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慵懶 2017-7-10 14: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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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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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風鳴』敗給鋏姬
兩個人在長月學園裏晃了又晃。
「……我們撲了個空呢!」
他們擺明了是走心酸的。
「她為什麼不出來啊!你要好好盡你誘餌的責任啊!」
「最好是我會知道啦!這是我的責任嗎!?是我的錯嗎!?」
準備要收工的兩人一邊穿過操場走向大門,一邊感情很不好地互罵。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對囉!?我繃緊了神經在警戒四周,可是你卻隻是在旁邊毫無幹勁地走著不是嗎!」
「喂,你開什麼玩笑啊!那你要我怎麼做!隻要我又哭又喊她就會出來嗎!那我就做給你看啊,可以請你告訴我怎樣才叫做『盡我誘餌的責任』嗎!」
「嗚、呃,這個,你的幹勁不夠!」
「我最好是會有幹勁啦!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人興高采烈地去盡誘餌的責任啊!基本上,我根本不想跟你扯上關係!你是打哪來的瘟神啊!」
「嗚……嗚嗚嗚嗚嗚嗚,你這個笨蛋!」
天音悔恨地咬住下唇,把她從進校門以來就一直拿在手上的『風鳴』用力亂揮。上麵的吊飾也跟著彈來彈去。
結果,她似乎沒有想到一個效果十足的反駁。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覺得很後悔,她金色的雙眼裏漾著些許淚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雪道雖然覺得她有點可憐。
「哼哼。」
但他還是勝利地挺起胸口。
「嗚嗚嗚嗚嗚,我好不爽啊啊啊啊啊啊!你居然給我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想要反駁但卻無法反駁的天音悔恨地踩著地板。
她每踩一下,她那淡粉紅色的發束就隨之搖曳,除了有兩條這一點以外,看起來就像是貓尾巴一樣。
「……唔,那個分身,她大概也會有不想出門的時候吧。」
到了現在雪道才對天音做出奇怪的援助。他歪過頭。
「最好是會這樣啦!」
天音用那帶淚的雙眼瞪著雪道。她倏地停下腳步。
「怎麼了啦?」
雪道也跟著停下腳步。
「有什麼……東西。」
「是、分身嗎?」
雪道感到些許緊張,天音身邊的空氣變得更加尖銳。
沒有半個人影的操場上滿溢著鬥爭的氣息。
「不對,這是,人類的氣息。」
天音睨著他們的行進方向,也就是被關起的校門邊。
雪道追上她的視線,但他什麼都看不到。
在隻有星光和月光的夜裏,就連到正門的這短短距離看起來都如此遙遠。
「……沒有,半個人在吧?」
唰、唰、唰的腳步聲朝這邊靠近,背叛了雪道幹涸的低吟。
鮮豔的祖母綠讓雪道很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沒看到她。
一個女生穿著剪了一條大縫的改造女仆裝,她的裙擺搖曳、她的長發在風中飄動,她的雙眼不時從瀏海縫隙中露出來,但裏頭並沒有映照出任何感情。
她應該存在在那裏,但她卻像一個擁有實體的影子,並沒有存在的感覺。
「幽……靈?」
毫不散發出任何氣息的她讓雪道感到詭異,他以嘶啞的聲音低語道。
「不對。她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她是我的敵人。」
丟出這句話後,天音便向前走了一步,把雪道護到背後。
祖母綠的她在離天音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腳步,開口說道:
「看來,你還沒有,成功,回收,『虛構式』碎片,的樣子。」
「我不會說什麼好久不見的。禦堂瑞佳——『鋏姬』。」
天音唰地舉起『風鳴』,揚起一個無畏的笑。
她那強硬的態度看起來很像在挑釁,但她的額頭上卻泛起一層薄汗。
「那麼,就換我,來,告訴你。好久不見,天川天音——『風鳴』。」
瑞佳的左手倏地掀起裙子。
和改造女仆裝同色的褲襪、眩目的白皙大腿、連再上麵一點的部位都露了出來。
「……饒了我吧。」
不知道該看哪裏好的雪道轉開視線。
下一個瞬間。
瑞佳化作一陣風。
她從裙子裏掏出一把黑色的粗獷剪刀,踢開操場上的砂土衝了過來。
驚人的是,她絲毫沒有發出半點腳步聲,長發撕裂夜風。
她明明應該遠在五公尺之外,但她已經瞬間來到天音眼前。
雪道的雙眼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天音用刀身擋開筆直朝她脖子而來的剪刀尖端。
嘰——的一聲,讓耳朵發痛的金屬聲響起,打在一起的兩個武器分開。
瑞佳連吐氣的機會都不給天音。她一瞬都沒停地繼續動作。
祖母綠的裙擺掀起,瑞佳像個陀鏍般轉身揮動剪刀。
她的目標一樣是天音的脖子,她這次不用刺的,改用砍的。仔細一看,瑞佳手上那把粗獷的剪刀是由兩把大型刀子拚起來的異形武器。搞不好那也像天音的『風鳴』一樣有個名字。
天音仰起上身,在幹鈞一發之際閃開瑞佳的砍擊,同時舉起大刀,朝瑞佳砍了上去。
「啊啊!」
麵對順勢加速砍了上來的天音,才剛結束砍擊、姿勢還沒恢複的瑞佳這麼說道:
「太慢了。」
她空手把大刀打開。
「那是什麼啊!」
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的雪道下意識地叫出聲。
天音很不高興地皺起眉頭,把大刀拉了回來。
把大刀擋開的瑞佳往後一跳、拉開距離,看向雪道的方向。
「這不是,什麼難事。我隻是,轉換了,力量的向量,而已。」
簡單來說,她是從旁邊打上大刀,改變了斬擊的方向嗎?
這種技術算是開玩笑的領域吧!?
明明瑞佳身上的改造女仆裝和剪刀這武器看起來都像在開玩笑,但她的實力卻如此堅強。
天音的動作並不差,但卻跟瑞佳的次元不同。就連門外漢雪道都看得出來。
「你還真是遊刀有餘啊,居然還能做解說。」
吐出這句話的天音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大概不是因為她的運動量,應該是來自她極度的緊張,而她額上薄薄一層汗的濃度也提高。
「不對,這隻是,因為,天川天音,太弱。」
淡淡說出這句話的瑞佳呼吸絲毫沒有亂掉,她全身上下表現出影子般的靜謐。
「你應該,用,『式』。」
瑞佳把手中的剪刀一轉,把尖端刺向天音。
「除了,用鐮鼬一擊,把我打倒,之外,你,毫無,勝算。」
「……你很敢說嘛。」
天音以倔強的眼神看向瑞佳,但連旁人都看得出來天音毫無餘裕。
「你,放心,我,不會,用『式』。我不會叫這把剪刀的名字。」
瑞佳擺明做出放水宣言。這又再次表達出瑞佳所占的優勢和她的餘裕。
雪道舔了舔他幹裂的嘴唇。他嚐到淡淡的血味。
雪道不知道他從分身身上感到的無底恐懼和他從瑞佳身上感到的感覺哪個比較好。
「來吧,請。」
瑞佳招手。
瑞佳不隻是在放水,她搞不好是在玩弄天音。
「雪道,我下一擊一定會成功。隻要我一動,你就立刻逃走。」
看也不看雪道的天音如此宣告。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想這麼做。」
感到喉嚨異常幹渴的雪道吞了一口口水。
「你贏得了嗎?」
「我當然會贏!」
不容雪道多說一句話的天音高聲喊完之後,有了動作。
她高高舉起大刀。
「歌唱吧,『風鳴』!」
她以因為憤怒及屈辱的聲音宣告。
青色的魔方陣在眼前展開。風往上吹起,搖晃著天音的身體,讓她淡粉紅色的頭發倒立。
「否定公式一一〇八二·切斷現象——『鐮鼬』!」
被天音揮下的『風鳴』發出嗚咽聲,施展出鐮鼬。
瑞佳看著眼前的鐮鼬。
「愚蠢。」
瑞佳輕鬆地奔跑、回旋著跳起、用單純的身體動作閃開肉眼無法辨視的刀刃。
以夜空為背景,祖母綠的改造女仆裝拍動、黑色的發絲溶在夜裏,瑞佳藉著跳躍的力道,朝揮刀時姿勢垮下的天音揮下剪刀。
雪道知道他該趁現在逃走。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有了動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該死!」
不知道在對什麼叫罵的雪道撞上天音。
「嗚喵!」
天音發出不適合這個場麵的貓叫聲後倒下,變成是雪道站在剪刀前。
「啊啊——這樣我完了。」
他以幹枯的聲音笑道。
他躲不開這一擊。
領悟到死亡的腦髓把一切的光景一格格播送。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明了。
改造女仆裝的裙擺和長長的黑發在風中搖曳,瑞佳逐漸落下。她的雙眼毫無感情,有如死神一般,但要叫她死神,她卻又過於可愛。
她正準備筆直揮下那代替縑刀的粗獷剪刀。
雪道理解到自己的頭蓋骨會在一秒鍾之後碎掉。
「雪道!」
天音的叫聲聽起來像是被放慢了。悲痛的聲音。她的臉因為驚愕而扭曲。
天音驚訝的臉讓雪道覺得愉快,他的腦內浮現瑛子的臉,剪刀斬裂夜空的聲音響起。
他的額頭上感到些許的壓力。但他所預期的斬擊卻遲遲沒有砍下來。
嘰————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音響起。
一把舉起的刀,擋住了揮下的剪刀。
倒下的天音以不自然的姿勢硬是舉起刀,擋下了瑞佳的剪刀。
著地的瑞佳真的僅是微微皺起眉頭,她開了口。
「這是,預料外,的發展。」
不帶感情的雙眸從瀏海縫隙間窺視著雪道的臉。
「你,的名字,是?」
「……我是葦原雪道。」
點了點頭後,瑞佳拉回剪刀,向後退了一步。
「我,會把,你的,名字,還有,魯莽,記下來的。」
這句話隻讓雪道有了不祥的預感。
「我,會把,你的,名字,也告訴姊姊。」
「姊、姊姊?」
瑞佳沒有回答雪道的問題。她的唇角微微扭起,那是在笑嗎。
「那麼——」
瑞佳拉起裙子,露出祖母綠的褲襪和白皙的雙腿。她把剪刀收進縫在內襯上的槍套裏,非常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
「不久之後,下一次,我會跟,姊姊,一起。」
黑發揚起,瑞佳轉過身,看也不看雪道他們就離開了。
無言地目送瑞佳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見後,他才終於找回言語能力。
「我們……得救了?」
「我們沒有得救,我們隻是被她放過了。」
天音丟開大刀說道。
她伏著的臉讓雪道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她纖細的雙肩正微微顫抖。
「這是第三次了,我是第三次被那家夥放過了。」
她是,在哭嗎?
