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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weet☆Line-甜蜜☆陣線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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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0-5-8 02:1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內容簡介

        花澤正午是個熱血高中生,見到才華洋溢的人就會忍不住予以加油喝彩。某天,一名女孩搬進了他家隔壁。新秀聲優新島永遠,今年十六歲。她被動畫製作人——正午的姐姐強行拉來當鄰居,還要正午照顧她。然而,永遠個性極度怕生,還患有超重度男性恐懼症……!為了讓永遠在對她未來舉足輕重的試音會中順利脫穎而出,正午下定決心與她同居以矯正她的缺點,想不到……

    彩頁對話



        「啊嗯~」
        嗚哇!?
        真是的,舞學姐!不可以在這種地方睡覺啦!

       「給我退下!我絕不允許你們玷汙伊卡利亞的精神!」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真難以置信。從新島永遠身上迸發的威嚴正衝擊著我。我絕對沒有看錯,站在那兒的就是一國公主!

    人物介紹

    花澤正午
    七原高中二年級,是個愛好麻辣食物、一見到才華洋溢的人就會忍不住予以加油打氣的怪人。為了治好永遠的男性恐懼症而開始與她同居,但是……

    新島永遠
    十六歲的天才聲優。個性極度怕生,還患有超重度男性恐懼症,要是有男性靠近她半徑三公尺內……!就某方麵而言是個非常危險的女孩子。

    山川舞
    佐久間高中二年級,是個超愛cosplay的聲優,渾身上下充滿女人味,但有點脫線。處女座B型,喜愛動畫與網路遊戲。

    神樂阪春香
    佐久間高中一年級。生性勤奮,愛照顧人,也是和山川舞組成了雙人團體的人氣聲優。金牛座A型,善於烹飪。

    鐮倉裕之助
    七原高中二年級。動畫禦宅族,對於聲優的知識與資訊收集力深不可測。在這三位女聲優麵前,總表現得少根筋。

    Sweet☆Line
    CONTENTS

    序章  「不要看啦。那個,我、我會害羞……」
    ACT1  邂逅時的寒暄
    ACT2  高調男與木訥聲優
    ACT3  天才的真麵目
    ACT4  橫衝直撞的大混蛋!
    尾聲  「我現在是認真地想練出渾身肌肉!」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5-8 02: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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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18 | 顯示全部樓層
    序章  「不要看啦。那個,我、我會害羞……」

        我正在四十二寸電漿電視前感到有點坐立難安。
        原因如下:
        第一、我該怎麼形容電視上正播映的動畫呢?這個嘛……熒幕上正好播放著女孩子的入浴鏡頭。
        哎喲,先讓我說完。
        其實我並不會對這種畫麵沒有抵抗力。我好歹也十七歲了,跟一般人一樣會對性的相關話題感興趣,甚至能不避諱地聊上幾句,所以那種畫麵絕不會讓我害羞什麼的。
        真要說起來,我也完全不覺得觀賞動畫有什麼大不了。畢竟我老姐在動畫公司裏擔任製片,更遑論我正在看的這部「BLAZE」,就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動畫作品。
        由於她在這一行勞心勞力,所以我對此一娛樂型態並無偏見,但也不特別感興趣,直到最近發生了某件事……
        話說回來,這部動畫還真的蠻有趣的。
        這並不是替老姐說話。
        這部動畫萃取了原作的優點,也有獨自的劇情發展,讓觀眾仍保有新鮮感。而且劇本品質、作畫精度、聲優陣容等等水準甚高,每一樣都無可挑剔。
        自從發生某件事(認識某家夥)以後,我一不小心就變得對動畫相當了解了。
        那麼,對於動畫並不特別有偏見,甚至可說有較深一層認識的我,到底在坐立難安些什麼呢……
      『啊~這溫泉真棒~』
      畫麵中的女主角說話了。她的聲音很可愛,稚嫩中還帶點好勝,充滿強韌的生命力,實在很有特色。啊……沒錯,那是種能讓人不禁著迷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
       『最近真的沒什麼機會好好放鬆呢……』
       女主角打了個香甜的嗬欠,低聲自言自語。她口齒清晰,抑揚頓挫也恰當好處,讓人聽得十分舒坦。
        「BLAZE」這部動畫在播映當時,便因為高製作水準以及三位可人的女性角色而廣受好評,其中甚至還有一群熱心的粉絲徹底迷上了女主角。   
        沒錯,這一定是她可愛、柔嫩、積極又情感豐富的迷人嗓音所造成的。
        她的聲音絕對是一切的關鍵,她的聲音就是能深深擄獲觀眾們的心。
        「哈哈,感覺還真怪,對不對?」
        我對坐在身邊的另一名觀眾這麼說。
        「?」
        那嬌小女孩隻是睜大了眼,沒有說話,並疑惑地向我微笑。接著她歪了歪頭,黑色的發絲撫過她的臉頰。
        看來她不懂我的言下之意。她明明就穿著迷你裙,卻還抱膝而坐,白皙的膝蓋以及幾寸下的暗影令我在意的不得了。
        從我位置的角度來看,實在是有夠若隱若現啊!
        這家夥還是對某些該防備的事毫無戒心。
        她肩頭及背部的曲線柔軟,美麗的臉蛋纖細嬌嫩,腳還很細。那靦腆的微笑似乎想依賴我,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她看起來完全不像隻小我一歲。
        第二、說穿了,就是有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正坐在我旁邊看動畫,而且還穿迷你裙!
        不過,讓我坐立難安的,也不是這件事情。
        因為能不能看見她的內褲根本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嗯哼哼~』
        動畫的女主角踏出浴缸,開始清洗身體。當然在現今的管製之下,重點部位已經被蒸氣遮住了。
        隻不過……
        呃啊,這氣氛真的尷尬死了。
        我身邊的女孩交互地看著電視畫麵與我的臉,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
        『啊!』
        她神色一轉。
        「……」
        還突然泄了氣,並縮起脖子,臉頰越來越紅。
        看來她終於發現我為什麼這麼坐立難安了。當然,我並不是因為跟女孩子一起看這類香豔鏡頭才會那樣的。
        那是因為……
        該怎麼說呢?
        「那個……」
        就在這一刻,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她低著臉,微微轉頭看著我說:
        「不、不要再看了啦。」
        動畫的女主角突然大叫:
        『喂!有人在偷看嗎!?』
        「不要看啦。那個,我、我會害羞……」
        就是這個。
        她們的聲音一模一樣。(插花:和聲害羞二重奏- =…)

        『喂,等一下!也不必闖進來嘛!』
        「啊,討厭!你還看!」
        這時一陣風吹來,讓女主角幾乎走光,露出大半玉膚。我不禁輕聲驚呼。
        而女孩也連忙用一雙小手拚命遮住大尺寸的電視熒幕。
        沒錯!
        這一切簡直就像是親眼看著這位超人氣聲優·新島永遠入浴一樣啊!
        就在這檔子事兒發生的一個月前。
        我和天才新島永遠邂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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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19 | 顯示全部樓層
    ACT1  邂逅時的寒暄

        今早踏出房門前,我就已經做好會遭遇狂風過境般場麵的心理準備。不出所料,打開門的瞬間,濃烈的酒味便撲鼻而來,讓我不禁歎氣。但我還是走出房間,往客廳瞄去。
        該說這也是預料中事嗎?一名麵熟的女子正戰死沙場般地趴在矮桌上。
        是我老姐。嗯,那的確是我老姐。
        其實在深夜兩點左右,我就感覺到有人七手八腳地踏進家門,所以並不意外。她大概又應酬了一整晚吧。
        桌上有氣泡酒跟啤酒的空罐、氣味濃烈的魷魚幹、拆了封的不知名零嘴,還有摻花生的柿種米菓。基本上,像她這樣的妙齡女子,難道就沒有紅酒配起司之類的可愛組合嗎?
        吃什麼魷魚幹配啤酒?你是中年大叔嗎?
        不過我仔細端詳整張桌麵後,感到有些不對勁。
        今天的酒類空罐似乎少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奶茶、可樂、巧克力、冰淇淋跟蛋糕等平時少見的空盒四散客廳。
        難道有很多女孩子來過,而且都搭首班電車回去了?
        我懷著疑惑,直往浴室走去。
        我先敲個門。自從曾在浴室裏撞見老姐半棵的樣子後,敲門就成了習慣。為了保險,我又敲了一次。叩叩叩。
        很好,裏頭沒人!
        我大方地將門打開,卻在悠然走向洗手台時僵住了。
        浴缸裏有東西,而且那不可能出現在浴缸裏的物體還突然蜷縮起來……
        「……」
        我愣了好久才逐漸回神,接著戰戰兢兢地蹲在浴缸邊,低頭直通通地凝視著那個。
        還忍不住用手指輕戳幾下。
        真的不是幻覺,那物體並未消失。
        那物體……
        「啊嗯——」
        是個有著幸福睡臉的可愛女孩,還隨著我的指尖動作發出奇妙呻吟。
        好誘人,超誘人的!
        不不不,先等等。
        浴缸裏沒放水,她也沒裸體,衣服穿得好好的。不過那身衣裳卻不太正常。
        因為她穿的是女仆裝。
        那身女仆裝以淺粉紅為主,到處可見荷葉滾邊。肩頭圓蓬蓬地,腰間纏得緊實,曲線分明。而且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裙子超短。
        喂喂喂!
        這位太太,你很多地方都被人看光啦!
        這時我終於注意到指尖傳來的那份柔軟感觸,嚇得趕緊站起身來。
        糟、糟了!
        我竟然下意識地碰了她……
        定神一看,她的確有副好身材。無論是裙擺下那雙穠纖合度的大腿,還是撐起了女仆裝的豐胸,或者是在係著吊襪帶的絲襪與迷你裙間那片光滑嫵媚的白皙肌膚……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穿著女仆裝睡在我家浴缸裏?
        正當我的腦袋被一早襲來的諸多問號弄得發脹時……
        「舞學姐,你在嗎?」
        背後突然傳來了開門聲。
        「啊!對、對不起!」
        聽見少女的驚呼後,我反射性地回頭一看。
        「!」
        門口站著一位看似跟我同歲數,要不就略比我小的女孩子。她穿著陌生的學生製服,身材顯得比睡倒在浴缸裏的女仆苗條一些,給人清純又柔弱的印象。
        她的及肩黑發跟淺紅發箍,和女仆的褐色大波浪長發形成強烈對比。
        該怎麼形容呢?
        這種女生在班上應該不會特別顯眼,不過會是男孩子口耳之間的人氣女王。長相十分可愛,看起來也很乖巧,並不令人覺得高不可攀,全身散發著平易近人的氣息。
        她看著我,害羞地微笑問道:
        「那個,請問你是真弓姐的弟弟,花澤正午……嗎?」
        我微微點頭。
        「嗯,是沒錯……」
        你又是誰啊?
        我以目光代替問話,她就連忙低頭賠禮。
        「啊,不、不好意思!我應該先自我介紹的。我是神樂阪春香。」  
        「呃,你、你好……」
        我將手扶在後腦勺向她點頭打招呼,不過我還是一頭霧水。這時,她的視線轉開了。
        「呀!」
        她注意到浴缸裏的物體後——
        「舞、舞學姐!?」
        兩手握拳捂在嘴前驚訝地大叫,接著跑到浴缸邊才鬆了口氣。
        「真是的,你怎麼睡在這裏?舞學姐!」
        她將上半身探進浴缸,搖搖女仆的肩膀。
        「這樣萬一感冒怎麼辦!?起床了啦,舞學姐!快點起床,快!你這樣會給真弓姐的弟弟添麻煩的!」
        呃,我是不覺得麻煩啦……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管他的,隻要有人肯替我叫醒這位女仆就好。
        老實說,這浴缸並不好用。
        不用多久,女仆睜開雙眼,意識還清楚得教人意外,真是謝天謝地。
        「哎呀。」
        女仆出聲了:
        「呼啊——!睡得好飽!早安呀,春香!」
        她使盡力氣伸了個懶腰,同時那飽滿的雙峰將女仆裝繃得更緊,令人讚歎。
        哦哦,好大!
        我默默地羞紅了臉,這女生果然很誘人……
        「唉——」
        自稱神樂阪春香的女孩歎了口氣,絲毫沒注意到我的變化。
        「唉喲,學姐,你也真是的……」
        「哈哈。春香啊,我隻是偷喝一點點真弓姐的酒而已,想不到一醒來就在這裏了,好奇怪喲。」
        神樂阪春香無奈地搖搖頭,嚴肅地盯著女仆說:
        「……快點換衣服吧,上課要遲到了。」
        女仆也笑嗬嗬地看著神樂阪春香。
        「知道了啦,那我就趕快去換衣服嚕~」   
        語畢,女仆便站了起來。
        「嗯呀?」
        誰知一個沒站穩。
        「唉呀!」
        她猛然抓住蓮蓬頭開關。
        「咿!」
        順手一轉。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清早的冷水滂沱地灑在頭上,讓她頓時成了落湯雞。
        連我也一起遭殃……
        由於女仆淋濕後衣服透明到幾乎連內衣都清晰可見,所以我被那位名叫神樂阪春香的女孩半強製地推出了浴室。
        這裏是我家耶!
        「學、學姐,快點啦!趕快用浴巾擦幹!」
        「嗚;春香,人家好冷哦~」
        在浴室內的動靜不斷傳出門板時,我快步返回客廳。
        當然,我得向這屋子的主人,也就是我老姐問個清楚。
        然而她的意識還沒清醒,仍不是個能跟我交談的智慧生命體。
        她的酒量並不差,也沒什麼缺點,但是血壓卻低到能冠上個「超」字,使得早上的她虛弱到破滅級的程度。
        「喂喂喂,姐!那些女生是誰啊?」
        我大力搖了搖她的肩膀。
        「啊、啊啊……」
        她任我左搖右晃,活像具屍體。
        「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嗚……」
        她用半開的詭異雙眼看我,還用手背拭去從嘴角垂下的口水。
        「嗚啊啊啊……嗚嗚,啊啊。嗚?」
        好像在反問我些什麼。
        「啊啊,嗚嗚啊,啊?」
        盡管她是我親姐姐,但是那沒卸妝且剛睡醒的臉再配上一頭散亂的黑發,實在很惡心。老實說,那會嚇死人。
        而這時她——
        「啊啊,啊!」
        竟然精神錯亂似的抓住我。
        「呃、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還死命地揉我的臉頰。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想都沒想,直接將獸化的老姐朝一旁扔了出去。啊,真抱歉,雖然她是我親姐姐,不過那真的很惡心!
        「呸嘎!」
        她像隻被壓扁的青蛙般怪叫一聲,趴在地上動也不動。我焦急地站起身子大叫:
        「你、你趕快去上班啦!」
        接著退出客廳。
        總之把濕衣服換下,吹幹頭發後,就出門上學去了。
        午休時間來得很快。
        我將今早發生的怪事告訴了我的朋友鐮倉裕之助(他的本名就是這麼怪,還是個硬派禦宅族),希望能找出一點端倪。
        有女仆躺在我家浴缸裏,還有個年齡相仿的乖巧女孩來照顧她,什麼跟什麼啊?
        「這個嘛。」
        我開始提供必要資訊。
        「我是跟老姐一起住了之後才知道,我老姐雖然那個德行,但好像還蠻有人望的,常有工作上的人來拜訪,男女都有,不過那大概隻是下班後順道來喝兩杯而已吧……就我所知嘛,那個~叫什麼來著?動畫公司的製作人之類的?還有廣告商、音響總監,另外還有混音師或什麼的人好像也來過……哈哈,反正我完全不知道音響總監跟混音師到底是什麼工作就是了。啊、對了對了,聲優也蠻常來我家的~」
        我並未注意到最後幾個字讓鐮倉裕之助顫了一下,所以歪頭繼續問:
        「不過這兩個女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也不像是我姐的工作夥伴,太年輕了,怎麼看都隻跟我差不多大耶?所以說我完全搞不懂,到底是怎樣啊?」
        「唔。」
        鐮倉裕之助終於擠出了點聲音。他好像咬緊了牙關,用一種異樣陰沉的聲音問道:
        「……名字呢?」
        「啊?」
        他繼續以向白癡問話般的口吻說:
        「就是名字啊。那兩個女生……都報過名字了吧?」
        「是啊。」
        我一邊準備午餐,一邊重整我稀薄的記憶。
        「呃……那個女仆是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啦,不過另外一個好像叫她『舞學姐』,這另外一個看起來比較懂事的嘛!好像說她是『神樂阪春菜』吧?」
        「春香啦,白癡。」
        裕之助冷不防地往桌麵一槌,口中念念有詞。但是太小聲了,根本聽不清楚。
        「裕之助,你怎麼啦?」
        我拿出擺在桌邊備用的墨西哥辣醬,朝福利社賣的可樂餅麵包狂灑,並大快朵頤。
        「尿急啊?」
        「唔!」
        裕之助的頭壓得更低。我默默地盯著他看,突然間——
        「說什麼屁話——!」
        他爆發了,還磅磅磅地朝桌子槌個不停。
        「白癡!笨蛋!人渣!我會被你這大白癡氣死!受不了!神樂阪春香和那個舞學姐,想必就是山川舞吧?而且她還穿女仆裝!真不敢相信!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場麵有多珍貴啊!?白~癡!你真的很白癡!還有就是!不要在難得的可樂餅麵包上淋那種惡心的東西!」
        這讓我有點火大。
        「什麼惡心啊?這可是——」
        裕之助打斷了我:
        「你幹嘛替那種莫名其妙的調味料辯解啊!而且我怎麼都不知道你竟然能靠你姐的關係弄到那種讓人羨慕到死的機會!」
        「啊?」
        我皺起眉頭。
        「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老姐的工作跟動畫有關啊!」
        裕之助重重歎了口氣:
        「是啊,你是說過。不過花澤正午啊,就算你的確說過你姐是動畫製片,『BLAZE』的幕後花絮我也聽得很爽很高興,可是!」
        他突然將話打住。
        「可是!」
        又接連重複了好幾次「可是」,還咬住襯衫奮力拉扯。
        「唔~!我恨啊!真的好恨啊!」
        他到底在發什麼神經啊?瘋了嗎?
        我仍盯著鐮倉裕之助的童顏眼鏡臉發愣。
        「……」
        裕之助卻一臉哀怨地回看著我,再次歎息。
        「算了,我就賞你這個開開眼界吧。」
        他從書包裏掏出了一本雜誌。
        「給我仔細看!」
        他翻開其中一頁遞過來,我凝神一看。然後……
        「哦!」
        我大叫:
        「這不就是她們嗎!」
        我嚇了一大跳,今早那兩位女孩竟出現在那報導的跨頁版麵裏。
        她們背靠著背,朝鏡頭微笑,手指擺成手槍狀分別瞄向不同位置。
        神樂阪春香略帶羞怯,而山川……舞沒錯吧?則是一臉爽朗的甜美笑容,兩人都穿著配件豐富的歌德風服裝。報導標題則是「春季檔新作特報『迷宮偵探』搶先專訪!」
        我稍微瀏覽過內容,她們似乎將在動畫片「迷宮偵探」中演出。
        「原來是這樣!她們是聲優啊?」
        我驚歎地說道。
        「嘖!」
        鐮倉裕之助咋了咋舌。
        「你也太後知後覺了吧!」
        「好啦,先等一下。」
        我伸手要他先忍一忍。
        「……這兩個女生年紀好像跟我們差不多,搞不好還小個幾歲耶?」
        我又看看報導內文。
        「這麼年輕就能當聲優啊?」
        鐮倉裕之助又長歎一聲:
        「唉,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耶!聲優也是一種演員,電影跟連續劇裏常常有小孩子,你也聽過童星吧?年紀小一點都不奇怪。」
        「哦,也對。」
        「所以說!隻要動畫裏有角色需求,而聲優的演技又能夠勝任,不管是五歲小鬼還是八十歲老太婆都沒關係,因為配音根本不需要露臉啊!懂了吧?」
        「……大致上。」
        「而且啊,性別也不太重要。雖然基本上男聲優要替女性角色配音是不可能的,不過少年角色常會因為音調較高的緣故,而由女性負責。你看,這個女生雖然跟我們差不多大,卻已經替好幾部動畫的主角級少年配過音了呢。」
        鐮倉裕之助又翻了好幾頁給我看。
        報導上的確有個麵露沉穩笑容的短發女孩,內文描述她為「大納言物語」的少年主角獻聲。這動畫似乎是以平安時代為背景,描述少年們的精彩冒險……
        算了,這一點都不重要。
        「這麼年輕就能當主角啊——」
        我死盯著報導,脖子越伸越長。真是了不起,這個與我們同年的女孩子竟然已經出社會「工作」賺錢了……
        我還以為聲優都是些江湖中人。
        「那是替外國電影配音的領域啦。」
        鐮倉裕之助忽然板起臉,認真地回答我的疑問。
        「動畫與洋片的配音其實屬於不同範疇。洋片聲優就像你說的那樣,幾乎都是些叔叔和阿姨,但動畫片卻有許多年輕女生在第一線大放異彩。」
        「是哦~啊,她們應該都有酬勞吧?」
        我忍不住又問。
        「廢話!人家年輕歸年輕,每一個都是專業的呢!」
        他也答腔了。原來如此,我懂了。那兩個女生……就是今天遇到的山川和神樂阪原來是聲優啊,所以才會被老姐邀回家玩。嗯,到這裏為止沒有問題。
        「不過……想不到連這種雜誌都有啊。」
        我感佩地說,並從鐮倉裕之助手中接過這本名為《聲優瘋》的雜誌,也順手翻了翻,發現每一頁都滿是聲優相關報導。
        我的感想有三。
        第一、聲優真的好多哦……
        第二、奇怪?怎麼都蠻會打扮的,還不分男女。
        而且這些女聲優都頗具姿色。雖然大多沒有山川或神樂阪那樣年輕,但幾乎都是二十來歲。都是些年輕美眉嘛。
        第三點。
        「問你哦。」
        我又開口問了:
        「這種東西真的有必要嗎?」
        鐮倉裕之助顯得有些錯愕,但我卻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
        「這種小眾的雜誌銷路會好嗎?」
        「小眾?」
        「我的意思是,這種隻報導聲優的雜誌銷量能看嗎?」
        他無言以對。
        我真的無法理解。說起來,市麵上也沒有專門介紹製作人或導演的雜誌吧?
        「而且你對聲優這麼清楚要做什麼?還買這種雜誌。」
        接著是最大的疑問。
        「你很喜歡看動畫吧?那知道一些幕後秘辛之後不會反而有點失落嗎?」
        「……」
        「知道遊樂園舞台幕後很有趣嗎?就我來說嘛,嗯……知道是誰扮演自己喜愛的動畫角色,跟刻意去檢查遊樂園中穿布偶裝的人到底是誰,是一樣的行為。」
        「……」
        「不是嗎?」
        我大大咬了淋滿墨西哥辣醬的炒麵麵包一口。
        嗯,真好吃!
        「唔。」
        鐮倉裕之助突然愁容滿麵,表情扭曲。
        「啊嗚啊。」
        還發出惡心的聲音。
        「啊哇哇哇啊~」
        真的超惡。
        這家夥又怎麼啦?好像真的在哭呢。
        鐮倉裕之助看到我一副見鬼樣,雙肩無力地垂下,並用力搖搖頭,手指無力地從中間托起鏡框,悲淒地抬眼瞪著我。最後他口吻有如對牛彈琴般開口說話了:
        「聽好啦?喏,這個,看到了沒?」
        他又在我麵前翻開雜誌。
        「就是這個,看清楚了沒啊?」
        那一頁的標題是「好禮大放送」,兩麵都塞滿了有著聲優親筆簽名的周邊商品,似乎寄回問卷名信片就能參加抽獎。獎品主要是聲優的拍立得簽名照,還有馬克杯與簽名板等等,而且神樂阪與山川的雙人簽名照竟也在其中。
        「這怎麼啦?」我問。

