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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姬柚葉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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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發表於 2010-7-16 13:58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介:
    柚葉是自神話世界複活的符文棺材公主。這位與世界起源關係重大的高貴公主——今天依然對立誌當符文師的雷恩所準備的窮酸餐點滿腹牢騷,一邊繼續當她的食客。
    其餘符文公主們的棺材皆分散在世界各地。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雷恩發現企圖掌控全世界的符文師兄長洛依德早已得知了「水之公主」的棺材的下落,和柚葉同行前往某座小島的他,即將遭遇的是……?
    符文魔法戰鬥縱橫交錯你來我往的神秘異世界奇幻故事第二幕!


    目錄:

    序章
    第一章  霧之海
    第二章  海賊之島
    第三章  海上行軍
    第四章  約定之言
    終章
    後記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 簽到天數: 2 天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3:59 | 顯示全部樓層
    黑姬柚葉

    序章


    「來吧,子民!盡管張大你的眼睛,仔細看到滿意為止吧!」
    某天早上,一覺醒來打算拿土司邊填飽肚子而前往廚房的我,看了站在那裏的柚葉和她身旁的東西,忍不住將一雙眼瞪得老大。
    廚房的餐桌上……出現了一座堆積成金字塔狀的瓶子小山。
    瓶子的表麵貼有標簽,並且封上了木栓。看來似乎是罐頭。
    「那座罐頭山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這世上可是有所謂高級料理存在的。」
    「高級料理?」
    「正是。本宮乃是這個世界的創造主,同時是身懷無比力量的公主。老是以土司邊這種低級的窮酸食品果腹是活不下去的。如果不嚐些能映襯本宮身分的高級料理,恐有營養失調的危險。」
    「……我覺得高不高級跟有沒營養應該無關吧。」
    「問題是,本宮又無法奢望家貧如洗的雷恩能請吃高級料理,所以也為此深感苦惱。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昨天本宮在市區散步時,發現了高級食材的超特價販售會!這罐頭十瓶隻賣銅幣五枚!本宮當然是一口氣全包了!」
    柚葉露出龍心大悅的模樣哈哈大笑。
    「高級?到底是什麼罐頭來著?」
    「呼呼呼。你一定不曾見識過吧,這正是專門用來進貢給王室的逸品,魚子醬!如何,吃驚了吧?嚇到渾身發抖了吧!」
    「魚子醬?」
    原來如此,標簽上確實印刷有黑色顆粒食物的圖片,仔細一瞧還有用不起眼的小字注明CAvIAR(魚子醬),可是……
    「幹嘛突然買了這種東西回來。柚葉,你不是想吃烤牛肉嗎?」
    「哼。本宮可是美食家耶。若以為本宮隻會執著於同一種食物,那你就錯了。現在的本宮迷戀的是魚子醬,此乃本宮的最新熱潮呢。」
    柚葉拿起其中一瓶罐頭放在桌上,從廚房的抽屜翻出了拔栓器。
    「那麼趕緊來嚐嚐味道吧……怎麼了,雷恩?擺出一副口水都快滴下來的貪吃嘴臉。」
    「誰跟你擺出貪吃嘴臉了!」
    「雷恩你想吃的話就盡管開口吧。反正本宮買了這麼多,也不是不能賞賜你一瓶。隻不過呢,本宮不認為你吃得出這等高級滋味便是了~」
    「廢話少說,要開罐就快點開啦。我得趕著吃早上的土司才行耶。」
    「嗯,那本宮就來打開了。」
    柚葉把拔栓器刺進木栓裏。用力一拔,栓子便「波」的一聲拔開了。
    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怎麼好像有股油脂味?
    「……這就是魚子醬嗎?」
    坦白說,我從來沒親眼看過魚子醬,更不用提實際品嚐的經驗了。
    我探頭窺伺瓶內。與其說是黑色的,看起來比較偏向棕色,而且顆粒比聽說的還大顆……
    柚葉用湯匙舀起,送入口中。
    「嗯嗯~好美味哪~這風味真是溫潤,味道濃鬱卻又不讓人覺得膩,口感綿密得很。好吃到齒頰留香啊~」
    柚葉嚼動著魚子醬的臉頰隱約泛起潮紅,同時一邊笑盈盈地不停點頭。
    「……有那麼好吃嗎?」
    看了柚葉的模樣,我不禁跟著好奇了起來。
    我偷偷伸出食指,用指頭沾了魚子醬湊到嘴邊。
    聞起來的味道……果然有點油脂味,而且感覺不太像魚卵。
    接著把指頭的魚卵舔進了嘴裏。
    輕輕一咬,顆粒表麵的薄皮綻裂了開來,柔軟滑順的內容物在口中擴散……
    嗯?這個味道比較像是……奶油?
    「嘿,柚葉。魚子醬本來就是這種味道嗎?我吃起來隻覺得味道好像隨處都有得買的便宜奶油說……」
    柚葉不改沉浸在美味的表情,隻是一口接著一口把舀了魚子醬的湯匙往嘴裏送。
    「哼!窮人是沒辦法理解它的美味的,畢竟這可是最高級的魚子醬哪!隻有本宮這種美食家才吃得出其中的奧妙之處。不甘心的話,就好好訓練自己的舌頭吧。」
    「真的假的……可是真的很可疑耶……」
    問題是標簽上又有明確注明是魚子醬……
    等等……仔細一瞧,這個文字的拚法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我張大眼睛仔細觀察,『CA』的拚音被寫成了『ChA』。
    這不是『魚子醬』……是『魚滋醬』……?
    「喂,柚葉,這個魚子醬是……」
    「哎唷!你吵個沒完沒了耶,雷恩!不許你打攪本宮平和的用餐時間!不懂美味的家夥乖乖閉上你的嘴巴!」
    「不,這個『魚子醬』是……」
    柚葉「哼」的一聲將臉別向一旁,準備吃下湯匙上盛得滿滿的顆粒。
    「冒牌貨喔。」
    「什麼………」
    柚葉張著大嘴,突然全身僵硬住。
    「我猜這應該是用某種皮膜把廉價奶油的油脂包起來製成的偽造品。是說,吃一口就吃得出來了吧。你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買到這種玩意兒的啊……」
    柚葉整張臉頓時蒼白如紙。
    「喂~柚葉,你有聽見嗎~?」
    即使出聲叫她,她仍跟尊銅像一樣不動如山。我試著伸出指頭刺了刺她的臉,她還是呆若木雞地張大一張嘴發愣。看來她真的受了不小的打擊。
    「……算了,反正待會兒就會動了吧……」
    我看廚房的時鍾。時間不早了,得火速解決早餐去上學。
    我從袋子拿出平時吃的土司邊。
    「……對了。」
    靈機一動,我試著把冒牌魚子醬的魚滋醬塗到土司邊的一角。
    啊,這樣搭配搞不好還滿好吃的耶。

    第一章 霧之海

    我兩手握劍,閉上眼睛屏除心中的雜念。
    時節來到『火之月』,是夏天的季節。
    一陣徐風從青空下符紋師公會的中庭吹拂而過。
    四下靜悄悄的,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氣息。隨風搖動的草坪隱隱約約地沙沙作響。
    但——那家夥一定就在那裏。
    就像隻狩獵中的螳螂,隱身匿跡地悄悄貼近獵物。
    我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就像不肯錯放任何不顯眼的振動一樣,布下感覺神經的網路。有那麼一瞬間,拂過臉頰的空氣流動……出現了些微的變化。
    我睜大雙眼,大幅度地往側麵扭身,將手上的劍高舉。
    那是一把從握柄到刀鋒刻滿了繁密豪華裝飾的劍。
    由流水的圖案和冰之結晶結合描繪而成的符紋裝飾。
    ——這就是水之符紋劍。
    我握緊符紋劍的握柄,在腦海中製造異世界(Seed)。
    「水之公主啊,冰結之理呀,在我的麵前化為力量現形吧!」
    冰之結晶的影像在腦海浮現。
    所謂的Seed,就是一種把想像力轉化成能量的力量。
    至於符紋,則是使那個能量具體化的媒介。
    無數的水滴覆蓋在符紋劍的刀鋒上進而凝固,化成水晶般的冰之劍。長長的冰刃在陽光的映照之下閃閃發光,同時散發出血液也會為之瞬間凍結的寒氣。
    「納命來吧!薩伊克斯!」
    掩聲息氣靠近到正後方的薩伊克斯出其不意地被我揪出,連忙蹬地一跳。
    他纖瘦的身軀高高躍起。接著,單腳踩在我刺出的符紋劍上,蹬著劍尖往上又是一躍。