「對方明明也在追趕分身,可是她卻故意放過我好幾次——她完全是在要著我玩。」
天音更加用力地握住她流血的拳頭,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天音她——原來這麼嬌小嗎?
她像隻被人舍棄的貓一樣,看起來既嬌小又虛弱。
「對方的確是完完全全占了上風啊。」
雪道舉起天音的手,用雙手包覆住她流血的拳頭。
「不過天川救了我。」
「……是誰、是誰拜托你來安慰我的啊!」
滿是憤怒的叫喊。天音第一次抬起頭。
大粒的淚水小斷一金色的雙眸小滾落。她哭得像隻小貓一樣。
「你這個討厭的家夥!」天音丟出這句話,粗魯地把剩下的眼淚擦掉。
她揮開雪道的手,把『風鳴』撿起,挺著肩膀往校門的方向走了過去。任淡粉紅色發絲彈跳的背影充滿了顯而易見的憤怒。
雪道聳了聳肩,追上天音。
「生氣總比哭好吧。這樣也能打起精神。」
雪道明明就是天音生氣的對象,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很高興。
「……咦?你的意思是……」
他是為了天音才刻意——
「你打起精神了嗎?」
雪道一臉若無其事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天音連他的臉都沒辦法正視。
「不準跟我說話!」
「唔,別這麼說嘛。對了,你來我房間嘛。我做了太多燉菜,正感到煩惱呢!你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喔?」
「我不要!」
在她這麼叫的瞬間,她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整張臉漲紅的天音低下頭。
「……你的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嘛。」雪道笑得可樂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半哭的天音瞪著雪道怒吼,但雪道卻是笑得愈來愈高興。
「你在笑什麼啊!」
「唉呀,那個啦,原來你也有讓人容易理解的可愛一麵啊。」
「——什!」
天音不斷張闔著嘴,極度的混亂讓她無法好好說話。
「我、我可、可、可、可可可可、愛愛、愛愛?」
她很習慣被人說很可愛。事實上,這是一句不需要特別技巧的讚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胸中的悸動卻強烈到她仿佛能從外麵聽見那道聲音。
「可可?可可怎麼了?喂,天川?」
雪道詫異地看著突然漲紅了臉的天音。
砰咚,她的胸口狠狠跳了一聲。血液衝上腦袋,天音愈來愈混亂。
她是不好意思還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謝謝你,可是你去死吧,你這個笨蛋!」
雖然說迚她本人都不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仇她還是先對著雪道的臉把他踢飛。
「……這家夥還是一點都不可愛。」
額頭上多了鞋印的雪道倒在操場上咕噥。
他所仰望的天空中還是一樣一片黑暗。
天音坐在雪道房間的矮桌前,沒事可做的她環視著房間。
最後,她被雪道牽著手拖進房間裏,現在正在等雪道端燉菜出來。
沒有雜誌、沒有漫畫,甚至沒有電視的簡單房間。
燉菜那挑人食欲的香味從廚房傳了出來。
天音動著鼻子嗅了嗅,她的肚子發出微微的咕嚕聲。
「這麼說來,我從中午就一直沒吃東西。」
天音忍了一會兒後,雪道雙手拿著裝了燉菜的盤子出現,他把盤子連湯匙一起放到矮桌上。
「我弄好了。其實我本來想再煮久一點,不過這點還請你忍耐一下。」
說完之後,他自己就吃起了燉菜來。
唔,大概就是這樣吧。味道很普通。
確認好味道的雪道看向對麵的天音,他歪過頭。
拿著湯匙的天音正瞪著燉菜。
「我要、開動了。」
她下定決心地低聲說完後,便用力地把湯匙朝盤子上戳下去,撈起一口。
她又停止了數秒,做好覺悟,把湯匙放進嘴裏。
「……」
在數秒的停止之後,她像是引擎發動似地猛烈地動起湯匙,她的氣勢越發驚人,吃到一半就拿起盤子吃了起來。
不到五分鍾,她便以讓人讚賞的氣勢把燉菜盤一掃而空。
她把吃得一幹二淨的盤子放到矮桌上。露出不滿足表情的天音含著湯匙,不時抬起雙眼瞥向雪道。
「燉菜還有剩,你還要嗎?」
天音金色的雙眼瞬間綻放出光芒。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綁成兩條辮子的淡粉紅色頭發大幅搖晃,看起來還是一樣像條尾巴。
覺得無可奈何的雪道聳聳肩後便進了廚房,又盛了一盤燉菜出來。
看到雪道放在自己眼前的燉菜盤,天音的雙眼散發出比先前還要耀眼的光芒。
「我要開動了——!」
帶著滿臉笑容的天音這次稍稍冷靜下來,把燉菜放進嘴裏。
「……這家夥在奇怪的地方還真是好懂啊。」
雪道的咕噥似乎並沒有傳到天音耳裏。
「說過這裏。」
雪道看了拚命吃著燉菜的天音一會兒後,他抓準了她暫停下來的空檔而開口。
「那個,是禦堂瑞佳對吧?那家夥是怎樣?從她所說的話來看,她應該是天川你的敵人,可是她是人類,不是超自然現象對吧?」
「嗯——我之前有跟你解釋過『超自然現象』對吧?」
「我記得那是科學沒辦法說明的現象對吧?」
「沒錯沒錯。超自然現象是無法用科學解釋,而且也沒辦法用科學方法再次重現的現象,這個你懂嗎?」
「唔,分身那種東西是沒辦法用科學方法重現的吧。」
要是有人做到了,他也會覺得很困擾。
「兩萬零四道『否定公式』能顛覆這個不可能。譬如說『鐮鼬』就是皮膚突然裂開,但卻不會出血,隻有傷痕留下的現象。」
「等一下。我記得鐮鼬是在真空狀態下怎樣怎樣,然後它並沒有一個科學解釋對吧?」
「是啊,我們常常聽到人家說鐮鼬是在真空狀態下怎樣怎樣的。那為什麼不會流血呢?」
「那是因為……和切斷麵積有關,之類的?」雪道隨便說說。
「如果是我的『鐮鼬』,那就算把人切成兩半也不會出血喔——不過我並沒有實際試過就是了。」
就算天音這麼說,雪道也沒得反駁。看到雪道陷入沉默,天音繼續解釋下去。
「由於我們能重現無法重現的超自然現象,所以『式』冠上了否定這兩個字。」
「簡單來說,就是魔法之類的東西嗎?」
「相反,並不是『式』像魔法,而是魔法是『式』的一部分。想像『式』是比一般物理法則再上一層的法則。」
「……我聽不懂。」
「唔,那是沒關係。」
天音一臉不可置信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呢,世界的另一側從千年以前就暗地進行著『式』的研究,禦堂瑞佳也隸屬於那個研究機關『否定領域』,通稱『領域』。」
「規模突然變大了嘛。是說這聽起來很騙肖。」
「你安靜地聽。順便告訴你,『風鳴』也是領域製作來專門行使『式』的小型演算裝置。』
「很好,騙肖的程度增加了三成……等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你可以用敵人的武器?」
「因為我也隸屬於那個領域啊。不過我現在被他們當成是背叛者就是了。那個禦堂原本也是因為那個理由才來追捕我的……不過她好像追到一半就偏去玩自己的嗜好就是了。」
天音一邊若無其事地說,一邊一臉幸福地吃著燉菜。
「為什麼你要背叛領域?」
「要解釋的話,會花掉很多時間,所以簡單來說,我們彼此都想抓到分身。可是我們抓到分身後的使用方法不同。」
「原來如此啊。」
雪道暫時認定這是派係鬥爭之類的東西。可是,他有一點怎麼都搞不懂。
「……可是啊,為什麼我得被那個分身看上啊?」
「我不知道,大概是她對你一見鍾情吧?」
「嗚哇,好不能相信的答案。」
「這是沒辦法的事啊,擁有意誌的超自然現象本身就幾乎是毫無前例了。這比附身在人身上的超自然現象還要稀有呢。」
天音一邊說,吃燉菜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不管怎麼說,請你在分身被回收之前忍耐一下,請你繼續幫忙我,讓事情能早日結束。」
還是一臉幸福地吃著燉菜的天音看起來內心很邪惡的樣子。
「麻煩死了。」
「在人生當中,放棄是很重要的。」
天音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地把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的燉菜盤推了過來。她的心情甚至好到她沒有注意到彈起的燉菜黏在臉上。
看到她這麼高興,雪道也感覺不錯。
「好好好,要再來一盤對吧?」
「嘿嘿嘿,雪道做的飯真好吃呢!」
看到天音害羞的意思,雪道一個不小心就覺得她有點可愛。
雪道咳了一聲,要自己冷靜下來,別被天音給騙了。他應該很清楚天音的性格有多糟糕。他又咳了一聲,這麼告訴自己。
「話又說回來,你平常都在吃什麼啊?」
「都吃這個啊?」
天音歪過頭,把她從口袋掏出的各色藥錠放在矮桌上。
「還有就是我放在房間裏的棒狀營養食品吧。」
「天川,你之前的日子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裏過的啊?」