       「我想要。」
        「啊?」
        「我……」
        鐮倉裕之助握拳大吼:
        「我想要這個啦!」
        他朝神樂阪與山川身穿製服外套配小短裙的拍立得照片(附親筆簽名)奮力一指。
        「什麼?」
        見我仍不明就裏,鐮倉裕之助反應更加激烈。
        「在日本!想要這一頁上所有東西的人!跟山一樣多啊!」
        「……為啥?」
        「什麼為啥!因為這些人是粉絲啊!」
        「粉絲?」
        我越聽越糊塗。
        「聲優會這麼……那個,嗯……」
        還是不懂。
        「聲優也會有粉絲嗎?」
        「呱!」
        鐮倉裕之助又發出怪聲了,變成像隻鴨子。
        「呱呱!你看這裏!」
        這家夥一邊鬼叫著,一邊翻開刊頭特集,上頭有個女孩子在類似演唱會舞台的地方笑著揮手。
        「我啊!我啊!」
        他極其感慨地說道:
        「我為了去這個『完美無缺的天使』秋宮涼子的演唱會,拿三台手機打去PI〇訂票,結果短短五分鍾就賣光了。我還是不放棄,上雅〇拍賣去找,但我這個窮學生根本付不起那種亂七八糟的直購價!」
        「好、好啦好啦!知道了啦!你冷靜一點!」
        我連忙安撫亢奮過頭的他。
        「聲優其實也會有很多粉絲,人氣也很高,沒錯吧?」  
        雖然我還是不甚了解。
        「而且對這方麵有興趣的人數也數不完,沒錯吧?」
        「你終於了解了嗎?」
        鐮倉裕之助的鏡片後射出某種光芒。
        「是啊,當然啦!」
        我用力拍拍胸脯。
        老實說,我很喜歡這種「向某人強烈表明喜歡」的感覺。無論那是戀愛還是擁護,都能令人熱血沸騰。而無論何時,熱血沸騰對我而言都是好事一樁。
        「可是。」我歪著頭問。
        還是有點不了解的地方。
        「為什麼聲優要開演唱會啊?是個人興趣嗎?」
        「嗯嘎!」
        這一問讓鐮倉裕之助睜大了眼。
        「嗯嘎啊——————!你還是什麼都不懂!」
        他又開始鬼叫。
        後來,鐮倉裕之助對我滔滔不絕地講解世界上有種叫做「聲優好萌!」的東西,不過有一半以上我完全聽不懂。他講得那麼熱血沸騰是很好啦,但我還是不懂「萌」是什麼!
        學校對目前的我而言隻不過是個念書的地方罷了,所以放學鍾一響我就直接奔出校舍,絕不逗留。前往校門途中,能看到田徑隊與足球社正在操場上練習。有漂亮地翻越橫杆的人、專注於伏地挺身的人、圍在教練身邊聽取教誨的新社員們。
        還有對著守門員射門的足球社員。
        當為了暖身而慢跑的一行人與我擦身而過時,那中氣十足的「努力!奮鬥!」呐喊熱氣裹住了我,使我心頭一揪。
        我和老姐住的公寓屋齡尚淺,離車站也近。格局為家庭取向,管理、保全都不錯。在我中學畢業、考上誌願高中時,雙親突然被調派到海外。當全家都在煩惱該如何是好時,我那位已經出社會獨立生活的老姐說話了:
        『那正午就搬來跟我一起住嘛,不過要幫忙做家事哦?』
        於是我就萬分感激地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了。
        在便利商店隨手買了點東西(摻了哈巴涅羅(注:一種辣椒)的特辣零嘴)後,我晃著塑膠袋漫步到公寓前。
        「奇怪?」
        有輛大卡車停在公寓前,幾個穿著看似搬家業者工作服的老兄,正搬運著沉重的家具穿梭公寓大門。
        有人搬家耶,是遷入還是搬出啊?哪一樓的?
        好奇的我更靠近了點。
        「來來來,各位大哥,加把勁兒搬吧!啊,那個櫃子就擺在大門邊的房間就好!電視放客廳!麻煩留意一下易碎品哦!」
        我聽見一名女子威風地拍著手,指揮現場作業。
        於是繞過大門的柱子,想看看她究竟是誰……
        「咦,正午?你放學回來啦?」
        那位舉起一隻手的人正是我姐。
        「……」
        我愣了一下下之後問道:
        「你在做什麼啊?」
        「廢話!」
        完全擺脫今早那一灘爛泥般外星生物形象的老姐,身穿筆挺的套裝對我微微笑說:
        「看也知道是搬家啊!」
        「搬什麼家?」
        我開始頭痛了。
        「我們要搬?」
        難道出了什麼事要臨時跑路嗎?
        「不是啦!這些全都要搬到隔壁去!我沒說過今天有人要搬進來啊?這給你。」
        老姐從卡車貨鬥裏搬出一個紙箱直往我身上塞。看老姐搬得那麼輕鬆,想不到還挺重的,讓我的腳步晃了一下。
        「加油啊,大男生!」
        她又搬了一個紙箱給我。
        「喂!等、先等一下啦!」
        老姐聽見我抗議,回我一句:
        「少廢話!幫你未來的鄰居一點忙也是應該的吧?人生在世就是要靠情義、氣魄跟毅力!」
        「唔。知、知道了啦!」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但總歸是在幫鄰居搬家。好,搬就搬吧!
        「嘿咻!」
        我鼓起力氣大喝一聲,大步向前跑去。
        「好耶!不愧是我弟!」
        總覺得老姐正在我背後滿意地點著頭。
        由於電梯讓給搬家公司搬運大型家具(冰箱或洗衣機等),我隻好自己爬樓梯。如老姐所言,我家右鄰的門正敞開著。
        屋裏的門柱上都貼有黃色的防撞海綿,以免家具搬入時碰傷。我尾隨搬家工人們的腳步進入屋內,脫去鞋子、踏上走廊,將手上的紙箱暫時擺在客廳(一般的最大房間)裏。
        這裏的格局跟我家幾乎相同,不同的隻有仍散亂無章的家具,以及堆積如山的紙箱而已。這時,工人們又搬來了沙發組與電視櫃。
        在小心不去幹擾到那幾位大哥的工作之餘,我繼續往裏頭探去。
        回想起來,自從我寄住老姐籬下後,還沒看過隔壁有人出入。今天搬來的會是她的朋友嗎?應該是吧?
        盡管老姐再怎麼比常人精力充沛個兩、三倍,也不會胡亂自告奮勇幫陌生人搬家……
        「姐!我問你哦。」
        我向剛進房間的老姐問道:
        「到底是誰要搬來呀?你朋友?」
        「嗯~?對,工作上的。啊!再稍微左移一點點好了,那樣比較不會擋到插座。」
        這時搬家工人正巧來向老姐詢問冰箱該如何擺設,於是她朝我走來,同時對在場的工人下指示。
        難怪她會幫成這樣,還在大白天跑回家。這也算是工作之一吧?
        新鄰居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正午,來幫個忙~」
        老姐突然回頭叫我。
        「已經不用搬東西上來了,你先幫忙把已經搬進來的紙箱拆封吧。」  
        她舉起一隻手作拜托貌。
        「有勞啦!」
        還俏皮地眨了個眼。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這又不是什麼苦差事。
        「好!」
        我將左手扶在隆起的右臂肱二頭肌上。
        「交給我吧!」
        我先回家換上方便活動的衣物,順便將裝有零嘴的塑膠袋擱下。當我再回到搬家行列時,大型家具的搬入已告結束,工人們正忙於電視配線等較細部的配置。
        看來搬家工人不隻是將家具搬進屋,也會應需要而添加各種善後處理。看老姐如魚得水似的跑進跑出,要不是早上這麼虛弱,我想她真是堪稱無敵的人了。
        雖然稱讚自家人有點那個,不過她真的很有才幹,還是個美人胚子。
        而這個美人正一身裙裝,瀟灑地整理餐具。
        她動作飛快,幾乎能聽見空氣摩擦聲,連搬家工人們都幾乎看傻了眼。
        「好!大功告成!」
        這回她跑進浴室看看洗衣機的狀況,接著仔細地確認馬桶衝水是否順暢,出浴室之後還在便條紙上寫了些待補配件之類的清單,同時向工人們明快地下達指示。
        感覺她好像正一個人當三個人用。
        動作真快!我可不能認輸!
        我立刻踏進寢室,開始將滿地的紙箱一個個拆封。
        「歐拉歐拉歐拉!」
        這個當下,我覺得搬進來的一定是一名男性,還有點年紀。
        問我原因?因為那些家具都給人這種氣息。盡管這裏跟我家格局都是兩房兩廳,所以新鄰居也可能是育有孩童的小家庭或新婚夫婦,不過我完全不這麼認為。
        因為這些行李彌漫著獨居男子的氣息。
        例如那品味獨到的音響組合、頗具重量的雕花玻璃器皿,還有啞鈴、擴胸器等顯眼的健身器材。而且與不實用的物品相比,廚房用具等生活必需品更是壓倒性地少。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屋主都是個獨居男子。
        在我將書擺回書櫃中時,這個推論變成了確信。
        《曆史讀本》、《文學全集》、《哲學大係》。   
        書櫃裏擺滿了高知識分子大叔才會看的厚重書冊,其中還夾雜了幾本外文書。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跟老姐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一邊思考,一邊將清空的紙箱踩扁。
        「咦?」
        回想起來,我的確有看到個大型衣櫥(能掛一堆西裝類的那種)被搬進來,卻不記得有整理過任何衣物。
        「……怪了。」
        我看看四周,但剩餘的紙箱並不多。
        縱使那些紙箱中都塞滿了衣物,但仍不多(因為感覺他十分穩重、會打扮)。
        「……」
        總之先從手邊那幾個小箱子開始找起吧。
        我忍不住「哦!」了一聲,裏頭還真的裝了衣服。我拎起一件看看。
        「!」
        就愣住了。   
        我將那件衣服拿高,反複端詳了好幾遍。
        這是怎樣?
        那是件水手服,是一種女孩子會穿,女孩子以外的人穿了就會被貼上變態標簽的衣服。
        啊……再多看幾件吧。
        「……」
        我開始冒汗了。這次是女仆裝。
        這是怎樣?
        我真的僵住了。對了,今天早上那個聲優……叫山川舞沒錯吧?
        她為什麼會穿女仆裝咧?我茫然地開始重新思考,並繼續挖掘紙箱內的衣物。
        這還真是糟糕。
        護士服、空姐服、旗袍、兔女郎裝,一件比一件詭異。接著還有啦啦隊服、緊身皮衣裝、布料少得令人擔心的比基尼泳裝……
        「……」
        我默默地翻開最底層。(插花:我翻我翻我翻翻翻- =)
        「!」
        在理解到那是個會扭來扭去的成人玩具之前,我癱倒在桌子上。
        「噗、噗、噗!」
        訂正!
        我剛剛還以為他是個既沉穩又學識淵博的大叔,但是我要訂正!他隻是個變態大叔!
        就在我「嘎啊!」地慘叫一聲,精疲力竭時……
        「啊,正午!你在這兒啊?那個,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老姐突然進房來,我則是半歎氣地抬頭看著她回答:
        「哦,是哦……」
        老姐嚴肅地說:
        「所以呀,能麻煩你陪一下永遠嗎?不好意思。」
        永遠?什麼意思?
        老姐看我被這兩字弄得一臉不解,又自言自語地咕噥:
        「我本來是想找小舞跟春香來的啦,不過她們還要工作嘛。」
        小舞跟春香?那是指……今早家裏那兩位聲優?
        「嗯?『永遠』是人名嗎?」  
        「是啊。」
        換老姐一臉莫名其妙。
        「我沒說過?」
        「當然沒有。」
        老姐她這個人,會將任何聯絡事項向朋友或家人交代得清清楚楚,公司方麵就更不用說了。但奇怪的是,對我就會省略這些說明或報告。
        「是哦?抱歉啦。那個,永遠以後就住在這裏。」
        大叔?
        我才不要!誰要陪那個變態大叔啊!
        老姐看我眉頭緊皺、準備拔腿就跑的模樣,詫異地問道:
        「你怎麼啦?咦,永遠人呢?你有沒有看到?」
        「永遠?那個人有來過嗎?」
        「那還用說,人家是屋主耶!明明一開始還在,剛剛也好像在這附近……」
        老姐東張西望起來。
        「喂!永遠!永遠!上哪去了?」
        她將頭探出走廊大喊。
        然後,就在此時。
        「……」
        衣櫥內傳來一陣碰撞聲,接著緩緩打開。一名嬌小的少女躡手躡腳地爬出來,看起來相當害羞。
        「……」
        少女戰戰兢兢地低頭鞠躬,而我仍僵著不動。
        「!」
        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幕呢——
        就是我與新島永遠的邂逅。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5-8 02:2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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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20 | 顯示全部樓層
    ACT2  高調男與木訥聲優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少女看,她的發型非常特別。「怪人」是我的第一印象。
        她身材瘦小、鼻梁直挺,還有一雙大眼睛,美得驚為天人……不是可愛,她真的很美。
        不過我最在意的還是她的發型。不管是迷你裙下膝蓋上的微紅擦痕,還是臉頰上不知來由的髒汙都不重要,她的奇特發型牢牢吸住了我的目光。
        整體以短發為主,但是發鬢特別長。
        「……」
        她一直抬眼望著我,雙頰越來越紅,身體微顫起來。最後雙肩緊張地扭動,眼神遊移不止。
        之後——
        「……」
        她突然直視著我,拘謹地點了個頭。
        「……」
        接著一溜煙地爬回衣櫥。
        碰。
        衣櫥門再度關上,留下啞口無言的我。
        啥?
        剛才怎麼啦?
        就在這時。
        「永遠——————!給我出來——————!」
        剛回到房裏的老姐突然大吼,在衣櫥前緊急煞車後扒開剛關上的門。
        「還以為你不見了,竟然給我躲在這裏!我不是說過不能老是逃避嗎!?」
        老姐抓貓似的將少女拎了出來,而且還真的是抓著脖子。
        「!!!!」
        少女淚眼汪汪地奮力甩頭,極為不情願的樣子。
        「~~~~~~!」
        她蜷起身子,突然全力掙紮起來,但老姐態度依然強硬,毫不心軟。
        「永遠!」
        她將少女的臉拉到自己麵前。