    休想逃走。我收回手腕,猛力將劍刺向頭頂上的薩伊克斯。
    劍尖掠過了薩伊克斯的鞋底。他的右腳尖頓時蒙上一層薄冰。
    可是,就在下個瞬間……薩伊克斯敏捷地以結凍的鞋子踩在筆直向上刺出的劍尖。
    他施加全身的體重用力踩踏。我的手臂就像被壓製住了一樣無法挪動。
    「這個立足點挺舒服的嘛,雷恩。」
    「哼!既然那麼舒服那我就讓你變成冰棒!」
    我輸送更多的Seed加強符紋劍的威力。
    劍尖處響起結凍的聲音,薩伊克斯的右腳和劍慢慢被冰在一起了。
    「這樣我看你怎麼逃。看我拖你去和地板接吻!」
    然而就在下個瞬間……薩伊克斯一臉悠哉地用另一隻腳踹了踹劍尖。
    啪嘰一聲,冰發出刺耳的聲響碎裂了。薩伊克斯再度跳到了半空中。
    失去了原本壓製著我的力量,劍尖頓時變輕,我一時失去重心,腳步也跟著打滑。
    身後響起薩伊克斯迅速著地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我的右肩被牢牢架住了。
    混蛋,手臂動彈不得了……明明是個瘦皮猴,他的力量怎麼會大成這樣啊……
    我的脊椎冷不防被銳利武器的刀尖抵住了。
    「看來勝負已分囉。」
    盡管才剛施展了一連串劇烈的動作,薩伊克斯的呼吸卻沒有絲毫的紊亂,聲音顯得鎮定。
    「我、我認輸了……」
    被他架住的肩膀獲得了解放。我先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接著才轉身麵對薩伊克斯。
    「可惡……我這次差點就贏了耶……」
    薩伊克斯一邊把左手的短劍收回劍鞘,一邊向我投以輕笑。
    他不但連口大氣都沒喘,還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臉上不見一絲汗水的痕跡,長發在微風
    的吹拂下飄揚。
    薩伊克斯席恩果然實力高超,不愧是獨立傭兵團『達那的末裔』旗下一員的戰士。
    「雷恩你的實力也變強不少喔,居然可以感應到我的氣息。可是關鍵一擊的應對還是太粗糙,行動也太過魯莽了。你必須抓住對手攻擊動作裏的破綻再展開行動,否則就會像剛才一樣撲了個空。」
    「唉,還以為我成功逮到你了。」
    「用不著那麼沮喪啦。假以時日,雷恩你也能進步到足以陪我打發時間的程度。」
    「嘖,你這家夥還是一樣狗眼看人低耶——我會加強訓練讓自己更強的。」
    「雷恩!你要不要過來這裏吃飯啊?」
    我回頭朝著聲音的來源一看,瑪爾榭正在中庭的樹蔭下準備便當,一邊朝這裏揮手招呼。
    除了瑪爾榭,還有魯米沙,連不是公會學校學生的柚葉也不知怎麼地跟著坐在旁邊,大口享用著三明治。
    瑪爾榭·諾爾斯是我在公會符紋師學校的同學,同時也是擔任學級委員長的資優生,跟我一樣都立誌當職業符紋師。
    魯米沙·羅葛萊特則小我們一屆,是來自中央國家羅古盧帝國的少女。她本身沒有產生Seed的能力,所以目標是成為研究符紋文化的學者。
    「原來你們全看到了啊。重點是,為什麼連柚葉也加入吃便當的行列了?」
    「又有何妨呢。本宮也想嚐嚐瑪爾榭親手做的海鮮三明治啊。」
    「當然沒問題呀,柚葉的份我也有準備很多,盡量吃吧!不用客氣。」
    「哦哦,不勝感激!唔呣,這蝦子的彈牙程度實在太完美了!」
    別看柚葉這副德行,她可是生存在一千五百年前時代的『公主』之一。
    公主一般被認為是創造了這個世界,地位與神匹敵的存在。
    根據神話的記載,過去曾有『黑暗公主』、『光明公主』、『水之公主』、『火之公主』、『生命公主』、『語言公主』等六名公主姊妹存在。
    在一場人世間所引發的激烈戰役中,六名公主為了守護國家挺身而戰,可惜最後卻失控無法壓抑自己的力量,企圖將世界夷為平地。
    就在那時,為了阻止公主們的力量,第七名公主誕生了。
    那名公主正是柚葉。柚葉正是將死亡賦予其他六名暴走失控公主的『死亡公主』。
    公主們死後,靈魂被封印在古代符紋師所製作的棺材,陷入了永眠。
    隻不過,這個世上存在有解除棺材封印之用的戒指。
    當有人將戒指鑲進棺材時,公主的靈魂便會依附在棺材上頭重新複活。
    而我就是在偶然間撿到其中一枚戒指,後來因緣際會地讓被封印在棺材裏的柚葉從沉睡中蘇醒了。
    「已經到午餐的時間了嗎?那今天的訓練就到此為止吧。」
    「薩伊克斯先生要不要一起用餐呢?吃吃看我的特製三明治如何?」
    「那麼我就收下一份好了。我可不能辜負淑女的一番好意。」
    薩伊克斯從瑪爾榭手中接過三明治後,一邊張開薄唇優雅地吃著,一邊朝公會正門走去。「喂,你要離開囉?」
    「我好歹是職業的傭兵。跟雷恩不一樣,我可是忙得很呢。」
    「抱歉,我就是遊手好閑啦。不過你到底是在忙什麼事情啊?」
    「我受托於阿布列總裁,目前正在調查公主棺材的情報。」
    「公主棺材……嗎?要不要我幫忙?」
    「你有那個心意就夠了——畢竟我可是一匹狼呢。」
    薩伊克斯掉頭轉身,揮手離去。

    這時,有三名公會學校的女學生朝他蜂擁而上。
    她們團團圍住薩伊克斯,遞出一包東西。
    「薩、薩伊克斯先生!我做了便當!不嫌棄的話請嚐嚐看吧!」
    「我、我烤了餅幹喔!」
    ……大概是每天都在這裏帶我練習的緣故,這家夥成了頗為知名的人物。
    「話說回來,為什麼隻有他受到女生歡迎啊?」
    「不用擔心。我有準備雷恩學長的份,你快吃吧。」
    回頭一看,魯米沙遞了個三明治給我。
    「問題不是便當啦……總之先謝了。」
    「後來你查到你哥的下落了嗎?」
    「不……連個線索也沒有。」
    洛依德·裏恩巴多是我的兄長,同時也是一名天才符紋師。企圖得到公主之力的他,引發了一場人心惶惶的爆炸事件,並喚醒了火之公主,策劃一場幾乎要把整座城市燒個精光的炎之巨人事件。
    事件之後,洛依德和協助他的生命公主一同逃走了。
    至於火之公主則被柚葉打倒,變回了棺材的模樣,重新受到公會的保管。
    我從上衣的內層口袋掏出薩伊克斯托付給我的火之戒指。
    它能使變成棺材而陷入沉睡的火之公主覺醒。事件平息之後留下來的,就隻有這枚戒指而已。
    事件發生以來已經過了約三十天左右,洛依德還是音訊全無。
    「他該不會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吧?」
    瑪爾榭憂心忡忡地說道。
    「大概吧。那家夥怎麼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我猜,他現在八成在打其他公主棺材的主意吧。」
    其餘下落不明的棺材共有四具。分別是『黑暗公主』、『光明公主』、『水之公主』、『語言公主』。
    「原來薩伊克斯目前也在追查事件嗎……我看我也去跟阿不列總裁打聽看看好了。」
    我咬下一口三明治喃喃說道。
    午飯後,我和柚葉造訪了位在公會自治塔最頂層的阿不列總裁執務室。
    自治城凱爾茲在神聖菲亞娜王國中,也算是符紋文化格外繁榮的一方。
    符紋師公會不僅扮演符紋文化的中心,同時也挑起了市區議會與教會的功用。
    而公會最高執導者坐鎮的房間就是這裏。
    室內空間由明亮的木牆與家具環繞構成。眼前有來客用的沙發與玻璃桌,內部則安置了一張背對著大窗、資料堆積如山的總裁用辦公桌。
    「打擾了,阿不列總裁。」
    「原來是雷恩啊。學業還順利嗎?切記,年輕人最重要的就是奮發向上的精神,萬萬不可懈怠喔!」
    留了滿臉白胡子和一頭白發,頂著『仙人』異名的阿不列總裁以威嚴的語氣說道。
    「老頭!本宮來也!」
    一見到從我後頭進來房裏的柚葉,總裁便一改威嚴的態度跳到辦公桌前,向柚葉深深地磕頭。
    「柚、柚葉公主殿下……竟勞駕您親自跑來這種地方!您隻需通報一聲,老夫自當會前去拜訪……!」
    「總、總裁!拜托您快點抬起頭來嘛!這女的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家夥!……痛死啦!」
    柚葉狠狠地踩了我一記腳。
    「卑賤的子民還不快閉嘴!好了,老頭,用不著多禮。快抬起頭來吧。」
    「是、是!惶恐。」
    「話說回來,你們何時才要向國家的子民們鄭重地宣布本宮乃為公主的事實呢?剛才本宮在公會散步的時候,還被人投以懷疑的眼光。這豈不是太失禮了嗎?本宮希望的是召開更為盛大土豪華的派對來歡迎本宮的到來哪!」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柚葉是覺醒的公主這個事實。
    除了我,知情的人尚有瑪爾榭、魯米沙、薩伊克斯、我的符紋師師父賀而斯,以及參與罪火之公主戰役的在場人士。另外還有阿不列總裁等公會的部分大人物而已。
    「公主殿下所言甚是,但要是讓國民知曉柚葉公主殿下您的存在,唯恐會有擴國民對長鋸流傳至今的神話之信賴……因此,關於這個部分盼請您務必配合,別將立場公開——