「什麼樣的環境?就很普通地住在領域的研究所裏啊。」
「……學校呢?」
「我沒有去上學喔,我一直住在研究所裏。」
「……我雖然能預料到你的答案,不過你會煮飯嗎?」
「呃——那個……不知道為什麼,食材都會燒成炭。」
「……你果然連飯都不會煮啊。」
「啊,可是啊,我最近有在吃便利商店的便當喔!那很好吃呢!」
雪道突然想哭了。
他希望天音能夠不要那麼開心地說著便利商店便當的事。
「我知道了,夠了。真的夠了,你待在這裏的這段期間,我煮飯給你吃。」
「真的嗎!?」
「不要那麼高興,我會很想哭的。」
露出苦笑的雪道用麵紙擦去彈到天音臉頰上的燉菜。
天音怕癢而眯起的雙眼讓雪道覺得有些懷念。
她讓他想起家裏以前那隻純白的小貓。
接著,隔天。
雪道遵守諾言,準備了天音的早餐。
一片鮭魚、蘿卜味噌湯、醬菜、煎蛋、剛煮好的白飯。
看起來是很好吃的樣子,但這其實是非常普通而且簡單的菜色。
天音還是很美味地、很幸福地——
大口大口吃著。
她毫不留情地展現出她的大胃口,仿佛能把雪道煮的五杯米通通吃完。
「再來一碗!」
「好好好。」在胸中歎息的雪道接下天音遞給他的碗,從飯鍋裏盛出不知道是他今天盛的第幾碗飯。
雪道看著這個在晨光中天真笑著、這個擁有淡粉紅色頭發和金色雙眼的少女。
這或許——太快了也說不定。
就恩格爾係數這個層麵而言。
在那之後幾天,他們一直撲空。
就某個層麵而言,這對雪道是好事。問題是恩格爾係數竄升的速度像是在開玩笑,所以他們兩個之間立下隻能續三碗飯的鐵則。
而今天也是一樣,天音在吃完早餐後前往學校。
「嗯,天氣真好!」
一早就吃了滿肚子美味早餐的天音心情非常好。
「……這個熱到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盛夏早上算是好天氣嗎?」
雪道則是一臉疲累地瞪著太陽。
「你的心裏還真是沒有半點餘裕呢。」
「明明就是你奪走了我心中的餘裕吧。」
「真是奢侈啊。你明明每天早晚都能跟這種美少女一起吃飯啊。」
「你要我說幾千次都可以,不要自己說自己是美少女!」
雪道拖著腳步走在一早就很有精神的天音身後。
當他們來到山麓時,學園的學生也差不多該要出現了。天音倏地轉過頭,把指頭筆直地指向雪道的鼻尖。
「那麼,從這邊開始,我們就一如往常。」
「好好好,早上在學校的時候要裝成是陌生人。真是夠了,應該說你要一直披著羊皮嗎?你還真是堅持你的設定啊。」
「你要是說了什麼不必要的事,我就把你踢飛喔。」得意忘形的天音甚至還朝雪道拋了個媚眼。
覺得這種對話很愚蠢的雪道聳了聳肩,和天音拉出一些距離。
他們隻是方向偶然一致的同學,如此微妙的距離。
載滿了長月學園學生的巴士穿過兩人身旁。
如果他們沒有爬山去上課這個前提的話,今天的天氣的確不錯。
兩人在校門口若無其事地告別後,雪道用眼尾看著仍處於偶像狀態的天音被大家包圍,快步走向教室。
在他們告別的時候,天音微微揮了揮手,雪道也舉起手回應。
就隻是這樣的小小手勢。
瑛子正好從校舍的窗裏看到這一幕。
在她把文件送到位於三樓的三年級數室後,她在回來的路上偶然看向窗外。
然後,她就偶然看到了她並不想看到的光景。
雪道和天音之間所交換的秘密信號。
瑛子缺乏表情的臉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啪嗦一聲,瑛子手中的塑膠裂開的聲音響起。
接著,她手中的自動鉛筆也碎了。
「……」
她以和自動鉛筆壞掉的聲音差不多的音量低語完後,快步走向教室。
雪道比天音早一步進到教室,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把書包放下。
「喲,瑛子。」
他出聲叫了旁邊的瑛子。
瑛子筆直地看著雪道。
她用那黑貓般的雙眼一直盯著雪道看,然後突然就把視線轉開。
「……咦?」
為什她打從一早就心情不好。
「我受夠了啦。」
雪道疲累地低語。他是臉上浮現了女難之相嗎?
打從天音轉學以來,他就沒碰過啥好事,而且大半的原因都是出在天音身上。
可是他也沒辦法這麼說。對方是瑛子,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緩緩地站起身,什麼話也不說地抓起瑛子的手,開始走了起來。
瑛子的視線仿佛能削減雪道的靈魂,讓他感覺如坐針氈。
但雪道還是硬是忍了下來,移動到沒有人影的地方。
「呐,瑛子。」
他放開瑛子的手,轉過來從正麵看向瑛子。
「我,做了什麼嗎?」
瑛子還是看著別的地方,什麼話都不說。
她看起來像是在生氣,也像是在鬧脾氣。
「至少把理由告訴我。」
無力的雪道歎了一口氣。
「……天川同學。」
瑛子嘟噥了一句後,又筆直地盯著雪道看。
她那貓兒般的眼裏浮現著淡淡的寂寥。
不知道為什麼,雪道覺得自己正一步步踏出泥沼。
義是天音喔。她根本是個瘟神吧。
「不,可是,我跟天川幾乎沒有接點……雖然也不是這樣說,可是……」
至少他早上都盡量不要跟她扯上關係——事情應該是這樣的。
「你要敷衍我也沒用。我有在看著葦原,所以,我都知道。」
但瑛子卻幹脆地否決。
「……唔,也是啦。想要敷衍瑛子的人才是白癡。」
雪道聳了聳肩,含蓄地表示肯定後,梢梢考慮了一下。
「也就是說,瑛子你討厭天川嗎?」
「我超討厭她。」
難得把感情表現出來的瑛子扭起臉丟出這句話。
「——!」
像是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驚訝的瑛子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的臉瞬間染紅。
「你不喜歡她啊。」
被雪道這麼一複述,瑛子垂下視線、陷入沉默,馬尾也無力地垂下。
瑛子微微地點了點頭。
「好難得啊。」
雪道把手放到瑛子的肩上安撫她。
把臉一貼近,就可以聞到瑛子的黑發所散發出來的甜甜花香味。
「瑛子,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今天——晚上?」
瑛子的臉像是腦漿沸騰似地刷紅,她整個人都慌了起來。
「我、有空、那個、吧,為什喵、嗚喵、不是喵。」
「……冷靜點,你講話的方式變得跟隻貓一樣。是說你有必要動搖到這種程度嗎?我隻是邀你去吃晚餐而已啊。」
瑛子的頭砰咚一聲垂下。
她黑貓的雙眼浮現了許多問號。
「你說晚餐?咦?就隻有這樣?」
「就隻有這樣,時間是八點,地點是我的房間。」
「我知道了,我好久沒有跟葦原一起吃晚餐了,我很期待喔。」
瑛子的語氣十分冷靜,但她的臉還是很紅,聲音還是拉得很高。
「這麼說來,我以前的確常常請離家出走的的瑛子吃飯啊……唔,不管怎樣,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不知道雪道是有沒有注意到瑛子的模樣,他微微笑著說道。
「我很期待喔。」
瑛子再說了一次後,兩人便並肩回到教室。
雖然這程度輕微到隻有雪道能夠看得出來,但瑛子的腳步輕快、表情也很柔和,就像是平常冷漠的黑貓也難得會撒嬌的樣子。
由於早上發生了好事,所以瑛子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放學之後,她在做學生會工作時的心情也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不到兩個小時就把事情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為了完成今天最後的工作,她拿著文件離開學生會室。
隻要把文件拿到職員室給老師蓋完章就可以結束了。
一想到今天晚上的事,瑛子走下樓梯的腳步就變得輕快起來。
由於現場沒有人在看,所以瑛子一步兩階地跳下階梯,在轉角華麗地轉了一圈。來到走廊上的時候,她的興奮也來到最高潮,她甚至還蹦蹦跳跳了起來。
她沒發現到。
「日安,長月同學。」
天音正從走廊的彼方走了過來。
兩腳像似被灌了鉛的瑛子當場僵住。
「請問,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天音露出一個很有氣質的微笑問道。
瑛子在她那張血氣瞬失的臉上硬是擠出一個社交用的笑容。
「呃,並沒有。」
雪道邀我去吃晚餐,所以我整顆心都飛了起來——瑛子說不出口。
「是這樣嗎,可是我看你好高興的樣子呢!」
天音微微一笑。
吹過走廊上的風讓天音淡粉紅色的頭發飛起,點綴了她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瑛子感覺她的心髒被天音緊緊抓住。
瑛子興奮的心瞬間凍結。
她的舌頭像是被剪掉一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瑛子的沉默讓天音微微歪過頭。
「那麼,我先告辭了。」
天音很有禮貌地行了一禮後,擦過瑛子身邊離開。
在裙擺微微搖曳的天音踩著小碎步離去後,瑛子一直像尊雕像一樣站在原處,直到她聽不見天音的腳步聲之後,她才無力地靠到牆上。
「我像個笨蛋一樣,這麼容易就興奮過了頭——反正葦原他……」