        「看著我!」
        老姐就像是在訓斥一隻剛闖禍的小貓般直盯著少女的眼睛大吼。少女可憐兮兮地將雙手縮起,不停地發抖。
        我張口結舌。
        「唉。」
        老姐突然喪氣地歎了一聲,接著用一副難過又抱歉的表情轉頭看著我說:
        「對不起,總之這個女生就是永遠,新島永遠。她以後就住在隔壁。」
        「咦?」
        正當我瞪大雙眼(竟然不是大叔!)時,老姐使勁將少女推到我麵前。
        「!」
        少女連忙甩手閃開了我,飛快地逃往房間角落,鑽進書櫃之間的狹窄空隙。
        還能聽見她七手八腳地想鑽到最深處的聲音。
        你是貓啊!
        「……看到了吧?」
        老姐再次歎氣。
        「也許她真的有點難搞,不過在我回來之前要好好照顧人家哦?我會要小舞跟春香她們早點過來的。」
        「先等一下啦!」
        見老姐留完話就想開溜,我趕緊叫住她,並指著急欲避開我的視線而忐忑不安的新島永遠說:
        「這、這個女生到底是誰啊!」
        老姐停下腳步,擺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她啊?」
        還甩了甩手。
        「聲優啊。」
        「!」
        老姐丟下呆在原地的我,輕輕揮了揮手離去。現在這裏就隻剩我跟這位名叫新島永遠的女孩了……
        老實說,我有點困擾。
        不過說到困擾,新島永遠似乎嚴重多了。唯一的熟人老姐離開後,她本來想追,卻因為我站在動線上,害她追也不敢追,停在半路上直發抖。
        結果老姐走人之後,永遠的時光仿佛就此凍結,一直噙著淚細細顫抖。最後她終於搖了搖頭。
        「……!」
        雖然她什麼也沒說。
        「!!!!!!」
        但是那表情隻訴說著一句話——
        你到底是誰啊!?!!!!
        我隻好深深地吸了口氣,放聲說道:
        「我是——」
        「不好意思!請問屋主在嗎?有件事想麻煩一下。」
        在我準備自我介紹時,玄關傳來搬家工人的聲音,於是我麵向新島永遠。
        「……人家要找這家的人,是在叫你耶?」
        接著抬了抬下巴。
        「喂!」
        但我立刻頓悟到這樣下去不行,這家夥動也不動,根本不想動,宛如雕像。
        我歎了口氣,小跑步趕往玄關。
        「來了來了!馬上過去!」
        搬家公司正準備善後收隊,最後似乎需要替某些事項進行形式上的確認。
        由於老姐已簽完必要文件,費用也付妥了,所以我隻需要在門口目送工人們離去即可。
        身穿卡其色工作服的壯丁們離開後,公寓忽然靜了下來。嘈雜消失後,寂靜的濃度恢複以往。
        也讓我先放鬆了繃緊的肩頭。
        「對了!」
        這才想起了新島永遠,便回到剛才那間房。
        「……」
        她不見了。
        你上哪兒去啦,喂!
        「喂~!」
        我大喊:
        「新島永遠!我要這樣叫你哦,新島!永遠!你在哪裏!」
        視線掃過房間一圈。
        「在這兒嗎!」
        我打開永遠躲過的衣櫥,不過沒人。
        「你在那兒嗎!」
        也窺視了書櫃後的死角。
        「我知道了!你在那裏麵對不對!」
        看到床上那一包鼓得像雪屋的物體後,我立刻跑上前去。
        「新島永遠!我看穿你的擬態了!」
        我將棉被猛然掀開。
        「嘻嘻嘻!抓到你啦!」
        永遠愕然地抬頭看著我,我也笑咪咪地看著她,大力吸了口氣。
        「我叫做花澤正午!是花澤真弓的——!」
        當我打算一口氣做完自我介紹時,永遠卻如脫兔般地跳下床,咻一聲衝出房間,敏捷得驚人。
        而我隻是愣在原地看她逃走。
        「哎呀呀。」
        我咧嘴一笑。看來——這下有趣了!
        「剛剛說過了,我叫做花澤正午!是花澤真弓的弟弟,住在隔壁!請多指教!」
        我向躲在客廳窗簾後的永遠大喊。
        「這個嘛,我喜歡吃咖哩,今天剛好也自己煮了一點,要不要過來一起吃啊?」
        接著找出蹲在紙箱裏的永遠,並提出邀請。
        「目前就讀七原高中二年級。那你呢?還在念國中嗎?」
        又對著縮在浴缸裏緊張兮兮的永遠問道。就這樣不停地她躲我找,仿佛進行著一場不知道是捉迷藏還是自我介紹的儀式。
        要玩就要玩到底,我的原則就是任何事都不能半途而廢。
        就算對方怕生到見人就跑,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我絕對要做完「自我介紹」!
        躲到無處可躲之後,永遠竟爬上了原來房間的衣櫥頂,連我這個捉迷藏高手都有點錯愕。我連床底下,甚至窗外都看過了,卻從未考慮過「往上」這個選項。
        再怎麼說,那可是個能吊掛大量男性西裝的大型衣櫥啊。
        嬌小的永遠到底是怎麼爬上去的啊?
        她仍抖個不停,幾乎哭出來地低頭看著我,而我也百思不解地抬頭看著她。
        突然間。
        「你該不會……!」
        我將雙掌圍成圈靠在嘴邊問道: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爬上去的吧?」
        「……」
        她也傻住了,接著老實地點點頭。
        「那麼——」
        我繼續問:
        「你也沒辦法自己下來吧?」
        常有的事。
        常聽聞小貓胡亂街上樹卻下不了地,但萬萬想不到這種情況也會發生在人類女孩身上。
        「!」
        永遠瞪大了雙眼。
        「~~~~」
        她也注意到自己的窘境,開始發慌。
        「~~~~!」
        接著手忙腳亂起來。
        手忙腳亂起來!
        她在衣櫥上陷入了恐慌狀態。
        「等、等一下啦!冷靜一點!」
        然而永遠隻是拚命地想爬下來,根本聽不見我的製止。她轉過身去,伸腿向下探尋任何夠得到的突起,細瘦的小腿肚在我頭上晃呀晃地。
        這時我忍不住「噗!」了一聲。
        這也沒辦法啊。
        誰叫她大剌剌地朝我彎下腰,一隻腳還伸得那麼長,我一抬頭當然就……
        該怎麼說呢。
        能看的都被我看光了。
        她的小屁屁跟寶藍色的小褲褲!
        「哇!你等一下啦!」
        我來幫你!
        你先將身體穩住!
        就在我即將喊出這兩句話的瞬間——
        「!」
        永遠發出了無聲的悲鳴,重心直往下落。我下意識地動作了。
        這時我腦中浮現的是美式足球中準備將球抓下的接球員。
        盡可能地包覆。
        盡可能地緩衝。
        看我的!
        「啊哈哈哈哈!」
        我倒在地上,達陣成功。
        「!」
        我順利抱住永遠了。
        「~~~~~~~~!」
        她雙眼圓睜,似乎還無法掌握自己的狀況。然後——
        「?」
        看了我一眼。
        「??」
        再看看旁邊。
        「~~~~~~~~」
        又慌亂了起來。這也難怪,剛才還死命躲著這個男人,現在卻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當然會慌。她忍不住跳開,在地上東轉轉、西轉轉之後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逃出房間。
        「!」
        突然間,她煞住腳步,似乎是憑意誌力阻止自己繼續逃下去。
        她勉強按捺住自己搖擺不定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轉過身來。
        「……」
        表情充滿了擔心與歉意。
        「那個……你沒事吧?」
        這是她頭一次主動發問。她的聲音輕柔悅耳,跟她的人一樣美。
        我沉默了片刻。
        哎呀,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弄懂了些什麼。
        「沒事!完全沒事!」
        我笑咪咪地豎起大拇指。
        永遠見我這麼笑便放心不少。
        原本還以為我倆的心理距離能就此拉近,但果然是言之過早。她很快地露出驚覺過來的表情——
        「……」
        緊張地輕鞠兩個躬後又逃離了我。
        「喂!等等啦!」
        還來不及出聲,她早已衝出房間。
        我有些氣餒,但不至於灰心,至少我讓她開口說話了。
        這的確是一大躍進,還是很正麵的一大步。
        「好!」
        我為自己加油打氣,跟著跑出房間繼續搜尋永遠。
        她就在客廳裏。
        躲在沙發後麵,隻偷偷露出半張臉。訂正,她的小手也搭在椅背上。
        她抬眼看著我,就像個高度警戒中的小動物一般。
        我苦笑地說:
        「哎喲,不要怕啦,我又不會吃了你!」
        「 ……」
        永遠沒答話,隻是不安地看著我。她還真是木訥得過分、膽小得過頭。
        「……這人真怪。」
        我繼續安撫她:
        「……要不要來我家喝個茶啊?也有茶點哦?」
        「……」
        但是永遠仍是直瞪著我,沒接受我的提案,也不表示否決。
        「……」
        她默默地慢慢將頭縮下去。
        過了一會兒仍沒出來。
        我能清楚想像一名嬌小少女在沙發後屏息抱膝的樣子。雖然她絲毫不想踏出自己的巢穴,但是隻要我蓄意接近,她又會急忙逃走以保持距離。
        我歎了口氣。
        「沒辦法~」
        看來得先多搜集一些資料,否則根本攻不破她的心防。
        我決定打道回府。至於資料該找誰討,我心裏也有個底。
        撤退之前,我半開玩笑地說:
        「喂~!我要先回去了,可是以前有人在這裏遇過鬼哦!會怕就過來吧!」
        說完,我便踏出了這個怪怪新鄰居的家。
        而永遠也沒再露過臉。
        一回到家,我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撥出鐮倉裕之助的號碼。我記得他的手機鈴聲是帝國進行曲(注:星際大戰中黑武士的主題曲)」,這時一定響徹了他的狹小房間。夜行性的他想必正在補眠,好替他的夜間活動(觀看深夜動畫或打網路遊戲等等)儲備精力。
        果然沒錯。
        『……有何貴幹?』
        好一會兒後,他終於接起電話,聲音裏滿是起床氣。我以「對不起!」作為開場白,向他道擾眠之歉。
        「我有事想請教你啦。」
        我單刀直入地問:
        「你知道新島永遠這個聲優嗎?」
        我想他能回答這個問題的機率隻有五成左右。就算是鐮倉裕之助,也記不住所有聲優吧?
        雖然我直覺性地這麼想……但我還是覺得這家夥大概知道些什麼,而且我猜對了。
        「……」
        他沉默了幾秒鍾。
        『你說……新島永遠?』
        他問得有些別扭、僵硬。
        『等等,我先讓腦袋清醒一下。』
        電話另一端似乎有些沙沙聲,還有噴氣聲與囫圖吞咽聲,他一定是剛喝下擺在枕邊的罐裝果汁吧。我四處張望,發現周圍已昏暗下來,便將燈打開。隨著室內大放光明,鐮倉裕之助的聲音也傳進耳裏:
        『嗯~首先在解釋新島永遠之前——』
        他語帶疑惑地說:
        『該怎麼跟你這個啥都不懂的人說呢……』
        還有點猶豫。
        『嗯~還是從秋宮涼子開始說起好了。你還記得秋宮涼子嗎?』
        我不禁歪頭。
        「啊,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你最愛的聲優?」
        『沒錯。』
        感覺鐮倉裕之助正滿意地點著頭。
        『別名「完美無瑕的天使」。』
        這別名還真誇張。
        「她很受歡迎嗎?」
        鐮倉裕之助以一聲『唉~』回答了我的問題。
        『你竟然問這種問題。』
        他又拿我當傻瓜了。
        『她在武道館開的演唱會隨便都能爆滿耶,要動員五萬人隻是小事一樁。你有聽過誰辦得到嗎?就連正職的歌手都不容易了耶?隻要她發片,就一定會在公信榜拿到前幾名。而且還不光是日本,搞不好在海外知名度也不低哩。』
        我的確想不到。
        然而,我還是不懂。
        「那個,雖然我問過好多遍了,那個秋宮涼子隻是聲優吧?為什麼還要開演唱會啊?而且還開在武道館?」
        『……』
        鐮倉裕之助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
        『算了,這些有機會再解說。總之啊,你隻要知道現在的聲優會唱歌也會出CD就好了。』
        「……知道了。」
        盡管我仍不甚釋懷,但還是點了個頭。鐮倉裕之助繼續以授課般的口吻開心地說下去。
        這家夥平時已經夠多話了,一旦談起自己拿手的領域,功力又更上一層。
        『就聲優的能力而言,大致上能分出幾個評比要項。首先是演技。』
        這我懂。
        『嗓音,聽起來是否舒服。』
        這我也懂。
        『人氣。』
        還算能懂。
        『歌唱力。』
        有點不懂。
        『外觀。』
        這跟配音有關嗎?
        聲優又不用露臉,長什麼樣子又如何?
        鐮倉裕之助不理會我的疑問,繼續說道:
        『好,我剛才列出了五個吧?演技、嗓音、人氣、歌唱力、外觀。你知道嗎?秋宮涼子的這五項都是全滿。不,豈隻是全滿而已,秋宮涼子這天才已經在所有項目創下現今所有聲優都達不到的新基準,開創了前所未有的地平線啊!』
        雖然覺得他真的很誇張,但我也幾乎被他的熱情感染。
        而他也越講越熱烈:
        『演技。超級大牌聲優東啟治和以挑剔出名的霧村導演都評她為「天才」。她不止活躍於動畫界,年紀輕輕的她還曾經在全國性的名作裏特例客串演出。無論是典型的女主角、黑心反派、性感美女還是天真的孩童她都演過,而且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哦~」
        我隨口答腔。鐮倉裕之助又講得更興奮了,要是他就在我身邊,我一定會被他的口水噴個滿臉。
        『嗓音。有機會自己聽聽看吧,你一定會愛上她的!她的聲音能治愈人心!能讓人萌到胸悶!既普遍又有特征,既可愛又有氣質。人氣!她擁有好幾萬粉絲!這可不是開玩笑,她真的有成為國民偶像的潛力。歌唱力是職業級的實力派,絕對不是一般偶像聲優的特殊才藝而已!最後是外觀!』
        電話另一端的他聽起來早已淚流滿麵。
        『天使啊……她根本是天使下凡啊!』
        這呢喃有點惡心。
        「哦。」
        我又隨口回了一聲。也罷,雖然我不是很懂,但總算知道秋宮涼子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那秋宮涼子跟新島永遠又有什麼關係呢?」
        『 ……』
        鐮倉裕之助似乎擦幹了淚水繼續說道:
        『好啦,剛才那些隻是先讓你有點概念。現在聲優界人氣堪稱最高的,就是這位「完美無瑕的天使」。』
        「嗯,我知道了。所以?」
        『別急嘛,照順序來。聽好囉,現在的聲優甚至比以前的偶像還受歡迎。』
        「好像是耶。」
        『是啊。而開創先河的,就是別名「十年女王」的新野梓。』
        又出現陌生的名字了,她是誰啊?
        『基本上她是秋宮涼子的前輩。雖然她在四年前結婚退休,不過在那之前的十年間,實際上是由她支配著整個聲優界。現在聲優能這麼有人氣、還能出CD,應該都是她開的路。』
        「……是哦。」
        『我就長話短說吧。我以前也以為聲優隻是單純的演員,但他們其實是一群實力深厚的專業人士,以千變萬化的聲音演活每一部影片。當然,現在的聲優也是如此,至少大多數是。在這些人當中,將「人氣」這一項評比帶入聲優界的就是「十年女王」新野梓,而「完美無缺的天使」秋宮涼子更是鞏固了這個項目的重要性。』
        「兩個女王啊……」
        『其實秋宮涼子也才十九歲而已。』
        這真是令人意外。
        「好年輕哦。」
        鐮倉裕之助笑了。
        『就是啊,所以說秋宮涼子徹底顛覆了整個聲優界。雖然她很年輕,跟我們差不多,可是如果從她六歲就開始替小孩子配音開始算起,資曆已經超過十年了。』
        我心頭一陣感慨。
        她還不到二十就有如此地位了,而且六歲就已經出道……
        怎麼會有這麼天才的人?
        『總之,這樣子你應該知道從新野梓到秋宮涼子的大略時代背景了吧?接下來——』
        鐮倉裕之助清了清喉嚨。
        『我們回到主題上。現在有四個新人聲優,正追趕在擁有壓倒性人氣與實力的秋宮涼子背後。』
        「嗯。」
        『其中兩個是「七色」,也就是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
        「哦!」
        終於出現我知道的名字了。
        『你之前說過跟她們見過一麵吧?小舞跟春香她們可是有機會成為秋宮涼子接班人的一線聲優哦。』
        「原來她們……這麼厲害啊?」
        真想不到,完全看不出來呢……
        『在未滿二十的聲優之中,小舞的演技可是頂級的。就角色寬度而言,她是個足以與秋宮涼子匹敵的人材。』
        「是哦?」
        『神樂阪春香雖然走的是正統女主角路線,但是實力與人氣都在攀升中,是個努力派。』
        「感覺得出來……」
        『另外還有一個叫做友阪千秋的女生。最後,就是我現在認為最有爆發力的——』
        說到這兒,鐮倉裕之助故意停了一拍。
        『新島永遠。』
        「!」
        我倒抽了一口氣。
        『盡管在連續作品上,她隻演出過「BLAZE」這部動畫,也沒上過幾次雜誌——』
        「……」
        『但是我卻看到了她無可限量的潛力。』
        「……」
        我僵住了。
        並瞠目結舌地看著客廳陽台。
        『換我問你問題了。』
        鐮倉裕之助狐疑地反問:
        『為什麼對聲優一無所知的你,會找我問這個資曆極淺、隻有內行人才知道的新島永遠呢?她到底怎麼了?』
        「嗯。」
        我確認好幾遍自己沒看錯後才開口:
        「她現在就站在窗戶外麵!謝啦,裕之助!」
        話筒裏立刻傳來『%$*!u*$&@!』的吼聲。向裕之助道謝後,我掛上電話。
        接著趕緊跑過客廳、打開落地窗。新島永遠臉色蒼白地倒進屋來,並緊抓住我大喊:
        「有、有鬼!」
        我僵住了。新島永遠正緊抓著我的襯衫,踮著腳尖微微顫抖。
        「~~~~!」
        我的心突然跳得好快。
        這個女生真的好嬌小。
        她的頭隻到我胸口,同時還能清楚感受到她的胸部正擠壓著我的肚子。
        軟軟的。
        (軟軟的!)
        她緊貼著我的每一寸身體,都像小貓一樣軟軟的!
        還傳來微微的柳橙香氣,是洗發精的味道嗎?
        「啊!」
        我這才回過神。
        「等等!」
        我將手搭在她抖個不停的肩膀上,使勁推離。
        「你到底怎麼過來的啊?」
        剛說完我才發現,她應該是從自家陽台跨過來的。這也太危險了吧?陽台之間可是設有鐵欄杆,一個失足就會釀成悲劇耶,真服了她。
        「喂喂!」
        但她看似不以為意,隻是淚眼汪汪地抬頭看我,雙手還為了抓住我而奮力掙紮。
        「~~~~!」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嘛?」
        永遠這才回答我的問題:
        「有鬼!」
        她激動地說:
        「我家有鬼!」
        「啊?」
        我不禁發出怪異的聲音,而永遠仍沒命地哭喊:
        「你不是、說我家、有鬼嗎!」
        她支支吾吾地說著,就像個大舌頭的孩子。
        「真的出來了啦!」
        「啊啊。」
        我終於想起來了。
        「就是啊!其實,我們這裏真的經常發生這種事耶!前一戶人家好像也是因此搬走的。聽說這棟公寓啊,以前是外國人公墓,還會有留戀陽世的西班牙船員幽靈跑出來跟人打招呼呢!好像會說什麼『GOMEZ GOMEZ!』的。」
        但我仍忍不住拆穿自己的爛謊:
        「最好是啦,哪有這種鬼啊!你家才沒有鬼咧!」
        隻見永遠大力搖搖頭,並表情強烈地對我訴說。
        (真的有啦!真的出來了!)
        我歎口氣:
        「真是的,會不會是你看錯啦?」
        但永遠堅決得很。
        「!」
        沒辦法,我向她微笑說: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幫你看清楚!」
        說完,我隨即掉頭直往玄關去。
        「~~~~~~~~!」
        背後的永遠似乎慌得亂了手腳,接著是啪嚏啪嚏的輕盈腳步聲。
        「!」
        襯衫又被一把捏住,她似乎也要跟著過去。
        我苦笑一番。
        (看來……)
        她似乎不想被獨自留下。
        (我沒有鬼那麼可怕啊……)
        我心裏這麼想著。
        我拿老姐的涼鞋給隻穿著襪子的永遠應急,接著踏上走廊繞到隔壁,慎重地轉開門把。我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妖魔鬼怪,但搞不好會遇上賊兒光顧。
        隻是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機率很低。
        然而這麼想的我還是瞬間緊張了起來。
        「噓!」
        我立刻將食指搭上唇邊,另一隻手攔住永遠,使得她全身震了一下、雙眼睜至極限,又不停顫抖起來。
        抱歉。
        我暗自向她陪罪。
        (沒錯,那不是鬼。但是……)
        有東西。
        哦不,應該說那絕對是個人。
        我先打開燈。玄關連接著一條筆直的走廊,走廊邊有扇門敞開著,門後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一連串的低聲嘟噥。
        那是早先我第一次和永遠碰麵、有著大衣櫥的房間,而現在裏頭有人。
        男的?
        我皺起眉頭,要永遠留在門外,並在踏進一步後豎耳聆聽那人的動靜。
        我幾乎下意識地將手探向褲子後邊的口袋。若情況不妙,便有立刻報警的必要。糟了,手機留在客廳裏……
        「!」
        在我暗自懊悔時,永遠又從背後緊抓住我,使我不禁吞了口氣,向後退去。
        「咦~?」
        一名陌生男子突然走出房間,手上抱著紙箱。
        「啊!呀哈哈!你……是不是真弓的弟弟啊?抱歉抱歉,你在家啊?」
        「!」
        你是誰啊!
        我用力憋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畢竟他問我「是不是真弓的弟弟」,即代表他很可能跟老姐有點關聯。
        我眉間頓時一沉,擺出一臉「我覺得你非常可疑!」的表情。
        「請問……」
        語氣中帶點警戒。
        「……你是哪位?」
        我感覺永遠更使勁地緊靠著我。男子一派輕鬆地笑了笑,兩手搭在後腦勺。這動作讓我感到莫名的輕薄、滑稽。
        「不好意思啦。我啊,是你姐姐的上司。」
        他的口吻很奇特。
        明明是個成人,發音卻像個小孩,而且——
        為什麼呢?
        他的聲音似乎有種能滲入人心的魔力,能使人順從。外觀也很特別。身材纖細;留海梳得整整齊齊,摻有些白絲;具親和力的眼神深處卻似乎散發著點詭異的青白光芒。身體向前微傾,仿佛正抬眼瞪著我。
        這一切讓我想到鬼牌上的小醜,詭異的笑容如出一轍。
        還真是個有點年紀的小醜啊。
        看著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上,我感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雖擺著笑臉……但一定是個狠角色。
        「您是……我姐的上司嗎?」
        聽我這麼問,他好像很開心地點點頭說:
        「對~不信的話,之後再問她也沒關係喲。」
        「不,那個……」
        對於這點我並不存疑。
        「那您怎麼……會在這裏呢?」
        他舉了舉紙箱說:
        「哈哈,是這個啦。我不小心放錯了,所以來收回去。」
        我在內心「啊」了一聲。
        那不就是……
        裝滿了角色扮演服裝跟成人玩具的紙箱嘛!
        原來……都是這個人的啊?
        男子咧嘴一笑。
        「家具可以送人,這個可就不行囉!鑰匙是跟真弓借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他能通過公寓大門的電子鎖。
        「家具?」
        這字眼令我有些好奇。男子點點頭回答:
        「對~其實這裏的家具本來都是放在我家的。不過反正我還另有三間房子,就幹脆趁這個機會挑一間大放送囉。」
        男子笑嘻嘻地說完,我卻聽得一愣一愣。
        房子?
        三間?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哎喲喂呀?」
        就在這男子的底細令我百思不解時,他發出意想不到的怪聲,並盯著我背後的新島永遠,眼睛眨呀眨地。
        「你是新島永遠沒錯吧?」
        男子走近。
        「!」
        但永遠已早一步將臉埋進我背後,身子縮成一團。
        「哎呀,怎麼啦?我們不是見過麵了嗎?我是豐國啊,豐國如意!」
        男子仿佛預料到永遠的動向,從另一側貼近她的臉。
        永遠連忙躲到另一邊。
        「原來你一直在這裏啊?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跟著真弓去錄音室呢。」
        永遠表情認真地像個做著假動作的籃球員般左閃右躲,而自稱豐國的男子也笑咪咪地跟隨永遠的動作交互擺頭。
        豐國與永遠就這樣挾著我的身體你追我躲、你躲我追,活像個節拍器般劇烈晃動著。
        老實說,這還蠻煩的。
        「哦!」
        豐國冷不妨地抬頭,朝我看來。
        「啊,這樣啊!我知道了!」
        啥?
        他現在又怎麼了?
        「哎呀呀。」
        豐國又擠出小醜般的笑容,用肩膀輕輕推擠我的肩膀。
        「真弓這步棋還下得真絕呢。原來,你就是這孩子的信心來源啊?」   
        接著朝緊抓著我衣擺的永遠瞥了一眼,在我耳邊呢喃了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要加油哦……我啊,很不想對真弓跟這孩子失望呢。嘿咻!」
        他靈巧地以單手托起紙箱,另一隻手從中掏出了扭來扭去的玩具(我絕不會講明那是什麼)。
        「Love&Peace~」
        接著笑咪咪地對我擠擠一隻眼睛,並將玩具塞給我。
        「我先走啦,有機會再見!」
        豐國就這樣穿好鞋、敲敲鞋尖,走出屋外,腳步聲與愉悅的哼歌聲在走廊的另一端逐漸遠去,終至消失不見……
        而我仍傻在原地。
        那個成人玩具還在我手上。
        新島永遠一臉狐疑地盯著它看,好像還不知道它是作何用處。那玩意兒不停扭啊扭地,生龍活虎地強調著自己的存在。
        永遠交互看著它跟我,而我自然地也回看了永遠。
        「……」
        驚惶的神色漸漸爬上永遠的臉。
        她啞口無言。
        我想我知道她心裏正想些什麼。
        她現在緊靠著曾經拚命躲開的我,指尖捏著我的衣擺。
        還能深深地感受到我的體溫、我的氣息,因為我們之間的距離無可置信地近!
        新島永遠終於注意到自己的處境。
        「!」
        她猛然舉起雙手扣住嘴巴,硬是將慘叫吞下。
        「~~~~~~~~!」
        接著蹣跚地轉頭就跑。
        「啊、喂!」
        這和我的預測出入不大。其實,我雖然內心確實感到抱歉擔心,但也早就不懷好意地滿心期待,想看看這家夥發現自己跟我貼得這麼緊時,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果不其然,她兩手亂甩、拔腿就跑。
        這還好,沒什麼大不了的。
        問題在於——
        「喂!小心腳!」
        「!」
        她一腳踩在搬完家後亂堆在地上的紙箱堆裏,失去重心滑了一跤。
        「~~~~~~~~!」
        碰!
        看得我都不禁繃緊身體。
        她向前飛了一小段,整個背摔在地上,幸好那些紙箱替她緩衝了不少。
        「……」
        但看起來還是相當疼。
        永遠看著天花板,眼睛睜得老大,眼眶開始濕潤。於是我靠近她說:
        「……你沒事吧?」
        我擔心地問,臉也變紅了。
        這家夥!
        摔得狼狽的她,裙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整雙細弱的腳,內褲也幾乎走光。
        「喂喂喂~」
        我不知如何是好,隻好先蹲下。
        「振作一點啦……」
        我盡量不看她的下半身,雙手托住她肩膀想扶她起來,這時——
        「啊,真是嚇我一跳……沒想到豐國大哥會來這裏呢。」
        「就是啊……害我好緊張。」
        兩位少女出現在敞開的玄關。
        我立刻轉頭,正好對上她們的視線。
        「……」
        「……」
        「……」
        哎呀,我了解的。
        這也難怪嘛,嗯,我了解。
        一名裙子高高卷起的柔弱少女橫躺在地,驚惶地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身旁還蹲著一名手上拿著成人玩具的男子。
        嗡嗡嗡。
        嗯。
        這種情況——
        會讓人想尖叫吧?
        而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也很捧場地來了段尖叫二重奏……
        這真是最慘烈的重逢。
        所幸……真的還算幸運吧?這場誤會意外地很快就化解了。盡管她們倆都尖叫不已,但也肯好好聽我手忙腳亂地辯解(也許隻是因為警戒而全身僵硬),最後——
        「原來如此~」
        「這、這樣啊……」
        兩人都用力點點頭,安心地拍拍胸脯。太好了,看來這兩個女生似乎比新島永遠好溝通多了。

