足,尚不知悔。且金童係駕前第十二金童,天孫係陛下之外孫仙女,瑤池宮中之七仙姑,即如婚配之後,亦宜各執司事,何能以愛情當為應分之事?故臣妾見駕,請旨定奪!」玉帝聞奏大怒,降旨道:「卿所奏甚是,朕也常問彼等之行為,眾臣皆言不知,彼二人既貪心不足,實屬罪不容誅!卿家暫回瑤池,朕當發瑤池天神捉拿見朕。」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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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李金星二次解圍 再遭貶各分東西

      話說玉帝待瑤池聖母回西方宮中去不提,當下復至通明殿,升坐寶位,宣召托塔天王來上殿。托塔天王至殿上,俯伏金階,山呼萬歲。玉帝降旨道:「差你帶領天神天兵五百,往天河西靈藻宮內,捉拿金童、天孫仙女來殿見朕,不可有誤!」托塔天王領旨,退出通明殿,玉帝返回玉清宮不提。托塔天王出了朝門,駕了雲頭,直往天帥府而來。進了天帥府,到了點將台上,宣讀聖旨,點齊五百天兵天將,傳令已畢,聞鑼鼓齊鳴,號炮之響,殺氣騰騰,刀槍劍戟,弓箭馬甲,行由無塵大道,到了天河西靈藻宮門口,一同下雲,圍得如銅牆鐵壁一般。一座極樂宮室,登時屯積了千軍萬馬,如臨大敵。金童、天孫正在歡娛之際,聽得宮外擂鼓炮響,震動天地,搖旗吶喊,好不驚人。始則不知所為何事,繼見守宮仙娥飛奔入內報道:「天孫仙女,大事不好了!宮外天兵天將圍的水泄不通,聲稱玉帝有旨,捉拿天孫、金童問罪。」二仙聞此消息,嚇得魂不附體,面如土色,手忙腳亂,無處逃避,又見天將匆進宮來,捉拿金童、天孫仙女。在這個時候,二仙慌忙挽手奔出室外,由天井飛騰半空。天將見其飛逃,即飛跟上去,下面放炮擂鼓,吶喊助威,弓箭齊發,一時間哄天動地,鬼哭神號。正是:
      知足者能得常樂,有量者能忍自安。
      卻說金童、天孫在半空中被天將追趕,不能脫逃,只得空中互相衝突。天將以刀斧砍殺,金童、天孫手無寸物,只仗自己道法,況且寡不敵眾,金童、天孫刀砍斧傷固然不少,弓箭錐刺,可慘可憐,逃不得走,戰亦不能,二仙只好且逃且走。天將且追且拿,又不敢以刀斧傷他,因玉帝降旨捉拿,並非殺傷,只有追捉而已。下面兵將搖旗吶喊,金童、天孫受上下之逼迫,退至天河中心,力也疲乏,支持不住,二仙跌入天河,滿頭過頂,浸入波中。天兵天將追至岸邊圍住,天將追至河中大戰水晶宮。正在萬難之際,太白金星駕著雲頭喊道:「天將且慢動手!金童、天孫本無死罪,不須如此迫殺,好生囑他二位同去,見駕面奏便了。」天將正在河中大戰,聽見空中喊說之聲,抬頭一看,見是太白金星,便止住刀兵上岸。太白金星道:「金童、天孫不必伏在河中,只管放膽上來,隨同天將回朝見駕便了!」二仙聽了太白金星之言,只得走上岸來。太白金星又道:「天將等好生帶同前去!」說罷,太白金星駕雲去了。
      眾天兵拔隊前行,托塔天王帶同金童、天孫直往通明殿而去。不多一時,已到朝門之外,各人下了雲頭,天兵屯在天朝以外候旨。托塔天王帶同二仙進入通明殿,玉帝升登寶位,托塔天王及金童、天孫俯伏金階。山呼已畢,托塔天王奏道:「臣領玉旨,往天河西捉拿金童、天孫,追拿多時,幸太白金星經過,命彼二仙隨同上殿,方肯同來。今已解送上殿,請旨定奪!」玉帝聞奏大怒,道:「我看你這兩個逆生,不知天理人情,任意抗旨違法,不想謀務正道。朕差天將捉拿,爾等竟敢抗旨圖逃,罪不容誅!如不梟首示眾,不足鎮服天神!」即降旨,命托塔天王推出朝門斬首交旨。托塔天王領旨,帶金童、天孫,吩咐天兵將金童、天孫捆綁起來。正在此時,救星已到,大呼:「刀下留人!」托塔天王抬頭一看,那還了得!托塔天王即命眾天兵候旨定奪。太上老君上了通明殿,玉帝尚未退朝,俯伏金階,山呼萬歲。玉帝問道:「老卿上殿,有何本奏?」太上老君奏道:「老臣適在兜率宮服氣煉形,閉目打坐,忽聽炮響鼓聲驚天動地。老臣屈指一算,方知聖上降旨捉拿金童、天孫問罪,特來奉請聖上降旨,改令彼二仙永無相會之日。乞聖上恩准!」玉帝聞奏,道:「老卿有所不知,金童、天孫不知朕已恩厚,但歡樂滿足,任意你貪我愛,廢厥天職,若不嚴加取締,弄得不可收拾。非朕寡情,此乃不得已而為之。」太上老君又奏道:「聖主仁德,老臣莫不欽佩!無如金童、天孫本無閱歷之人,況新婚之樂,彼固貪戀不捨,取締之旨,乃明君之教誨,尚乞降旨免斬!令彼二仙永遠分別,再不會面。」玉帝道:「老卿之意見卻也使得。可傳朕旨,囑托塔天王免去斬罪,命金童永居天河西天將行宮內,派天兵四名駐守行宮看守,金童不得越出範圍,不得偷會天孫。倘敢故犯,准其奏明朕躬,決不寬恕!天孫織女命其永居天河東雲錦宮內工織,亦著仙娥看守仍然陪伴,也不准偷會金童!」玉帝宣召已畢,退朝回宮不提。