葦原敷衍的回答和天音的美貌讓瑛子的想像力往負麵方向膨脹。
在瑛子的妄想中,天音和雪道相依相偎。
他們像一對戀人,像一組雕像一樣靜靜依偎在一起。
為什麼自己不在那裏——
「……喵。」
瑛子自嘲地模仿了一聲貓叫,唱起了迷路小貓的歌。
胸口像是被劍撕裂般地疼痛,瑛子抓住西裝外套的胸口部分。
「迷路迷路的小貓……嗎,真是奇怪啊,我應該,已經不是,迷路的小貓了啊。」
在這炎熱的初夏午後,瑛子的胸中卻不知道為什麼吹起了寒風。
雪道在他家附近的商店街買完今天晚上的食材後,回到家裏。
他在魚店裏買了鱈魚和昆布;去肉鋪的時候發現牛肉很便宜,所以他買了牛肉;在青菜店買了各種蔬菜之後,他兩手上都拿著塞滿了食材的袋子。
沉重的東西讓雪道邊歎氣邊把食材塞進冰箱裏。
「……啊,我忘了買飲料。」
把食材放好後,雪道走出房間,敲了敲隔壁天音房間的房門。
「來了——雪道?」
「還有其他會來拜訪天川的人嗎?」
「這麼一說起來,並沒有呢。」
門喀嚓一聲打開,不知道天音是不是剛回來,身上還穿著製服的她采出頭來。
「怎麼了?已經要吃飯了嗎?」
微微踮著腳的天音和雪道對上視線說道。
看起來就像是她不想讓人看到她房間裏的樣子。
唔,看她這樣躲躲藏藏,隨便想也知道她房間裏變成了什麼樣子。
「……抱歉。」
雪道抓起天音的頭,硬是把她拉到旁邊。
果然不出他所料,天音的房間恢複成一片腐海。
「你、你這個沒用的女生!」
「呃——我這是為了最喜歡打掃的雪道才故意弄髒的!」
「沒有這種藉口!」
「……你怎麼這樣。」
天音像是在祈禱般地在胸前十指交握,抬起潤濕的雙眼看向雪道。
「你,不相信我嗎?」
天音閃爍的金色雙瞳雖然真摯,但雪道還是能在天音背後看到一隻笑得邪惡的笑臉貓。
「所以我就說我不會被你騙了……唔,我下次再幫你打掃,你可以幫我跑個腿嗎?去買個麥茶,然後隨便選些飲料。」
半閉著眼嘟噥的雪道把千圓紙鈔塞進天音手裏。
「唔——為什麼你不會想被我這種完美的美少女給騙呢?這不合理,一點都不合理。我是可以去跑腿沒關係啦。」
天音雖然嘴上一直碎碎念,但她還是意外地乖乖去跑腿。
目送著左右搖晃的淡粉紅色發絲遠去時,雪道像是想起什麼地問道:
「說到這裏,天音,你覺得瑛子——長月瑛子怎麼樣?」
「長月同學?」天音回過身,抬起金色的雙眼看向雪道。
「我覺得她是個怪人。她居然在走廊上蹦蹦跳跳。」
「……蹦蹦跳跳?」
原本以為是很辣的東西,吃下去才發現那甜到不行。雪道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好奇怪的表情。」
咯咯笑著的天音走下樓梯。
頂著這個怪表情的雪道在二樓走廊上站了一會兒。
「瑛子,你是在幹嘛啊?蹦蹦跳跳的,一點都不像你。」
雪道喃喃地說道。然後似乎是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準備晚餐。
幫忙跑腿的天音晃著裝了飲料的便利商店袋子、順便晃著淡粉紅色的辮子,心情很好地準備回到茜堂。
「吃——晚餐,吃吃吃吃吃——晚餐,今天明天都吃晚餐——」
她甚至還唱出這種很愚蠢的歌。
「你看起來很樂嘛。」
突然有人從她背後如此低語。
天音背上的寒毛倏地豎起,她反射性地放開便利商店的袋子往左邊一跳,背靠到牆上。
「禦堂葉流——『天才級天災』。」
天音呻吟般地低語後,看向聲音的主人。
一個穿著白袍的嬌小女生,腳上畫了蛇般的彩繪。
厚實的眼鏡後方、不懷好意的笑裏充滿了毫無理由的惡意。
「我們隔了整整六十四天和二小時七秒才重逢啊,『風鳴』的天川天音。禦堂葉流應該要把無限的友愛獻給天川天音才對啊。」
葉流啪地拍了一下手,像個指揮者般地張開雙手。
「我從瑞佳那邊聽說了。聽說你真的有進步一點點呢。你真的有那個資格來當我禦堂葉流的敵手嗎?」
穿著祖母綠的改造女仆裝的瑞佳像個影子般站在葉流身後。
長長瀏海下的雙眼沒有半點感情,她還是一樣像個幽靈。
「你、跟我、幾天、沒見了、天川天音。」
接收到天音視線的瑞佳打了個不帶任何感情的招呼後,再次陷入沉默。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姊妹倆想在太陽還沒下山之前就開戰嗎?」
「你不需要那麼緊張吧。」
葉流一邊嘲諷地說著,一邊走向前。
天音反射性地往後退,但她身後隻有一麵牆。
葉流把雙手撐到牆上,把臉靠了上去,整個人蓋住天音。
「我們難道不是一起追捕分身的夥伴嗎?」
葉流的話裏帶著明顯的諷刺。
「開玩笑。不要把我跟你扯在一起。」
天音苦澀地皺起臉,丟出這句話。
「哼,你也是一點都沒變啊。」
葉流像隻毒蛇般曲起嘴角。
「姊姊。」
瑞佳靜靜地插口進來。
「啊啊,我知道。我們談正事吧。」
葉流放開她撐在牆上的雙手。
「我希望你不要誤解,我不是要在這裏對你怎樣。雖然我是禦堂葉流,但我還是『領域』的一員,我不會隨便做這種引人注目的事。」
葉流揮了揮雙手,表示她沒有敵意。
「戰鬥是晚上才做的事。」
葉流拍了一下於,以誇張的動作張開雙手。
「就灰天使的演算來說,分身的存在律已經來到臨界點。今天晚上她應該會固定化,完全出現。光靠禦堂葉流這些人三兩下把她結束並不有趣——我們想說,要給天川天音一個機會啊,嗬嗬。」
「你們每一次、每一次……!」
天音以帶著敵意的金色雙瞳瞪著葉流姊妹。
她緊握的雙手不斷顫抖。
明白易懂的挑釁。天音愈是想要保持冷靜,她的理智就不斷崩解。
「我跟你們杠上了。」
葉流高興地拍了一下手。
「太好了。我們要派出我這個禦堂葉流還有妹妹禦堂瑞佳,兩人上場。」
「很好。我一次對付你們兩個。」
「哼。」
葉流瞥了瑞佳一眼。瑞佳微微點了點頭。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那個人,葦原雪道。蘆葦的原野上白雪的道路啊,真是個風雅的名字。他好像不是『領域』的成員——他是你在這裏的幫手嗎?」
「那家夥是——」
是分身的誘餌,是作飯給她吃的人。
「他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他隻是偶然、剛好待在那裏而已!」
過強的否定其實和肯定沒有什麼差別。
明明很清楚這一點的天音還是叫了出聲。
「嗬哈哈,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很好,葉流又拍了一次手。
「那這樣也沒問題。我對他有些興趣,不過他看起來也沒有很重要的樣子。」
葉流幹脆地說完後,便轉過身走了起來,像是在宣告她的話說完了。
瑞佳像個影子般跟上。
等到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後,天音把背靠到牆上,安心地撫了撫胸口。
在對話的時候,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膝蓋在顫抖。
今晚,她要和那兩個人戰鬥。
「……我要……怎麼辦呢?」
她很清楚她並沒有勝算。天音甚至連瑞佳一個人都贏不了。
八點,五分鍾前。
瑛子在雪道房門前照著小鏡子。
她調整了綁馬尾的位置。洗發精的味道柔柔地飄起,其中夾雜著淡淡的肥皂香味。
最後,她調整好外套胸口上的緞帶。
「……很完美。」
她點了一下頭之後,敲了敲門。
腳步聲從房裏傳出,房門隨即被打開。
「讓你久等了,葦——」
瑛子說不出話來。打開門的那個人也說不出話來。
那是天音。瑛子和天音眨了眨眼,彼此對看。
「天川同學?」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瑛子後麵要接的應該是這一句吧。
「長月同學?」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天音後麵要接的應該是這一句吧。
雪道從天音背後砰的探出頭。
「你來啦,瑛子,來,快進來,我快弄好了……你怎麼了?怎麼兩個人在對看?你們之間有戀情萌芽了嗎?」
兩個少女喀喀喀地轉過頭,一同看向雪道。雪道歪過頭。
「咦?我沒有說今天晚上是天川、瑛子和我三個人一起吃晚餐嗎?」
兩個女生同聲答道。
「我沒有聽說。」
「我沒有聽到。」
隻呆了一瞬的天音隨即披上完美的羊皮。
「……唔,算了。」
仔細想想,雪道也覺得自己忘記說了。
「反正你先進來吧。」
雪道說完之後,便斂起表情。
「請,長月同學。」
露出清麗笑容的天音用手掌指向室內。
「……打擾了。」
她花了那麼多心思、費了那麼多功夫,結果卻完美地撲了個空。
基本上,為什麼天音會跟雪道在一起。
雙肩沮喪落下的瑛子進到雪道房間裏。
天音和瑛子坐下,她們中間夾著雪道。
沸騰的火鍋坐鎮在矮桌上,散發出熱氣。
「應該差不多好了吧?」
雪道拿起鍋蓋,看向鍋內。
「……那個,雪道同學。為什麼是吃火鍋呢?」披著羊皮的天音問道。
「要大家一起吃飯的話,當然是吃火鍋吧。」
「我覺得這個季節大概早了半年以上吧。真的是,那個,很熱。」
「忍耐。」
雪道嚴肅地、不容天音多說一句話地宣言。
「葦原你也應該在房間裏裝台冷氣了。」
瑛子以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
天音和瑛子都已經冒出了一層薄汗。