       這次也終於看清她們的長相。
        真的超可愛的!
        當我的說明告一段落時,新島永遠也一扭一扭地爬起來,看著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
        「……」
        我還蠻好奇新島永遠究竟會如何與這兩人對處,但她隻是張嘴呈「啊」字形後,稍稍退出點空間低頭問好。
        看來永遠並沒有害怕她們到會積極地逃開,但也不會因此特別親昵,這從永遠含蓄曖昧的表情即可略知一二。
        「呀嗬~永遠,我們來陪你玩囉!」
        山川舞大方地提起便利商店的塑膠袋,而神樂阪春香則是對永遠問候性地微笑之餘,仍對我有點在意。
        「新島,好久不見。」
        永遠也跟著頻頻鞠躬。
        「……」
        那大概就是她問候人的方式吧。
        原來她對女性也是這樣(木訥)啊……
        真是難以形容的狀況。
        由於永遠搬家後還沒好好整理,於是我請她們來我家坐坐,讓我也得獨自麵對這三位個性截然不同的女孩。
        氣氛實在有些尷尬。
        首先是新島永遠。她輕輕地跪在坐墊上,不時抬眼瞄向我和其他兩位女孩,臉上寫著緊張兩字。
        她弓背俯首,一雙白嫩小手緊抓著裙擺,強烈傳達出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會立刻逃離現場的訊息。看來,即便有兩位女性在此稍稍緩和我和她之間的緊張,但是她對人的戒心似乎並不因此鬆懈。
        這算啥?敏感的小動物嗎?
        接著是像個正常人般感到抱歉的神樂阪春香。頭一次見麵時,我就覺得她是個乖巧的女孩。懂得照顧人、替他人著想,也敢扛下麻煩事。她正試著以溫柔的微笑安撫那隻「敏感的小動物」,同時也對我送出「真的很不好意思」的眼神。
        用不著這麼在意嘛。我不禁這麼想。
        她的外貌乍看之下樸素,但五官相當端正,慧黠的黑眼睛與溫柔表情充滿魅力。
        我想她是這三人之中最懂得察言觀色的。
        相比之下,最少根筋的就是山川舞了。
        「巧、巧、巧克力~」
        她唱著奇怪的歌,從塑膠袋裏掏出各式零嘴。
        「糖、糖糖糖糖果果~」
        接著喜孜孜地拿出裝滿糖球的袋子並且撕開,擠開開口擺在桌子中央想請大家吃,臉上堆滿了怕大家不夠吃的笑容。
        這倒是跟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完全一樣,她的確是個怪人。
        這位聲優有著一頭褐色大波浪卷發,身材該凸的凸該凹的凹,曼妙到說她是個平麵模特兒也不會有人懷疑。現在穿的已不是早上那套女仆裝,而是剪裁奇特的製服,腰間的蝴蝶結大得亮眼,到底是哪所學校的呢?
        如果神樂阪春香是個清純美少女,那麼山川舞可說是充滿肉感魅力。
        新島永遠則有著某種能就近觀察,便足以令人開心的野生動物之美……
        「咳咳!」
        我不喜歡這種鬱悶的氣氛,便咳了幾聲。
        接著——
        「來來來!第一屆自我介紹大會正式開始~~~~!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啊?進前奏!叭叭叭叭~」
        我煞有其事地自說自話,還擺出吹奏號角的手勢。唉,神樂阪春香果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也許是被我突然大聲說話嚇到了。算了,這也難怪。另一方麵,新島永遠隻是不停地發抖。
        這家夥……「自我介紹」曾經讓她有心理創傷嗎?
        「啊,哦哦!太好了!那我們開始吧!趕快開始吧!」
        到最後,肯順著我一起同樂的還是隻有山川舞。我擠出笑容說:
        「那我要開始囉?」
        我環顧三位少女後,自顧自地開始自我介紹:
        「我是花澤正午,就讀七原高中二年級。」
        「啊,這樣算是學長呢……」
        神樂阪春香小聲地說,我跟著點點頭。
       「花澤真弓是我姐姐。因為某些緣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就是我爸媽被調去紐約工作,我又剛好考上這裏的高中,所以我就搬到老姐的公寓來當米蟲啦。我是天蠍座O型,隻要是辣的都喜歡吃,喜歡的電影是『黑色追緝令』。」
        完,我作勢交棒給離我最近的神樂阪春香。
        「咦?我、我嗎?」
        她猶豫了一下下,又立刻微笑起來。
        「那個,今天早上我們打過招呼了,我是神樂阪春香。」
        我有些詫異。怎麼說呢……這絕不是普通女孩會有的反應,但我實在說不上來。
        看得出來她十分慣於與人對談。
        一般而言,若突然被像我這樣的人掌握對話的節奏,多少會有些失措、靦腆。但是神樂阪春香卻能順利承接,毫不做作、一派自然。
        難道「聲優」這種特殊職業都有這種能耐?
        抑或是她就是這種人?
        「我是金牛座A型,就讀佐久間高中一年級,喜歡吃草莓。座右銘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接下來這句話講得有點害臊。
        「工作是聲優。」
        我故意「哦~」了一聲。
        「平時很受真弓姐的照顧——」
        說到這兒,她微微鞠躬,接著繼續:
        「我想我們日後見麵機會應該不少,還請多多指教哦。」
        她抬起頭甜甜地微笑,不過我還不太明白那有何言下之意。
        「啊,也請你多多指教。」
        我跟著低頭回禮。
        「換我換我~!」
        山川舞興致勃勃地舉手加入對話。
        「山川舞!處女座B型,高中二年級!興趣是做蛋糕、玩網路遊戲跟看動畫!我也是聲優,平時受真弓姐很多很多照顧,她真是個好姐姐呢!」
        「是嗎?」
        知道她跟我同年後,說話也大剌剌地隨便起來。
        「是喔~」
        山川舞笑著回答,並毫不猶豫地將語氣調整至我的水準。
        「啊,那我以後可以直接叫你正午嗎?」
        「請隨意。」
        我笑著回答。此外,我仍有些好奇……
        「咦?你們是怎麼認識我姐的啊?都是在動畫公司認識的?」
        我不知道聲優的工作如何運作,也不知道製片是個怎麼樣的工作。
        雖然一開始以為她們隻是在工作場合上混熟的,不過她們都說自己很受老姐照顧,那老姐跟她們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呢?
        神樂阪春香稍微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的問題:
        「這個嘛,我和舞學姐都是隸屬於蒂塔妮亞配音公司,跟真弓姐任職的奧伯龍算是……」
        她看向山川舞,而山川舞也認同地點點頭。
        「……姐妹公司吧?」
        「嗯。」
        神樂阪春香向山川舞回應之後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也不知該如何具體說明兩間公司的業務關聯,但關係的確很親密。」
        原來如此。
        奧伯龍    蒂塔妮亞
        「妖精仙王」與「妖精仙後」啊?
        這兩個名字都出自於莎士比亞名著《仲夏夜之夢》,老姐也的確說過她的公司叫奧伯龍。
        「那,豐國先生也是嗎?」
        我一端出這位剛見過麵的大哥的名號,神樂阪春香立刻略帶苦笑地說:
        「啊,你剛才也碰見豐國大哥了嗎?」
        山川舞嫌惡地縮起起脖子。
        「我真的好怕他哦~」
        「嗯。」
        這時神樂阪春香觀察著我的狀況,反問:
        「請問你不太常看動畫片嗎?」
        雖然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但還是毫不掩飾地道歉:
        「對不起,可以說是完全不看!」   
        神樂阪春香的苦笑更濃了,接著她謹慎其詞地問:
        「那麼……你是否聽過『高軌道E』、『CRAZY BLAST』,或是最近被拍成真人電影的『終極學園』等片名呢?」
        「啊!這麼有名的片子好歹知道!」
        我拉高聲音。
        「高軌道E」。
        這就連我都知道。那是部大約在十年前曾經引發一股社會現象的動畫片。除了電視版之外還有電影版,我記得曾經在新聞畫麵中見過電影院被大排長龍的觀眾層層包圍,在當時真的非常轟動。
        角色周邊產品和DVD熱賣到一個誇張的境界,還有以它為主題的柏青哥機台,電視廣告也播個不停,甚至連現在都還看得到。鐮倉裕之助應該還在用印有故事中三名女主角的墊板。
        「CRAZY BLAST」我也聽說過,記得曾在某個新聞網站上看到好萊塢打算將其改編成電影。
        「終極學園」這部真人電影是個將功夫、三國、流氓學生等要素大鍋炒的搞笑片。常聽朋友說這部電影蠢得很好笑,還為了無厘頭的CG效果不惜砸下重金。(插花:笑而不語)
        我自己也的確很想見識見識,但是礙於最近觀眾太多,想等人少了點再去。
        就國片而言,那部電影的票房相當亮眼。
        「那個——」
        神樂阪春香曖昧地笑著說:
        「那幾部片都是出自豐國大哥之手,他可是當代最強的電影監製呢。」
        「說穿了呢。」
        山川舞接著說:
        「現在奧伯龍雖然接近業界最大,不過,要說那全是豐國大哥的功勞也不為過。奧伯龍公司在頂級地段的建社資金,也幾乎是他一手賺來的呢。」
        「真厲害。」
        我詫異不已。
        「他名下還有好多好多大作,根本就是這個業界的龍頭老大。」
        山川舞豎著食指說明,神樂阪春香也沉沉地點頭說:
        「所以他才能四十歲就坐上奧伯龍總經理的位子。不隻是公司,他的影響力也涵蓋整個業界。」
        果然沒錯,我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我不禁回想,老姐好像常跟一些不得了的人物共事呢。
        「……」
        神樂阪春香瞥了我一眼後露出微笑。
        「所以身為奧伯龍製片之一的真弓姐,有事情就會照應我們這些蒂塔妮亞的聲優。總之不算是單純一部動畫的製片與聲優的關係。」
        「還有~」
        山川舞笑咪咪地轉頭對我說:
        「雖然我們有個叫做名古地的男經紀人,不過隸屬於蒂塔妮亞的名古地先生和奧伯龍的真弓姐就像是一組的,由兩人一起照顧我們。雖然蒂塔妮亞跟名古地先生當然要負責我們的培育方針,但因為奧伯龍跟蒂塔妮亞有合作關係,所以真弓姐跟她上頭的豐國大哥的意見也會被納入考量。」
        「這樣啊。」
        我終於懂了。
        (她們跟我的確活在不同世界啊。)
        我直覺性地這麼認為。
        光憑看到的印象和談吐之間的感覺,就連我這個門外漢也可以知道一些事情。這兩個人對於自己從事的職業擁有明確的主觀認知和情報,雖然在問答的應對風格上有所不同,但兩個人都是很認真的人。
        盡管年輕……盡管這兩個人真的相當年輕,但我覺得她們確實是「職業級」的。
        不過呢。
        「……」
        問題在這家夥上。
        從剛才就一直低頭不語,現在被我一凝視——
        (什麼?怎麼了嗎?)
        就露出這般慌張表情猛眨眼的這個木訥家夥!
        新島永遠。
        這家夥真的是聲優嗎?
        「我是,新島永遠!」
        不知她是如何解讀我的視線,總之她無預警地開始自我介紹。
        「……」
        但是一說完就呆住了。
        「……」
        「……」
        「……」
        我、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三個人都靜靜地看著永遠。
        「新島永遠!」
        她複頌了自己的名字,並睜大眼頻頻點頭。
        (這樣可以了嗎?可以吧?)
        「……」
        屋內又是一片死寂。
        大家見新島永遠的自我介紹似乎不再繼續,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好!既然自我介紹結束了,我就來泡個茶吧!」
        我急欲改變這惱人的凝重氣氛,率先打破沉默,笑著站起來。
        「啊,我來幫忙!」
        神樂阪春香也跟上。盡管我不需要協助,但見她眼中有話,也就點頭答應。
        「好吧,那就麻煩你囉。」
        於是我們一起來到廚房。
        這裏……跟永遠家雖然格局相同,卻有個開放式廚房。透過吧台,能夠看到客廳中的山川舞正對著永遠微笑。
        「今天啊……是因為……所以真弓姐……然後啊——」
        我將蘋果造型的熱水壺擺上瓦斯爐點火,同時聽見客廳傳來的隻字片語。
        「……」
        永遠一臉莫名地點頭如搗蒜的樣子也盡收眼底,她似乎不知該如何應對熱情攀談的山川舞。
        但永遠沒有逃走。因為對象是同性嗎?還是因為她算熟人呢?
        「……正午學長,跟新島相處會不會很累?」
        不出所料,神樂阪春香低聲發問了。我微微點頭,笑著回答:
        「有點。不過還蠻好玩的啦,跟接觸野生小動物差不多。」
        我真的這麼覺得。神樂阪春香困惑地看著我,仿佛想采出一點真心話。當我意識到如此溫柔清純的女孩靠得這麼近,近得幾乎能感到她的體溫,心跳不禁加快。
        她的確不是普通的女孩。
        怎麼說呢,看起來雖然很普通,但想必不是平凡的女孩子。
        「問你哦。」
        其實有件事我憋了很久,想找這位看來最通情達理的神樂阪春香問清楚。
        「那個,她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瞄了瞄新島永遠。
        「這個嘛……」
        神樂阪春香苦笑著回答:
        「她的確是聲優。」
        「真的假的啊……」
        我嘟噥著。
        縱然我不清楚聲優這職業的內容,但是我隻知道一點。
        那就是……非得說話不可!
        這是個要在麥克風前說話錄音的工作吧?可是她根本不說話啊!
        神樂阪春香見我疑惑加劇,輕輕笑道:
        「……不過啊,一站到麥克風前,她可是很驚人的哦。」
        我眯起眼看向新島永遠,但是她正像個小動物般被山川舞的連珠炮打得喘不過氣,實在看不出哪裏符合神樂阪春香所說的「驚人」感覺。
        「讓我甚至有點嫉妒……」
        神樂阪春香接著感歎地細細呢喃。我有些訝異。
        「咦?」
        她連忙抬頭。
        「啊,沒什麼。總之新島她真的是聲優就是了。」
        「……」
        我假裝沒聽見,繼續問道:
        「……那她也是那個什麼……蒂塔妮亞的人嗎?」
        神樂阪春香表情複雜地垂下眼。
        「那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她又往上看來。
        「……正午學長,請問真弓姐跟你說過多少新島的事?」
        我聳聳肩。
        「一個字都沒有!」
        「這樣啊。」
        神樂阪春香麵帶無奈地笑了笑。
        「……真弓姐真是個很特別的人呢。也不知道她是太樂觀,還是真的信賴正午學長你,她昨天明明找大家來討論,卻沒對最重要的你提起。」
        「什麼意思?」
        「這個嘛……」
        神樂阪春香開始猶豫地含糊其詞,接著抬頭對我說:
        「我真的可以說嗎?」
        「當然,我準你說!」
        我故意雙手抱胸擺譜。
        但神樂阪春香竊笑後搖搖頭說:
        「還是算了,真弓姐一定會正式對你解釋的。」
        「……」
        我不打算追問,因為我覺得她會堅守她的決定。
        盡管她看起來極為乖巧、柔順,但她絕對不會說。
        「好吧,那我再問最後一個。」
        我將皺起眉頭的臉逼近神樂阪春香,並且用大拇指向後指了指永遠。
        「她對每個人都那樣嗎?那個……就是像動物一樣怕人的反應。」
        神樂阪春香點點頭。
        「對,而且那已經算是對我們這些同性比較敞開心胸了……」
        她略表同情地看著我,選擇著措辭方式:
        「她對男性反應更加劇烈……也就是有重度的男性恐懼症。就已經天性怕生跟木訥了,再加上這個嚴重的問題……」
        這時她神色突然憂慮起來。
        「我們剛來的時候,還很擔心你會不會出事呢……呃~這個……」
        最後她語氣略為尷尬地問道:
        「你有沒有被新島『劈哩劈哩』呀?」
        「劈哩劈哩?什麼意思?」
        「沒什麼,沒事就好!」
        神樂阪春香慌張地搖頭,接著若有所思地說:
        「這樣啊。看來她真的乖乖聽真弓姐的話,沒有帶過來……」
        「咦?」
        「啊,抱歉……隻是『那個』新島永遠竟然能跟男人獨處這麼久,現在也不打算逃走,讓我有點驚訝罷了。」
        「她平常……真的……很嚴重嗎?」
        我別扭地問。
        「對!」
        神樂阪春香用力點頭回答。
        「一般男性根本接近不了新島周圍三公尺以內!要是越界了她就會逃走,甚至攻擊!」
        什麼跟什麼啊……這有如野生動物畫下警戒防衛線般的行為模式是怎樣?
        「……」
        「啊,水滾了!」
        在我傻眼時,神樂阪春香豎起手指提醒我,並徑自提起熱水壺準備泡茶。
        「啊,謝謝……」
        「不客氣~」
        聽見我道謝,神樂阪春香不知怎地麵露喜色,並將滾水迅速注入小茶壺。在我無事可做時,不經意地聽見客廳裏的山川舞向新島永遠問道:
        「永遠,我問你哦。你跟正午說過話了沒呀?」
        廚房中的對話結束後,盡管她們壓低了音量,仍不難聽見。
        「……」
        見新島永遠點頭,山川舞繼續笑咪咪地問:
        「那你覺得正午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新島永遠沉默片刻。
        「……他好像……」
        她邊瞄廚房邊回答:
        「是個怪人。」
        喂!
        你才怪吧!
        我暗自苦笑地回嘴,但山川舞已笑彎了腰。
        神樂阪春香在各自的小茶杯或馬克杯中注入綠茶後,將茶壺置於托盤端進客廳中央。
        大家圍成圈,吃著山川舞帶來的零嘴繼續聊天。也許是對各自有了基本認識,再加上能緩和人心的熱茶跟甜點,氣氛輕鬆多了。
        「我跟春香念同一間學校喲~」
        「不過舞學姐高我一個年級呢。」
        山川和神樂阪這對搭檔有說有笑。雖然永遠隻是一口接一口地啃著零嘴頻頻點頭,但至少她沒打算逃走。
        這時我突然有個疑問。
        奇怪?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念同一間學校……為何她們的製服不同?
        當我想發問時,山川舞說話了:
        「話說回來,永遠啊,你好厲害哦~」
        「?」
        見永遠聽得不知所以,她繼續補充:
        「你跟正午靠這麼近都還沒對他劈哩劈哩啊?」
        嗯?這令人好奇的詞又出現了。
        劈哩劈哩到底是什麼?
        神樂阪春香苦笑地說:
        「她這次好像沒有帶來呢,太好了。」
        喂喂喂。
        劈哩劈哩到底是什麼嘛?別淨說些隻有你們聽得懂的話啊!
        「……」
        永遠好像犯了什麼錯似的往牆邊的某一點瞄去——那裏有個較大的旅行袋。
        咦?那是什麼時候擺在那兒的?
        我立刻發覺,那裏頭恐怕都是永遠的臨時生活用品,是她自己剛剛拿進來的吧。
        「……」
        「……」
        不知怎地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突然沉默下來。
        怎麼啦?
        一絲緊張正在她們之間流竄著。突然間,她們四目相視,下了某種決定。
        「嗯!」
        「OK!」
        一個點頭後,同時往旅行袋跑去。
        新島永遠也慌了手腳,急忙想追上那兩人,然而為時已晚。她們已經衝到袋邊、解開拉鏈、翻出內容物。
        裏頭果真都是些女性個人用品,被扔出的衣物中還有些看似內衣的布團。
        就連可能對那些物品有所遮掩的神樂阪春香都毫不猶豫、壓根不手軟地東翻西找,那更別提山川舞了,當然是老實不客氣地挖著新島永遠的行李。
        重點是她們的表情都很嚴肅。
        「~~~~~~~~!」
        新島永遠拚命地想阻止,但她們隻是靈巧地挪動位置,以背部阻擋永遠的反擊。最後,她們終於挖到寶了。
        「找到了!」
        神樂阪春香將寶物高舉過頭說道。
        「果然帶了~!」
        山川舞也大叫。
        那個是……
        我愕然地看著神樂阪春香手中的物體。
        「~~~~~~~~!」
        新島永遠迅速搶走了它,並寶貝地緊抱在懷裏。
       那是……新島永遠死命地抱在懷裏的那個是……
       電擊棒!
       「啊?電、電擊棒?」
       我愣住了。
       「那就是劈哩劈哩嗎!?就是那個嗎?」
       當山川舞與神樂阪春香尷尬對視時,門鈴響起。
       「嗯?」
      都幾點了,會是誰啊?
       盡管電擊棒令人掛心,但門鈴仍叮咚叮咚地催促著,我隻好前去應門。我同時對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使了個眼色,要她們盡快搶下那駭人的東西。
        她們嚴肅地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踏出玄關,開門後吃了一驚。
        「唷!」
        門外有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你這個人啊!」
        鐮倉裕之助將手搭上我的肩膀。
        「真的是哦——」
        他大歎一聲,彎下腰來。
        「怎麼可以在最重要的地方掛電話啊!啊?這樣讓我很在意耶!」
        我肩上的手勁越來越強。
        「我一直打你手機,可是你都不接,所以我就跑來了。嗯?懂嗎?」
        「啊。」
        我搔搔頭。手機留在家裏,出門到現在都沒檢查過,忘得一幹二淨。
        鐮倉裕之助止住喘息後說:
        「算了,別提了。所以?」
        他聲音顫抖地問,表情充滿期待與歡欣。
        「所以?」
        他又這麼問了一次。
        「啊?」
        「我是說——」
       他急躁地直跺腳。
       「現在她在這裏嗎!?真的在這裏嗎?新島永遠真的在你家?」
       我坦然點頭。
       「對啊,她在這兒,不過那才是問題——」
       「啊!正午學長,她跑過去了!」
       「永遠,等一下啦!」
       背後突然傳來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的叫喊。刹那間,新島永遠已竄至門邊。
       然後,發生了不幸……
       「哦!」
       鐮倉裕之助聽得張大了嘴。
       他怎麼那麼傻,早點躲開不就沒事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她真的在這裏!哇!竟然真的能見到她!哇!」
       鐮倉裕之助見到自己的偶像正直衝過來,神采飛揚地一個箭步跑到永遠麵前,臉上滿是喜悅,而我已無力阻止。
        若要比喻,這行為就像是想攔住一頭亢奮的野獸般不智。
        「~~~~~~~~~~~~!」
        永遠見狀,也陷入恐慌狀態。
        陌生男子。
        男人男人男人男人!
        她嚇得瞠目結舌,語不成聲。下一秒,她已閉上眼睛,下意識地向前伸手。
        那支被她雙手緊握的電擊棒啪滋一響,一道光隨之迸裂,鐮倉裕之助應聲倒地……
        但是笑容依然燦爛。(插花:悲劇帝,你被作者算計了……)
        「啊……」
        傻住之餘,我走近新島永遠。
        唉,也難怪,這並不難預料……
        要笑我笨我也認了,誰叫我毫無防備地突然走近已經錯亂了的新島永遠呢。
        啪滋。
        我最後看到的是……
        直襲而來的電擊棒,以及「不要~」似的用力將臉撇向一側的新島永遠。
        「咕呃!」
        我倒地時表情一定很怪。
        呃……其實昏倒後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得而知……
        在朦朧的意識中,我隻覺得她是個可怕的人物。
        我對她的第一印象真的差到極點。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5-8 02: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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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22 | 顯示全部樓層
    ACT3  天才的真麵目

        「所以啊——」
        之後,忙到(據說是在等一直沒準備好的剪接用片段)淩晨回來的老姐,抬頭看著我,以很隨便的態度在我麵前豎起一隻手笑著這麼拜托:
        「我才會希望你能幫忙照顧永遠一段時間嘛,好不好?」
        我為加班晚歸的老姐衝了一壺咖啡。將壺遞過廚房吧台的同時,爽朗地笑著回答:
        「哈哈哈哈,不要!」
        「咦~~~~?」
        「咦什麼咦啊——!」
        誰會樂意照顧那種危險野生動物啊?
        附帶一提,我和鐮倉裕之助很快就醒了,不過為了避免再次刺激新島永遠,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將她帶回隔壁看顧。
        她們昨晚應該是在永遠家過夜的吧,老姐回家之前好像曾打過招呼。
        至於我和鐮倉裕之助這兩位受害者——
        「這女人真可怕……還以為劈哩劈哩是什麼可愛的東西,怎麼會是電擊棒啊?」
        我撫摸著被凶器強吻過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腹側,嘴裏念念有詞。
        「嗚哇~!被永遠電到了耶~」
        鐮倉裕之助的腦袋好像受到電流蔓延似的,雙頰染上微微玫瑰紅,與我形成強烈對比。
        「嗯嗯嗯!真是寶貴的經驗啊,要我付錢都可以!」
        他非但不生氣,還對我傳教到深夜。意外的是,這三位也許是他最愛的聲優齊眾一堂,他竟未多加留戀,準備回家進網路遊戲赴約。
        似乎說到一點點話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地撤退。
        「你真的要回去啦?」
        我不禁問道。
        「呣呼呼。」
        那詭異的悶笑,讓他尚稱可愛的童顏眼鏡臉瞬間崩毀,露出一臉邪惡企圖。
        「哎呀,來日方長、來日方長……以後能做的事還多著嘛。」
        他一邊說,一邊悶笑著走向玄關。
        「……不光是新島永遠,我看你也相~當怪耶。」
        我歎著氣說道,並目送他離開。
        「你才奇怪吧,還敢說我咧!」
        鐮倉裕之助氣衝衝地回頭說道。
        「那個……裕之助啊。」
        我想起了些什麼。
        「我知道。」
        他咧嘴一笑。
        「無論是見到永遠,還是被永遠……劈哩劈哩,我都會保密的。這樣可以了吧,正午?」
        我安心不少。這家夥雖然是個無可救藥的禦宅族,但還蠻懂得看場合——應該說是明辨事理,這點我還挺喜歡的。
        「真是的,我就是喜歡你這點,超喜歡的哦?My Friend?」
        我表情認真地豎起兩隻大拇指。
        「你、你很惡心耶!」
        鐮倉裕之助急忙跑回家裏。
        「是哦?」
        我將與鐮倉裕之助的對話轉述給老姐聽之後,她神情出奇地鎮定,隻是點頭說了聲「謝謝」。
        該怎麼說呢,聲優似乎也是種熱門商品吧?既然能保密就沒事了。
        老姐看著馬克杯中的咖啡,小啜一口。
        「好喝。」
        老姐眼下有點黑眼圈,看來昨天又忙了個通宵。盡管她有超人的耐力,但畢竟還是人。
        「唉。」
        老姐歎了口氣,好似有點疲憊。
        青白晨曦中,我朝牆上的鍾看了一眼,距離上課還有段時間。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昨天你的上司來過耶?」
        我對老姐這麼說。
        「是哦。」
        她以複雜表情說道:
        「豐國大哥?」
        「對呀,一個神秘的人。」
        聽我這麼說,老姐不禁雙肩發顫地竊笑。看起來有些開心,但其中似乎帶著怒氣。
        老姐一副好氣又好笑地說:
        「你知道嗎,他把自己常用的『情趣玩具組合』忘在準備要搬的房子裏耶?誰會忘記那種東西啊?所以我才氣衝衝地把鑰匙給他,要他趕在永遠發現前趕快拿回來。對了,豐國大哥有提到你……」
        她對我嫣然一笑。
        「他誇你乍看之下,是個很棒的笨蛋呢。」
        「呃……那也算誇嗎?」
        我開始冒冷汗。
        「也許吧。」
        老姐樂在其中似的咯咯笑個不停。
        「應該是誇獎。因為對他而言,『你真是個超級大笨蛋』就是最高級的讚美呢。」
        「唔。」
        我的心情有些複雜,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是不知怎地,被那個猜不透的人記在心裏,我倒是有點高興。
        不,甚至連為何而高興我也不太明了。他那種人就是所謂「有凝聚力」的人吧。
        「那這麼說來,隔壁的家具原本都是那個叔……呃,豐國大哥的家具囉?」
        我試著確認。
        「對。其實他有很多地方能住,所以知道永遠要搬來隔壁,他就提供了整套家具,而且那根本不痛不癢。」
        我接著探向核心問題。
        「……那個……」
        我稍停一會兒再繼續問:
        「新島永遠到底誰啊?哦不,我應該問,為什麼你要讓她住隔壁?」
        老姐沉默片刻,交雜著歎息回答道:
        「她是聲優啊。」
        「唉,其實光是這點就夠讓人懷疑——」
        我眯起一半眼睛這麼說。
        老姐打斷我的話:
        「她是個天才,不過我不太想用這種陳腐的字眼來形容她。」
        「……」
        真意想不到。我從來沒聽過老姐那樣子形容一個人。
        「啊?你說那個超怕生的怪人?」
        老姐點點頭。
        「對。也許你還無法相信……不過我剛開始也跟你一樣,但是她的實力卻使我戰栗。」
        「……」
        見我疑惑地歪頭,老姐微微笑說:
        「嗯,她的確是個奇才,真材實料哦。」
        說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但我還是不懂。
        「可是永遠她不是那個……叫什麼來著?就是你公司的姐妹社……對了,蒂塔妮亞的聲優不是嗎?那她到底歸誰管啊?」
        「嗯。」
        老姐眼鏡後的雙眸含著幾絲笑意。
        「你知道得蠻多的嘛?是聽春香說的吧?嗯,那孩子……應該能這麼說吧,現在是給我托管的。」
        「托管?」
        「對~名穀地先生……就是蒂塔妮亞的總經紀人,他正和我一起管理永遠的工作。」
        「永遠不是蒂塔妮亞旗下的嗎?」
        「嗯……」
        老姐搔了搔頭,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對,是這樣沒錯。可是……問題就在這裏……」
        她看看立鍾。
        「……喂,再拖下去就要遲到了啦。」
        我猛然抬頭。
        糟了!
        「好、好啦!我先去上課,有機會再問!」
        老姐又竊笑起來,輕輕揮手。
        「慢走哩~」
        就算一路衝刺,來不來得及都很難說呢。
        最後我終於順利踏進校門,等待第一節課的來臨。不過課堂上,我滿腦子都在怪人新島永遠、山川舞、神樂阪春香以及豐國大哥上打轉。尤其是新島永遠,她令我特別掛心。
        我對她的印象依然清晰強烈,那家夥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
        新島永遠的生態,就像在深山叢林中新發現的物種一般謎雲重重。不過與我相比,鐮倉裕之助的魂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也許是想起了昨天的經曆,他正顫著肩膀傻笑。雖然我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麼,但沒什麼事情比這樣更詭異了,所以我最好先避一避。
        到了午休。
        「嗯?」
        我的手機收到一封由陌生地址送來的信,打開一看:
        『早安!我是春香。我跟真弓姐要到你的信箱,就寄信來問候了。』
        竟然是神樂阪春香寄來的,真令人訝異。
        『……身體狀況還好嗎?』
        按若是些關心我受到電擊的詞句。
        『昨天能跟你聊天,我覺得很開心……隻可惜發生了那種意外。你的朋友沒事吧?』
        我看著正前方座位上那望著天花板傻笑的鐮倉裕之助,心中嘀咕。
        (……事情大了。)
        神樂阪春香的信並不短,不過一言以蔽之,就是「請不要討厭新島永遠」。
        其實也說不上討厭啦。她最後同時也這麼懇求我:
        『請你聽聽真弓姐的說明,幫助她吧。』
        「……」
        我歪了歪頭。這是什麼意思?我姐到底怎麼了?神樂阪春香又為什麼會替永遠說話呢?就我看來,她們倆關係不甚親密,反倒隻有山川舞能自在地與永遠談天。
        我不了解聲優,不過神樂阪春香與新島永遠……
        在工作上應該是競爭對手吧?
        (讓我幾乎有點嫉妒。)
        我突然想起神樂阪春香提起新島永遠時的飄邈眼神。
        (天才。)
        還有老姐的評價。
        (無可限量的潛力。)
        以及眼前這位恍神的鐮倉裕之助對她的說明。
        嗯……
        為什麼上述幾點我都感覺不到呢?我對她的印象,就隻是不慣於與人類親近的野獸罷了,一點兒也不認為她有那麼不凡。
        放學後穿過操場時,國中時也曾是田徑隊的野島衝過我的麵前。
        (加油啊!)
        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我為他揮手打氣……
        野島一陣風似的與我擦身而過,我輕輕地笑了。
        繼續加油!
        繼續加油!
        你一定能越跑越快,總有一天能跑進我望塵莫及的領域!
        剛踏出校門,我就嚇了一跳。
        「嗨嗨!正午,我來接你囉!」
        老姐已經等在外頭,對我招手。
        「永遠她啊,是從公開甄選中選出的。」
        老姐一坐進計程車就這麼說,接著要司機開往都心的某個地點。
        「永遠就在我們要去的地方。那個我想讓你看看的永遠就在那裏。」
        她對我這麼說。
        「公開甄選?」
        我老實地接受老姐的要求。然後我向她這麼問道。既然都上車了,就隻能摸摸鼻子跟著老姐走囉,但是「想讓我看看的她」頗令我在意。
        老姐見我也有興趣,滿足地微微笑。
        「對,就是聲優的公開試音會。是由我們跟其他公司協辦,透過電台等公開招募的,規模還蠻大的哦。」
        「是哦?」
        老姐豎起食指。
        「參賽年齡限二十二歲以下,男女皆可。參賽者雖然大多並不屬於任何公司,不過幾乎都是出身於聲優專科學校,有一定實力。一旦優勝,蒂塔妮亞就會立刻簽約。」
        「等等……要怎麼決定優勝啊?」
        「單淘汰。」
        老姐點點頭。
        「通過初賽後,會讓參賽者一對一對決。參賽者要在大會指定情境下念出台詞,獲得裁判和一般廣播聽眾較多票數的人就能晉級。整個過程都會透過電台廣播哦。」
        「……聽起來好像格鬥大會哦。」
        老姐輕輕笑道:
        「哎喲,既然是特殊活動,弄得熱鬧一點也是應該的嘛。而且電台那邊也不馬虎哦,進場曲和播報員等等都很注重呢。」
        「那永遠贏了?」我問。
        「對。」
        老姐表情認真地回答。
        「你想像看看吧?參賽者幾乎都是專科學校出來的高材生,若是用格鬥來比喻,就是屬於各大訓練中心地區賽冠軍級的人物,各個實力堅強。」
        說到這裏,老姐曖昧地笑了笑。
        「但是永遠卻能在那群強豪當中輕鬆奪冠。她當時並不屬於任何公司,默默無聞,但是她的票數卻不斷攀升……」
        老姐忽然歎氣。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擔任執行製作,所以人在錄音室裏。當時她讓所有裁判議論紛紛、興奮不已……說她是難得的奇才。你能了解我當時的心情吧?當時永遠她可是完全沒受過任何訓練的普通人呢。」
        「……」
        我啞口無言。
        以馬拉鬆公開賽而言,會有任何業餘參賽者擊敗特邀選手拿下優勝嗎?
        「我那時想著『就是她了!』當下就要求讓我來帶永遠,也想趕快讓她進入蒂塔妮亞,不過……」
        她喪氣地垂下肩膀。
        「被我的上司豐國大哥擋下來了。」
        我微微冒了點冷汗,似乎猜得到那位大叔為何那麼做。老姐苦笑地說:
        「唉,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囉。」
        她看著我的眼睛。
        「你也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吧?」
        「她的個性嗎?」
        「對。」
        老姐點點頭。
        「那就是最大的問題。她不懂怎麼與人相處,附近有男性還會陷入恐慌,根本不能用。」
        「喂喂喂,那她是怎麼贏得比賽的啊?」
        「我利用執行製作的權限讓她單錄……也就是一個人進錄音室。雖然她當時多少因為緊張而有點放不開,但是那在未出道的人身上很常見,也沒發現原來她是那種個性。」
        「那她怎麼敢去報名那種公開甄選啊?」
        老姐隻是微笑著搖搖頭,沒有正麵回答問題。
        「哎,她是有自己的理由才參加的。我認為永遠絕對是可造之材,而且將來——」
        她握起拳頭。
        「一定能夠打倒『完美無缺的天使』!」
        我對老姐的反應感到很驚訝。
        咦?那不就是……鐮倉裕之助提過的超級聲優嗎?
        老姐發現我直盯著她看,突然害羞起來。
        「啊,沒事沒事,我對秋宮涼子並沒有惡意……算了,你大概也沒聽過幾個聲優吧?」
        不,我知道這個人,但是我悶在心裏沒說出口。
        還有件事我想弄清楚。
        「喂,老姐啊……托管是指她不用加入哪間公司,也能繼續配音的意思嗎?」
        記得鐮倉裕之助說過永遠曾為一部動畫片配音。
        「是這樣就好囉。」
        老姐長籲一聲。
        「我哪有那麼行啊?」
        「咦?」
        「你知道嗎,我現在是很~努力地在永遠背後硬推才有辦法讓她接工作的喲。你想想看嘛,她是個見到男性就會抓狂的人耶?除了要讓她單錄之外,錄音室的音響人員還必須全都是女性……這種誇張的要求,不管多大牌都不可能辦到。更遑論……」
        「對喔。」
        永遠還是個尚無實績的超級菜鳥哩。
        「那真是累死我了~」
        老姐苦笑著歎道:
        「我拚命去說服豐國大哥,甚至拿飯碗來擔保。直接臨時讓永遠擔任『BLAZE』的女主角,還得為她調整環境,向不滿的工作人員一個個低頭賠罪……唉,幸好最後導演和音響總監都認同永遠的能力,不過那也是因為他們都是內行人,一般是不可能答應的。可說是一輩子一次的大絕招。」
        我似乎能夠了解老姐的感受。既然是在一個大團隊裏分工合作,要為了一個人而特例調整各個環節是不被允許的,而且越高層越是如此。
        看來老姐已經豁出去了。
        「所以啊。」
        老姐繼續說:
        「全劇錄完後,豐國大哥馬上命令下來,要她以後必須跟其他聲優一起演出,特別是男性。」
        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那時是覺得無所謂。因為當時的永遠還蠻平靜的,有男人靠近也沒亂來。」
        「……」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她隻是在勉強壓抑自己的恐懼罷了。而且……偏偏在帶點考驗意味的錄音當中……」
        我吞了吞口水,難、難道她……?
        「對,就在豐國大哥第一次看永遠錄音時,永遠她劈哩劈哩了!」
        老姐的手作勢前伸。
        「電、電擊棒!」
        「對~」
        老姐無奈地對著我笑。
        「真是的,害我差點暈倒。那時好像是豐國大哥命令男聲優假裝對永遠施加壓力,故意比平時更靠近麥克風,結果永遠就從口袋裏……」
        「唉。」
        「我後來問她才知道,她一直都把那個當護身符帶在身上。有狀況就按下開關、啪滋啪滋。」
        拿電擊棒……當護身符啊?
        「……豐國先生當然氣炸了。」
        我又吞了吞口水。雖然我想像不到那位大叔發飆會是什麼樣子,但一定很恐怖……因為連堅強的老姐都抖了一下。
        「唉,也難怪他會說這種危險到不能用的聲優已經沒救了。」
        我倒是覺得這個結論很中肯。
        「……『沒救了』是什麼意思啊?」
        我小聲地問。
        老姐有氣無力地回答:
        「也就是蒂塔妮亞不可能跟她簽約,當然我也不會繼續照顧她,被豐國大哥舍棄的人也不會被其他公司采用。事實上,跟遭到業界放逐沒兩樣。」
        我有點恍神,看來那家夥受到了很嚴重的處分。
        「可是呢。」
        老姐還沒說完。
        「該說她幸運嗎?她的對手……就是被電擊的那個男聲優替她說話。」
        「哦!」
        那個人不錯嘛。
        「而我當然也死命地替她開釋,所以——」
        老姐抬起臉來。
        「啊,好像快到了。司機先生,麻煩您轉進那個路口。」
        計程車離開大路,轉進小巷。
        「所以?」
        我繼續追問。
        「嗯?」
        「後來永遠到底怎麼了啊?」
        老姐耐人尋味地擠眼微笑。
        「重考囉。」她回答。
        最後,老姐仍未說明何謂重考,我倆就在某老舊大廈前下了車。
        她快步在前,帶我穿過掛有「金環錄音」招牌的入口。自動門一打開,我倆立刻被澄淨的空氣包覆,裏頭靜悄悄的。老姐頭也不回地穿過走廊,推開一扇覆有皮革且頗具重量的門,並招手要我進去。
        我隨後穿過門,同時背後那厚重的門靜悄悄地闔上,房間裏充滿柔和的熒光燈光線。
        我微微睜大了眼。
        房中的儀器上滿是紅、黃色的燈光,牆上有個玻璃窗,窗前有一名看似年逾半百的灰發女子以及紮著包包頭的年輕女性。
        灰發女子貼近年輕女性下達指示:
        「把這一段留下來。」
        「保留這一段,好的。」
        年輕女性點點頭,複誦剛才的指示。她一麵將耳機壓緊,一麵將控製麵板上的一個小推杆向上扳動,發出清脆聲響。灰發女子轉向屏幕,整個空間再度被靜謐與緊張支配。
        現在這裏一定正進行著某種重要的工作。
        她們坐上附有滾輪的椅子稍事休息,然而雙眼都真摯地望著玻璃窗彼端。
        「OK。」
        灰發女子未曾將目光轉向我和老姐,隻是按下手邊的開關,對著眼前的麥克風低語,聲音裏帶著點笑意:
        「那麼,新島。」
        她對窗後的人說話了:
        「我們再錄一次l78跟l79幕,這次把溫度再平均地拉高一點。對周圍『漠不關心』,但是溫度要確實拉高唷?然後隻有最後一句要能響徹大廳,OK?」
        眼前的人物令我吃驚。
        「……」
        隔著玻璃窗,我清楚地看到新島永遠正坐在沙發上,側臉對著這裏。我突然感到某種無形的壓力逼來,使我喘不過氣。
        老姐迅速翻開類似劇本的書冊,為我指出一處。
        『難道你們還不了解?當千千萬萬的民眾為了國家挺身而出時,暴政將被怒火吞噬,金黃色的黎明必將到來……如此明白的道理,你們難道不懂嗎?「祝福」並不存於寇那巴洛斯杖之中,我們不需要敬畏虛假的神明!』
        老姐的指尖輕輕劃過一行行台詞。
        『給我退下!我絕不允許你們玷汙伊卡利亞的精神!』
        當我的視線掃完那些台詞,一直坐在沙發上的永遠兩眼半閉,幽幽靜靜地站起,並在站直的瞬間睜大眼睛。
        這樣的她,令我心頭一怔。
        宛若巫女……哦不,我不知該如何比喻,但似乎不是新島永遠的某個人就在那裏……
        「唔。」
        我趕緊捂住不小心發出聲音的嘴,然而老姐與其餘兩名女性未曾看過我一眼,隻是凝視著永遠,仿佛要將她烙進眼底一般。
        我明白了。
        「……」
        我明白……是什麼讓她半閉的細長雙眸中蘊藏著那樣的璀璨光輝了!
        永遠單手拿著劇本,挺立在麥克風前,她端正的麵容如今充滿了神聖不可侵的氣質。
        突然間,她以充滿震撼力的嘹亮嗓音說:
        「難道你們還不了解?」
        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難以置信。
        真難以置信。
        從新島永遠身上迸發的威嚴正衝擊著我。
        我絕對沒看錯,站在那兒的是一國公主!
        「當千千萬萬的民眾為了國家挺身而出時,暴政將被怒火吞噬,金黃色的黎明必將到來……如此明白的道理,你們難道不懂嗎?」
        我不知道前因後果,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故事。
        但是,我能清楚地看見一大群手持長劍、身披胄甲、銀光烽烽的騎士,以及一名立於高處、身穿素白禮服的高貴公主就在眼前。
        那景象是那麼地曆曆在目、栩栩如生。
        「『祝福』並不存於寇那巴洛斯杖之中,我們不需要敬畏虛假的神明!」
        永遠將生命力注進劇本中的死板文章,使它們轉變成震撼人心的話語!
        「給我退下!我絕不允許你們玷汙伊卡利亞的精神!」
        仿佛有一道衝擊波以永遠為中心向四方散射,空氣因而震蕩。我被那鏗鏘有力的音調與凝縮其中的感情撼動,心跳不已……