      太上老君領旨出了朝門,將旨宣告托塔天王,即駕雲去了。托塔天王遣分了眾天兵回天帥府去,只留天兵四名押了金童,往天河西而去,兩名看守仙娥押了天孫,往天河東雲錦宮。二仙臨別,互相擁抱大哭,天孫哭道:「妾同郎君一別十三年,今日才得相會團圓,不料未及一載,忽又永遠分別,再無相會希望,更比前次大有異別。如何妾和郎君偏遭此慘苦之禍?令妾怎忍捨得郎君!」金童泣道:「天孫悲苦之言,實在令人心疼,你我之顛沛流離,不論是何星神,均無如此情狀!常言云:『快活無非天宮』,不料你我不能脫出苦海,怎不叫你我二人傷心!今日事已至此,斷無挽回方法,只好遵旨暫行分別,日後苦守真心,再行仰求玉帝恩旨,或者再有相會之日,也未可知。還望止淚,不必過悲,惟有耐心以待天時而已!」欲知二仙如何分別,後來怎樣?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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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天孫如願鵲橋重會 七夕相逢留名千載

      話說金童、天孫押往天河東西分居,二仙相抱,不捨分別,彼此說了許多恩情苦海之言,實在難分難捨。托塔天王見此光景,喝令分開,各自東西,二仙無法可施,只得分頭而行。縱有淒涼苦楚,任你萬斛愁腸,亦不能如其心願。言著至此,就是閱書諸君,莫不代為歎息!
      托塔天王先送天孫仙女至天河東雲錦宮中,見了雲錦聖母,宣示玉旨,命其遵旨實行。雲錦聖母接旨已畢,復請托塔天王坐下,仙娥送上仙茗,又命把天孫呼上殿來。天孫並看守仙娥來至殿上,倒身下拜,流淚不已。雲錦聖母道:「天孫仙女真是紅顏薄命,冤孽多多,指望十三年苦別之後,夫婦天長地久,玉帝無非是憐恤之心。不料爾等貪歡不已,廢除天職,無怪玉帝怒責永離,夫婦未能如願,反致抱恨千秋。旨意已早定,容後再行保奏,曲全悔過方法。今日事已如此,天孫你也不必悲泣,仍同看守仙娥,往工室去罷!」天孫哀泣道:「聖母所諭之言,小仙謹宜領受,此時只好遵行便了。日後尚乞聖母設法挽救,小仙自感激不已!」說畢,起身拭淚,同看守仙娥仍往工室中去了。
      托塔天王亦告別出外,即駕起祥雲,由無塵大道,往天河西而來。到了天河西靈藻宮中,進入內室,只見四名天兵駐守宮內防備。金童見托塔天王到來,忙上前迎接,同入內室,對面坐下。天兵捧上仙茗,托塔天王向金童道:「我已到天河東雲錦宮中去過,勸勉天孫不必悲傷,務宜耐守天時,自有升拔之日。金童今與天孫二次分拆,真是悲苦之至!即如小將奉旨捉拿,亦是出之於不得已,尚乞包容為幸。今仍獨居在此,暫為耐守,亦可假此修行。尚可感動玉帝慈念,解釋爾等遺恨。姻緣期限,本由天定,不必心慌意亂,保守仙體為要!」金童聞此一番言語,不覺垂淚言道:「托塔天王甚是!非怪玉旨不情,惟恨小童自不小心,但恨我們已成,復行永遠別離,到不如不成夫婦,也還乾淨,免得有始無終,誠為缺點!」托塔天王又勸道:「玉帝既已准成為夫婦,並非無故令爾等拆散,爾等若非自棄天職,不觸帝怒,何至到此地步?今番玉旨決定,不能更移,只好暫為苦守,司奉天職,日後自有挽回!」說罷,立身起來,退出宮門,金童送出宮外,帶了天兵復旨去了。金童返回內室,悶悶不悅,想:「自凡塵上天,又與天孫仙女配合,喜樂達於極點,不料樂極生悲,如今獨守杳室,怎不令人悲苦!惟是一日復一日,歲過四時,思想之苦,割斷肝腸!我昔年在瑤池戲侮天孫,貶我下凡受苦十三年。超拔天台,指望消除前非,那知又遭無限苦痛!」不免終日歎息,怨恨之聲,衝動蒼天。金童悲怨,暫且按下。