綁成兩條辮子的淡桃紅色頭發和黑發的馬尾都因為濕氣而垂下。
簡直就像是中了暑的兩隻貓。
更可憐的是瑛子,她洗澡後再來的意義完全消失了。
「我是想好好處理這個問題,可是我沒錢。」
好悲哀的對話。
「隻有這種日子會沒有風呢。」
天音連歎氣都是如此優雅。
打開的窗外是一片讓人厭煩的寂靜。
不久之後,火鍋完成,雪道率先開動。
「嗯,還不錯。」
他低聲說完後,交互看著甚至連筷子都還沒拿起的兩人,他歪過了頭。
「這很好吃喔?你們不吃嗎?」
「這是忍耐比賽。」
「你說得完全沒錯。」
兩個人同聲嘟噥完後,開始夾起火鍋裏的東西。
「……這的確是很美味,不過你弄錯了季節。」
「我也同意這一點。我們吃得完嗎?」
瑛子的眉頭微微挑動。
「沒有問題,我會吃的。天川同學不必勉強自己。」
她的聲音裏真的帶了一些些挑釁的意味,她吃的速度加快。
「喂,瑛子?」
麵對感受到不安定氣氛的雪道,瑛子刻意露出一個——她平常根本不會露出的——滿麵笑容。
「好好吃喔。」
「……謝、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被瑛子氣勢壓倒的雪道隻說的出這句話,他害怕地看向天音。
天音臉上那個優雅笑容麵具下方,流露出黑色的東西。
「真的呢,雪道同學的料理一如往常的美味呢。」
天音用清麗的動作,但卻比瑛子還要快的速度吃了起來。
吃火鍋時也沒流下的一道汗水從雪道的太陽穴上流下。
雪道總覺得自己是在看兩隻貓互相威嚇對方。
「哈、哈哈哈。」
完全出乎預料的發展讓雪道看著兩人爭先恐後吃著火鍋,他不禁露出苦笑。
接著,這兩人自發性地,或者說是自爆性地開始進行忍耐比賽。
「呼……這還真是熱呢。」
在發出豔麗歎息聲的同時,天音率先開口。
邊說話邊擦額上汗水的她把製服胸口那塊拉起,漏風送進裏麵。
從製服縫隙間露出的白色肌膚非常適合她金色的雙眼,看起來非常美豔。
坐在她對麵的瑛子明明也是個女生,卻也不禁震了一下。
然而,雪道卻毫不在意地吃著所剩不多的火鍋。
「很抱歉,我要去外麵乘個涼。」
天音說完後便站起身,撩起因濕氣而扁垂的淡粉紅色頭發,離開房間。
隻剩瑛子和雪道獨處之後,瑛子便直直地瞪著雪道。
「……為什麼天川同學會來吃晚飯?」
「她住在隔壁房間啊。家事是她的致命傷,所以是我在照顧她。」
瑛子發出喀啦一聲巨大聲響站了起來。
她那從汗濕黑發縫隙間采出的視線與其說是黑貓,更像是黑豹。凶猛的視線打上雪道。
放出刺人空氣和絕美性感的身體因憤怒而顫抖。
「我好懷念你這種眼神啊……這是你真的生氣時才有的眼神。」
雪道悠閑地這麼說。
「閉嘴。」
重重吐出這兩個字的的瑛子把臉轉過去。
「你以前都是露出這樣的眼神。」
雪道嗬地笑了一聲。他把碗放下,抬頭看向瑛子。
「因為我很久沒看到瑛子討厭誰了。所以我有點想讓你們兩個碰麵。」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場晚餐的意義。」
雪道的聲音變得更加溫柔。
「你們很像呢。」
凶猛從瑛子的眼裏消失,恢複成平常的冷靜。
火鍋咕嘟咕嘟的不規則聲音和兩個人的呼吸聲聽起來特別大聲。
「你喜歡天川同學嗎?」
「我不討厭她。」
「LIKE?LOVE?」
「LIKE啦。我怎麼可能會LOVE她,瑛子你也知道的。」
瑛子薄薄的唇間流露出歎息般的話語。
「葦原……你完全都沒有變呢。」
「我和瑛子已經認識五年了,應該說我們才認識五年。要判斷我的變化還太早了吧。」
「這句話說得好像我們會認識很久的樣子。」
「是啊。」
在兩人對話要繼續下去時,房門打開的聲音再次傳來。
去乘了涼的天音回到房內,站起身的瑛子和抬頭仰望瑛子的雪道間所流溢的奇妙沉默讓她感到困惑。
「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什麼事都沒有。瑛子她好像也熱到有點不舒服的樣子。」
輕鬆敞了個謊的雪道看向瑛子,尋求她的同意。
瑛子緩緩地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笑容。
「交換。那麼,天川同學,拜托你陪葦原。」
「……我好歹也是牛郎的角色喔?」
「正常的牛郎是不會在夏天吃火鍋的。」
鍈予以讓人無法窺探威情的聲音說完後,便撩起貼在額上的黑發,像天音一樣拉起胸前的韌報,一邊瘺風一邊走出房外。
天音歪著頭目送瑛子離去。待房門關上、確認瑛子的腳步聲遠去後,天音隨即伸出兩隻腳坐下、
「好——熱——喔——」
「夏天就快要來了嘛。」雪道把視線投向遠方,看著那連微風都不願吹人的窗子。
窗外的太陽已落下,在盈滿的夜色中,微弱的月光和小小的星星正綻放出纖細的光芒。
「為什麼你要把長月小姐叫來?都是因為你,我這餐飯才會吃得這麼難過。」
半闔著眼的天音睨著雪道說道。
「嗯——這應該算是我的一點好奇心呢,還是惡作劇呢?」
「……我聽不懂。你這是怎樣,找我麻煩嗎?」
「唔,你們給人的感覺很像,如果瑛子和天川能成為朋友的話,我在精神層麵上也會很感謝兩位。」
「啊,我果然被討厭了。」
「你有發覺到?」
「是啦。可是,為什麼我會被討厭呢。我明明就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啊。事實上,長月同學以外的女生都很喜歡我啊。」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
「這當然是值得驕傲的事!要被很多人喜歡是很辛苦的事耶!」
「呼,唔,我不過是營造出這個狀況,其他就是當事人自己的問題了。」
「……我愈來愈明白雪道的思考回路了。那個啦,你什麼都沒在思考對吧?你隻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而已吧!」
天音的眼神危險,但裏麵卻漾著疲累的光芒。
「你很失禮耶,我也有在想很多事情的啊……我有在想,呃,我搞不好沒什麼在思考也說不定,我好像常常都放事情隨便發展。你答對了,天川!」
「嗚哇啊,這家夥居然承認了。要是這裏再涼一點的話,我就會把你踢飛的說。」
她如此宣告的聲音也是無精打采。
雪道原本以為這是因為太熱的關係,但他皺起眉頭。
「……怎麼了?平常的天川可是會不顧天氣熱不熱,都會把我踢飛的呢。」
「你啊,到底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啊。」
「沒用的女生兼瘟神。」
「你說得這麼誇張!都抓到這種美少女了居然還這麼說!」
天音像個小孩一樣拍動她的腳。她看起來像是勉強自己在做這種動作,不過有個問題比這更嚴重。
「你的內褲露出來了。」
天音啪的按住裙擺,室溫之外的理由讓她的臉頰鮮紅。
「不準看,笨蛋!」
「我看不到,我也不想看,應該說我根本沒興趣。我非常非常地沒有興趣。」
「……你這樣的說法也很讓人火大。而且你居然強調了兩次。」
天音不滿地鼓起雙頰。
天音的反應是有些不合理,不過雪道也沒有要在意的意思——不,他的唇角有個小小的笑。
「真是個任性的家夥。就連被人撿回來的野貓也會比你含蓄一點吧。」
帶著苦笑的聲音裏奇妙地有一種溫柔。
「我先跟你說了,你要是敢跟長月同學說我披著羊皮裝好人,我就踢你喔。」
「那我可以告訴她你的房間髒得要死、沒有任何一件家事會做,而且還是一個沒用的女生嗎?」
「這個也不準說!」
在她叫完之後,房門被打開。
瑛子回到房內,天音瞬間披上羊皮。
「歡迎回來,長月同學。」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瑛子。」
三人再次聚頭,雪道往鍋裏一看。
「還剩一點點……最後要煮個稀飯嗎?」
「我不要。」
「並不需要。」
兩個人同聲回答。
在吃完火鍋後,雪道在廚房裏收拾東西。
天音和瑛子吃著雪道拿給她們的甜品蘋果,享受著現在才開始吹起的風。
汗水讓製服,尤其是內側的襯衫和內衣都貼在身上,感覺應該很不舒服,但她們兩個都擠出完美的笑容看著彼此。
「在吃完之後,我才發現夏天的火鍋也是滿有趣的呢。」
「我同意。不過,我還是希望葦原家有空調。」
「這一點我非常同意。」
啃蘋果的聲音夾雜在兩人空洞的對話中。
雪道說她們很像。
可是她們兩個看著彼此t心裏都感到困惑。
天音有瑛子不知道的秘密,瑛子有天音不知道的感情。
她們並不覺得彼此相像。
「喂——天音,瑛子。」
雪道從廚房探出頭,她們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我還有碗要洗,你們要不要去泡個澡?我的洗澡水應該差不多要燒好了。」
單方麵地說完後,雪道也不等她們回話,就縮回了他的臉。
兩人麵麵相覷。虛假的笑容上夾雜著抑製的困惑。
「我的確是很想把汗衝掉……」
「我也想洗澡。這裏的澡堂很大,泡起來很舒服。」
「那麼我們就這麼做吧。我去拿個換洗衣物。」
說完之後,天音便出了房間,十幾秒後——喀啦喀啦,咕唰——的聲音大大地響起,讓瑛子跳了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啊——又來了啊。」
雪道一臉平靜地從廚房裏探出頭來。
「瑛子,你去天音的房間,把她挖出來。」
「……我知道了。」
挖?