       「來,喝點咖啡。」
        暫離錄音室後,老姐從吸煙區旁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罐咖啡給我。
        「謝啦。」
        道謝之餘,我扳開拉環,將罐中的苦澀液體一飲而盡。這才發現我的喉嚨已經對這份滋潤渴求已久。
        「呼呼呼。」
        老姐也喀嚓地將咖啡打開並貼近唇邊,吐了口氣後戲謔地看著我說:
        「嚇到了嗎?」
        「嚇死我了!」
        我率直地讚歎,兩肩高高提起又重重落下。
        「呃,那個到底是什麼?」
        我想盡辦法來表現我的詫異。
        「她們是同一個人?那真的是新島永遠?」
        老姐「呼呼呼」地笑了笑。新島永遠、替永遠下指示的女性…(音響總監?)以及那位年輕女性(混音師?)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我一眼,也許連永遠都沒注意到我們進到錄音室吧?每個人都心無旁騖地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崗位。
        聲優。
        演員。
        感覺上,展現演技的人甚至能支配整個空間的氣流與時間,而那人就是永遠。那個躲個不停、怕生又木訥的永遠。
        「……」
        她竟然能在那扇厚重門扉的另一側朗朗發聲,判若兩人。想到這裏我就渾身發寒,捂著嘴默默興奮起來。
        「唉呀……」
        我歎了口氣。
        「我終於明白老姐、裕之助跟神樂阪春香說的到底是什麼了。」
        那真的很驚人。
        事實上,我根本不懂如何評斷演技,但是我仍明白那真的非常驚人。
        老姐無神地看著地板說:
        「……不過啊,那也得是在錄音室裏隻有她自己,工作人員都是特定女性的條件下,她才能發揮實力。我現在雖能利用自己的權限幫她挑,可是……」
        這時老姐停了下來,麵帶苦笑地說:
        「反過來說,她的限度就隻到那裏吧?你想想看,無論她有多麼可怕的演技,能念出多動人的台詞,但是一定要獨自一人才能呈現……那種狹小世界裏的獨角戲在動畫製作過程中幾乎是沒意義的。」
        「先前……」
        我問道。
        「你說她要重考吧?也就是——」
        「嗯。」
        老姐憂心地看著我。
        「就是要和之前被永遠劈哩劈哩的男聲優,在同一個錄音室裏完成演出。那是豐國大哥給的條件,沒有轉圜餘地。」
        「……」
        我沉默下來,老姐繼續說:
        「再怎麼說,單錄也是有極限的。演技是活的,和他人在同一空間、呼吸一樣的空氣、分享同樣的情感,才能讓演技超越自己的極限,而這在錄音時極為平常。所以若無法和其他聲優配合……特別是男性,那麼她絕對無法成為專業聲優。就算她是顆鑽石原石,但很可能不經琢磨就遭舍棄。你也能了解吧,誰會想要一個無法跟男主角對話的女主角呢?」
        老姐確切地點點頭。
        「所以,無論她的能力再怎麼超群,也和豐國大哥說的一樣,前途有限。」
        老姐心有不甘地這麼說。
        我想起豐國大哥說過他「不想對永遠失望」。
        我想那一定是他的真心話,他和老姐這樣的人很明白永遠體內正沉眠著壓倒性的實力。
        相反的,一旦他對永遠徹底失望,也一定會毫不手軟地將她完全割離自己的世界。
        我真的有這種感覺,而老姐一定也這麼想,所以……
        「你懂我的意思嗎?我不想失去她,也不想放棄她的潛力。」
        老姐嚴肅地看著我,並緊握住我的手。
        「我真的不想放棄她那無限的潛力……」
        我默默地看著她。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熱血啊,我心想。
        『你知道嗎?我這一行啊——』
        有次老姐喝得酊酩大醉,對我猛聊她的工作(製片)。
        『就是相信其他人能夠創造出更有趣的未來,將夢想不斷交棒的行業喲~』
        即使老姐醉了,我也聽得出那是心底話,而且她會為此不惜勞心勞力,無論眼前是何等對手她都會奮戰下去。
        不愧是老姐。
        我笑咪咪地說:
        「我終於了解你為什麼要讓她住進我們家隔壁了。」
        還有要我照顧她的理由。
        老實說,我不知道永遠的雙親為何會允許她搬來,也不知道是什麼造成她的性格。
        但是——
        盡管我已知道答案,但我仍向老姐問道:
        「你……會把永遠硬塞給我,是為了要讓她克服對男性的恐懼吧?」
        老姐沒有說話,但是她誠摯的表情顯示,她已將一切希望寄托於我。
        「最後一個問題。」
        我再次確認。
        「……永遠她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想走配音這條路吧?」
        我真的很想知道。
        「無論有什麼困難?」
        老姐用力點點頭。
        「她的確有她的理由,甚至是某種擔子。所以她才會像我這樣,對這份工作賭上一切,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也對,這從我在錄音室裏所見就能了解。
        敷衍苟且的人無法表現出那種演技!
        我對這行業雖是個大外行,但至少知道這點。
        「真是的。」
        我縮起下巴,低著頭說:
        「竟然提出這種要求……期限呢?」
        雙肩自然地顫動起來。
        「這個嘛……兩個禮拜之後。」
        「哈哈。」
        時間還真是緊迫。
        「兩個禮拜就要重考了吧?而且絕不可能延後,對不對?」
        老姐點點頭。
        「不可能,因為那是豐國大哥給的期限。」
        很好。
        「那麼。」
        事情開始有趣了。
        「我動作可得加快了。」
        看我抬頭哼歌,老姐問:
        「這麼說,你是答應囉?」
        「是啊。」
        我敲了一下胸脯,感覺到體內熱血正在流竄。沒想到能為那麼有才華的人奉獻心力,使我的心有股前所未有的激蕩。我一定讓你如願以償!
        「我一定會讓永遠——」
        「嗯!」
        「從『討厭男人』變成『喜歡男人』!」
        但是老姐的表情突然變得不安。
        管它的!
        「哇哈哈哈哈哈!」
        我奔跑了起來。事到如今,誰也別想阻止我!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5-8 02: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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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24 | 顯示全部樓層
    ACT4  橫衝直撞的大混蛋!

        從小就老是有人說我很怪,但我從不那麼想。問了原因,才發現是我似乎比別人更容易興奮,思考與行動模式都與他人不同。
        但我仍不以為意,一路活到現在。
        大概是因為我的日子總是過得開開心心,而且不知怎地,我身邊還蠻多我個人認為更怪的人(老姐和鐮倉裕之助等等),所以不覺得自己怪。奇妙的是,常有人因為我怪反而喜歡找我幫忙。「怪也是優點」、「你很怪可是很可靠」之類的好評時有聽聞,而我也樂於達成他們的期待。
        一旦接受,使命必達!
        那就是我的原則……
        「所以啦,新島永遠!接下來兩個禮拜裏,我都會待在你家,跟你一起吃住!而且這段期間,你都要叫我『哥哥』!」
        此言一出,滿座的人都議論起來。
        呃,「滿座」其實也隻是神樂阪春香、山川舞、鐮倉裕之助而已。地點就在新島永遠的新家客廳,也就是我家隔壁。
        老姐一聽,屁股立刻從高腳凳浮起,但是她憋住心裏的話,大力甩甩頭坐了回去。
        老姐的原則是,一旦將工作交付對方,隻要對方不犯下致命錯誤,就絕不會插手。見老姐依然把持原則,我便定下心笑著問她:
        「有異議嗎?」
        「當、當、當然有啊,你這個大白癡——!」
        第一位反對者鐮倉裕之助發出怒吼,並激動地抓住我的領口搖個不停。
        「你有病啊!腦子有問題啊!兩、兩、兩個人一起住,還要叫你哥哥,你是不是瘋了啊?我真是羨……為你感到不齒!竟然想當永遠的……永遠她真的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義嗎!」
        我認真地回答:
        「不管是要叫我『大哥』、『正午哥』還是『BROTHER』我都沒意見啦。」
        「我不是在問這個!」
        鐮倉裕之助幾乎哭了出來。
        「你是認真的嗎?真的是認真的嗎!?」
        呃,我很認真啊。
        「就、就是說啊。」
        神樂阪春香終於忍不住幫腔:
        「無、無論如何,我都覺得這太激進一點了耶。」
        她的音量也蠻高的。
        「哎呀,你還真是豁出去了呢,正午。」
        隻有山川舞一人驚訝地佩服我的決策。
        見識到永遠錄音過程的當晚,我就拜托老姐請這兩位聲優來一趟,以便告訴永遠這件事。
        然而我不懂鐮倉裕之助怎麼會在這裏,感覺像是憑空出現。
        早先他還忘我地陶醉於被新島永遠、山川舞、神樂阪春香圍繞的環境裏,但我一開口他就亂了陣腳。
        也罷,那大概是自然反應。
        「哎,你先聽我說。」
        我壓住他的肩膀硬要他坐下,並環顧在場所有人一周。神樂阪春香端正地跪坐著,山川舞是反坐,老姐坐在吧台後單手拄著臉好奇地眯眼看我。
        新島永遠則是雙手抱膝低頭抬眼,而且由我的位置看去,若隱若現的裙底風光令人神傷。(插花:這句話翻譯得好藝術……)
        我先向鐮倉裕之助解釋:
        「我不知道永遠為什麼會討厭男人,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永遠,男人對你而言是很『恐怖』的存在吧?」
        永遠被電到似的抬起頭。
        「……」
        她像頭野獸般警戒地將頭低下,繼續瞪著我看。
        我笑咪咪地問她:
        「而且你沒有兄弟對不對?」
        「!」
        永遠先是有點驚訝,接著又點了個頭。
        果然沒錯。
        她的父親恐怕也不在了。就算還在,關係也一定很惡劣,甚至……
        算了,不必深究。不用知道那麼多,我也會貫徹我的行動原則。
        「你會害怕男人,是不是覺得男人總是對你居心不良呢?」
        「……」
        永遠沒說話。
        我從背包中取出前天她電暈我跟裕之助的電擊棒,並且舉高。
        「所以你才用這種武器武裝自己,避免自己受到侵害……沒錯吧?」
        大家靜靜地看著我,包括永遠。我像唱著獨角戲般說:
        「所以呢——」
        接著起身走近永遠,不怕她嚇得逃走,隻是誠摯地凝視她的麵容、她的雙眼。
        「我不認為你用電擊棒護身有什麼不對,但是——」
        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多少了解一點我的心意。
        「永遠,從現在起我要讓你知道,男人不是都那麼可怕!嗯?知道嗎?我要假裝是你的『哥哥』。哥哥……家人——」
        我偷瞄了老姐一眼。
        「——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甚至還會盡力保護你。我會向你證明、讓你知道男人不是都那麼可怕!男人根本不可怕!隻要了解這點,你就能……」
        就能邁向新的裏程碑了吧。
        「所以啊,永遠。」
        我將電擊棒遞給永遠,要她握緊。
        「要是我對你有任何一點點背叛,讓你有任何不安,哪怕是一刹那也好——」
        我豎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胸口。
        「你就對我按下開關吧,不要客氣!盡量懲罰我吧!」
        我凝視永遠的雙眼點點頭,不過她沒有任何動作,其他人也是。我繼續說:
        「永遠,要不要試著相信我看看?因為你……」
        也想突破現況吧?
        不想就此消失吧?
        盡管我不知原因為何,但是怕生的你都肯為了成為聲優而參加公開甄選。
        決不能就此埋沒自己的潛力……這點你應該最明白啊!
        「永遠!」
        我們一起讓豐國大哥刮目相看吧!
        永遠的眼睛張得又大又圓,眼球都幾乎要跳出來似的。
        「……」
        最後她終於明快地點頭同意。老姐一手捂在嘴邊,倒抽了一口氣,其他人也跟著嘈雜起來。我在心底低語著——
        我才不意外。
        這個人一定比你們想像的更有毅力。
        她一定早就下定決心了。
        自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
        「怎麼樣,永遠?和我一起奮鬥好嗎?」
        我笑著問她。
        「……好。」
        她又點點頭。
        「我會加油。」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扭扭捏捏地說:
        「——我會跟『哥哥』……一起奮鬥。」
        她害羞地抬眼對著我補上稱謂,使我哈哈大笑起來,至於鐮倉裕之助到底又鬼吼了些什麼,我也完全聽不進耳裏……
        就這樣,我成了新島永遠的「哥哥」,而我也很快地進行與這個超可愛女孩的同居作業。
        哈哈,可別誤會了,讓我先說明。
        我胸有成竹地在神樂阪春香、山川舞、老姐和鐮倉裕之助麵前,將我的想法開陳布公。
        接著我向永遠誇下海口,隻要照著我的話去做,她就一定會有所改善。
        當然我也相信那是最好的辦法(假如時間更為充裕,或許能采取更穩當的手段)。
        但是我也很清楚,那是個非常荒謬,幾近瘋狂的辦法!
        還用說嗎?讓一對仍是高中生的年輕男女同住一個屋簷下,還硬要她叫自己「哥哥」。這種以毒攻毒的做法,要是其中有任何差錯將會造成反效果,讓她對男性更加痛恨。
        但就剩餘時間而言,我認為這是上上之策。
        我相信自己以及永遠的潛力。
        我隻向老姐確認過一件事。
        「永遠家裏……雙親都健在嗎?他們同意我這麼做嗎?」
        老姐十分明確地回答:
        「永遠隻有父親一個家人……而她的父親——」
        她稍微躊躇了一會兒,接著直視著我的雙眼說道:
        「應該不會有任何意見。」
        當時我下意識地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回答。
        哎,隻要知道這點,我處理起來也輕鬆多了。
        我立刻動身,將目前所需的行李都搬進永遠家,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我的心卻一直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呢!你們懂嗎?
        周遭的人常說我是個「怪人」、「臉皮超厚」、「天不怕地不怕」等等。
        我自知比一般人誇張一些,不過那些都是我有所企圖而行動時才會有的表現。
        而且總是表現得不以為意。
        倘若今天我顯得動搖,永遠和其他人一定都會不安吧,所以我才會故意豪爽地放聲大笑,事實上可是忐忑的很。
        這是當然的吧,我可是男生耶!還是個思春期的健全男生!
        既然是跟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單獨生活,盡管完全沒有犯錯的意圖(—旦犯錯,我會切腹謝罪),但她的一舉一動還是會讓人心跳不已啊!
        而且對象還是野生動物般的新島永遠。
        特別是在晚飯(老姐叫的批薩)後,兩名聲優離開、半強製地請回鐮倉裕之助、老姐回隔壁時,我更是不安。
        當時神樂阪春香到最後仍擔心地問了好幾次「我留下來陪永遠吧?」,但都被老姐推掉。
        山川舞隻是開心地說著「那我以後就能常常來玩了!」這類話語,而鐮倉裕之助則是不停地「你罩子給我放亮點!要是你敢亂來我就宰了你!這不是在開玩笑,我一定會要你的命!啊啊~渾蛋、可惡!不可原諒!」這樣說,對我咒罵連連。
        老姐離開時隻是直視著我說:
        「交給你囉,我相信你。」
        「你放心,交給我就對了!」
        我也拍胸脯保證。
        就這樣,我和永遠正式開始獨處。幸好兩房兩廳還挺寬敞的,能夠分房睡,私人空間比想像的還充足,讓我安心多了。但等到我倆輪流洗完澡、準備就寢前,不經意在走廊上打照麵時,心跳仍會飆高。
        「……」
        「啊、嗨嗨!」
        我舉手打招呼以掩飾羞怯。
        「……」
        猛然低下頭的永遠飄散著一股柑桔類的洗發精香氣,纖細的身體被略顯孩子氣的餅幹圖案寬大睡衣包覆著。
        不過她打著赤腳。
        頭發濕答答地,讓她那特殊的發型有些淩亂。
        我心跳又加快了。
        「你要睡啦?」
        永遠點頭回答,手中仍慎重地握著電擊棒。無論是洗澡還是回房,那玩意兒都寸不離身,好像還沒有一點兒想放下的意思。沒關係,隻要再過一、兩天,她就應該會稍微放下一點戒心吧……
        「這、這樣啊。」
        我生硬地笑了笑。盡管我還想跟她多說點話,但是頭一天是急不得的。
        「好吧,晚安囉~」
        我輕輕揮手,與她擦身而過。我還想進客廳看點電視。
        「晚安。」
        背後突然傳來細小卻清楚的聲音。
        「那個……謝謝!」
        一瞬間的躊躇後,是一道鮮明得驚人、富有感情的聲音,令我不禁回頭。
        (咦?永遠她剛剛……)
        「……」
        當我想看清楚時,她已經躲進房間,將門緊緊關上。
        我……搖頭甩去湧上嘴角的笑意,繼續往客廳走。明天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翌日,學校裏。
        「你這家夥應該沒對永遠亂來吧?沒有吧?」
        放學後,我好不容易唬弄走像蒼蠅般黏著我的鐮倉裕之助,準備前往附近的車站大樓裏的雜貨店與永遠會麵。
        論年齡,小我一歲的她應該正值高一,但她似乎不像神樂阪春香或山川舞那樣有在上學。早上出門前發現這件事後,我曾想過「這樣的人如果是我的學妹,究竟會有怎麼樣的校園生活?」但我隻知道裕之助光是想像就狂喜得手舞足蹈。
        用手機和永遠聯絡過後,我終於順利和她在店門前會合。縱然豐國大哥送給她一整套家具,還是難免有些不足。
        上課出門前仍穿著睡衣的她,如今身穿黃色T恤、運動鞋、牛仔短裙與小外套,獵帽壓得好低好低。
        嗯——
        見到永遠從車站大樓的人群中現身,我卻覺得哪裏怪怪的。
        她的相貌確實出眾,但是整體穿著品味卻很過時,每個部位之間似乎都很不搭調……
        衣服本身就舊,剪裁也是多年前的風格。
        而且帽子簡直就像中國人戴的人民帽一樣。
        那種東西到底要上哪兒去買呀?
        不過美少女的奧妙之處就在於,那反而能為她帶來一種不協調的魅力。
        她明明穿著短裙,乍看之下卻像個少年。因裙底下的大腿而心跳加速的我趕緊催她進入店門,附近的男客雖令她不安,但她還是跟著我鑽進店裏。
        我們是來買兩人所需的物品……例如拖鞋、浴室踏墊、手帕之類的。
        「要不要買這個?」
        我這樣一問,永遠就會「……」地默默點頭,或是「?」地歪著頭拿不定主意,有時還會猛然想起似的說:「……我覺得是這樣,『哥哥』。」並認真地點點頭。
        「這樣啊。」
        見到她這麼遵守遊戲規則,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幾乎無意識地拍了拍永遠的頭。
        我暗自大喊不妙,定在原地。
        永遠的身體也明顯地僵住了,而且還反射性地將手伸進她的細背帶小包包裏!
        那個恐怕就擺在裏頭。
        武器!劈哩劈哩!
        然而。
        「……」
        永遠似乎回心轉意,將手抽出包包,還不好意思地抬眼望著我說:
        「『哥哥』,對不起哦?」
        「哎呀,我也對不起。」
        我慢慢將手從永遠頭上移開,尷尬地笑了笑。看來這類的肌膚接觸還太早了點,真是嚇死人了……
        我差點就要在店裏昏倒了呢!
        「哈、哈哈哈……」
        「……」
        我們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隻是笑得很僵硬。
        之後,我們自然而然地走進咖啡廳。我發現永遠基本上不會說NO,盡管她害怕男人又怕生,但是對於我的要求,她都乖乖地點頭同意。
        也許她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呢。
        我們被帶領到窗邊的位子。我點了杯咖啡,永遠則是紅茶和水果蛋糕,但是選蛋糕花了她不少功夫。
        她將菜單立著敞開,臉越湊越近,我幾乎看不見她的身體。
        好一會兒後,她才「啪!」地闔上菜單,毅然決然地用力點了個頭說:
        「我要水果蛋糕跟紅茶!」
        我從未聽她說話如此堅決,又忍不住笑了。
        「?」
        女服務生點完餐離去後,永遠疑惑地歪頭看著我,我連忙揮手向她道歉。
        「對不起啦,你的聲音真的很多變耶,真不愧是聲優。」
        「……」
        不知她如何解讀,隻見她縮起肩膀,害羞地漲紅著臉。
        這個人真的很好玩。
        當水果蛋糕和紅茶送上桌時,永遠的表現依然有趣。
        「!」
        她雙手一拍,眼裏閃爍著光芒,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切開蛋糕,靈巧地插起一片,送進嘴裏。
        「~~~~!」
        她將手貼在臉頰上不停咀嚼,好像很幸福的樣子。
        「~」
        還陶醉到左右搖頭打拍子。
        似乎真的很享受那份蛋糕。
        「你……很喜歡吃甜食嗎?」
        我感佩地說。
        「……」
        永遠吞下蛋糕,先紅著臉點頭一次。
        「你喜歡吃辣對不對?」
        接著主動發問了,真是稀奇。
        我有點驚訝。
        現在想想,自我介紹時我真的那麼說過,而她……
        「……你還記得啊?」
        老實說,我真的沒想到永遠會記住那些話。
        「……」
        然而永遠卻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不解地看著我,臉上仿佛寫著「這不是應該的嗎?」
        「這樣啊……」
        看來我對她的第一印象還有得改呢。她雖然怕生,但是絕不冷漠。
        「我啊——」
        我刻意加重了點語氣。
        「和老姐一起住之後就學會自己做飯了,而且我最喜歡做的就是咖哩。」
        「?」
        永遠睜大了眼睛。
        「下次有機會,讓我請你吃正午特製超辣咖哩好不好?」
        她露出相當微妙的表情,猶豫著該不該點頭。
        「……有、有機會的話。」
        聽她這麼客套地婉拒之後,我笑著說:
        「那你呢?會不會自己做甜品來吃啊?」
        「……偶爾。」
        永遠回答。
        「是哦。」
        蠻厲害的嘛。
        「會做菜嗎?」
        「……」
        永遠點點頭。
        「很拿手。」
        「哦~」
        真教人訝異。這個木訥的家夥竟然會用「很拿手」形容自己,看來她真的有一套。
        當決定要同居時,我還以為她一定不會做飯,我得一肩扛起……這真是意外的發現。
        我於是這麼問她:
        「那麼,飯就交給你煮吧?當然放學或假日我也會幫你的。」
        永遠點點頭,用小手拍拍胸脯。
        「交給我吧……」
        接著略顯害羞地補上「哥哥」。
        她又抬眼看我了,哈哈哈。
        這家夥挺可愛的嘛,而且還很徹地底實踐我提出的兄妹家家酒。
        或者該說,這家夥是來真的。
        也許她是真的想克服男性恐懼症,才會參加陌生男子的莫名其妙計劃,開始這段冒險般的同居生活。
        雖然……她一直很緊張,整天忐忑不安,但眼神依然認真。
        「『哥哥』啊……」
        她這麼渴望繼續配音工作嗎?雖然我還沒聽過她的真心話,但是她一定是因為某種理由才會有此覺悟吧。
        「那個,我明天不用上課。所以,方便的話……」
        我想起老姐曾經帶我去看電影,所以才想兄妹也許……
        呃,也許我們家情況特殊……但總會有一、兩段結伴出遊的回憶吧。
        「要不要出去玩啊?」
        永遠突然詫異地稍稍睜圓眼睛,並突然低下頭去沉默不已,這讓我有點後悔。我是不是太急了呢?畢竟對象是新島永遠,這種問題也許等我們更親昵點再談才好,但是時間緊迫也是事實。
        我緊張地窺探她的表情。
        「……」
        永遠突然抬起頭,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哪裏都……」
        她以清澄的聲音問道:
        「哪裏都行嗎?」
        「!」
        我壓抑住驚喜,笑著回答:
        「……你想去哪裏都可以呀?」
        那麼——
        永遠又嚴肅地點點頭說:
        「我要去動漫專賣店!有賣同人誌的地方!」
        我作夢也想不到她會這麼回答。哦不,就我從永遠的外表跟氣質看來,還以為她一定會想去動物園或水族館等等適合居家旅遊的地點,或是遊樂園、天文館之類的變化球……
        動、動漫專賣店?
        我稍微冒了點冷汗。
        我想像的究竟是什麼?
        「哥哥」和「妹妹」會一起開開心心去的地方,不分男女老少都能放鬆心情,極為大眾化的遊樂設施……
        結、結果是——
        賣同人誌的店?
        對、對不起!哥哥我完全不知道該去哪才好啊!
        但是永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離開咖啡廳時,她也靦腆地抬眼看著我說:
        「我、我沒去過那種地方……好期待哦~」
        嗚啊!
        竟然還用眼神攻勢,這要我怎麼拒絕啊?束手無策的我一回到家裏就衝進自己房間。
        「……」
        這時候當然是找有內行門道的人求救。我立刻致電給好友鐮倉裕之助,但是他沒接。
        「……」
        連撥數通後仍無進展,我隻好打開電腦。
        上網查吧。
        還查了一大堆!
        雖然現在大部分的店鋪位置都能上網查到,但是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世界上這類店竟然有那麼多。
        特別是某條電器街真可怕。
        總之,我先以那裏為重心,繼續查了幾家女仆咖啡廳,也預想過永遠到那種地方會有什麼反應。雖然是題外話,不過山川舞應該會很開心吧。
        那天她到底為什麼會穿女仆裝啊?
        我心血來潮,在搜尋引擎輸入「山川舞」這名字。結果果然驚人,輕鬆超越十萬筆資料。
        那個人真的是個很受歡迎的聲優呢……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搜尋結果大多是討論山川舞的部落格,或是專為她曾演出的動畫片所設置的網頁等等。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自己似乎並未設立部落格或網頁(我總覺得她是那種人),所以我瀏覽的都是曾經介紹她的大型資訊站。基本上,她之前對我自我介紹過的內容都有刊載,其餘還有「家裏有父母與三個弟弟」、「飼養綠色鸚鵡」、「在校成績超群,能說三國語言的才女」等等。
        還有一項是「出名的角色扮演聲優」。
        看到這項時我才恍然大悟,卻又覺得她的確很怪而苦笑起來。其實山川舞有個怪癖,或者說是習慣,她會應錄音場景改變服裝。例如扮女仆就穿女仆裝,扮老師就會換上合適的套裝,扮女高中生時甚至會親手縫製該校製服。聽說她是借由平時與角色穿著相同的服裝,好讓自己的意識與角色同化。
        另一個理由很單純,那就是「個人興趣」。
        網站裏還描述到:換個角度來看,正是因為山川舞的實力以及獨特的可愛個性,別人才會在錄音時允許她那樣的怪癖吧。
        那網站甚至在「聲優好友」項目中列舉出神樂阪春香與新島永遠。
        這讓我有些吃驚。
        既然如此,我也順便看看神樂阪春香的資料吧。
        同樣地,在我所知之外,還有「有個姐姐,是她景仰的目標」、「最近迷上占星術」、「相當喜歡運動,會收看電視轉播的棒球或足球比賽」等等,讓我又了解她新的一麵。
        嗯!
        我繼續將畫麵向下卷,看看演出作品一覽。乍看之下,就演出作品數而言,山川舞是壓倒性地多。
        不過,這應該不是神樂阪春香的作品少,單純隻是山川舞的太多了吧。我倒回山川舞的頁麵再次確認。
        果然沒錯。
        她演過的角色真是琳琅滿目。
        記得鐮倉裕之助曾形容山川舞「就角色寬度而言,足以與『完美無瑕的天使』匹敵」,的確其來有自。
        相反的,神樂阪春香則是以女主角居多。
        演出作品數雖遠不及山川舞,但是一個個都是招牌……或者說是正統女主角路線。
        怎麼說呢,似乎跟我的第一印象相差不遠。
        接下來終於輪到我家的新島永遠囉。
        「……」
        看到她的頁麵,我稍微愣住。
        「……這也太冷清了吧!」
        她的資曆幾乎一片空白,隻有一部係列作的女主角,以及零星的客串。
        在雜誌等傳媒上的出現率寥寥可數,就算被采訪也不太聊自己,就聲優而言她仍是一團謎。
        永遠在固定演出的「BLAZE」中,與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共同演出。由於三個人都深愛甜點,於是由山川舞帶頭組成了「糖果點心同好會」。除此之外,介紹文中就沒有更深層的內容了。
        但是其中有一段極為主觀的文字:
        「才能令人驚豔,擁有足與和山川舞、神樂阪春香、友阪千秋匹敵的可怕潛力……未來發展值得觀察……」
        就算發出這份評論的人可能有點偏心,但我還是很高興。
        「潛力啊……」
        我喃喃自語,並頻頻點頭,激勵自己要更加努力。就算隻是綿薄之力,我也會盡全力幫忙的!
        接下來看看永遠的個人小檔案。
        「其實是千金大小姐(?)」
        這來自《聲優瘋》第八期、帶有括號的注腳真令人費解。
        永遠還曾在專訪時簡短提到「自己是個路癡所以不常出門」、「家裏很大」、「會在家裏迷路」之類的。
        在家裏迷路?
        我的腦海中有一大堆問號正在跳舞。呃,這種話的確蠻有她的風格啦……
        她家真的有那麼大嗎?
        永遠她……的確有種大小姐的味道,真的。
        話說回來,我也丟著她一個人太久了點。
        快過去找她吧。
        一過去,我驚為天人。
        「啊……」
        永遠在廚房裏低頭慢慢攪著圓攪拌鍋裏的內容物,而且圍裙和她意外地搭。