    「是因為本宮是死亡公主的關係嗎?」
    柚葉稍微壓低聲音說道。
    過去暴走失控的公主們被賦予死亡之時,民眾非但沒把柚葉視為英雄,還當她是會為世界招來死亡的死神,無不對她感到恐懼、嫌忌。
    也因為這個緣故,神話之中不見死亡公主的故事,導致眾人遺忘了她的存在。
    「我們知情的這些人,沒人把你當作不祥的公主啊。慢慢來吧,我想大家一定都能了解你這個人的。」
    「唔。真沒辦法哪——那件事先擱置不提,本宮不是早有交代,必須事先準備好點心以招待本宮嗎?今天本宮想吃烤餅幹,奶茶也一樣不可少唷。」
    「萬、萬分抱歉!老夫這就去準備……!」
    柚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眉開眼笑地開始吃起女仆所送來的最高級奶油烤餅幹。
    該怎麼說她這個人呢?雖然跟不祥兩個字扯不上關係,但無疑是個超級妄自尊大的公主殿下沒錯吧。
    「……雷恩,你要不要也喝個果汁潤潤喉呢?」
    「啊,好的。謝謝總裁。」
    阿不列總裁在跟烤餅幹一起送來的玻璃杯裏,分別倒入給他自己與我的果汁,然後親手遞給我。在炎熱的夏天來杯清涼果汁再暢快不過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的阿不列總裁注視著我的臉。
    「言歸正傳,今天來又有何要事呢?」
    「不,也不到要事那麼嚴重的程度啦……隻是想請教總裁您有無掌握到事件後續的情報。好比說我哥的下落……」
    「唔……很遺憾,關於洛依德的消息,至今仍一無所獲。隻是……」
    總裁從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筆記。
    「你還有印象嗎?一個叫做巴悖爾加、羅古盧軍的隊長。」
    總裁口中的那個人,就是我在達那紀念塔爆炸事件第一次碰頭的羅古盧軍大佐。他是一個留了模樣很臭屁的翹胡子的男子。原本和洛依德狼狽為奸的他演出窩裏反,結果他成了洛依德手中極炎之劍的刀下亡魂,變成炎之魔人死了。
    「這本是他的作戰日誌。老夫將它扣押留作事件的調查之用。上頭詳細紀錄了他們的一舉一動。有了這本筆記,等同於掌握洛依德是『火之公主』事件主謀者的鐵證。但,重要的情報還不隻如此。」
    總裁打開日誌不停翻頁……最後在接近書末的某一頁停了下來。
    我垂下視線瀏覽總裁交給我的日誌。開頭是一個距今約三十幾天前的日期,後麵的內容是這麼寫的:
    『部下替水之公主的調查做好彙整了。據表示,水之公主的棺材就存在於霧之海域的韃洛島。怎麼又是個麻煩的地點啊!水之戒指現在尚未查出下落。持有戒指的符紋師似乎早在十年前的一場海難中喪生了。這件事我姑且也跟洛依德·裏恩巴多報告過了。那個兔崽子,態度還是一樣傲慢得很!』
    我從日誌上頭揚起視線注視著總裁的臉。
    「這表示水之公主的棺材存在於霧之海域的島上嗎?怎麼會在那種地方……」
    關於霧之海域的大海,其傳說我略有耳聞。那是一片位在凱爾茲城的港口的西北方、全年籠罩在濃霧之中的謎之海域。
    由於該海域波濤洶湧且流動複雜,難以掌控船隻的航向,因此一旦誤闖了濃霧中,據說一輩子都將在裏麵迷航。
    因此,在討海維生的人們眼中它似乎成了有進無出的惡魔海域,人人避之唯恐而不及。
    「危險的不單隻有大海而已哪。韃洛島的別名是海賊之島。據說,專門鎖定迷航於霧裏的船隻來進行攻擊的海賊,其根據地就在那座島上——另外,這裏有件不曾公開發表過的內幕,其實水之公主的棺材是在千年前的遠古時代被海賊從菲亞娜王國手中奪走的。棺材的行蹤長年以來都是個謎團,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那座島上……」
    總裁起身眺望窗外。
    這個公會坐落在城內的台地。窗戶正對麵的下方房子的屋頂櫛比鱗次,上頭是遼闊的藍天,城的前方則有一整片風平浪靜的青蒼大海。
    「那篇日誌上,不是有記載戒指的主人遭逢海難而死嗎?那個人指的就是符紋師渥爾巴特。他是打造了水之公主棺材的符紋師的子孫,並繼承了水之戒指。根據公會的紀錄,他的遺體是在十年前霧之海域的近海被漁船的漁網打撈到的。渥爾巴特死了之後,水之戒指就此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應該是發生事故的時候掉進海裏了吧?」
    「可疑的地方還不隻這一處哪。水之戒指下落不明後沒多久,海賊的行動變得相當猖獗。過去數百年間始終被封鎖在霧裏進行活動的海賊,突然開始屢次來到霧外襲擊船隻。雖然被害的程度大多僅止於貨物被搶奪搜刮……但依然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不可思議的是,海賊們所駕馭的雖是舊式帆船,卻依然有能力在環境惡劣的惡魔海域來去自如。」
    阿不列總裁回過身,定睛凝視著我的臉。
    「被搶奪、藏匿在島上的水之公主棺材,以及遺失的水之戒指與愈來愈猖獗的海賊活動——你覺得這些跡象純粹隻是偶然的巧合嗎?」
    「難道說海賊利用了水之公主的力量?可是日誌上說水之戒指目前仍不知去向……這意思表示,水之公主還沒醒來對吧?」
    「依老夫獨斷的臆測,海賊會不會不為人知地窩藏了那枚水之戒指呢?他們利用棺材和戒指產生反應的原理,從沉睡的公主棺材激發出力量,藉此在惡魔海域來去自如。如果老夫的假設沒錯,那麼事態可就嚴重了。」
    「我老哥也在覬覦水之公主……」
    「唔。最令人擔心的發展,莫過於洛依德和海賊聯手,抑或強行奪走棺材和戒指而讓公主醒來吧。得在事態演變到如此之前調查島嶼,做出適當的處置才行。」
    我把手撐在總裁的辦公桌上,向前挺出了身子。
    「總裁——請派我前往霧之海域!」
    「你說什麼?」
    「由我來設法比哥哥更早找出水之公主的棺材和戒指,將它們帶回。」
    「……和洛依德再戰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喔。」
    「坦白而言,我到現在還是沒能接受這個事實。哥哥為什麼會淪落成那個樣子……我不希望他像上次一樣變成濫用公主力量的破壞者了!」
    「萬萬不可。姑且不論洛依德的問題,那裏不僅是危險的霧之海域,同時也是身為海上暴民的海賊根據地哪!老夫是不會允許雷恩你前往那種危險之地的。」
    「那您要坐視不管嗎?」
    「事情當然得設法處理。問題是……現在凱爾茲港口遭到了羅古盧海軍的封鎖。」
    「封鎖?」
    菲亞娜王國目前的處境是實力強大的中央國家羅古盧的附屬國。
    羅古盧軍的士兵不但在城內駐兵,還一副把這裏當自家領地般的模樣昂首闊步。
    「由於前些日子巴悖爾加的部隊被殲滅,羅古盧軍格外加強了警戒。他們守在那裏監視著航行的船,除了漁船等獲頒許可的船隻以外,其餘皆被禁止出港——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奪回水之公主的棺材沒錯,問題是現在我們束手無策啊。」
    語畢,阿不列總裁一如萬事休矣般長歎了一口氣。
    午後,等公會學校的課業一結束,我和柚葉便跑到了凱爾茲港口.
    即使阿不列總裁把事情說得那麼絕望,但應該另有出港的方法才對。我打定主意後,試著挨家挨戶地和準備出海打魚的漁民們商請開船到霧之海域的事簠。
    「去那種鬼地方隻會被困在霧裏,最後落得被海賊扒光全身上下所有的皮的下場啦!」
    「你擅自出港小心被羅古盧軍抓去關啊!」
    「速度一流的符紋船也就罷了,駕駛帆船太花時間了幫不上忙。」
    ——結果碰了一鼻子灰,任誰也不願開船到霧之海域。
    「唉……是我想得太美了嗎……」
    我在埠頭的角落坐下,懶洋洋地遠望著出海打魚的帆船喃喃說道。
    波浪耀眼奪目地反射著午後的陽光。鐵青色的羅古盧海軍巡洋艇從煙囪噴出紅煙,在漁船
    四周繞行監視。
    乍看之下感覺清閑的港口,實際上卻夾雜了一股凝重的氣氛。
    「畜生,那群混蛋……囂張個什麼勁嘛……」
    「犯不著那麼猴急。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窮忙是不會有收獲的喔。」
    柚葉蹲在旁邊用樹枝逗弄在石子上橫行的螃蟹說道。
    「可是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行?不嚐試找出辦法來的話,那就真的束手無策啦!」
    「聽好了,雷恩。在成就一件事情之前,必須先理解別人的想法喔。漁民當然不願意無緣無故地前往那麼危險的海域啊。」
    「你的意思是說,要設身處地地替別人著想嗎……」
    柚葉站起身,高舉手上的小螃蟹。
    「好,今晚不如就一邊輕鬆享用螃蟹火鍋,一邊從長計議吧!是添加了最高級魚子醬的火鍋喔!喜悅吧,子民!」
    「……抓那麼小隻的螃蟹能塞牙縫嗎?況且那什麼魚子醬的根本就是黑心貨吧。」