瑛子雖然困惑,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走出房間去敲天音的房門。
由於天音沒有回應,所以瑛子打開房門。
「……這真的很糟糕。」
瑛子的嘴大大張開。
室內是一片不過幾天就再次形成的腐海。
跌了一跤的天音把小貓內褲露了出來,整個人埋在垃圾裏。
原來挖指的是這個意思。瑛子腦內冷靜的那一部分這麼告訴她。
「嗚嗚嗚,我又這樣了——」
眼睛泛淚的天音按著鼻子站了起來,她若無其事地回過頭,眼神和呆站在門邊的瑛子對上。
天音沒有大叫,也沒有踢人。更沒有把瑛子拖進房裏不斷踢她——搞不好,她其實很想這麼做也說不定。
「你看到了嗎?」
「我看到了。」
兩個人就像是變成雕像一樣僵住。
「不管是什麼時候看,這個房間都會讓我很想好好發揮啊。」
晚來一步的雪道從瑛子後麵探出頭。
兩個人的時間倏地動了起來。
「葦原,這、這到底是怎——」
「雪道!你在想什麼啊!」
天音推開困惑的瑛子,大聲吼著朝雪道逼近。
「為什麼你就是要派長月同學過來?你已經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拜托你不要跟她說我披著羊皮扮好人對吧?我拜托過你了對吧!?」
「你很失禮耶,我什麼都沒說。我隻是請瑛子去把你挖出來而已。」
雪道一臉認真。
天音微微一笑,那個笑容代表著她腦內可能有一、兩條線已經斷掉了。
「這比直接說更惡劣,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天音高舉起腳,用力地朝雪道踢過去。
天音配合著「笨蛋」的罵聲,不斷踹著第一擊就被踢飛到走廊上倒下的雪道。
回過神的瑛子把天音架住,但天音還是不斷掙紮。
「你冷靜一下,再踹下去的話就危險了!葦原會死掉,他會死掉的!」
「放——開——我——拜托讓我踹他!他死了也沒關係,讓我踹就是了!要是雪道死了,他那笨蛋腦袋也一定會有所改進的!」
「不行!葦原要是死了,我會感到很困擾的!」
已經習慣的雪道不顧忙碌的兩人,他坐了起來。
「你要是掙紮得太過頭,可是會再跌倒一次的喔。」
雪道說得沒錯,她們兩個不知道是誰踩到了掉在地上的空罐,兩個人狠狠跌了一跤。
喀啦喀啦,咕唰——
瑛子被墊在天音下麵。塵埃飛舞。兩個人不斷咳嗽。
獨自躲開被害的雪道聳了聳肩說道:
「你們兩個立刻就給我去洗澡。」
這是誰的錯啊。
茜堂的澡間位於一樓,居住者可以自由使用。
不知道這是不是房東的興趣,浴槽是檜木製的高級品,可供十個人一起泡澡。
與其說是澡間,應該說這是個小規模的澡堂。
天音和瑛子在飄著淡淡水蒸氣的浴槽裏拉出微妙的距離。
尷尬的空氣流泄,兩個人都泡水泡到嘴角邊,不願意和對方對上視線。兩人解開的頭發呈放射狀散開,輕飄飄地漂在水麵上。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分鍾之後,瑛子唐突地打破沉默。
「我不知道你都披著羊皮當好人。」
就是因為瑛子說得這麼平淡,所以天音聽起來才會覺得瑛子不懷好意。
天音唰地把身邊微微壓得更下去,連耳朵都變得通紅起來。
「真是好大的一張羊皮啊。」
天音終於連頭都泡進水裏。下一個瞬間,她用力地站了起來。
「沒錯,反正我就是個披著羊皮的大野狼!我又沒給誰添了麻煩,所以這沒有關係吧!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不要說出去,拜托你了!」
看開的天音挺著她那根本用不著藏的小巧胸部俯視瑛子——她的視線停在瑛子水麵外的胸部上。
天音沒有表現在表情上,但她的心中卻是一陣驚愕。
「……怎麼,那麼大。」
她在口中低語,不讓瑛子聽到。
「從衣服上是看不出來沒錯,可是她沒有硬擠也能有乳溝……是說那擠了也沒有乳溝的我的立場呢?」
在很多方麵受到深刻打擊的天音以鋼鐵般的自製心不讓自己的表情顯現出來。
「冷靜下來,你要表現得冷酷喔,天川天音。那不過是脂肪塊——啊啊,可是我這可恨的少女心還是覺得很羨慕。」
還是在口中碎碎念的天音大剌刺地站著。
反倒是瑛子覺得不好意思,她率先把視線轉開。
「我知道了……反正我希望你能先坐下來,就算我們都是女生,我也不知道要看哪裏才好。」
「你不會跟任何人說吧?」
「我不會說的,所以,請坐。」
在某些部分異常純情的瑛子臉頰微微漾紅。
「嗬嗬,雖然被你發現這個秘密是我的屈辱,可是我最後還是能把被害壓到最低,我果然厲害啊!」老王賣瓜,自賣自誇的天音再次坐進浴缸裏。
「……我並不一定會遵守約定啊。」
瑛子低聲說道,可是天音好像沒在聽的樣子。
天音大概是因為看開了,所以心情也輕鬆了起來,她悠閑地在浴缸中張開雙腳拍動。
瑛子覺得天音這樣像個孩子的動作非常可愛。
「天川同學——」
「叫我天音就好。不過我也要叫你瑛子。」
「嗯,我知道了,那,天音。」
「什麼事,瑛子?」
叫著彼此名字的兩人對看了一眼,露出淡淡的苦笑。
「為什麼,要披起羊皮當好人?」
這句話讓天音的表情消失。完全地,消失。
天音沒有半點表情的臉像是凍結的花朵般美麗,和悲哀完全無關。
「我不該問這件事嗎?」
麵對瑛子這句有些像藉口的話,天音微微搖了搖頭。
天音沒有站起身,她隻靠著手和膝蓋的動作靠到瑛子身邊去。
「你可以答應我,你絕對不會跟雪道說嗎?」
天音靠到瑛子臉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在模仿,我媽媽。」
對瑛子而言,這是句出乎意料的話。
「事實上,我並有沒見過她,可是聽說她是個非常漂亮、大家都喜歡她的完美女人……」
在笑容、在悲哀彼方,有一種無法打消的孤獨氣息。
感到這道氣息的瑛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是長月家的獨生女。
她曾經覺得雙親的期待過於沉重,她也曾經因為他們的嚴厲而抱怨,她也曾經把周遭世界的一切當成是敵人。
然而,她並不孤獨。至少有一個人,待在她身邊。
「呐,瑛子——」
天音這麼說。
「我,並不可憐喔。」
這句話仿佛射穿了瑛子心的中心。
天音的聲音很溫柔,可是瑛子的胸口卻一陣刺痛,最重要的是——她這句話好眩目。
瑛子被天音那帶著夢幻的金色雙眼吸入,她坦率地覺得天音真的很美。
「葦原他……」閉著眼睛感受熱水溫度的瑛子這麼說。
「他說我跟天音很像。」
「……他也這麼跟我說。」
對看了一眼的兩人一臉不可置信,然後她們像雪道一樣聳了聳肩。
「我們並不像吧。」天音說。
淡紅色的頭發和金色的雙眼,纖瘦的肢體是開錯季節的櫻花。
豔麗的黑發、女性特有的柔軟身體,讓人聯想到清麗的黑貓。
她們再次對看了一眼,然後再聳了一次肩。
「根據我跟葦原從國一認識到現在的經驗來看,他大概什麼都沒在想。」
「我就知道……我覺得我們有點像是被那家夥要著玩耶。」
「我們是被他要著玩,而且葦原他自己並不覺得他有在要著我們玩,搞不好他還會覺得是我們在耍著他玩。」
兩個人一同歎了一口氣,那是一口滿載著深切感觸的氣。
「我們雖然不相像,可是我想知道更多有關天音的事。」
說完之後,瑛子伸出右手。
「我想成為你的朋友。」
天音困惑的看著瑛子的手掌,在腦內咀嚼著瑛子所說的話。
朋友。
這兩個字在天音心中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響,點起了不可思議的熱度。
這個熱度和她吃雪道料理時的厭覺很像,但卻又不太相同。
天音隻知道朋友這兩個字的字麵上意義。
天音害怕地伸出手,用指頭握住瑛子伸出的手。
「請多多指教——天音。」
「我才要請你多多指教……這樣,可以嗎——瑛子。」
瑛子笑得非常溫柔,天音也跟著她一起笑了。
兩人交握的手,是那麼地溫暖。
泡完澡之後,兩個人在更衣室用浴巾擦幹身體。