        好香哦。
        那是什麼?燉肉?什麼時候做的?
        永遠靦腆地說:
        「快要能上桌了……想先吃吃看嗎,『哥哥』?」
        我呆呆地點頭。
        「好啊,謝謝。」
        入口後更加驚愕,實在美味極了!
        真的很好吃。
        超好吃的!
        我完完全全改觀了,這燉肉的確好吃到以後得稱呼她「永遠小姐」,而我也坐在餐桌前對她這麼講。
        「……」
        永遠害羞地低下頭,極小聲地說了聲「謝謝」。
        「哎,我才要謝謝你呢。」
        「這隻是一點心意。」
        「咦?」
        「……心意。」
        永遠不再多作說明,將白飯一口口塞進嘴裏。看她漲紅了臉又羞得說不出話,我也不忍追問。永遠燒的菜真的很可口,一吃就停不下來,我還多添了一碗飯。
        從頭到尾,永遠的表情都有著淡淡的欣喜,還滿足地頻頻點頭,不過幅度非常細微就是。
        她雖不善於表現感情,但這次我能明白地感受到。
        這天,她與電擊棒依然形影不離(現在還擺在餐桌上),但是我覺得自己似乎已漸漸與她靠攏了。
        接下來,就是慣例的洗澡、換睡衣、就寢前的招呼!
        晚安晚安!
        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少了。
        隔天,見天色晴空萬裏,我和永遠便趕在上午早早出門。轉了幾班電車後,踏出「電器街口」出口,眼前景色真教人歎為觀止。
        「!」
        哇哦!整條街都是同一種調調。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我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來過,盡管從電視雜誌上得知這裏已改頭換麵,想不到轉變竟如此巨大……
        我上次來,好像是五歲左右吧?
        還記得我是陪父親來買電器的。雖然當時也有這類禦宅係商店,但整體感覺更為低調、陰暗、陳舊,完全沒這麼明目張膽。
        一出車站就能看到一個接一個的巨大動漫看板,街上有身穿女仆裝的女孩發著傳單,還有一堆捧著數位相機拍攝她們的男人。人、人、人,到處都是人!
        當然不全是上述那些人,其中還有許多外國人和觀光客。
        一到假日,整條街就出奇地喧嚷。
        怎麼說呢……陽光的氣流充斥其中,明亮、蓬勃、輕鬆自在,使我頭昏腦脹起來。
        我稍微看看永遠的動靜。
        「……」
        想不到她也會有如此興奮地東張西望的時候。看她在胸前緊握雙拳,一副戰意高昂似的備戰狀態,我不禁苦笑。看來她是真的喜歡這類場所才會要我帶她來。
        對了,今天永遠是穿白色迷你裙配粉紅色上衣,帽子上別有兔子圖章,還戴了眼鏡。
        她的視力好像不算好。
        今天的穿著還是那麼地……算了,我也沒有潮到能去批評別人如何穿衣。
        但還是很過時。
        她的底子明明很棒,隻要找個人替她搭一下就能變得更可愛的。
        「我們走吧?」
        我替永遠起頭。
        「走吧,『哥哥』!」
        永遠使勁點點頭說。
        離開車站沒多遠,我們就到達目的地。這間綜合動漫專賣店真是驚人,一到七樓都堆滿了周邊產品。
        先看看樓層簡介,一到七樓依序是雜誌、少年漫畫、少女漫畫、動漫角色周邊、人偶和玩具、CD和DVD、同人誌。
        進出絡繹不絕,店內龍蛇混雜。
        我瞄了瞄永遠。
        「……」
        她迫不急待地隻直視著前方。沒辦法,我歎了口氣咬緊牙關,衝破敵陣!
        我不斷撥開人群前進,這地方每到假日都是這樣嗎!?人潮真是超乎想像地洶湧啊……
        我看了雜誌區一眼,嚇了一跳。裏頭還真的找得到《聲優瘋》,也就是鐮倉裕之助給我看過的聲優專門誌。永遠從旁拎起一本動畫雜誌開始讀了起來,我也跟著翻了翻《聲優瘋》。
        找到了。
        果然有神樂阪春香跟山川舞。
        雜誌印著她們的照片,不過並未擺在一起。山川舞是演出作品專訪,而神樂阪春香的則是刊載在介紹人氣聲優喜愛物品的專欄裏。
        唉,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為什麼呢?
        是因為這街上特有的魔力嗎?
        或許是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跟她們本人直接接觸了吧……我本來沒特別去想過永遠、山川舞和神樂阪春香是在媒體另一端的人物,但是現在感受卻如此強烈。在我這麼想的同時,永遠注意到我正凝視著她,不解地抬起頭來。
        「?」
        我笑著搖搖頭。
        「沒事,要不要到樓上看看呀?」
        聽我這麼問,永遠立刻像個孩子般喜上眉梢地點點頭,讓我又有點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那天我所見到的她。
        逛完少年漫畫、少女漫畫、動漫角色周邊、人偶和玩具四個樓層,已花了我們不少時間。每一層永遠都慢慢的逛,一旦興致來了就會停下腳步,兩眼欣喜地閃爍,將書籍或商品一件件拿起來仔細檢視。
        至於我會不會無聊嘛,事實上一點也不!
        當然,這都是因為新島永遠。她心裏應該早就亢奮不已,但是不形於色,也沒說什麼。然而在少年漫畫區時——
        「哦,好懷念的漫畫啊,竟然出了複刻版~大魔王的三段變身真的好強哦~」
        「……」
        聽我這麼說,她隻是一股腦兒地頻頻點頭。
        (我也看過!)
        熱切的眼神裏仿佛這麼說著。
        「有什麼推薦的嗎?」
        我在少女漫畫區裏這麼一問,她就默默把某漫畫家的短篇集遞過來,我還不假思索地拿去櫃台付帳!啊,其實我和永遠的生活費都是以「克服男性專案必要經費」的名目向老姐申請(而且是我主動跟她要的,毫不客氣),但這本是出於個人興趣,我會自掏腰包。
        永遠身為聲優應該有點收入(詳細數字不明),不過奇怪的是,她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買。仔細想想,我們同居到現在,她好像也沒什麼開銷。
        在動漫角色周邊商品樓層時,她一發現可愛的布偶就會抱起來用臉蹭個不停。來到公仔樓層,她也會目瞪口呆地注視做工精巧的惡鬼風武者人像,光是她的反應就讓我百看不膩!
        永遠在CD及DVD樓層花了最多時間。她全身仿佛散發著喜悅及好奇的光暈,在五花八門的DVD間穿梭著。
        接著突然挑出一片。
        「哦!」
        我驚呼,這片是神樂阪春香演出過的動畫。
        「……神樂阪春香配過這片嗎?」
        我自以為對動畫的知識增長了不少(逛資訊站時記起來的),刻意向永遠問道。
        「……」
        永遠點了點頭。
        話說回來,永遠是怎麼看待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這兩人呢?神樂阪春香似乎還蠻在乎永遠的……
        接著,永遠將神樂阪春香有演出的其他作品、山川舞演出的機器人或驚悚動畫,以及老姐任職公司所製作的其他係列動畫DVD一盒盒拿下來看。
        這讓我再次感受到,她對人絕不冷漠,隻是較不懂得如何表達而已……
        「哦?」
        我發現某部動畫。名稱為「BLAZE」,描述一群能穿越時空的魔法師的冒險故事。女主角有三名,也就是神樂阪春香、山川舞以及——
        「哦哦~」
        看到我們的新島永遠之名被清楚地印在女主角聲優欄位上,我滿足地笑了,還拿著那盒DVD用手肘頂了頂永遠。
        「!」
        永遠注意到我的變化,臉紅了起來。
        「哎呀呀,表現得不錯嘛。永遠妹妹~」我說。
        「~~~~!」
        她慌了起來,左右搖著頭,眼中微微泛淚,最後跑離我身邊。哈哈,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啊?
        「喂,對不起啦。永遠!」
        我在擁擠的店內試著追上永遠的腳步。原本穿梭於人縫之間的她頓時停下腳步,訝異地睜大眼睛。
        「嗯……這個嗎?」
        我朝她的目光看去,並拿起一盒DVD。
        「哦,『轉生少女射手座』,好懷念哦。」
        這是我孩提時的動畫片,故事描述變身少女們對抗邪惡,時期與「高軌道E」相仿,也是一部國民級的熱門動畫。盡管觀眾以女生居多,但是我也在電視機前看了好多集,就當時而言擁有極高的滲透力。
        「哦?」
        我看了看女主角聲優。
        新野梓……好像在哪兒聽過……對了!
        她就是「十年女王」,鐮倉裕之助口中的元祖超人氣聲優。原來替女主角澤吹司配音的就是她啊,當時完全不會注意這點呢……腦中似乎有許多的配線被一條條地重新接起,勾勒出新野梓到秋宮涼子這條強力譜係,以及緊追在後的永遠與神樂阪春香等人,讓我豁然開朗。
        「……」
        我看看永遠,發現她已經愣住了。
        「你喜歡這部嗎?」
        永遠使勁點頭答複,並凝視著盒麵。然後以前所未有的低沉幹啞聲音說:
        「那是……我的夢想。」
        她講得語重心長,嚇了我一跳。
        夢想?
        什麼意思啊?
        她是對新野梓有所憧憬才想當聲優的嗎?
        不知永遠是否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抬起頭對我淺淺地笑,搖搖頭說:
        「我好喜歡澤吹司哦。」
        「這樣啊。」我說。
        這家夥似乎對這部動畫有特殊情感呢。
        「對了對了,老姐她有整套哦。我記得她是工作需要才買回來的。」
        「!」
        永遠忽然回神,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我想看!」
        並激動不已地說。
        爾後,我應永遠要求,跳過目的之一的同人誌,直接奔回我家。
        「我想趕快回去看『轉生少女射手座』!」
        因為永遠這麼說,而且我原本就隻是陪她來的,加上我未曾見過她如此熱情地表達意見,也就乖乖依了她,快速回到車站。途中,她的欣喜一直掛在臉上,同時似乎因自己的任性就想臨時回家,對我有點抱歉。
        「沒什麼啦。」
        所以我笑著揮揮手安撫她。
        「我也不是特地來買什麼東西的。今天逛得還蠻開心的,有空再來吧?」
        聽我這麼說,永遠整張臉亮起來地用力點點頭。
        「嗯!我還想再來!跟『哥哥』一起來!」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
        『抱歉!昨天沒注意到你打來,有什麼事嗎?』
        是鐮倉裕之助打來的。我將永遠的要求,以及我們剛回到以某電器兼禦宅天堂聞名的車站的事向他簡短說明。
        『你、你等等。啥?你到底想把永遠帶到哪裏去啊?』
        聽鐮倉裕之助慌張起來,我便再次一五一十地說明。
        『嗯~那樣不太好吧!』
        他略有顧慮地說。
        「為什麼?」我問。
        『要是被人認出來就慘了不是嗎?』
        他繼續說。
        『在那條街上,永遠可是個名人,被怪人搭訕的機率可不是零啊。』
        「怎麼可能。」
        我笑著否定。
        「……」
        但是看看一直默默地看著我的永遠,我改變了想法。對喔,顯然鐮倉裕之助剛剛說的話才是正確的。即便身為聲優的永遠不常公開露麵,但雜誌上還是有她的相片。
        既然如此,我得更加提防。
        「唔……」
        我低吟一聲,抓抓頭說:
        「這樣的確有點輕率……真是糟糕!裕之助,謝謝你提醒我啊。」
        『先別急啦。』
        鐮倉裕之助笑了笑。
        『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吧?反正你一直在她身邊嘛。』
        這時他語氣忽然亢奮起來。
        『不過還真是意外啊!正午,你猜我現在在哪裏?』
        他沒頭沒腦劈頭就問。
        「咦?哪裏啊?」
        『哈哈哈,我們在同一條街上啊!』
        他立刻回答。
        「咦~?」
        『神樂阪春香跟山川舞也是哦。』
       「什、什麼意思啊?」
       聽我問得一頭霧水,鐮倉裕之助隻是笑著告訴我,街上正舉辦著某部動畫的大型宣傳活動,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以及其他聲優(似乎是因動畫而結成的團體)會在活動裏現場演唱。而鐮倉裕之助則是為了某出版社的十周年紀念活動才來的,正好碰上動畫宣傳而已。
        原來如此。
        所以昨天才會收到——
        「抱歉,明天因工作無法同行,下次再約吧~」
        這樣一通神樂阪春香傳來的簡訊。
        是的,我怕一個人力有未逮,所以想找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來陪永遠,還好她們沒來。除了這地點容易遭到拒絕之外,她們的知名度還比永遠高多了,恐怕光是走在路上就會引起大騷動。
        也對,她們原本就是舞台上的存在。
        找又強烈地意識到這件事。
        我向鐮倉裕之助道謝後掛了電話,對永遠說明後繼續往車站走。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的表演會場就在車站邊,鐮倉裕之助應該就在附近。
        既然沒多遠,就順道去看看吧。我默默地走,永遠也沒拒絕。
        就這樣,我和永遠一語不發地來到會場邊。
        我大吃一驚。
        會場前有個大型電視牆,剛剛牆上還閃過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的臉。看來這不是演唱會,隻是播放某種訪談影像。
       『嗯,我們會加油的~』
       『今天也會全力演出哦~!』
       兩人在攝影機前擺出勝利姿勢後又消失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熱鬧的動畫影片。
       我頓時意興全消。
       「還是回去吧?」
       永遠看了我一眼後點點頭。
       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身穿表演用華麗服飾,在鏡頭前笑咪咪地,跟平時全然不同。
       我轉身離開時。永遠還默默地留在原地朝舞台上多看了幾眼。
       不知道永遠見到自己的同儕受到眾多迷兒們聲援,究竟作何感想?
        一回到家,我滿腦子都是「轉生少女射手座」的事,卻被永遠毅然阻止。
        「先煮飯!」
        並利用回家途中在超市買的材料打理晚飯。盡管她一定急著想坐到電視機前,但每一道菜都不馬虎,我也不客氣地開動了。
        永遠似乎認為填飽我的肚子是她的義務。問問她的想法之後——
        「……我很謝謝『哥哥』,所以……」
        她又低著紅通通的臉說:
        「這就是我給『哥哥』的謝禮。」
        有點聽不太懂。
        「是哦?」
        我隨便回答,繼續動筷子。
        麻婆茄子、豆腐羹、海鮮沙拉、紅燒金目鯛,每一道都是人間美味!
        她的手藝真的很棒。
        兩人合作洗完碗盤後,期盼已久的DVD監賞會終於開始。我先回家從客廳櫃子裏找出DVD,永遠則是將從超市裏精挑細選的零嘴汽水全都擺在地板上。
        接下來兩人排排坐……當然保持了點距離,開始播放DVD。
        豐國大哥送的電視真的非常高級,當那超大熒幕上映出片頭影片時,我和永遠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繼續看下去。
        嗯。
        真有趣!
        我是第一次從頭開始看這部動畫,內容真的不錯。勸善懲惡的劇情主體讓小孩子能夠輕鬆了解,演出的深度也很適合大人監賞。
        女主角澤吹司的秀麗造型也是重點。
        雖然有點脫線、愛哭,卻是個樂觀積極的堅強少女。極為平凡普通的她在自己前世的力量覺醒後,被卷入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中。整個故事同時也是澤吹司的成長曆程,不過我當年沒注意到就是了。
        過程中,她逐一結識難得的戰友、邂逅心儀的少年、追溯過去、找到自己的前進道路,最後往未來展翅翱翔。
        說那麼多,其實故事也才剛開始。
        畫麵中的澤吹司第一次學會變身而手足無措,被吉祥物兼導師的黑兔子數落。
        這時,我覺得不太對勁。
        坐在我身邊一起看DVD的永遠有些奇怪。
        她雙手抱著大腿並膝而坐,因此從某個角度看來裙底風光應能一覽無遺,不過這不重要。
        「『小、小陽,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啊!射手座竟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打了個冷顫。
        永遠圓睜的眼眸之中有種尖銳的金屬光澤,神情回異,仿佛換了個人……
        咦?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在哪兒……對了!
        就是錄音室裏的永遠!
        「『等、等一下嘛,我還沒吃早餐耶!』」
        永遠雙唇間不斷流出細碎呢喃。天啊,這跟被鬼附身沒兩樣嘛!
        而且那全都是劇中台詞!
        她幾乎同時……哦不,有時甚至在澤吹司說話前就將台詞背出來了。
        兩人的聲音交雜在一起,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澤吹司……哦不,新野梓的聲音富有張力,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蘊含著強大鮮明的力量。永遠盡管已壓低聲音,但其中莫大的能量卻仍足以與之抗衡。
        「……」
        畫麵內外的合聲讓我聽得毛骨悚然,流下一滴冷汗。
        這家夥……
        該不會將台詞都背下來了吧?
        「!」
        永遠注意到我的視線,嚇得將身體橫移幾寸。
        「啊,那個……對、對不起。」
        我反射性地道歉。
        永遠也跟著頻頻低頭作道歉貌,接著說:
        「因為我很喜歡。」
        「咦?這作品嗎?」
        「對。」
        永遠微笑著別過眼睛盯著熒幕。
        我從未看過那麼寂寞、透明、悲淒又凝重的笑臉。
        永遠低語起來,語句有如歌曲:
        「澤吹司拯救了我。我一個人在房間裏,日複一日不停觀看『射手座』。我錄下來重複看了好幾遍,所以才記得台詞。我不停地不停地重看,重複她的台詞,以為這樣能讓自己變得堅強。我想變得更堅強,像澤吹司那樣,像射手座那樣。」
        我好震驚。
        她竟然……開口說了那麼多話。
        永遠又害羞地抬眼看著我,但是眼神柔和、堅定又清澄,還微微笑了。
        「我好喜歡她的聲音……她的台詞,她的名言。」
        「『射手座之箭必將貫穿一切,我絕不放棄!』」
        我不知不覺地將那名言說出了口,正好與永遠的聲音交疊。
        永遠微笑著說:
        「我也是射手座,射手座的女生。」
        我說不出話來。
        最後,我們一直看到深夜才甘願改日續戰。「轉生少女射手座」共有四季,含外傳總共有一百零八話,路途還長得很。
        準備結束時,永遠仍對「射手座」的世界依依不舍(盡管她自己說已經看了錄影帶無數次,但似乎還是很想看個通宵)。
        「哎喲,下次我們再一起看嘛,時間還多得是。」
        聽我這麼說,她才打起精神點頭同意。之後按照慣例,永遠先進浴室,換上睡衣後在走廊上互道晚安。
        「謝謝。」永遠說。
        聽她道謝那麼多次,仍弄不懂其中涵義,讓我無言地歪著頭,臉上寫著「到底是什麼意思」。
        永遠微微笑,應是看懂了我的表情。
        「對不起,對你劈哩劈哩還肯原諒我……」
        「沒什麼啦。」
        「所以,謝謝你。」
        「嗯,可是——」
        「謝謝你肯幫助我、謝謝你肯相信我能成功、謝謝你容忍我的男性恐懼、謝謝你帶我去逛街、謝謝你陪我看DVD,其實能謝的還有好多好多,不過最重要的是——」
        她停了下來,眯起眼直視著我,並嫣然一笑。
        「謝謝你肯陪著我!」
        永遠說完,一個轉身跑回房間將門關上。
        我傻傻地看了那扇門好長一段時間。
        「唉,真是的。」
        我搔搔頭。
        還是先向老姐問個明白吧。
        其實我是希望跟永遠更親近點後聽她親口說的……
        那天深夜,我一直待在自家客廳等老姐回來。
        「嗨,辛苦啦~」
        我在椅子上促膝而坐,對她招手。有點醉意的她仍能看出我有話要說。
        「嗯……什麼?有事嗎?」
        老姐淡淡一笑,從冰箱取出礦泉水注入透明玻璃杯中,並拿到我麵前坐下。
        「出事了嗎?」
        「也不是啦……」
        我先將永遠的現況對老姐作了份簡報。
        「……這樣啊。」
        老姐若有所思地點頭,並低聲簡短回應。
        「想不到你做得還不錯嘛。」
        她喝了一口水,感慨地搖搖頭說:
        「也許我的確太信得過你了,不過我還是將永遠賭在你身上,而且風險不小。但是要讓永遠的心打開,就得靠——」
        老姐吃吃地笑了起來。
        「就得靠像你這樣同年齡的『笨蛋』才有辦法,這是學豐國大哥說的啦。正因如此,就算你我不是姐弟,我想我還是願意把永遠賭在你身上。」
        「……」
        我靜靜地盯著老姐看,最後歎了口氣說:
        「哎,雖然我現在是陪永遠玩啦,可是……」
        我頓了一頓。
        「告訴我有關她的事情。」
        我直接了當地這麼說,不讓老姐有含糊蒙混的空間。
        「告訴我她的所有事情吧。」
        老姐並未沉默多久。也許是因為我們互為姐弟又互相注視的緣故,才會覺得這段寂靜特別地長。我們似乎都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
        我想問個明白。
        她也下定決心。
        「唉,我想你確實有權利知道。」
        「嗯,我也認為自己有知道的理由。」
        老姐微微苦笑著說:
        「……你聽過『新島保全公司』嗎?」
        「?」
        這個詞讓我有點疑惑。
        「啊!就是電視上常看到的保全公司?」
        這時才恍然大悟,不禁驚呼:
        「啊!『新島』!」
        「對。」
        老姐點點頭,還笑得很詭異。
        「那就是永遠家。永遠的父親經營的大企業。」
        「新島保全公司……」
        我讚歎地低聲說道,並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規模不是很龐大嗎?」
        「就規模而言,應該是保全界的龍頭吧。」
        老姐靜靜點頭,並輕啜了點水。
        「說到永遠的父親啊,他原來是警界官員,還是個以東大畢業的資曆進入警視廳警備部的超級菁英。他大約在十年前設立了新島保全,賣點就是業務內容的多樣性,父親跟兄長還是執政黨的政治家……你聽過新島敬三跟新島忠史嗎?」
        我不禁「噗!」了一聲。
        「我知道!常常上電視!」
        他們看起來都不苟言笑,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麼說來。永遠的爺爺跟大伯都是政治家啊!?
        「她的親戚要不是政府官員,就是大企業社長之類的,整個家族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呢。」
        「……」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作夢也想不到,那隻小動物的家世竟然如此顯赫。
        「所以呀。」
        老姐繼續說:
        「新島保全設立當時,就利用其廣大的人脈提供內容超級廣泛的業務。像以往的保全公司那樣對大企業提供保安人力這類自然不在話下,甚至能針對近年的網路犯罪、跟蹤狂、竊聽等行為提供個人層級的保障,讓新島保全一夕成名。無論是和鄰居吵架還是被舊男友的郵件騷擾,隻要和新島保全簽約,就能獲得確切的保護以及法律諮詢。」
        老姐越說越佩服。
        「總而言之,目前警察管不了的民事紛爭……反正不管大小事,新島保全都能處理。在這之前,日本未有任何機構能向民間提供這種服務,而且在現金護送、活動控管、居安戒護的傳統保全市場上仍能不斷擴展版圖。」
        老姐說到這裏,語氣變得有些尷尬。
        「讓這一切實現的,是一名擁有黑白兩麵的男人,也就是永遠的父親,新島重文。」
        原來如此。
        我應該明白老姐話裏的玄機。
        她父親曾是警界官員,又與政治家等人物關係匪淺,運作其齒輪的動力不可能全都幹幹淨淨。
        「可是……我好像在那兒聽過這個名字耶?」
        我拚命地想。
        這個新島重文,還有新島保全,好像……
        「是不是以前出了什麼事啊?應該沒記錯……吧?」
        「……」
        聽我這麼問,老姐眯起眼睛回看我,還歎了一口氣。
        「那件事啊,是曾為警界菁英官員的新島重文想在民間創業的契機,也是永遠罹患男性恐懼症的最大原因——新島重文殺了人。」
        老姐靜靜地說道。
        「在這解釋這件事之前——」
        看我一副錯愕,老姐便繼續說下去:
        「我先說一下和新島重文見過麵,並且搭配對他間接調查所得到的資料之後,得出的個人觀感喔?」
        「哦哦。」
        我的記憶緩緩浮出腦海。
        這麼說來確實有這回事。小時候,一名歹徒闖入某警察官員家中,最後反遭不幸。
        當時是因為歹徒持刀,雙方在扭打之際,導致——
        「新島重文,永遠的父親——」
        此時老姐加重語氣:
        「不管在正麵或反麵的意義上,都是個『正義使者』。」
        正義……使者?
        「對,他相信正義、相信自己,並實行所謂的最高正義。對這點他絕無二心。」
        老姐看我眼裏這麼問,歎著氣回答。
        「至於當時永遠的家庭狀況……雖然母親早亡,但是父女關係似乎仍正常運作。哎,說起來名門世家的宅邸都不小,所以應該會有住宿的傭人吧。」
        「後來有人闖空門嗎?」
        「對……你記性還不錯嘛,記得挺清楚的。」
        我甩甩手要老姐別誇了。  
        「啊、沒什麼啦。隻是那時候剛開始看新聞,印象比較深刻而已。」
        老姐點點頭,繼續說道:
        「老實說,我一點兒也不同情這樁事件裏死亡的歹徒,也覺得永遠的父親在這部分沒有做錯。歹徒闖空門卻遇上新島重文提早返家……我想歹徒連屋主是個警官都沒調查清楚,光是見到豪宅就忍不住犯案,途中發現有人在家便持刀攻擊。」
        「……」
        「同住在新島宅邸裏的傭人目擊了整個經過。新島重文反射性地抓住歹徒持刀的手,但是在扭打當中,歹徒卻被自己的刀刺進胸口。雖然新島重文沒被起訴,卻也因為警官身份而成為媒體焦點,最後引咎辭職。經曆這段不幸後,他考量到一般居家安全,以獨到的眼光創立了新島保全公司。到這一刻為止,他的行動毫無矛盾,一點點過失也沒有,然而——」
        老姐的表情突然困惑起來。
        「嗯,無論我怎麼想,新島重文都沒有錯。而且他一向如此,他總是一再地選擇正確的路線。不過,嗯——」
        老姐稍微猶豫了一會兒說:
        「感情層麵嚴重不足。」
        「什麼意思?」
        「特別是對永遠。也就是說——」
        老姐舉杯潤潤唇角,語氣變得沉重。
        「這是我聽新島重文親口說的。永遠她當時,因為客廳有怪聲而起床查看。」
        震驚的我,想像力開始蔓延。
        血海。深夜。永遠被怪聲驚醒,揉著惺忪的睡眼步下一樓。
        地上的陌生男子讓她睜大了眼,接著——
        「她目擊事發現場,不禁大聲尖叫。」
        父親站在男子身邊,手拿著刀、渾身是血。
        這也難怪。
        看到唯一的家人、血親這副模樣,這最不該見到的模樣。
        人的心很容易就此被恐懼籠罩吧,永遠?
        「可是啊。」
        老姐越說越憤慨。
        「你知道他對永遠說了什麼嗎?」
        不知道。
        「安心吧,這是正當防衛,完全沒有法律上的問題。」
        天啊!
        太糟了……
        「呃,最後還補上一句『你安心回房睡吧』。我想他說這些話時應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吧,因為他就是那種人。之後他好像就直接離開現場打電話報警,把嚇傻了的永遠留在原地。」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底下有這種父親嗎?
        「唉,反正他就是完全不認為自己哪裏有錯。」
        「……那他事後有安撫過永遠嗎?抱一抱或是好好溝通之類的?」
        老姐搖搖頭。
        「因為他腦子裏完全沒有那些東西嘛!他甚至一直保持著『那是正當防衛,有什麼問題嗎?』的態勢……其實,我認為就公務員而言,新島重文的確很完美。他光明磊落、氣度恢宏,是個總是為了實現社會正義而費盡苦心的理想主義者。就這部分而言,他的確堪稱完美,但是就父親而言——」
        老姐冷笑。
        「幾乎零分。」
        「……」
        我沒說話,但是同意老姐的想法,他真是個差勁的父親。
        老姐繼續說:
        「其中最奇詭的,就是新島重文並不是壞人這部分。」
        但也不算是個好人。
        「因此,永遠的感情就沒有了可以投射的對象。」
        「……」
        現實好恐怖。
        現實的男人好恐怖。
        你是這麼想的嗎,永遠?
        「從那天以後,永遠就不停地看著動畫影片,不表露感情,也不出房門,將自己封閉起來。」
        (我一個人在房間裏,日複一日不停觀看『射手座』。)
        永遠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我想變得更堅強,像澤吹司那樣。)
        原來是因為這段往事,你才會……
        「那麼……」
        我忍不住想確認自己的臆測。
        「你要托管永遠時,他說了些什麼?我想以老姐你的習慣一定會特別去見他一麵,征求他的同意吧?」
        老姐苦笑著說:
        「『我不太了解永遠。』」
        「啊?」
        「『所以怎麼做,隨你高興。』第一次見麵時,她父親就這麼說……在我托管之後要讓永遠正式參與配音時,他竟然說:『我不太了解她,如果你了解的話,就隨你高興吧。』然後拿了一些文件就跑到其他房間去了。」
        「……」
        我開始頭痛了。
        原來如此。
        「所以永遠……」
        「咦?」
        我點點頭。
        「所以她才會立誌當聲優啊。」
        為了與現實對抗。
        為了使自己堅強。
        她一定還想對染血的父親付出親情,才不願屈於恐懼,想戰勝自己。
        「射手座的女生啊……」
        我咯咯笑了起來。能援助永遠的理由又多了一個,連我都覺得可笑。而老姐隻是望著笑個不停的我,什麼也沒說……
        隔天起,每天看一片「轉生少女射手座」DVD,成了我和永遠的每日課題。
        這點程度不會讓人疲倦,也不會打亂翌日的作息。
        我們總是邊喝茶邊吃點心,時而穿插一些對話。
        「哦!好懷念哦,我在電視上看過這集耶,還蠻好玩的。這集是鬼故事沒錯吧?學校戶外教學時小司住在山裏的寺廟,結果聽說那裏鬧鬼。」
        「……嗯,還蠻恐怖的。」
        或者是:
        「啊,原來萊布拉跟巴爾寇第一次出場是這一集啊……嘿~我現在才知道耶。萊布拉是第一個敵人嗎?」
        「嗯。當年還小的秋宮涼子……小姐也在這集替小孩子配音——就是她。」
        「哦~」
        諸如此類的對話,隨著劇情發展,也越來越多。或許是我的錯覺……不過永遠似乎比以前更健談一點點了,表情豐富許多,笑容也多了,還會淘氣地盯著我看。
        「『住手!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熱好的便當啊!』」
        「哈哈哈哈哈!」
        我冷不防地替反派配上滑稽台詞,她竟然跟著哈哈大笑,真是意外的收獲。
        「!」
        她驚覺自己失態而羞紅了臉,縮起脖子抬眼看我。
        「……還不錯,咬字清楚,一氣嗬成。」
        竟然還替我評分,真是受寵若驚。
        「謝謝哩~」
        我戲謔地笑著回答。
        「『小陽,可是我還是很想變身,變成射手座。』」
        但是在重大場景時,她還是不忘嘀咕台詞。
        兩個禮拜真的稍縱即逝。我們在這段日子裏曾利用假日到附近的公園散步(可以在汪汪園地陪狗玩)、到百元商店裏逛逛。也一起看過「射手座」以外的電視節目、一起打電動、一起做菜,或是遵照永遠的指示製作杯子蛋糕。
        神樂阪春香和山川舞時常來拜訪,鐮倉裕之助也常聞香而至。
        「正午,我來囉!」
        「永遠、正午學長,明天就滿兩個禮拜了呢~」
        「我們帶好東西來了喲~」
        大家在星期五夜晚齊聚一堂,因為明天就是永遠的重考日。
        先不論鐮倉裕之助這個閑人,其餘兩位聲優要兼顧學業及事業,還能時常抽空來看看永遠,真令我不勝感激。正好「射手座」一路看到現在,劇情已進入高潮(其實隻是第一季尾聲),就索性辦個鑒賞會了。
        娘子軍們率先攻占廚房準備晚餐。
        真是壯觀啊。
        三位不同風格的美少女一字排開,還穿著各自帶來的圍裙(永遠:糖果圖案,神樂阪春香:小花圖案,山川舞:印有動漫人物),手腳勤快地準備每一道佳肴。
        「哈哈。」
        我輕輕笑道。
        「這景象美不美呀,裕之助?」
        鐮倉裕之助轉過頭來。
        「……我死而無憾。」
        他像個虔誠佛教徒似的對著女孩們雙手合十,嘴裏不停念著「感謝上蒼」。由於這反應實在太駭人了,我決定先不理他。
        不僅是永遠有著好手藝,就連神樂阪春香與山川舞也很有一套。不消多久,餐桌上就擺滿了山珍海味,令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若要區分三人拿手領域,永遠應是屬於配菜與日式料理,神樂阪春香是重口味的西式餐點,山川舞則是偏好咖哩與各式民族風菜肴(可惜對偏好極辣料理的我而言,口味還是淡了點)。多虧三位性向不同,讓我們這頓飯吃得多彩多姿。
        「……」
        鐮倉裕之助全程都淚流滿麵地動著筷子,怪惡心的。
        「你知道嗎……」
        他邊哭邊說:
        「我們現在可是吃著山川舞、神樂阪春香、新島永遠這三名超人氣聲優親手做的菜哦?能受到這種款待,就算被其他粉絲五馬分屍都不能有怨言耶?說出去會出人命耶?這些菜真是好吃到要用命來換,你懂嗎?」
        算了,看他那麼陶醉,還是別理他的好。
        「啊……我好幸福啊,幸福到自己都怕……」
        雖然鐮倉裕之助老是這麼說,但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盡管這三位女生都很可愛,對我而言都隻是再普通也不過的女孩子。
        無論她們是不是聲優,在那之前都是正常的女孩子。於是我大方地向剛脫下圍裙的神樂阪春香問道:
        「你是跟誰學做菜的呀?」
        「呃,這個嘛……」
        她將食指尖貼在臉頰上說:
        「就是跟媽媽學的呀……怎、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嚼呀嚼地回答:
        「沒事啦,都很好吃哦,尤其是這個肉餅!所以才想問問看囉~」
        「多、多謝誇獎~!」
        她雙手一拍,眼中光芒四射。
        「這可說是最大的回報呢,我回去一定要跟媽媽說!哇哇哇,怎麼辦?能被正午學長誇獎,害我好開心哦!」
        難得見她這麼興奮。她平常總是給人超齡穩重的印象,想不到也有如此可愛的一麵啊!讓我感歎地點點頭。
        這時,永遠則是擠出一張怪臉,並來回揉著自己的胸口。
        揉著她那起伏不怎麼大的胸口。
        她怎麼啦?胃食道逆流啊?
        「來來來!如意寶茶衝好囉,有人要續杯嗎~?」
        山川舞動手沏了壺南非茶品後,大家的話題也跟著轉向,開始聊起接下來的「轉生少女射手座」。
        而我這時才恍然大悟。
        「啊。」
        啊~~~~~~!
        我終於發現永遠那奇特發型的由來了!
        她那有個性、隻有側邊發鬢長得不可思議的發型竟然是……
        「那是澤吹司的發型沒錯吧!」
        「……你現在才發現啊?」
        聽我這麼問,永遠雙眼半眯,冷冷地看著我。仔細想想,「射手座」女主角澤吹司在課業和體育方麵堪稱一無是處,但是在深愛烹飪的奶奶栽培之下,擁有絕佳廚藝。
        「該不會連做菜也是?」
        永遠用力點頭。
        「對~」
        果然啊。
        「因為澤吹司很拿手,我就從書本或電視學起來了。」
        接著她對我投以哀怨的眼光說:
        「現在才發現?」
        山川舞頓時「啊哈哈哈!」地爆笑起來,神樂阪春香則是略微苦笑地說:
        「那個……正午學長,你會不會太後知後覺一點啊?」
        是哦,真的嗎?
        對了,鐮倉裕之助臉上仍滿是感動的淚水。
        之後,我們分工善後。
        我負責清洗洗碗槽中的器皿,神樂阪春香跟著擦幹。我心血來潮地笑了笑說:
        「說起來,神樂阪學妹——」
        「啊,叫我春香就可以了。」
        「那麼,春香啊,你跟永遠處得還不錯嘛?」
        說完,我便轉頭看向廚房吧台,山川舞和鐮倉裕之助正在收拾餐桌。
        「喂,裕之助!動作加快動作加快,你怎麼笨手笨腳的!」
        「遵、遵命~!」
        山川舞笑嘻嘻地以演戲的口吻對裕之助頤指氣使,而裕之助的氣息也因喜悅而淩亂,回答得斷斷續續。這是新的玩法嗎?他們還真有默契。
        永遠則是在更遠端的電視機前努力地設定DVD。
        確認過大家都有段距離後,我半開玩笑地問道:
        「那個,你怎麼會想幫永遠啊,你們不是競爭對手嗎?雖然我不太明白聲優的工作……要是她進入你那間公司,不就會跟你搶表演機會嗎?這樣還要幫她哦?」
        我像是隨便問問,但其中仍有幾分真話、幾分刻意、幾分莫名的情緒。
        我真的想知道春香為何要幫助永遠。
        山川舞的動機我倒是猜得到。
        她一定是基於親切和樂趣而伸出援手,但我總覺得春香並非如此,所以我才會那麼問。然而,春香的反應是我始料未及的。
        她臉上沒有怒氣,也沒有笑意。
        「也許吧。現在冷靜想想,可能就像你說的那樣。」
        她沉沉地點點頭,規律地動作的手也停下,仿佛從未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
        我愣在一旁,繼續聽春香呢喃:
        「可是,正因為那樣……」
        音量逐漸細小。
        「我會幫助新島,大概也是為了自己吧。」
        春香轉而抬眼看著我,眼神難以形容。她烏亮的眼裏帶了點挑釁、備戰、雀躍。
        但那仍是一雙清澈的眼睛。
        她接著說:
        「為了讓自己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我需要新島永遠的刺激。我想,這麼說應該沒錯吧。」
        她話止於此,似乎不願再多說。
        我有點訝異。
        雖說我之前就這麼想——她雖有著一臉柔和、清純的笑容,但絕對不容小覷。
        春香突然一手抿著嘴竊笑起來,讓我嚇了一跳。
        「咦?怎麼啦?」
        「真是的,我才想問呢。正午學長才奇怪吧,為什麼會幫永遠幫到這種地步呢?」
        她跟著不懷好意地問:
        「該不會她是你喜歡的那一型吧?」
        但春香同時也略有不甘似的撅起小嘴。我笑了笑,簡短地否定:
        「哪可能。」
        洗完碗盤,我旋緊水龍頭,靠著流理台朝天花板看去。其實我也不知該如何表達。
        「……也許是遺傳吧?」
        「遺傳嗎?」
        春香眨了眨眼,我將視線移向他處。
        「對,老姐也是。隻是我還蠻沒用的。」
        我開始回想。
        「其實啊,我國中時是個短跑選手耶。」
        「是哦?」
        春香打量了一下我的身材。
        「嗯,的確有那種感覺。」
        「唉,可是我已經不跑了。雖然有點自賣自誇,不過我當時還蠻有希望的哦。」
        「……」
        春香靜靜地聽著。我有點害羞地說:
        「然而在國三的縣運會前夕……哈哈,我不小心跌倒,弄斷了阿基裏斯腱。」
        「!」
        「啊,我現在完全沒事了,隻可惜國中最後的比賽就這樣泡湯。當時和我競爭的人叫野島……呃,身邊的人都認為我和他是競爭對手,可是我很明白,我想他也應該了解,就短跑才能而言我根本比不上他,最後他也出賽了。」
        我仍記得,野島以他優越的資質,輕鬆飛越了我拚命彌補才填滿的鴻溝,所以我很明白。
        若能回到國中時代,我想我還能勉強和他比一場吧。哦不,在體格優勢之下,也許我還有機會贏。
        但是這一切也隻到國中為止,現在的我再也追不上野島的背影了。
        「後來……」
        我笑著繼續說:
        「我才了解到,我沒辦法繼續練田徑。」
        「……是因為受傷嗎?還是才能……已經發現自己的極限了嗎?」
        我搖搖頭。
        「不。」
        我一股腦兒地搖著頭。
        「都不是,其實我退出的原因是——」
        我並不後悔。
        在我的眼前……因傷而無法出賽的我的眼前,野島像一陣風似的跑過,而我竟忍不住替他加油打氣。
        看他跑得那樣炙熱、那樣動人,我渾身顫抖,打從心底呐喊:
        「衝啊——!野島!」
        我當時真的希望他能永遠全力奔跑下去。
        春香雖沉默不語,但我認為她一定能了解。上高中後,傷也完全痊愈了,應該還能繼續練田徑。就算不能像野島那樣跑出有望拿下高中獎牌的水準,但也不會太難看。
        應該還不差。
        可是。
        「我覺得我不該再跑了。像我這樣……遇上那種事卻完全不會悔恨的人,是沒辦法當選手的。」
        我點點頭,並笑了一聲。
        「我這個人啊,好像還蠻喜歡做事有熱誠的人耶,他們有一種能熱到讓人發抖的力量!看到野島擁有遙不可及的可怕才能,我整顆心都活躍起來了!回過神來,我已忘我地替他加油。那是為什麼呢……是遺傳到在紐約寫體育報導的老爸嗎?我姐也是那樣,能夠為了讓別人發光發熱而賭上自己的人生,這應該都是因為遺傳吧。」
        我抓抓頭,向春香說:
        「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我現在還是『永遠的哥哥』。」
        春香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歎了口氣,眼眶似乎有些濕潤。
        「我也……」
        「咦?」
        「好好哦,我也想要這樣的哥哥……」
        她若有似無地低聲嘟噥著。
        「好慢。」
        這時永遠突然飄進我和春香中間,皺眉瞪著我說:
        「開始了啦,你們還要聊多久!?」
        「哇,等、等一下啦!」
        永遠揪住我的袖子直往電視前拖去,發現山川舞和鐮倉裕之助早已就位。我不解地回頭看看春香,而春香的表情卻比我還困惑。
        但是……
        永遠,你是不是肯主動碰我了?
        我在心中如此低語。
        不知為何心情有點糟的永遠(應該隻是想趕快看「射手座」吧),在DVD播放後情形果然漸漸好轉。這也難怪,因為今天放的是第一季完結篇。