    「你說什麼!臭、臭小子,你這是在瞧不起本宮所買來的最高級魚子醬嗎?本宮啊、本宮可是看準那是無可挑剔的超值品才興衝衝買下的耶……!」
    柚葉立刻眼眶噙著淚水撲過來揪住我。
    ……看來她對於被黑心商品騙錢的事情耿耿於懷。
    「雷恩!還有柚葉,你們兩個在這裏幹嘛呀?」
    聽到聲音回頭一看,瑪爾榭和魯米沙正朝這裏走了過來。
    兩手還提著裝了好幾隻魚的籃子。
    「這小子……這小子他……譏笑本宮買的最高級魚子醬是黑心貨!瑪爾榭你也幫忙臭罵他幾句!」
    「我哪有譏笑啊!我說的是事實吧!」
    「這麼說來,最近我有聽說喔,市麵上有黑心商品流通。所以我這陣子都到港口的
    魚市場購買海鮮。去那裏買比較有保障吧,你們看。」
    瑪爾榭洋洋得意地把籃子向前拿出。
    「搞什麼啊。黑心商品有那麼泛濫嗎?」
    「要小心拉契爾商社。」
    魯米沙嘟嚷道。
    「拉契爾商社?那是啥啊。」
    「聽說他們是銷售走私的違法商品來大賺一票的黑心業者,好像都是搭乘符紋船偷渡到凱爾茲港進行走私勾當的樣子。」
    「偷渡……嗎?港口也是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麵呢。」
    乍見平和的港口,實際上有著數不清的犯罪行為正在暗地裏發生吧。
    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夥確幹這種泯滅良心的事情呢……雖然我是沒啥興趣啦。
    但是柚葉剛才也說了,]孝Hi別人的立場來考慮事情。
    偷渡者的立場嗎……
    「……嗯?偷渡……?之所以會去偷渡,就是不希望航行被人發現對吧。」
    魯米沙露出理所當然般的表情點頭讚同。
    「換句話說,他們沒有得到羅古盧軍的許可就在港口進出囉。」
    「應該是這樣沒錯。」
    「要是能搭進那艘船,搞不好……柚葉,冒牌魚子醬你是在哪裏買的?」
    「哦哦,雷恩,你終於想去痛扁那群家夥一頓了嗎?很好,本宮這就為你帶路。這邊,跟本宮走就對了!」
    丟下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目瞪口呆地麵麵相覷的瑪爾榭和魯米沙,我隨著柚葉一溜煙跑走了。
    在柚葉的領路下,搭乘馬車行走了約一個鍾頭左右,我們抵達的地點是城內最繁華的街道。
    發生爆炸事件的達那紀念塔就坐落在這個區域。塔的修複工程正在進行中,曾經因事件的影響而蕭條一時的馬路,如今又重新找回了人潮。
    午後的太陽已開始西斜。石造與紅磚造的建築物所林立的馬路上,有許多攤販擺攤營業。蔬菜、海鮮、肉類應有盡有,上街張羅今天晚餐的民眾紛紛駐足詢價和物色商品。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有一處攤販人潮格外擁擠。撐著白色陽傘的年輕太太和中年女士一邊你推我擠,一邊凝視著同一個地方。
    有一個女子站在人山人海的顧客中央,前方的紅色桌布上擺滿了堆積如曲的罐頭,正以誇張的肢體動作打廣告。
    「來喔來喔,歡迎各位婆婆媽媽家庭主婦過來瞧瞧!隻有在我們家才買得到的極品品魚子醬!這可是世上罕見的黑珍珠,拿來當作今晚的配菜,小孩丈夫都要笑得合不攏嘴啦!原先一瓶要價金幣五枚、五百馬克爾以上的最高級魚子醬,現在打著拉契爾優惠價格,十瓶隻賣你銅幣三枚!不,兩枚就好!想撿便宜的就快點搬走吧!」
    那個女子每說一句話,聚集的顧客便發出「嗚哇~」、「咦咦~」、「不敢置信」等諸如此類的讚歎聲,並且掌聲如雷。
    女子的年紀還很輕,大概跟我差不多吧。一頭金發綁成了好幾條螺旋狀的鬈發垂掛在身上。單看發型給人的感覺很像是大戶千金,不過她的打扮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一身豔麗過度的粉紅色燕尾服配上蝴蝶結領帶,臉上則戴了一副紅色倒三角形的粗框眼鏡。
    ……在清純的長相和奇怪的打扮相互作用之下,混沌無秩序的怪裏怪氣一度像大爆炸般呈現出來。
    這個女子給人一種一旦跟她單獨相處,她馬上就會跟自己強行推銷商品的感覺。
    當女子一打完廣告,女士們立刻以用力砸出的氣勢掏出硬幣付錢。
    「好好好,別推別推,大家輪流來~」
    女子的身旁另有兩名男孩,其中一個長相呆滯、身穿無袖背心,另一個則是身形駝背、額頭臉頰一帶有著燒傷潰爛的傷痕。兩個男孩感覺都還隻是少年,五官仍稚氣未脫。
    他們倆的工作就是替眨眼間便銷售一空的冒牌魚子醬進行補貨擺到桌上。
    「拉契爾商社指的就是他們嗎?柚葉……原來你就是聽信這種花言巧語而受騙上當的啊……」
    在一臉錯愕的我的身旁,柚葉正咬牙切齒地狠瞪那名女子。
    「呣呶呶……利用花言巧語欺騙顧客實在太卑鄙了!而且竟然比本宮購買時還要低價!」
    「不對吧,你生氣的點也太奇怪了……喂!柚葉!」
    柚葉氣得滿臉通紅,朝攤販衝去。
    她縱身撲進擠成一團的中年女士之中,大聲嚷嚷。
    「可惡!你們這三個詐欺師,給本宮在那裏坐好不準動!」
    原本陷入了狂熱漩渦的中年女士們頓時噤若寒蟬,轉頭看向柚葉。
    做生意的女子輕輕向上頂起倒三角形的眼鏡,麵露不快的表情。
    「你哪位呀?沒看到我生意正好快要忙不過來了嗎?有事麻煩稍後再說。」
    「竟敢拿那種冒牌貨欺騙本宮,你好大的膽子!食物的怨恨是很可怕的!」
    洪亮的呐喊聲引得聚在一起的中年女士團一陣嘩然。「這是假貨嗎?」
    「天呀,也難怪會便宜得這麼不像話咧!」
    「什麼!這是在瞧不起我們平民老百姓嗎?」
    「詐欺喔——!誰來逮捕她!」
    嘩然在一眨眼間變成了騷動。
    女子麵色鐵青,一臉狼狽地環視上前追討公道的中年女士們。
    「胡、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賣什麼假貨呢?這當然是純度百分之百的魚子醬呀。對不對?」
    「那你拿出證明真品的證據呀!好歹有王室的認證印吧!」
    「對嘛對嘛!」
    女子額冒冷汗向後倒退。
    「這、這下糟糕了……那、那麼本店今天就此歇業了!請多多保重,各位夫人。哦嗬嗬嗬嗬嗬。」
    旁邊的兩名男生急忙將那堆罐頭重新裝回木箱裏,碰的一聲放到桌上。
    接著兩人分別扛起桌子的兩端,像是跟隨那位女子一起溜之大吉似的,向停在路旁的馬車拔腿衝去。
    那副手腳看起來完全就像是把跑路當作家常便飯,十分幹淨俐落。
    ……啊,現在不是為這種事感到佩服的時候嗎?
    「混——蛋!慢著!別跑——!」
    無視跟中年女士的騷動攪和在一起咆哮的柚葉,三人所搭乘的馬車掀起了漫天塵煙,飛也似的從大馬路揚長而去。
    「呼、呼~」
    拚了命追趕馬車的我雙手撐膝、氣喘如牛。
    所幸傍晚時分的大馬路交通壅塞,那三人所搭乘的馬車無法自由行駛,四處跟其他馬車發生擦撞。多虧如此,我才勉強不怕跟丟他們。
    這兒便是我一路追趕馬車最後所抵達的地點。
    在一棟坐落在冷清小巷子裏、外觀有些髒兮兮的茶色磚瓦建築物前,三人所駕駛的馬車如今空無一人而被停放在路邊。馬兒貌似精疲力盡般,折起腳躺在地上休息。
    我揚起脖子一瞧,建築物共有三層樓,每一層樓的玻璃窗都出現了裂痕。
    就外觀所見,一樓和三樓都空蕩蕩,風從打開的窗戶縫隙灌入室內。簡直跟廢墟沒什麼兩樣。
    唯有正中間二樓的窗戶拉上了窗簾,無法窺見其中的麵貌。
    「那裏就是他們的根據地……?」
    「看來沒錯。雷恩,咱們衝進去給他們顏色瞧瞧!」
    「唉、唉,你先冷靜啦。」
    我安撫完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柚葉後,領在前頭推開入口的門。
    一打開小小的金屬門,可以見到通往內部的昏暗走廊和上樓的樓梯。
    我們爬上了寬度勉強容許一個人通過的狹窄樓梯。石梯四處殘缺不堪,周遭彌漫著一股黴味。
    二樓的門前掛了一張寫著『拉契爾商社』的小型看板。看板是由一塊金屬板子加上潦草字跡湊合而成的,怎麼看都很可疑。
    我試著敲了敲門,沒有回應。
    旋轉門把往前一雅,門發出嘎吱的聲響打了開來。
    裏頭沒有什麼西曬的陽光,光線晦暗不清,滿地都是雜亂無章的各種資料。
    他們就待在這間稍微擠了幾個人馬上就會悶熱得滿頭大汗的狹小房間裏。
    麵露呆滯表情的男生站在入口附近。他一頭短鬈發,身穿綠色背心,是一個給人鄰家小弟弟印象的微胖少年。
    在中間一帶,臉上有傷的男孩穿著一件髒兮兮的上衣,盤腿坐在椅子上。年紀雖小,眼神卻死氣沉沉,目不轉睛地瞪著我們不放。
    至於那個身穿粉紅色燕尾服的女子則是在房間的最內部,背對著拉上窗簾的窗戶站著。
    她的頭發有些罕見,是夾雜了銀色的金發。從隙縫射入的夕陽將其映照得閃閃發亮,就外表看來不像菲亞娜和羅古盧的人,難道是其他國家的人嗎?