更衣室的大小跟澡間的大小成正比,非常地寬闊。裏麵雖然放了兩台附幹燥機的洗衣機,但整間更衣室還是顯得很寬廣。
幹燥機好像正在使用中,沉重的「控——控——」引擎聲響起。
瑛子看向她放了衣服的籃子。
她僵住了。
「……我的內衣褲和衣服,不見了。」
「咦?不會吧?是有小偷嗎?」
吃了一驚的天音也在看了自己籃子後僵住。
「……騙人!我的也不見了。」
當兩人為了犯罪的預感而愕然時,有個人門也沒敲地就把更衣室的門打開。
那是製服上套了一件圍裙的雪道。
「…………」
他喀啦喀啦地把門關上。
「…………」
他喀啦喀啦地把門打開。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更衣室裏的情況。
裏麵是沒有把頭發綁起的天音和瑛子。
理所當然的是,她們兩人都是全裸。
他喀啦喀啦地把門關上。
「…………很好,就當做我沒看到吧。」
「不準!」
天音迅速地包好浴巾後,她粗暴地打開門,拎著雪道的領口把他拖了進來。
另一方麵,瑛子則是一包好浴巾就抱住自己坐倒在地上。
「好的,我們接下來要進行審判。我身兼檢察官、律師及審判長,被告人是雪道,罪名是偷窺,判決是死刑!」
「你這算什麼密室裁判啊!」
被迫跪坐的雪道反射性地吼回去,但天音臉上那有如貓兒一副要抓人的笑容讓他閉上嘴。
她臉上的微紅,唔,應該是因為她覺得不好意思吧。
「那我就聽聽你怎麼說,雪道同學是來做什麼的呢?」
「雪道同學想說兩位可能不想穿著滿是汗水的衣服,所以他就很體貼地幫兩位洗了衣服。由於這裏有兩台無意義高性能的洗衣機,所以雪道同學就想說兩位在洗澡的時候他可以輕鬆簡單地就把衣服洗好。順便告訴您,兩位的衣服目前正在烘幹!」
「你還真是體貼啊。」
「所以這是意外。」
「可是呢,擅自洗小姐衣服這件事可就不太行了吧?」
「這不構成問題吧?你這幾天的衣服都是我在洗的。」
「嗚……唔,你說的是沒錯。」
天音的怒火熄下。雪道的雙眼綻出光芒。
「就是這麼一——回——事——!」雪道的手指筆直地指向天音。
「錯的人理應是天川,天川是個連衣服都不會洗的沒用女生!為什麼你連洗衣機的按鈕都不會按!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會有人弄錯洗衣精的量,結果把洗衣機弄得滿滿都是泡泡!你這個生活破綻型的沒用女生!」
「嗚嗚嗚嗚嗚,我好後悔我居然沒辦法反駁!」
「後悔吧後悔吧!苦悶吧煩惱吧悔過吧!我幫你貼一張『我是個什麼家事都不會做的沒用女生』的條子在背上,你去給我到街上繞一圈回來!」
「你、你居然說得這麼過分!你這個惡魔!你看了年輕少女的裸體之後居然還敢這樣說話——」
天音倏地回過神。
「不對!我是因為你看到我裸體才生氣的!」
「糟了,被她發現了!」
「你做好覺悟了吧,雪道?我要踹你喔,我要很用力地踹你喔?我要用盡全力踹你喔?」
萬事休矣,雪道看向瑛子尋求幫助。
眼裏泛淚的瑛子恨恨地瞪著雪道。雖然說解開的長長黑發跟這樣的眼神配在一起十分性感——
「……我討厭你。」
但她卻丟出了一句仿佛要把雪道心髒挖出來般的台詞。
「對不起,瑛子!」
直直站著的雪道以高速栘轉成完美的磕頭姿勢。
「我沒有惡意——不,這不是藉口。如此一來,我願意像個男子漢以全力扛起我的責任!」
「呃,不,你並不需要,這麼做……請你,把頭,抬起來。」
雪道的態度反而讓瑛子一陣狼狽。
「你不能這麼做!看你要煮要煎要蒸,你要隨心所欲地處置他!」
「嗚喵、喵……」
極度困惑的瑛子不知道該怎麼是好。天音卻是有些無法接受地插嘴。
「就合理的角度來想,被你這樣誇張地道歉的話,瑛子也會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才好,這個手段的確不錯。」
雪道的肩膀微微一跳,而狼狽的瑛子則是用冰冷的眼神俯視雪道。
「天川你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這家夥居然敢說這種全力踐踏我誠意的話!你是跟我有仇嗎,你這個糟糕沒用的瘟神!」
雪道站起身朝天音逼近,但天音也沒有輸給他。
「當然有!為什麼你麵對瑛子的時候就是立刻跪下,可是你卻叫我沒用的女生!」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我怎麼可能同等對待你這個動不動就得意忘形的會走路的大麻煩和我的瑛子啊!」
「什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你要這麼說是嗎啊啊啊啊啊啊!」
天音不懷好意地露出笑臉貓般的笑。
雪道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呐,瑛子你知道嗎?其實雪道他呢——」
天音像個小混混般抱住瑛子的肩膀,她把嘴巴靠到瑛子耳邊——
「住嘴,喂,天川!你打算告訴瑛子什麼!?」
「嗯——隻有住在雪道旁邊房間的我才會知道的雪道秘密?」
「並沒有!並沒有這種東西!」
小看了天音的雪道咬牙切齒。
真的什麼都沒有,這是天音在吹牛,可是問題是要是他動了手,那感覺起來就像是雪道真的有什麼秘密。雪道陷入絕望的兩難困境中。
「那個,天音,你的臉好近……」瑛子說。
「唉呀呀,你對雪道的丟臉秘密很有興趣吧?」
「不要被她騙了,瑛子!天川她打算說謊!」
雪道拚了命訴說。瑛子交互看了看天音和雪道。
「……非常有興趣。」
她選擇了天音這邊。
「嗚、嗚。」
雪道跪倒在天音和瑛子麵前。
「對不起,我不小心看到兩位的裸體。」
完全敗北。
天音換上剛洗好的製服,和雪道在茜堂前目送瑛子離去。
淡粉紅色和豔黑色,兩人的頭發揚起夏季花兒的味道,純白的肌膚上傳來肥皂的香味。
「時間已經很晚了,你真的不要我送你回家嗎?」
「沒關係。我有打電話給家裏派車到前麵十字路口來接我。」
「那就好,幫我跟小雪打聲招呼。」
「你偶爾該去見它的。」
天音輕輕拉了拉雪道的袖子,小聲地問道。
「小雪是誰?」
「那是瑛子養的貓。它跟個※鏡餅一樣喔。」 (譯注:鏡餅是日本過新年時,用來祭祀神明的一種糕餅。鏡餅的上方往往會放上一顆橘子。因為橙在日語的諧音有「幾個世代」之意,故用以比喻健康永恒的家庭,世世代代繁榮昌盛。)
有那麼一瞬間,天音想像著一隻把橘子放在頭上的圓胖白貓。
「鏡餅就算了……我知道了。」
天音理解地點點頭。
「那葦原,天音,我們明天學校見。」
「嗯,我們明天見,瑛子。」
「拜拜。」
天音和雪道分別短短地說了聲再見後,瑛子便走了出去。
並肩站著的兩人一直揮手揮到他們看不見瑛子的背影為止。
「你們的感情好像很好嘛。」
放下手的雪道問道。
「唔……是有些啦。」
天音高興地這麼說。看到這樣的天音,雪道溫柔地撫著天音淡紅色的頭發,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小小孩一樣。
「謝謝你,天川。」
「……不要把我當小孩啦!」
天音像是在鬧著脾氣、又像是在害羞似地轉開視線。
「我看著你就會想到我以前養的小貓,那是一隻要人勞心照顧的貓呢。」
「你這是在誇我嗎?」
「是啊是啊。唔,雖然說你要人勞心照顧、而且又是個大麻煩、個性也很糟糕、本身還是個瘟神、連家事都不會做,不過你還是有你可愛的地方。」
「謝謝你這麼複雜的評價。」
天音按住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加快的胸口,還是看著別的地方的她小小聲地說道。
「話說回來,你今天晚上要怎麼做?你現在要去學校找分身嗎?」
「是啊,我要去。可是……你今天怎麼這麼乖,我還以為你會心不甘情不願呢。」
天音意外地歪過頭。