       日後成為傳說的動畫片,果然高潮不斷。
        在我們嘻嘻鬧鬧中,有時屏息,有時歡笑,有時鼻酸。最後,我們和樂融融地欣賞完了整段故事。
        原來動畫那麼有趣。
        雖然這應是拜「轉生少女射手座」本身魅力所賜,但是朋友和永遠的陪伴一定也替它增溫了不少。
        光是這點,就已是我最大的收獲。
        「那麼。」
        淩晨三點半左右,老姐終於回到家,「噗咻」地打開接風酒後開口問道:
        「……今天下午五點開始補考,地點在之前你也去過的金環錄音。成果如何呀?」
        我看看周圍。
        鐮倉裕之助趴在對麵的沙發上,山川舞已搭末班電車趕回家,神樂阪春香則是在永遠的寢室內閉目養神。
        隻有永遠——
        「……嗯。」
        縮在我旁邊睡覺。
        還真的像小動物一樣。
        第一季完結篇結束後,她竟興奮地大聊特聊,最後累到在我身旁倒頭就睡,毫無防備。
        唇邊還有一抹微笑。
        至於她用來抵禦外敵的武器——
        「……」
        老姐一語不發地將擱在吧台上的電擊棒拿起。既然她放得那麼遠,表示——
        「……很好,任務達成!」
        我抬頭對老姐豎起大拇指,老姐也笑嘻嘻地做出同樣動作。
        「收到,辛苦啦!」
        傍晚,我們小睡片刻後,搭上計程車前往豐國大哥指定的金環錄音,心情就像個決戰前的兵法家一般。
        永遠緊張不已,從頭頂到腳趾都僵得硬梆梆的,膝上的手抖個不停。
        這家夥在家裏慢條斯理地打扮時根本不是這樣,想不到坐上計程車就變了個人。
        該不會要吐了吧?
        瞧她臉色發青、兩眼無神失焦、口中念念有詞,使我不禁輕歎。我抬起頭,在後照鏡裏和擔心地看著我的老姐對上了眼。
        我擠出笑容,用唇語向她說了「放心吧」三個字。
        「……」
        老姐尷尬地微微苦笑,轉向前方。我回頭看看永遠並咬緊牙關。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必須相信她。
        我必須相信堅持到今天的我們,相信這兩周的成果。
        出門前,鐮倉裕之助替我們喊了三次「萬歲」,昨晚先行返家的山川舞也特地趕來送行。
        「放心吧,你一定能輕~鬆過關的~」
        山川舞樂觀地說。
        是這樣就好囉。此時,春香特地將我支開並誠惶誠恐地說過的不祥預告,又在耳邊響起:
        「那個,雖然現在說這個不太好……不過我今天早上才真的確定一件事。」
        「嗯?」
        春香趁我還理不出頭緒,顧忌地朝正在打扮的永遠偷瞄一眼。
        「就我的觀察,她最後終於習慣了跟你相處,也真的把你當哥哥看待,我想這都沒問題。但是呢——」
        春香欲言又止,最後困惑地抬起頭,決定繼續說下去:
        「那還隻是習慣跟你相處而已呀,並不算是習慣男人吧?真的很對不起,現在才說這種話……」
        我默默地對春香搖搖頭。
        說得沒錯。
        春香果然也這麼想……
        這一點,在我和永遠開始同居時就隱約感覺到了。盡管這決策有些草率,但也沒其他的路好走。我靠上計程車後座時,閉上眼重重地歎了口氣。
        我……我和永遠的時間有限,根本無暇策劃全男性通吃的辦法。
        所以,這是場賭注。
        而且從頭到尾,我都隻押在一個點上……
        我們在金環錄音前下了車,整棟大樓有種上次不曾感受到的莊嚴。
        「哦!真弓,你來啦?」
        兩名男子在門外吐著白煙,向老姐揮揮手。
        「啊,川上哥、相田哥,兩位早啊!」
        老姐爽快地向他們打了聲招呼,但永遠一見到他們立刻怕得縮起身子,連會場都還沒進呢……盡管現狀堪慮,但我仍為自己打氣。別怕,相信永遠。
        一定要相信永遠。
        率先向老姐打招呼的男子頭上綁了條毛巾。他看了看永遠,擔心地說道:
        「哎呀,這下慘了啦,真弓。豐國大哥好像已經完全進入亢奮模式,開始等著看好戲了啦!」
        老姐將他的話複誦一次。
        「……進入亢奮模式,開始等著看好戲了?」
        我眉頭緊皺起來。
        開始等著看好戲是什麼意思?
        但是老姐和那個男性都沒有回答我的意思,被蒙在鼓裏的我隻好跟著老姐穿過自動門,一步步往錄音室走去,而永遠則是全程都用指尖牢牢捏著我的袖口。
        她雙眼緊閉,怕得直發抖。我壓抑住想緊擁她那瘦小肩膀的衝動,開始祈禱。
        希望她能安然度過。
        「唔哦!這、這太誇張了吧!」
        一打開門,錄音室裏的景象就使我目瞪口呆,老姐則是不悅地咋了咋舌。至於永遠,光是用兩手緊塞住衝上嘴邊的尖叫就夠她忙的了。
        真是難以置信。
        在這不算小的門廳裏——
        「你們好呀!」
        「哦!來了嗎?」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呀,真弓!豐國大哥吩咐的嘛。」
        男人、男人、男人。
        到底有幾十個啊?
        廳裏擠滿了二十至三十歲的男性,男人味濃到不能再濃,而且淨是些體格精壯的人物,連我都有些卻步。有些人靠牆談笑、有些人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喝著咖啡。最奇怪的是,大家的服裝都很有氣魄。
        有人穿著皮夾克,有人穿著醒目花紋的外套,活像黑道分子。
        墨鏡、金手鏈、項鏈、紫皮靴,再加上品味差勁的熒光窄口褲,那到底要上哪兒買呀?
        「扮成品行低劣、作勢威嚇的流氓混混」是今天的主題嗎?
        「啊,真弓~!我等你好久了。你看我打扮得怎麼樣?」
        扮相最糟糕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還跳著奇怪的舞步。他就是豐國如意,奧伯龍的頭兒,也是業界知名的天王製作人。
        不過他……
        「……您怎麼穿那樣啊?」
        老姐冷冷地眯起眼來。
        「哈哈哈,很帥吧?」
        他披著與年齡不太和襯、鑲滿鐵片的皮夾克,手鐲似乎是用帶刺鐵絲纏成的。甚至把部分頭發染成紫色,用定型液塑得又高又尖,令人歎為觀止。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個活脫脫的龐克族。
        太、太誇張了!
        我心想,原來如此。這就是進入亢奮模式,開始等著看好戲的豐國嗎……
        「你說呀,我到底帥不帥嘛?」
        豐國大哥又問。老姐忍著怒氣,小心地閃過他的問題反問:
        「您的裝扮嗎?現在不是聊衣服的時候了,怎麼會有這麼多男人在這裏?我都沒聽說呢。」
        「咦?」
        豐國大哥突然一臉裝蒜地說:
        「有嗎?真的很多嗎?」
        還將手搭在眉梢四處張望,然後轉頭對我們咧嘴一笑,令人聯想到鬼牌上的小醜那稍不對稱的扭曲笑容。
        「……他們是來旁觀的,見習見習囉。」
        「為什麼會那麼多?」
        「因為呀——」
        這時豐國先生的視線不是指向老姐,也不是越抖越厲害的永遠,而是滴溜溜地停在我身上。
        「……好久不見啦,正午小弟。」
        不會吧,他竟然記得我的名字!
        「你也是來見習的吧?所以這點人數……很正常不是嗎?不會怎樣吧?」
        我打從心底感到一陣寒意,但同時也沸騰了起來。
        好!太好了!
        我懂了,我懂你的用意了。
        「是啊。」
        我刻意擠出無畏的笑容,雙手狂妄地抱在胸前,抬頭看著豐國大哥。我知道你想試試我,那麼無論發生任何事,我一步都不會退縮!
        「……隻不過,這些人好像還不夠帶勁兒,害我以為是哪戶千金在開茶會呢。這樣下去,永遠大概會閑得發慌吧?對不對呀,永遠?」
        永遠驚訝地睜開了眼,老姐則是嚇得尖叫般地說:
        「正、正午,你怎麼……!」
        「哈哈哈哈哈!」
        豐國大哥冷不防地放聲大笑,並將手纏上我的肩膀,用力將我拉了過去。
        「『你最好別忘了自己講過些什麼啊,小鬼?聽到沒有?啊?』」
        他凶狠地說,同時手臂像老虎鉗般緊緊勒著我。
        冰冷的黑色眼珠以及扭曲的笑容,都帶有瘋狂的氣息。好可怕,這家夥真的好可怕!
        尤其是聲音,讓我清楚地感受到,這個人是「正牌」的!
        「!」
        老實說……
        我差點尖叫出來,心髒也差點停了。
        「怎麼樣啊!有沒有嚇到?我的『演技』……還不錯吧?」
        豐國大哥很快地轉回笑臉,替我整理衣擺。
        「我先走啦,讓我看場好戲吧!」
        他說完轉身就走。我的恐懼雖尚未平複,但仍拚命地朝著他的背影大喊:
        「沒問題!」
        絕對不能輸!
        「睜大眼睛看著吧!」
        這反應似乎真有點出乎豐國大哥預料,使他轉過身來。
        「……」
        他麵無表情地聳聳肩後,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老姐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呼」地一聲放下,焦急地說:
        「喂,正午!你是不是還不知道?豐國大哥他——」
        我伸出手,要老姐先別罵人。
        「知道啦。」
        其實我根本不想知道那麼多。
        這一大票扮相看起來不好惹的男人之中,放射出「正牌黑道」的氣息、渾身充滿江湖味的,就隻有服裝最特異的豐國大哥。
      但如今,我有更重要的使命。
      尤其是在那種宣言之後,豐國大哥根本……
      「~~~~」
      我靠近仍怕得渾身顫抖的永遠,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
      除了永遠,沒人聽得見,但語氣依然堅定。
       說完,永遠錯愕地凝視者我。
      我點點頭說:
       「永遠,上吧!」
       還豎起了大拇指。
      我相信我的賭注,也相信我和永遠一同築起的感情。
       劇本到手後,發現內容是現代暴走族的場景。這實在太狠了,整篇都是男人威嚇叫囂的台詞。長度約十分鍾,永遠必須將自己負責的台詞說完。
        可是每一句都跟永遠的個性大相徑庭,聲音必須粗魯激昂,對演技的要求可不低。
        在這緊要關頭,永遠竟被迫麵臨如此高難度的挑戰。
        「永遠!」
        我向獨自前往錄音室的永遠喊道。她已進入男人堆中,臉色鐵青地準備接受考試。
        「!」
        但她仍回過頭來對我點點頭,臉上也有堅定的笑容,仿佛要我別擔心。
        (別擔心。)
        我雙拳緊握,不禁祈禱起來。
        加油!加油啊,永遠!
        緊要關頭時,千萬要想起我剛說的話啊……
        很快地,永遠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隔音門後。
        我和老姐快步走進被玻璃窗隔開的空間裏,之前見過的看似音響總監和混音師的兩位女性,還有豐國大哥也在裏麵。
        豐國大哥嘻皮笑臉地豎起食指說:
        「新島永遠一旦放棄,一切就結束了哦?」
        他似乎很期待接下來的發展。老姐冷冷地說:
        「為什麼除了定鬆先生之外,還有那麼多人在裏麵呢?」
        仔細看看,裏頭還有十來位男性。
        「哦,他們是負責背景音的。」
        豐國大哥直接了當地說。我雖不懂「背景音」是什麼意思,不過在那群連服裝都不懷好意的男人堆裏,嬌小的永遠更是小了一圈。
        他們似乎是聽從豐國大哥的吩咐,個個雙手叉在胸前、表情猙獰,幾乎不曾交談,凶惡地盯著永遠看。
        老實說,我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永遠仍然微微顫抖著,令人不忍。
        她求救似的看看周圍,接著縮起肩膀、低下頭去,最後閉上眼睛。
        (永遠!加油啊,永遠!)
        我在心裏聲嘶力竭地呐喊著。
        「那個……」
        站在永遠身旁的英挺男子困惑地對著玻璃窗開口了。
        「……可以開始了吧?」
        我立刻明白,他就是被永遠用電擊棒擊暈的男聲優,也就是剛剛老姐口中的定鬆先生。
        「0K。」
        音響總監突然壓下按鈕回應。她未曾轉頭看過豐國大哥或我和老姐一眼,始終保持一貫的專注。
        「開始吧,小鬆。」
        看來這裏是由她全權指揮,連豐國先生都沒有任何要求。
        名叫定鬆的男聲優望著抖個不停的永遠一會兒後吐了口氣,改變自己的心情,接著突然大吼:
        『喂!小妹妹,你還是快滾吧!』
        我不禁為之一震,那真是驚人。定鬆先生長得一副溫柔樣,一旦飆起演技,鞭擊般鋒利的凶狠音調立刻從嘴裏迸出,令我下意識地僵住身子。
        「!」
        永遠她……仍無助地顫抖著,幾乎嚇軟了腳,嘴裏喊著不成聲的尖叫。然而定鬆先生絲毫不心軟:
        『這裏才不是你這種小鬼來的地方!還不快滾?否則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啊,聽見沒有!』
        定鬆先生幾乎想撞開永遠似的,一口氣逼近麥克風。
        其實就算豐國先生不要求,他也會刻意試探永遠的能力吧。
        「新島,你怎麼啦?」
        音響總監冷靜地說。
        「輪到你的台詞了吧?」
        永遠也正努力著。她搖搖頭,似乎想忘掉眼前的煎熬,並拚命地重整體態,貼近麥克風。
        『你、你……我……』
        慘了。
        我忍不住別過頭去。她說的含糊不清,一個字也聽不懂。而且,那根本不是她的台詞。
        「永遠……」
        老姐十指緊扣,閉上眼祈禱著。
        「……」
        豐國先生則是一手拄著玻璃窗,表情嚴肅。
        (永遠!永遠!)
        永遠死命地翻閱劇本,目光掃過一行行台詞。
        『囂、囂……』
        這時,一旁的男子們突然起哄:
        『呀哦——!』
        『呀哈哈哈哈!喂喂喂!少給我裝蒜!』
        『怎麼啦!?那麼小聲是想講給誰聽啊?』
        永遠頓時嚇得失神,雙眼無神地圓睜。
        「啊、啊……」
        雙腳仿佛想逃出錄音室似的扭動著。
        她的心已經麵臨崩潰……
        我不甘地咬牙。原來「背景音」指的就是隨意亂叫,嚇唬永遠啊?
        『喂!』
        『還不快說!』
        錄音室裏盡是怒罵、言語暴力,以及殘酷的揶揄。
        「……」
        定鬆先生冷冷地低頭看著永遠,音響總監也不帶感情地判決:
        「新島,無論有任何理由,隻要沒辦法在錄音室裏念出台詞,你就沒資格當聲優。」
        (永遠、永遠!)
        永遠手足無措地流淚、哭喊。
        (想起來!快想起來呀!)
        『快說話啊?耍人啊!』
        (就算你人在孤立無援的空間裏,我還是——)
        這時,她睜開眼睛,猛然看向玻璃窗後的我。
        她終於發現,我還在她身邊。
        我感到一股電流竄過全身。
        這一刻、這一刻我已經等好久啦,永遠!
        (要是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看看我吧!看看玻璃窗後的我吧!我一定會幫你!因為,我是絕對不會背棄你的!)
        我一直在想,永遠為什麼會罹患男性恐懼症?那是因為當時永遠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在永遠因恐懼而哭喊時,就連親生父親也背離了她。
        所以她才會罹患男性恐懼症。
        既然如此,隻要我能陪著她,至少能……
        「永遠……」
        至少能成為她的戰力!
        我鼓足了氣,做了個極為單純的動作:跨開雙腳半蹲,左手打直、右手大大地往後拉。
        接著祈禱似的念出那段台詞。盡管我沒出聲,但刻意強調唇形,希望永遠能看清楚。
        這個動作、這個姿勢,裏頭有我所有的心意。
        「『射手座之箭必將——』」
        永遠的驚愕全寫在臉上。她透過玻璃窗隻是注視著我,就連一旁的嘻笑怒罵也完全沒有影響到她。
        沒錯,這射手座的拉弓架勢,就是永遠與現實對抗的契機。
        她看著她心目中的英雄的架勢,仿佛想烙進眼底一般……
        永遠突然沉下了臉。在他人眼中,那也許就像失去一切希望而精疲力竭,但我深信他們都錯了,因為永遠的嘴還微微的動著。
        『射手座之箭必將貫穿一切,我……』
        絕不放棄。
        這瞬間,永遠覺醒了。
        『少瞧不起人了!』
        沒人發現那是「永遠說出的台詞」。豐國大哥的背杆震驚地向後彎去,老姐則是相反地向前屈身,但兩人的眼睛都因興奮而閃耀。
        我緊握拳頭、向上高舉,並在心中呐喊:
        (衝啊,永遠!全力衝刺吧!)
        讓他們見識你的實力!
        『喂!你們自以為是什麼東西啊?開玩笑,也不想想我是什麼人。不要以為我隻是個普通的女生,無論是膽量、氣魄還是毅力,要多少有多少啊!聽到沒有?』
        永遠吸了口氣。
        『少給我狗眼看人低啊,混帳東西!』
        眾男人們被雷鳴般的台詞劈過,不禁倒抽口氣、向後退開。
        「……」
        定鬆先生一臉錯愕,至今都板著臉孔的音響總監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永遠。
        這時,錄音室裏突然歡聲雷動,整層樓都激蕩起來。
        我悄悄地閉上眼,重重放下緊繃的雙肩。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永遠。)
        才這麼想,一陣疲憊便襲上了我,但我累得很開心。
        這長達十分鍾的錄音出人意表地完美。宣布收工的當下,永遠衝出錄音室、撲進我的懷裏痛哭。
        她不顧一切地緊抱著我,嘴裏不斷重複著「謝謝」兩字。
        而我也終於能說出心底的話。
        「嗯……」
        真正該道謝的人,是我。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5-8 02: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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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25 |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我現在是認真地想練出渾身肌肉!」