    「你們兩個真的是陰魂不散。那麼想要魚子醬的話,乖乖排隊購買就可以了嘛。好孩子一定要遵守規矩喔。」
    女子豎起食指,口氣好比望子成龍的媽媽。
    雖然說法不失禮貌,可是她的態度好像有點瞧不起人哪。
    「你就是這裏職位最大的家夥嗎?」
    「我是拉契爾商社的社長,瑪多芮努·拉契爾。在這一帶是信譽良好的商人喔。」
    「你的信譽哪裏好了?你們利用販售假魚子醬牟取暴利對吧?我們早就看穿了!」
    「你在胡說什麼?想必你們是嫉妒生意興隆的拉契爾商社的眼紅人士吧。希望你們可以停止這種無中生有的抹黑,真令人受不了啊。」
    「眼紅人士?」
    「我們商社販售的一直都是最高級的極品魚子醬喔。是你們這種窮人一口吃不到的。 」
    「你、你這個家夥,不但販賣隻要吃上一口就能看穿是冒牌貨的商品,地吹噓!本宮打扁你喔!」
    「柚葉,在我提醒以前你根本沒發覺是假的吧……」
    「總、總之本宮要狠狠處罰你!把脖子洗好等著!」
    柚葉高舉手臂作勢朝女子衝過去。
    「我叫你慢著!」
    我連忙從後頭架住柚葉的胳臂阻止她的行動。
    「哼!雷恩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放開!讓本宮給這群家夥一點顏色瞧瞧!」就在柚葉扭動四肢掙紮時,臉部有傷的男孩站了起來。
    「老大,幹脆幹掉他們吧。」
    他冷不防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刀,纖細的刀鋒發出了冷光。
    哼!就憑那種貧弱的刀子,跟薩伊克斯的短劍一比,一點都不可怕嘛。
    我站到柚葉的麵前,拔出了符紋劍。
    「喂,看清楚我這把劍了!」
    我開始在腦中醞釀Seed。冰凍的極寒之刃。劍的四周出現了細長的水流螺旋,眨眼間便銳利地凍結起來,形成了冰劍。
    「老、老大!他們倆是何方神聖啊?」
    目睹符紋之力,臉上有傷的男子神情僵硬地往後倒退。
    「難、難道你是符紋師?」
    「如你們所見。而且我每天都有在公會特訓劍術呢。」
    拉契爾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公、公會?你們該不會是來調查商社的吧?」
    調查?那並不是我此行的目的,不過她們既然怕成這樣,那不如順水推舟地發展下去吧。
    「也可以這麼說啦。我們是來調查黑心魚子醬的。先跟你們聲明清楚,我和公會最高指導者阿不列總裁可是有把酒言歡的交情!雖然不會喝酒的我喝的其實是果汁啦!如果我一狀告上去,你們的惡行馬上就會傳進總裁的耳朵裏喔!」
    「這下慘了……要是被公會知情,商社將瞬間倒閉……」
    拉契爾忍不住雙手合十向我苦苦哀求。
    「拜、拜托你不要把我們的事泄漏出去!我求求你!如果你願意保密……不如這樣好了,我答應送你一瓶最高級的魚子醬罐頭!」
    「……我才不想要。」
    「那、那特別跳樓大放送給你三瓶!」
    「拜托你別想拿黑心貨收買人家行不行。」
    我手扶著下巴故作認真思索的模樣。
    對方顯然已經害怕得亂了陣腳。這麼一來,應該不難跟她們談條件吧。
    「——好吧。既然你們那麼希望我保密,那我們不如來交換條件吧。」
    「交換條件?什、什麼條件?」
    「我希望你們用走私船載我到霧之海域。」
    身後的柚葉用驚慌的聲音大叫。
    「雷恩,你有沒有搞錯!咱們應該要把這三個家夥一圈圈地綁起來再一腳踹到大海溺死他們才對吧!」
    「那種殺人不眨眼的行為你不要講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的心情我懂,可是現在隻剩這個方法了。」
    「這樣本宮的憤怒不就無處發泄了嗎!」
    「拜托。這裏交給我處理,下次我會買真品的魚子醬請你吃的。」
    「……真品……?」
    「啊啊,真品魚子醬。」
    「……你沒說謊吧。你真的、真的會請本宮吃真正的最高級魚子醬對吧?」
    「那當然,我跟你保證。」
    「是嗎:……直(正的最高級魚子醬嗎……」
    柚葉陷入沉默,臉上浮現仿佛在想像魚子醬味道的表情。
    「真品……小嘿嘿……」
    滿臉傻笑的柚葉口水都快垂下來了。
    ……這家夥是不是隻憑著食欲在行動啊。
    「總之,拉契爾。麻煩你帶我到霧之海域一趟。這交換條件還不差吧?」
    「還以為你會提出什麼條件來,這未免也太荒謬了!闖入那種海賊的巢窟,就別想活著回來了!別看我這樣,我的原則可是安全第一!」
    「我這輩子從來沒聽過有哪個詐欺師的原則是安全第一的。」
    「吵死了!反正你再怎麼拜托我也不會答應的!」
    「……呐,我告訴你一個好康的消息。」
    「……我不想聽。」
    「是價值連城的寶藏情報耶。」
    「…………什麼情報?」
    一聽到寶藏兩個字馬上就有了反應。這女的還真現實啊,唉。
    「有個價值連城的海賊寶藏被藏在霧之海域裏。」
    拉契爾瞠目結舌地吞下了口水。
    「還、還是不行!性命比財寶可貴多了!」
    「那個可是錯過一次,這輩子有可能就再也無緣見到的夢幻逸品喔!關於那東西,還流傳了一個傳說,據說是很久以前海賊從菲亞娜王國奪走的呢。」
    拉契爾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似的仰望了半空。
    「這麼說來,我以前也曾聽過耶。出現在神話裏的水之公主棺材被海賊奪走之類的……」
    我心頭一驚,背脊忍不住一陣發抖。
    「……我說中了是吧。你該不會在打水之公主棺材的主意吧?」
    「水之公堪棺材被搶走的事你怎麼會知道啊!」
    「不、不一這是很普通的一般常識呀,哦嗬嗬……」
    「一般常識啊……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拐彎抹角了。聽好,如果能拿回那具被奪走的水之公主棺材,或許就可以從公會……不對,從王室手中獲頒一大筆賞金不是嗎?這麼一來,你就不用再靠販賣假魚子醬一點一滴地辛苦掙錢了。」
    「嗯、嗯~水之公主的棺材嗎……」
    拉契爾雙手抱胸認真思索。
    能讓原先那麼抗拒的她陷入猶豫,神話級的寶物果然不是蓋的。
    「……我隻要負責開船載你們過去就好了對吧?」
    「那當然。你願意出船那就感激不盡了。」
    煩惱了一段時間之後,拉契爾咚的一聲敲了一下手。
    「好吧!我就答應你的條件!反正魚子醬的銷路也每況愈下,我就賭你這一把!」「很好……這下我能到霧之海域了……!」
    柚葉悄悄地跟情不自禁比出了一個勝利手勢的我耳語道:
    「……不可以忘記真品魚子醬喔。」
    夜晚的港口靜悄悄的,隻聞海浪的沙沙聲,夏天的熱風裏夾雜著一股鹽巴的味道。
    漁船們收起帆布停泊成了一整排,有一艘小巧不甚顯眼、塗裝成茶色的船隻夾雜在其中一角。
    那艘船沒有檣帆。是仰賴符紋力量航行的符紋船
    這就是瑪多芮努·拉契爾的偷渡船『夏利歐特號』。
    船身的前方有一個彩度鮮豔得很刺眼的粉紅色心型符號。
    「這艘又詭異又破爛的船是怎麼一回事。不準備一艘更為絢爛的豪華客船來,休想本宮坐上去!」
    柚葉站在船隻的麵前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豪華絢爛的偷渡船這種東西是要上哪兒找啦。」
    我從埠口移動到船的甲板上後,便從口袋掏出小抄,按照指定的步驟敲響了船艙的門。
    以短間隔的敲擊聲「叩」和長間隔的敲擊聲「咚」搭配組合,帶著節奏感敲門。
    叩叩叩,咚咚叩咚叩,咚叩咚咚咚,叩咚咚叩咚,叩叩叩叩,咚叩咚叩咚,咚叩叩咚。
    「……那個莫名奇妙的敲門方式是怎樣。」
    「應該是類似暗號之類的吧?」
    敲完後,隔了半晌門打開了。拉契爾就出現在門內。
    和白天時不一樣,她現在穿著粉桃色的連身洋裝。雖然給人的感覺穩重了許多,可是那副
    非常詭異的倒三角形眼鏡仍舊戴在臉上。
    、「你們終於來了。別杵在那種地方,快點進來吧。」
    我和柚葉跟隨在拉契爾的身後走進了船艙。
    裏頭是狹窄的操舵室。正麵的左右鋪了一大片的玻璃,玻璃的對側就是遼闊的大海與夜空。兩側各有兩扇小型的圓窗並列。
    室內的照明僅依賴兩根蠟燭的火苗和來自外頭的月光。大概是要搞偷渡的關係,所以才會把燈給熄了吧。
    鬈發微胖的男孩正嘴巴開開地眺望著黑暗的夜空。
    臉上有傷的男孩則站在控製船隻方向的舵輪前方,他弓起背部靠了過來。
    「那麼我們馬上就要出海了。請你們兩位進去貨物室吧。」
    「為什麼要進貨物室。我們不能待在這裏嗎?」
    「萬一這艘船被巡洋艇逮個正著,有你們這種身分可疑的人在場,想找藉口掩飾也不是那麼容易對吧?我勸你們還是乖乖躲著比較好。」
    「你說什麼!竟敢說本宮身分可疑?你先去照照鏡子吧!」
    「柚、柚葉。拜托你忍氣吞聲一下。這麼做也是為了真品的魚子醬。」
    我和柚葉在這裏算是局外人,還是乖乖聽從指示為妙。
    打開操舵室角落地板的艙蓋沿著梯子往下爬,這裏便是貨物室。
    在黑壓壓的空間中,許多半腐朽的木箱堆疊著,裏麵可能裝的是走私品吧。
    我懷著一股仿佛要被壓垮般的壓迫感,像是被木箱夾成三明治一樣坐了下來。
    這兒沒有燈光,等到艙蓋一蓋上便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船好像啟航了。船身東搖西晃,擠壓的嘎吱聲響在狹小的室內不停回繞。
    有種自己被關到奴隸船上準備被抓去賣掉的感覺呢。
    「唔,那家夥也太不知好歹了!竟把本宮關在這種又小又暗的地方……喂,雷恩!你不要
    貼那麼近!」
    「我、我這邊已經沒有位置了啦。」
    雖然看不見表情,不過我的臉可以感受到柚葉的吐息,或許是彼此靠得很近的關係吧。
    我忍不住因此嚇了一跳往後一退,手撐在後頭的地板上。
    「呀!」
    黑暗中突然響起奇妙的聲音,我慌忙將撐在地上的手抽回。
    剛才好像抓住了什麼柔軟的東西的樣子……
    「抱、抱歉。那是柚葉的腳嗎?……拜托你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啦。」
    「你在胡謅什麼。雷恩你自己才不要發出娘娘腔的聲音。還不快騰出空間來。」
    「啊,就教你別推我了嘛!」
    我差點往後翻倒,手再一次撐在背後的地板上。
    噗。
    我的手好像又碰到了什麼掉在地上的東西。
    「呀……啊……」
    「喂,柚葉你不要再叫那種聲音了行不行啊。」
    「本宮才沒叫,是要說幾遍你才懂!」
    所以說這東西不是柚葉的腳了?