      再說天孫織女,在工織室內終日工織,思想金童,不免兩眼珠淚垂於玉面。看守仙娥從旁勸慰道:「天孫勿須過悲,保重仙體。今日與金童拆散,乃是劫數,縱然掛念,也是枉然,還須另設方法為上!」天孫歎道:「事已至此,無可挽救,就是哀告雲錦聖母,又恐責怪於我。此次不比從前金童下凡時代,未成夫婦,玉帝故可成全,今既成夫婦,復行永遠分拆,乃是我們廢職貪歡之罪,怎的還能有挽救哩?」二仙女一歎一勸,萬分愁腸,眾星神莫不生憐恤之心,均是無法可治。
      一日,太白金星駕雲行經天河,見靈藻宮並雲錦宮二面怨氣現於空中,互相交接,即知是金童、天孫彼此思念不已。太白金星也不免發了慈悲之念,遂停止雲頭,想了一回,若是上殿保本,又恐玉帝不准。心中暗想:「不如往兜率宮與太上老君商量,看老君有什妙策。」想定,撥轉雲頭,向北方而去。不一時,來至兜率宮前,按下雲頭,進入宮內。太上老君正在打坐之際,見太白金星到來,起身邀坐。太白金星叩詢了仙安,在旁坐下。仙童送上仙茗,飲畢,太白金星道:「今日進謁,特為金童、天孫之事,那日老君在玉帝駕前,保奏金童、天孫免斬,永遠分離,詎知實行分別以來,彼等思念、抱苦不堪。小星正值駕雲南往,見怨氣衝空,互相交接,所以特來告知,共同設法挽救。」太上老君道:「我也是知道的,玉帝本來降斬,是我苦苦保本,始免斬罪,改行永離。迄今分拆年餘,猶恐帝怒未息,故而置之不問。今既金星到來,你我各抱慈悲主義,自然設下挽救方法。別無能力,只好再行上殿共同保奏,亦須寫奏章一紙,明日早朝同見駕保本,自有挽回之力。」太白金星道:「老君所說甚是!」登時本章寫好,專待明日早朝上殿。一宿無話,到了次日,二星君齊駕祥雲,直往通明殿。到了朝門,下了雲頭,進入朝房候駕上殿。不一時,金鐘三響,玉帝升登寶位,文武星官俯伏金階,山呼已畢,各歸班次。太上老君即將本章由傳宣星官送呈龍案,玉帝打開一看,只見上寫道:
        臣李聃、李長庚等,今特奏為金童、天孫永別補救事。查金童、天孫那年違旨,偶動凡心,遭貶十三年,受盡凡塵艱苦;天孫仙女亦於雲錦宮中工作勤勞。彼此咸受苦痛,莫不悔改前非,於去年七月初,蒙陛下降旨團圓,成為夫婦。彼固悲喜交加,繼則你貪我愛,負天恩。復經聖上嚴加取締,命若輩永遠分離。茲經遇離別之苦,終日怨氣沖天。情之所鍾,故非人力可以挽回。臣等發生慈悲之念,故謹會同具疏上奏。仰乞聖上恩准,改做每年七月七日相逢一次,以遂雙方思想之願。並祝聖壽無疆!
      玉帝看畢,沉吟了半晌,始言道:「二卿所奏之事,乃抱慈悲主義,朕依慈善辦法,二卿可傳朕旨,就是每年七月七日始可相會一次,餘只不許自由,倘敢故違,決不姑寬!」宣旨已畢,玉帝退朝,回玉清官而去。眾星官亦各退出朝門,駕雲分散去了。這裡太上老君同太白金星駕一片紅雲,再往天河東雲錦宮而去,知照雲錦聖母並天孫仙女,將玉帝所降旨意及二星官要求之事,一一細述一遍。然後又往天河西靈藻宮內,面傳玉旨於金童,並告只可每年七月七日相會一次,餘無自由。金童倒身叩謝二位老星君,復起身問道:「玉旨准吾們每年七月七日相會一次,不知還在何處可以棲留?」太上老君道:「當七月七日,自有烏鴉、天鵲、龍鳳之類聯接天河之中,使爾二仙由東至西,彼此兩造相會,即可共訴衷腸,稍可以慰心願。」金童謝道:「多蒙二老星君仁德兼全,銜恩無以可報,惟望留千古名,德壽無疆!小童默禱天心而已。」二星同道:「施恩望報,非神仙之所為,貪念不休,尤望汝等悔戒!」言畢,告辭去了不提。自此金童、天孫每年七夕相逢,萬古不更,一載離情,一夕傾腸,世稱牛女二星,惟七夕一相逢,便是這樁古典,就此告終矣。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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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MT+8, 2024-5-15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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