「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還是會硬把我拖去吧。」
雪道開玩笑般地說完後,他聳了聳肩。
「……是、嗎、是這樣啊。」
沉靜的聲音。短暫的沉默。天音以認真的表情抬頭看向雪道。
「你願意去啊。」
「你很煩耶,我不都這麼說了嗎。」
「嗯……事實上,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今天晚上,那個,你記得禦堂瑞佳嗎?那家夥也要去學校呢。她姊姊也要一起來,所以就單純計算來看,事情應該會變得兩倍麻煩,但你卻願意跟我一起去……謝謝你,雪道!」
「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喔,我要回房間睡覺了喔!」
天音一把抓住瞬間轉身要離開的雪道的肩膀。
「好好好,不準做這種丟臉的事,加油啊,男人。」
天音臉上掛著一個笑臉貓般的惡質微笑。
「你開什麼玩笑啊!有誰會悲痛到率先衝進地雷區啊!」
「對方向我挑釁,我就隻好答應了啊。」
「你這個白癡!你太白癡了!你從頭到尾都是個白癡!你的合理跑去哪了!你的思考要再合理一點啊!你不是被剪刀女一個人就打得落花流水嗎!」
「就算是如此——」
天音露出一個虛幻如櫻的微笑。
吹起的風讓她淡粉紅色的頭發輕飄飄地揚起,淡淡的花香傳來。
「要是我退縮一次,我的心一定就會沮喪到我再也無法戰鬥。」
原來天音有這麼美嗎——
她浮現在夜裏的臉看起來就像是別人一樣。
「……為什麼你要這麼拚命啊?」
「因為,我答應了我爸爸。」
天音伸出手,撫了一下雪道的臉頰。
「我去拿『風鳴』。」
她穿過雪道身邊。
「謝謝你。」
她咚咚地衝上茜堂的樓梯。
她好像在跟他說『你可以逃走』的樣子。
「……這是怎樣啊。我是不是一直往無法脫身的狀況陷下去啊?」
聽著天音爬樓梯聲音的雪道背靠到牆壁上,抬頭看向夜空。
隻有一些些星星和纖細月亮的夜空。
天色暗到無法照亮路麵。
暗夜持續著……
瑛子在郊外一間純和風的豪宅前下了車。
她穿過巨大木門旁的入口,進到腹地內。
微弱的月光點亮砂礫鋪成的道路,主屋就靜靜地佇立在這條道路的彼端。
建築物非常古老,在夜空下看起來非常地黑暗,可是它蓋得非常堅實。
這大概也是因為主人有好好保養吧,建築物的年代並沒有顯示出寂寥,而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
瑛子穿過前庭,打開主屋的門。
「喵——」
鞋櫃上的貓叫道。
像個鏡餅般的圓胖白貓那張看起來不是很爽的臉,有一種獨特的可愛感。
要是在它頭上放一個橘子的話,那就真的是鏡餅了。
「我回來了,小雪。」
瑛子一邊用雙手抱起小雪一邊說,小雪則長長叫了一聲做為回答。
「喵——」
它的表情雖然不是很爽,但心情應該很好吧,隻見它的尾巴正直直立起。
這是小雪來到瑛子家的第五年。
瑛子剛撿到她的時候,小雪不過是一隻能夠放在手上的小貓,可是由於瑛子的家人太喜歡它、給了它太多飼料,所以它現在成了一尊鏡餅。
基本上——最溺愛它的人就是瑛子。
瑛子一抱起小雪,她就揚起了嘴角。
「喵——我今天交了一個叫做天音的朋友喵——」
而且她連說話的方式都變了。
小雪也沒有很討厭的樣子吧,眯起眼的它心情很好地叫著答話。
瑛子一邊喵喵地說著今天發生的事,一邊抱著小雪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間。
夜已經深了,所以她也不會碰到傭人。
「可是,葦原還是一如以往,什麼都沒在想喵——」
被瑛子抱在懷裏的小雪很舒服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而瑛子則是愛憐地看著這樣的小雪。
瑛子的眼神像個母親般非常溫柔。
「唉呀,這不是長月家的大小姐嗎?」
突如而來的聲音讓瑛子的表情消失。
她抬起臉,看見一個從幾天前就逗留在她家裏的客人。
「您好,禦堂小姐。」
她是個奇妙的客人,所以瑛子記得她的名字。
穿著白袍的禦堂葉流。穿著改造女仆裝的禦堂瑞佳。
「您現在才要出門嗎?」
瑛子並不知道詳情。她隻知道這兩個人好像是爸爸的客人。
「夜裏這麼暗這麼安靜,所以我們想要去散個步。」
不知道葉流是在高興什麼,嘻嘻笑著的她啪地拍了一下手。
「是這樣嗎,那請您路上小心。」
身為長月家女兒的瑛子很機靈地回答後,便輕輕行了一個禮,穿過葉流她們身邊。
她不知道,葉流的唇角正揚起一個自嘲的笑。
什麼都不知道的瑛子走向自己的房間。
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這段時間就可以過得十分和平。
「接著——」
葉流在長月家門前啪地拍了一下手。
「在這個充滿了暗合的舒適夜裏,禦堂葉流要上場了。」
濕暖的夜晚空氣。微微吹起的風並沒有辦法讓人感到多少涼意。
天空仍是一片黑暗。
「瑞佳。」
「是的,姊姊。『灰天使』,顯示,分身的,存在律固定化。追加情報是,這個地域的不確定存在知性,還有,我確認了自稱『伊皮米修斯』的存在。」
「哼,那個繃帶男啊。」
「是的,姊姊,我們該怎麼做?」
「別管他。」
「這樣,好嗎,姊姊?」
「沒有關係。他就像是映照在湖麵上的月亮一樣。就算他要做什麼、不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他沒有自立的目的或意誌,他不過是個現象——反正我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出現。」
「……那麼,姊姊。」
葉流用手掌打斷瑞佳的話。
「沒有問題。沒有任何改變。交給我這個禦堂葉流。」
葉流翻過白衣衣擺。
「帶著沉默和劍跟在我後麵。『虛構式』碎片=分身、天川天音,還有要是那個繃帶男也現身了,我這個禦堂葉流會好好蹂躪這一切。」
邪惡的蛇開始向前走去。
「遵命,姊姊。」
祖母綠的瑞佳嘴角揚起一個高興的笑,像影子般跟了上去。
「歡喜吧,分身。時間已經到了。」
伊皮米修斯站在長月學園屋頂上的柵欄上。
灰銀色頭發的分身正像隻貓一樣睡在他腳邊。
和天音同一張臉、同一個發型、同一套服裝。
不過,她那虛無——有如深海一般的藍色雙眼讓人絕對不會認錯。
躺在地上的分身抬頭看向伊皮米修斯,她微微歪過頭。
「叔叔,你看起來好高興呢。叔叔很高興的話,我也很高興呢。」
自稱是伊皮米修斯的繃帶燕尾服男曲起他那像是一條縫的嘴笑道。
分身高興地露出一個天真的——但卻虛無的笑容。
伊皮米修斯拉下大禮帽的帽簷,把臉藏起來。
「唉呀呀,模仿人類是分身的工作,那天晚上,學校裏的人雖然是天川天音,但我沒想到你連精神麵都會跟天川天音一樣。」
他的聲音裏帶著苦笑。
「不可以嗎?」
「不,絕對不會。隻要你沒忘了你是個分身,也沒忘了我所說過的話,那就沒有關係。」
「我記得喔,叔叔。」
她高興地笑著說道。
「葦原雪道要留到最後吃對吧?」
「你說的沒有錯,分身。吃完他之後,你就能從碎片進化成『虛構式』。」
「是的,叔叔。這麼一來,我就能在叔叔身邊待更久了。」
「是的——一直,直到永遠。」
留下這句話後,伊皮米修斯的身影就突然消失。
他完全不留下任何存在痕跡地消失了。
分身以她虛無的雙眼盯著伊皮米修斯曾經待過的夜晚空間。
「我要走了——」
她輕飄飄地以讓人感受不到重力的緩慢動作從屋頂上下來。
然後,纖細月兒浮現的夜是如此深沉、擴散的暗閭是如此濃厚,滿溢著虛無的夜風鳴唱。
究竟,分身是否有發現——
伊皮米修斯說著『水遠』的聲音裏……
夾雜著嘲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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