    摸起來很軟,還有些溫溫的。這難不成是……
    「巨大老鼠的屍體?嗚惡,我快吐了。」
    我輕輕掐住物體,打算把它抓起來丟到遠處。
    「嗯啊!」
    「喂、喂,果然有奇怪的聲音耶?這裏是不是有其他東西在啊?」我伸出雙手在黑暗中左右遊移摸索。
    「噫、討厭、不要……等……」
    有一個仿佛在拚命忍受著不快的抑鬱聲。
    我手掌底下的東西正微微地抽搐跳動。
    「怎麼了,雷恩。那裏有什麼嗎?」
    「好像有動物……喂、喂,不準咬我啦,汪仔!」
    地板嘰嘰地發出擠壓聲響,原先躺在地上的那東西好像爬起來了。
    「你、你說誰……」
    一個顫抖的聲音自黑暗中傳出。
    「你說誰是汪仔啊~?」
    ——人類的聲音?重點是,怎麼有點耳熟……
    「樓下的!你們很吵耶!安靜一點啦!」
    拉契爾的怒吼響起的同時貨物室的艙蓋被打開,上頭微弱的光線隨之灑了進來。在朦朧的亮光中,漲紅了一張臉直瞪著我不放的是……
    「瑪、瑪爾榭……?」
    在她的後麵,還有一個人像是身體被折起來似的坐在兩邊木箱的夾縫之中。
    「連魯米沙也……?」
    航行途中,我、柚葉以及原先躲得好好的瑪爾榭跟魯米沙爬上了操舵室。

    「真的很沒禮貌耶。雷恩!你的手到底在摸哪裏呀!」
    整張臉依然紅通通的瑪爾榭氣衝衝地抱怨道。
    「雷恩學長,想不到你這麼大膽……好害羞喔。」
    魯米沙雙手捧著臉說。
    「唔,雷恩果不其然是這麼下流好色的人啊。說來本宮也差點遭逢失去貞操的危機哪。你把本宮帶進烏漆抹黑的地方,為的就是想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吧?」
    「不要連柚葉你也做那種誤會可大的發言好嗎!會躲進那麼暗的地方不是我的錯吧!」
    拉契爾幹咳一聲打了個岔。
    「總而言之……現在狀況跟約定的不一樣吧!為什麼人數會增加到這麼多?人數超載了啦!」
    「就是說啊!瑪爾榭、魯米沙,你們兩個怎麼會躲在那裏啊!」
    「本人絕不允許拋下本航海士瑪爾榭小姐逕自搭船出遊的行為!看,我連便當都準備好帶來了!」
    「剛才大家在港口碰麵時,雷恩學長你不是突然跑掉了嗎?我們覺得事有蹊蹺,就跟蹤你們了。然後狀況演變成你們要搭偷渡船,我們覺得還滿有意思的,所以就……」
    「你們倆不知道這艘船要開到哪嗎?是霧之海域喔。海賊的根據地耶!」
    「這樣不是更有意思了嗎!我一直都很想見識真正的海賊說!」
    「不·可·以~~喂,拉契爾,你把船開回港口好嗎?」
    「我才是這艘船的船長,希望你不要命令我。」
    「好啦好啦。拉契爾船長,拜托你把船開回港口吧。」
    「站在我的立場,其實我也不願意讓這種黃毛丫頭上船……」
    瑪爾榭一臉不高興地上前跟拉契爾爭論。
    「你說誰是黃毛丫頭呀!眼鏡大嬸!」
    「呶——!誰又是眼鏡大嬸了!我隻有十七歲!」
    拉契爾斜眼瞄了窗外一眼。
    「……無論如何,看來天不從人願,我們已經折不回去了。」
    「為什麼啊?外頭怎麼了?」
    我來到窗邊打量外頭。把臉貼在圓窗上往後方一瞧,兩艘高速接近的船隻映入了眼簾。
    在夜晚的海麵上透過煙囪噴出血色紅煙——是羅古盧海軍的巡洋艇。
    其中一艘船的甲板射出了銳利的光芒,似乎是透過小型符紋光石發光的提燈。
    所謂的符紋光石,就是一種把Seed封入畫在石頭上的符紋裏,藉此使石頭發光的符紋具。裝設在提燈上的擋板開開闔闔,使得光線不斷忽明忽暗。
    就跟剛才的敲門一樣,是由間隔長短不一的閃爍組合而成。
    「那個光是?」
    「航海信號。那是討海人自古沿用至今的傳達方式喔。」
    魯米沙說道。
    「有此一說,那是擁有高度文明發展的太古公主時代所發明的技術。」
    原來如此,信號嗎……我也有聽過。透過短信號的『·』和長信號的『—』的組合搭配來
    表現文字,代替文字之用。
    藉著搭配信號長度來發光或者製造聲響的方式,即使在無法交談的地點或距離,也照樣能
    傳達訊息。
    如果拿我的名字雷恩來舉例,信號就會是像『——』這樣子。
    所以說,那艘巡洋艇應該正在向這裏打什麼訊息吧。
    「他們在說什麼?」
    可惜的是,我沒有能判讀航海信號的技術。
    「這是『停、下、來』的意思。他們真的很煩耶!」
    拉契爾放下掛在天花板上的梯子,爬了上去。
    打開天花板的小窗後,探出上半身。
    接著牲安裝在船頂上的夏利歐特號的航海信號用探照燈對準巡洋艇。
    拉契爾喀嘰喀嘰地張動著開關板使光線閃爍,藉此回打信號。
    『世、上、才、沒、有、人、家、說、停、就、停、的、笨、蛋!』
    兩艘巡洋艇提高速度,濺起浪花長驅直入。
    才一轉眼工夫巡洋艇便迎頭趕上,仿佛要展開包夾般,分別緊靠在夏利歐特號的兩側。
    「可惡,他們的速度怎麼會那麼快啊。」
    「真不愧是搭載了『血機關』引擎的最新銳艦艇呢。」
    從梯子爬下來的拉契爾狠狠瞪著巡洋艇。
    有一種特殊原料向來被人拿來充當描繪符紋的塗料,人稱『神之血』。那是一種自太古時代便存在於這個世上的紅色液體,具有使符紋師的Seed具現化的力量。
    所謂的『血機關』,就是利用高熱燃燒大量的神之血以獲得莫大能源的機關。據聞是由羅古盧軍所開發,目前被運用在軍用兵器的動力方麵上。
    「沒問題吧。再這樣下去我們全都要被抓去關了。」
    羅古盧的巡洋艇在左右兩邊重新開始打起閃光。
    和先前的航海信號迥然不同,是非常不規則且複雜的閃爍。
    「這次他們又在說什麼了?」
    「看起來好像是暗號喔。他們正在互相溝通逼退夏利歐特號的方法。」
    「這樣我們不就無法預測他們的行動了嗎?」
    「交給我處理。蒙布蘭!該你表現了!」
    拉契爾朝茫茫然地杵在窗旁的微胖男孩大叫道。
    被點名的男孩頭也不轉地麵向著窗外,注視著巡洋艇。
    過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
    「巡洋艇○八……繞行到前方……阻擋去路……巡洋艇十七……以船身側麵衝撞……」
    配合巡洋艇的光線閃爍,話語從男孩的口中嘰哩咕嚕地泄出。
    看樣子那似乎是羅古盧軍正在交換的暗號內容。
    「他看得懂暗號嗎……?」
    「蒙布蘭是航海信號的專家。不管是什麼樣的信號或暗號,隻要看第一次,他就能以直覺理解其中的意義。」
    下一個瞬間,右側的巡洋艇稍微提升了速度,開始朝我方的船回旋轉向。
    按照暗號,應該是打算繞行到我們前方吧。
    「那個行動我們早就預測到了!皮耶若!」
    「喔!交給我來吧!」
    臉上有傷的男孩一口氣把舵輪往右轉。
    「哦哇~」
    柚葉一邊慘叫,一邊在地上打滾。
    左側的巡洋艇似乎因為我方突然轉向而不知所措,急忙讓船首打彎試圖追趕。
    ——但,欲繞行到正麵的另一艘巡洋艇正好出現在那個位置……
    「咚轟!」發出沉悶的巨響,巡洋艇的船首應聲插入了另一艘船的船身。
    兩艘巡洋艇就這麼卡在一起動彈不得,靜止在海麵上。
    「好厲害……這樣他們就沒辦法當跟屁蟲啦。」
    兩艘船逐漸和我們拉開距離,兩道紅色的煙無聲地從其煙囪中筆直攀向天空。
    就在這時,掌舵的皮耶若大叫。
    「老大!慘啦!他們打算炮轟咱們啊!」
    才剛安心不到一會兒時間,原本靜止不動的巡洋艇甲板上的小型炮塔開始緩緩轉動。炮塔將黑壓壓的洞口瞄準這裏,打算給我們迎頭痛擊。
    「這樣下去會被擊沉的!以全速馬力逃到射程距離之外!」
    「不行!老大,動力爐的輸出不夠力!」
    「噫!偏偏在這種時候……」
    拉契爾氣得直跺腳。
    船身一傾,濺起朵朵浪花在海麵上橫移打了個急轉彎。
    「喂!這艘船的動力是符紋對吧!」
    「是又怎麼樣!」
    「動力室在哪?」
    「動力室在船尾甲板的下麵……你、你問這個想做什麼?」
    「帶我去!我來想辦法擺脫巡洋艇!瑪爾榭,拜托你也一起來!」
    「嗯、嗯—」
    我奮力推開船艙的門來到甲板上。富含鹽分的海風從臉頰吹過。
    在船尾甲板的中間位置,有一個可以進入船身的艙蓋。拉契爾打開艙蓋,沿著短梯子往下爬。我和瑪爾榭也緊接在後。
    「這裏就是動力室是吧……」
    我爬下梯子站在地板上環視四周。左右各有一顆寬如雙臂張開的半圓形石頭從地麵竄出。竄到地上的隻是一部分,地板底下應該埋有體積更大的本體才對。
    石子上頭描繪有波浪狀的符紋。水波一層層交疊在一起,形成宛如漣漪的圖案。
    符紋綻放出朦朧的黃光,隱約照亮動力室內部。
    「這就是符紋船的動力室喔……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耶。」
    「啊啊。原理是透過符紋之力產生浮力,然後在船的四周製造水流來推進船隻。」
    照理說,隻要以Seed的力量為這個符紋加持,就可以得到更為強大的動力。
    我和瑪爾榭各自站在左右兩邊的石頭前麵,把手放在上頭。
    「要開始囉,瑪爾榭。」
    我牢牢閉起眼睛,使Seed在腦海中浮現。
    在遼闊的大海海麵上疾行的水波影像。
    「水之公主啊,水流之理呀,形成具象在我麵前顯現吧!」
    腦內的Seed轉變成能量,流經兩條胳臂灌注到石頭的符紋上。
    能量忽然一口氣增大成一股強烈的奔流,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快遭到吞噬似的。
    我牙一咬,雙腳使力站穩,忍受著這股有如身在漩渦中的流動。
    兩條胳臂顫抖不止,有一種好似快被扯斷的感覺……我再也承受不了,從石頭上放開了雙手。
    我因為彈開的力道向後跌了個踉蹌,和同樣鬆手的瑪爾榭背對背撞個正著。
    睜眼一瞧,石頭上的符紋亮度增強,綻放出白熾的光芒。
    就在這個瞬間……地板大幅度縱向傾斜,一股激烈的天搖地動伴隨著襲來。
    「呀啊!」
    瑪爾榭和拉契爾尖叫出聲。
    被這股力量摔倒在地的我,以匍匐前進的姿勢奮力爬向了梯子。
    把臉探到甲板上頭的瞬間,一陣能把人吹跑的強風迎麵吹來。
    「好……好厲害……!」
    夏利歐特號激起瀑布般的浪花,以逼使船身翹起的速度在海麵上疾駛。
    在白色水花的另一頭,有某個東西發亮了。
    「咚!」一個撼動五髒六腑的轟然巨響響起。羅古盧的巡洋艇轟出了炮彈。
    「來了……!」
    我將一旁探出臉來的瑪爾榭往下按,縮起了身子。
    ……但畫出一道弧線朝我們飛來的炮彈沒有命中夏利歐特號,而是直接落水。
    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炸起了擎天般的水柱,發出隆隆巨響。
    等到水柱消失之後,隻見巡洋艇的燈光變得愈來愈小。他們已經卡成一團動彈不得了。「耶!甩掉他們啦!」
    這下我們終於成功脫離羅古盧海軍監視的港口了。
    我鬆了一口氣,遠眺逐漸遠去的港口燈火。
    燈塔的照明在夜空中顯得熠熠閃亮。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7-16 14:0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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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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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海賊之島
    我在全身輕飄飄地搖晃的感覺之中醒了過來。
    這裏是夏利歐特號的貨物室。外頭的亮光依稀透過艙蓋的縫隙射了進來。
    天亮了嗎?和原先黑壓壓的夜晚完全不同,現在室內隱約透著微光。
    瑪爾榭和魯米沙兩人窩在堆得高高的木箱夾縫中互相靠在一起,身上圍了一條毯子睡得正香甜。
    離她們三個箱子遠的地方,有一具黑色的長箱不動如山地倒臥著。
    那是一具上頭密密麻麻地畫滿了外型呈漩渦狀、有如無限迷宮般的繩紋圖案的棺材。
    這具棺材就是柚葉的真實麵貌。當她睡覺的時候,就會像這樣變回棺材的外形。
    為避免吵醒她們三人,我放輕動作爬上梯子,推開了天花板的艙蓋。
    一爬到上頭的操舵室,隻見窗外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
    那個名叫蒙布蘭、總是一副傻呼呼模樣的男孩,仰臥在房間正中央呼呼大睡。
    至於那個臉上帶著傷痕、叫做皮耶若的男孩,則是睡倒在椅子上,用兩隻腳慢條斯理地掌舵……是說,這樣子開船不打緊嗎?