        就在剛才,我和永遠認真地結束了一場賽車遊戲。我個人重視基本性能,選擇全速、爆發力、安定性等數值最為平衡的車種,永遠則是忠於女生美學,挑了一位可愛的公主。
        賽道為溶岩競速場。當賽車上的公主在畫麵中央左彎右拐時,嬌小的永遠也會跟著扭來扭去。可愛歸可愛,我可不會因此鬆懈。
        我絕不能手下留情,一定得贏。
        因為……
        有懲罰遊戲啊!
        最後,我的俗氣車手以極小的差距率先衝過終點線,公主緊跟在後,其他湊人數的小角色都還有段距離。但是永遠仍喪氣地垂下了頭。
        我擠眉弄眼地笑著說:
        「來吧,永遠。」
        「唔唔……」
        永遠哀怨地抬眼看著我。
        「真的要嗎?」
        「真的。」
        我雙手抱胸,用力點點頭。
        「唔~」
        永遠低吟一聲,似乎已做好覺悟。
        她深吸了口氣,接著睜開眼睛。
        「『我現在是認真地想練出渾身肌肉!』」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嗚……」
        永遠淚眼汪汪地看著我捧著肚子笑倒在地。哇哈哈,隻要扯到演技她就絕不馬虎。那種愚蠢台詞到她嘴裏,一樣語氣堅決、誠懇。
        仔細想想,這種事要是被永遠的粉絲知道,我一定小命不保。不過這實在太好玩了,我不在乎!
        「讚!說得太好了,果然是高手!我差點以為你真的想變成肌肉男呢!?」

        「唔~!再、再來一場!」
        永遠豎起食指再下戰書。
        「來呀!」
        我馬上爬起來接受挑戰。
        「那這次你說……『訓練重點是腹肌還是背肌呢』,如果我輸了就說『討厭啦~人家穿小花花泳裝好不好看嘛』,好不好?」
        「唔……說、說就說!」
        永遠眼裏閃過一絲猶疑,最後仍果敢接受。
        「很好~」
        我再次握緊控製器。讓我們瘋了一整個假日下午的,其實隻是「輸家說蠢話飄車大賽」這樣一個無聊的遊戲罷了。
        哎,我和永遠就這樣過著和平的生活。算一算,重考之後已經十天了。
        永遠已成功加入蒂塔妮亞旗下,聽說明天要跟老姐和總經紀人名古地先生出門,拜會社長等公司高層。
        至於住所呢——
        「這裏就好!我一定要住這裏!」
        聽說永遠強硬地堅持己見,但她的心願是否能動搖大人們仍是未知數。然而老姐、豐國大哥、還有永遠的父親,在各自的繁務和種種考量之下,似乎已決定了永遠的命運。
        「總之暫時還是由我繼續照顧永遠!正午,麻煩你啦!」
        在老姐一句話下,事情就成了這樣。
        也就是說,永遠正式地住進了這房子,在我將行李搬回自己房間後,我們也正式成為鄰居。假日時,我們常會像這樣悠哉地玩上一整天。
        「……咦?先等一下。」
        我按下暫停,中斷遊戲。的確有門鈴聲。我和永遠對看一眼,一起去應門。
        「你們好哇~」
        神樂阪春香笑容滿麵地站在門外,一襲可愛的春裝散發著與永遠截然不同的魅力……
        「咦?」
        我不禁問道。
        「怎麼啦?」
        「哎喲,真是的。」
        她吃吃竊笑起來,穿著高跟涼鞋的細白雙腳極為亮眼。
        奇怪?我是不是第一次看春香穿迷你裙呀?
        「我是來找你玩的呀,反正永遠的事都忙完了。」
        接著她淘氣地眯起眼睛盯著我看。
        「你應該不介意吧?拿去。」
        她將裝滿鬆糕的紙籃子遞給我。
        「這是別人送我的,隻是我自己吃不完,又剛好路過,就來叨擾囉。」
        我開心地收下。
        「那就快進來陪我們玩賽車吧,可是有懲罰遊戲哦!越多人越好玩越有幹勁,對不對呀,永遠?」
        我回頭,卻發現永遠的表情有點陰暗。
        「嗯,對……」
        眼神也明顯地遊移著。
        這讓我交互地在永遠和春香間看來看去。
        怎、怎麼啦?
        到底怎麼啦?
        春香的笑容有點古怪,為什麼呢……
        「喂,正午!永遠!在家嗎?」
        老姐穿著涼鞋從隔壁啪答啪答地跑來,手中握著電話。看她沒上妝、一頭蓬發還穿運動服,儼然是剛睡醒。頗有久逢假期,打算一次懶個夠本的架勢。
        「……咦?春香也來玩啊?算了,剛好一起說。」
        老姐看看永遠和春香說道:
        「工作來了!可能會有個有趣的企劃要交給你們哦!這個企劃我構想了好久,豐國大哥終於答應了呢!」
        「你說『你們』……」
        也被指到的我困惑起來。
        「為什麼我也……」
        但老姐沒聽進去。
        「所以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我們邊吃邊聊吧!」
        老姐說完就脫下涼鞋往屋裏去,留下我、永遠、春香三人麵麵相覷。
        她心情怎麼這麼好?
        這時她突然回頭說:
        「看我的吧~我們蒂塔妮亞要和奧伯龍做出最強團隊喲!」
        最強?
        團隊?
        我們不約而同地問。老姐得意地說:
        「沒錯!神樂阪春香、山川舞、新島永遠三名超級招牌要組成最強聲優偶像團體了!」
        這就是聲優偶像團體「Sweet☆Line甜蜜陣線」在這世上乍現曙光的瞬間。日後就某些層麵而言,這團體也的確成為了一代傳奇。
        而我也將為了她們忙得團團轉,但是目前仍無法想像。算了,先別提了。
        總之仍不知前方險阻的我,見到永遠因老姐的話而略顯不安,便拍拍她的肩膀說:
        「那我們一起加油吧!」
        「嗯!」
        看到永遠抬頭對我爽朗地笑,我真的好滿足。而在不久的將來,她的笑容竟也真的救了我一命。但是未來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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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5-8 02:26 |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若您是初次閱讀我的作品,請先容我向您問好!
        若您已長期陪我一路走來,請收下我的感謝!
        各位還喜歡《Sweet☆Line甜蜜陣線》嗎?
        其實從我的另一作品《犬神!》動畫化以來,我便自然地對聲優這一行產生興趣,希望能以聲優為題材寫篇故事。之後便四處取材、構築情節。
        「好!就來個甜蜜的青春正經風格,主要講年輕男女追尋夢想的故事吧?」
        諸如此類的構想不斷油然而生,構思到最後才發現——
        「忘記加入取材的成果了!」
        於是乎,一篇搞笑喜劇就此誕生。
        哎呀,其實還有個破壞性的角色還沒露臉,在第二集登場的當下就會一口氣扭轉劇情走向呢……
        不過現在這樣子我就很滿足了。
        我一直覺得,如果作者能把自己覺得「開心」的事情傳達給讀者就好了。我想天底下沒有比讀者看得開心更讓我高興的事了,哪怕是一點點也好。同時也希望我的取材,能在未來的故事裏開花結果。
        有機會的話,我們下集再見!
        接著請容我表示幾句感謝。
        感謝如月老師總是替我描繪出一幅幅美麗、可愛又帥氣的插畫。
        感謝責編佐藤總是這麼照顧我。
        感謝曾受我采訪的各位。
        最重要的是,我要向所有不吝閱讀本書的讀者們,致上我最懇切的感謝!


        撰於自宅  有澤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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