    我四處不現拉契爾的蹤影。雖說是走私團的老大,好歹也是個女生,應該是另外睡在其他地方吧。
    我頂著睡意未消的腦袋打開門,從操舵室的船艙來到甲板上。
    「太誇張了吧……真的是一片純白……」
    就視野所見……說是視野,能見度也隻剩下眼前數公尺不到的距離,四周全籠罩在一片白霧之中。盡管現在是夏天,卻感覺有些微涼,水滴附著在皮膚上甚是冰冷。
    「這就是霧之海域嗎……」
    照這狀況看來,的確是無從判斷自己來自何方,以及當下前進的方向。
    就在我打算回到船艙時,忽然發現霧裏有某個東西在動。
    「……?」
    ……有某個東西在那裏。雖然我看不出距離是近是遠,總之可以看到白霧之中有東西正在動。
    一個黑色的輪廓急速在霧裏浮現。
    我抬頭一看,嚇得不禁吞了口口水。
    「這是……什麼啊……?」
    我無意識地往後退,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
    它的側影有這艘夏利歐特號數十倍大。
    是船,一艘體積龐大到會讓人誤以為是巨人專用交通工具的巨船。
    船首的部分,有一尊仿佛在耀武揚威、貌似動物的雕像。那個雕像……看起來就像一匹威風八麵的雄馬。兩隻眼睛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不規則的微光。
    至於船身的中間,則有一根仿佛高聳入雲的船桅。帆布拉起,令人與骸骨產生聯想的柱影氣勢懾人地聳立著。
    從船身伸出的長長船槳在水麵上緩緩旋轉劃動著。
    那個巨大的帆船影子……對,簡直就像……
    幽靈船……
    我驚慌失措地回到了船艙之中。
    「喂!快起床!要撞船了!」
    我在睡倒在舵輪前的皮耶若耳邊大吼。
    ……可是不管我再怎麼拍他臉頰,他也隻是一副睡臉迷糊的模樣不耐煩地揮手作勢驅趕,看不出有清醒的跡象。
    接著我搖了搖躺在地上的蒙布蘭的大肚腩。
    「拜托快起來啦!那裏有一艘大船啊!」
    但我隻聽到不絕於耳的打呼聲代替回答。
    「對了,拉契爾呢?拉契爾人在哪裏?」
    我在操舵室東張西望。最後在靠近前方窗戶的地板找到了一個通往下部的金屬製艙蓋。
    這艘船我還沒去過的地方,就隻剩下這底下了。拉契爾會在裏麵嗎?
    我打開艙蓋,爬下樓梯。
    來到下頭後,內部是一條短短的走廊。木頭牆壁上掛了三個裝飾精簡的提燈,上頭的燭火輕輕搖曳著。
    在走廊盡頭處左手邊的牆壁上有一扇門。上頭懸掛了一張『船長室』的門牌。
    「喂——拉契爾,你在嗎!大事不妙了!」
    我大力地把房門敲打得咚咚作響。
    一會兒,門把轉動了起來,房門朝內側的方向打開。
    「哎唷……怎麼了啦?大清早的找我有什麼事……?」
    拉契爾一邊用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嗬欠,一邊探出臉來。
    她身穿絹織的素色連身睡衣,皮膚白皙的臉上……並沒有戴著那副倒三角形的眼鏡。
    我被她這身出人意表、有如正統千金大小姐的清純氣息給嚇得不禁語塞。
    「呀啊!」
    一注意到是我,拉契爾隨即發出一聲尖叫用力把門甩上。
    「煩、煩請稍等一下!」
    房裏傳來七手八腳的聲音。
    ……怎麼感覺口氣跟昨天不太一樣?
    沒多久門又再度打開,拉契爾從中走出。
    她在連身睡衣上頭多披了件長袍,臉上則照例戴了那副紅色倒三角形眼鏡。
    「大清早就敲門把我叫醒是有什麼事呢。吵死人了。」
    拉契爾的聲音突然帶了股怨氣,恢複成跟昨天一樣的可疑詐欺師氣憤地說道。
    ……這家夥是怎麼回事?翻臉的速度也太誇張了吧。
    啊,是說現在好像不是為這種事情感到佩服的時候耶!
    「反、反正大事不妙就對了!有一艘大船朝我們靠來了!」
    「船……?莫非是海賊船?」
    「我不知道。可是它巨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總之你來就對了!」
    我衝去爬上樓的樓梯,拉契爾也緊追在後。
    一來到操舵室,我便指著可以看到船的輪廓的方向。
    「看,就是那個!」
    拉契爾一邊凋手指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環視窗戶的另一側。
    「……在哪?」
    「還問我在哪,就在那裏啊……咦?」
    我將視線射向窗外,發現先前還在那個地方的大船輪廓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一片白茫茫的自霧空間。
    「這、這怎麼可能!」
    我衝到了甲板上。
    可是不管我在冰冷的霧中怎麼睜大眼睛張望,也隻看見亮眼的白色。
    「什麼東西也沒有嘛。」
    拉契爾朝我投以狐疑的眼光。
    「我、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看到了。簡直就是幽靈船……」
    「幽靈船……?」
    拉契爾將眼睛眯得更細,眼神就像在瞪我一樣。
    「下次你敢再開無聊的玩笑,我就把你丟到海裏去!」
    氣衝衝的拉契爾走進船艙,直接一路回到地板下的寢室。
    我目瞪口呆地在霧中張望,果然什麼也沒有。
    剛才我看到的那個到底是……?
    難道在短時間內又躲進了濃霧裏頭?
    雖然我試著回憶,可是才隔沒多久我就連船長什麼樣子都印象模糊了。
    會不會……單純是我睡昏了頭還在做夢?
    我猛然打了一個大嗬欠,折回貨物室睡回籠覺去了。
    兩個鍾頭之後。
    好不容易終於清醒的夏利歐特號船員們,以及我、柚葉、瑪爾榭和魯米沙在操舵室集合。拉契爾站在舵輪的旁邊觀察船隻的走向。
    船的幅度劇烈地時而右傾時而左傾好一段時間了,仿佛身在暴風雨中就是安定不下來。「呐,船身的搖動會不會太劇烈了點啊?」
    「我們好像是碰上了海域的潮流。這點搖晃不用擔心會沉船啦。」
    「可是不怕被衝走嗎?」
    「不用擔心。我們有確實朝霧的中心前進。」
    另一方麵,瑪爾榭和魯米沙在這種時候仍悠哉地打開便當享用著早餐。
    「看~今天吃的也是料理人瑪爾榭廚師特製的海鮮三明治唷。」
    「黃線鱈魚的切片真是絕品。」
    「來來來,我也有準備柚葉的份喔……咦,你怎麼了?」
    仔細一瞧,柚葉連看也不看便當一眼,在窗邊重心不穩地站得東倒西歪。
    「……你在幹嘛啊,柚葉。臉色有點難看耶。」
    柚葉搖搖晃晃地捂著嘴巴。
    「嗚~感覺好不舒服~」
    「……喂,你不會暈船了吧?」
    晃動固然是劇烈了點沒錯,不過會暈船的棺材是怎麼一口事?
    「你要不要去外頭吹吹風會比較舒服啊。」
    柚葉步履蹣跚地走到甲板上後,欲振乏力地癱靠在欄杆上。
    「……那家夥不要緊吧?」
    不知還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抵達島嶼呢。
    我看向窗外,看得出來濃霧正逐漸散去。寬廣的海麵帶著藍色。
    左右兩邊一有浪濤來襲,將船身拍打得又搖又晃。
    有好幾條陽光貫穿白霧,從天而降。
    「喂,拉契爾。這樣航行下去不就跑到濃霧外頭了嗎?」
    我們的目的地是據說位在霧之海域的島嶼——韃洛島。那裏不僅是海賊的根據地,也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所在地點。
    「你真的一無所知耶。這陣濃霧隻有把海域周邊包成甜甜圈狀而已。來到島嶼所在的中心處霧就會散開了。」
    「原來是這樣啊……沒想到還滿簡單就穿過霧的範圍了呢。之前聽人家說這裏是有進無出的惡魔海域,害我以為有多可怕呢。」
    「……我勸你不要太小看它喔。這一帶的海域不但暗潮洶湧,還往中心部流動。因此要從霧中往海域外移動時會碰上激烈的逆流,航行十分困難。你知道這個海域另有別名嗎?」
    「有什麼別名?」
    「大海的蟻地獄。」
    蟻地獄……螞蟻一旦誤闖,腳就會陷進沙子裏再也掙脫不出來的恐怖陷阱。在那中心以逸待勞的,正是以螞蟻為食的蟻獅。
    然而在這海域的中心以逸待勞的……則是恐怖的海賊。
    他們似乎是利用水之公主的力量在這海域來去自如地行動的樣子。
    ……這意思難不成會是如果沒有那個力量,就別妄想離開這個大海?
    「要穿越濃霧囉!」
    掌舵的皮耶若大叫道。
    下個瞬間,夏利歐特號一如從濃煙中穿越而出般,暴露在晴空萬裏且一望無垠的天際與海洋之間。
    強烈的夏日陽光反射在海麵上顯得耀眼奪目。
    「老……大……」
    皮耶若發出怯生生的聲音。
    拉契爾也啞口無言地直盯著窗外。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說不出話來,呆若木雞。
    夏利歐特號在穿出霧的瞬間便被六艘船給團團包圍住了。
    體積有夏利歐特號兩倍之譜的木造帆船。
    裝飾在船首氣派非凡的龍頭雕像正惡狠狠地瞪著我們。
    至於高高揚起的帆布上,則有一幅隨風飄揚的骷髏頭標誌。
    另外還有總計約數十來人、個個頭上綁著沾滿血汗頭巾的男子聚集在甲板上。
    「海賊……」
    瑪爾榭壓低聲音說道。
    有一個彪形大漢站在阻擋我們正麵去路的船首上。
    又黑又濃密的下巴胡子,寬緣的海賊帽,黑色夾克,肌肉發達的手臂纏繞著粗鏈子,右腕的前端是一個金屬勾子。向前跨出的左腳是金屬棍的義肢。
    左手則握著一把長柄的戰鬥用斧頭——戰斧。
    男子朝我們筆直地伸出金勾臂大喊:
    「弟兄們,把他們抓起來來來來——!」
    海賊們隨即高舉手斧呼應而將船駛近。
    「皮耶若!快逃!」
    「不行啊,老大!我們被包圍了!」
    擋住四麵八方去路的海賊船漸漸拉近彼此的距離,沒有能讓我們穿過逃走的縫隙。
    「不會吧,這麼快就現身了!我來當他們的對手!」
    「沒用的,雷恩。他們人數太多了!這裏交給我好了!」
    說罷,瑪爾榭拿起了隨身攜帶的符紋包。
    輪到她那個號稱具有不管是啥龐然大物都能塞得進去的壓縮空間的發明品表現了嗎?
    瑪爾榭把手伸進包包裏摸索……從中拿出一個高及腰部的圓筒形裝置,重重地放在地板上。
    記得那個不就是在地麵描繪符紋召喚出土靈的機器嗎?
    「呸鏮呸鏮!超高性能全自動清掃機第三代!」
    「……又是那個清掃機。這回你又做了啥改造?」
    「經過我再三改良之後,現在它能利用混合『神之血』與墨汁特製而成的塗料在任何場所自動描繪符紋了!」
    瑪爾榭把手放在清掃機的上頭輸送Seed。
    清掃機一如突然複活般開始嗡嗡地高速旋轉,一邊用啥特殊顏料畫出紫紅色的線條,一邊在操舵室的地上跑來跑去。
    「喂!你怎麼在人家的船上亂塗鴉啦!」
    「這才不是塗鴉!是符紋好嗎!」
    清掃機畫在地板上的,是一個以方形鋼鐵的符號為中心的監牢符紋。
    「……瑪爾榭,在這種地方召喚出土靈來,隻會害自己沉船吧。」
    「沒有岩地是召喚不出土靈來的。所以我的目的是布下結界防止海賊闖入——你快點去把柚葉叫進來!」
    我衝到了甲板上去把外頭的柚葉找回。
    「柚葉!快回操舵室!」
    柚葉正彎著身子靠在欄杆上。我推了推她的背部催她加緊動作。
    「嗚~別搖啦~」
    海賊船準備衝撞過來了。海麵卷起一道大浪,單薄的夏利歐特號如同一片樹葉隨之晃動起來。
    「不不不不~!要掉下去了了了~!」
    柚葉發出驚聲尖叫般的悲鳴,猛力抓住我的胳臂。
    我們倆把身體彎成了ㄑ字狀朝海麵挺出半截。
    「危、危險,柚葉!」
    就在這瞬間,一道浪濤從另一側拍擊船身,船因此大幅度傾斜。
    「嗚哇啊啊~!」
    柚葉的身體摔出了欄杆,以倒栽蔥的模樣朝海麵直落。
    而我就這麼被她拉著手,一同被甩出甲板。
    身體頓時浮在半空中,一口氣地直線往下掉。

    整個身子硬生生地摔進水麵,冰冷徹骨。氣泡中有一股浮力包圍著我。
    在青蒼的大海裏,陽光自海麵射入,遠方可見魚群在遊動。
    我抱起柚葉,在水中重整身體姿勢。
    浪潮的流速很快,身體就這麼一路隨著海浪的流動給衝走。
    我朝波光閃耀的青綠色水麵遊去。
    啪的一聲,我一頭從海麵竄出,深深喘了口氣。
    看來我們在轉眼間就被衝得老遠,海賊船離我們有一段相當長的距離。
    紫紅色的光包覆著夏利歐特號的操舵室。瑪爾榭的結界成功了。
    可是那些海賊卻跑到夏利歐特號的甲板上,開始動手用鎖鏈把船首連接起來。
    他們打算幹脆連船帶人一起綁走嗎?
    「畜生,給我慢著!」
    可是我們的身體非但沒能接近船隻,還被海浪愈衝愈遠。
    在海浪的盡頭……可以看見一座島嶼。
    島嶼的中央有一座山頂竄入雲霄的灰色岩山。
    那裏就是韃洛島——海賊之島嗎?
    「哈啾!」
    隨波逐流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終於上岸的柚葉一邊用雙手磨蹭著身體,一邊打了個噴嚏。
    「好險平安無事呢。現在我們得動身去找瑪爾榭她們。在結界的保護之下,她們應該不至於馬上有危險才對……柚葉,你的暈船好了嗎?」
    「泡過冷水後整個人便神清氣爽了起來哪。不過未免也泡太久了點。還挺冷的說。」
    我四下張望。白色沙灘的四周有一圈林子。
    可能是土質貧瘠的關係吧,這裏的林子分布零星,而且枝細葉疏。
    那座高聳的岩山就聳立在正對麵,無數的陡峭岩石朝天伸展。
    岩壁的表麵則有貌似窗戶的洞口散布,岩石之間以石橋聯係著。外觀看來有如一座岩石山寨。
    那裏就是海賊的根據地嗎?
    忽然,林子裏響起了踐踏草地的聲音。狂野的步伐正朝這裏接近。
    「柚葉,你退到後麵。」
    我拔出符紋劍備戰。
    一個水桶腰體型的臃腫男子從林子裏出現了。
    頭係骷髏頭標誌的頭巾,身穿橫紋上衣,手拿斧頭,背上背了一包巨大的包袱。
    「嘿嘿,我聽到交談聲走來一瞧……沒想到竟然有人漂流到這裏來哪。」
    另一個身材高瘦的高個子男從後麵接著現身。下垂的眼睛給人病厭厭的感覺,伸出長長的舌頭、模樣下流地舔著斧頭的刀背。
    「喂!小鬼頭,不想死的話就把隨身物品全都交給老子。」
    和先前在船上所看到的海賊一對照,這兩人應該是低階的海賊吧。
    既然如此,我應該打得過這兩個才對。我好歹每天都有在勤於練劍!
    「喂,你們是海賊對吧?你們有辦法就來硬搶看看啊!前提是你們搶得到的話!」
    兩名海賊聽完便錯愕地麵麵相覷。
    「你這臭小子子子——!」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旋即漲紅著一張臉高舉斧頭殺來。
    「這麼簡單就氣得腦充血,你是打不贏我的啦!」
    「少囉唆唆唆!」
    海賊使盡吃奶的力氣揮下斧頭。
    就是現在!我蹬了沙地一腳迅速往旁邊退避,接著像是作勢向上撈似的揮出了劍。
    盡管海賊試圖將斧頭重新拿穩,但往下揮的勁道一時之間煞車不住。
    符紋劍一把彈開斧頭,火花四射。斧頭在空中一個勁地旋轉飛舞。
    「吃我這招招招!」
    繞到背後展開偷襲的另一名男子朝我的背部揮下了斧頭。
    ——但是他的意圖早被我察覺到了。
    我迅速扭身閃開了他的攻擊。
    「什麼……!」
    大概是沒料到自己的這一擊會被輕鬆閃過吧。男子發出疑惑的聲音,同時身體失去平衡往前傾。
    我舉臂用符紋劍握柄的尾端狠狠地敲擊了男子的背部。
    高瘦的身體應聲倒在沙子上頭。
    「咿、咿咿咿咿咿咿!救命啊啊啊!」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也癱坐在地上,一個沒拿好便失手丟下了包袱。
    他拉起另一個男子的手臂,就這麼一路拖著逃進了林子裏。
    「呼。幸好隻是兩個三腳貓……」
    「嗬嗬。功夫還挺了得的嘛,雷恩。你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點帥喔。」
    「拜托,隻有一點點喔——這全都要歸功於薩伊克斯每天都幫我特訓劍術吧。」
    然後我開始關心其中一個海賊所遺留下來的包袱。
    「裏麵裝了什麼呢?不曉得會不會有瑪爾榭他們的線索。」
    我蹲下來解開繩結,將包袱攤開一瞧。
    裏頭所塞滿的——是好幾件海賊服、帽子和封上了木栓的酒瓶。
    我拿起衣服攤開,是黑色的皮革背心。
    「嘿!柚葉。你看這衣服應該可以穿吧?」
    「你是想讓本宮穿這臭氣衝天的衣服?」
    「總不能繼續穿著濕答答的衣服啊。而且我們現在的裝扮未免太過引人注目,很可能又會遇上攻擊吧。不過隻要換穿海賊的衣服,或許就能喬裝成他們的夥伴。」
    「唔~貴為公主的本宮竟然淪落到必須屈就這種髒兮兮的衣服……」
    「你就忍耐一下嘛!」
    把成套的服裝塞給滿腹牢騷的柚葉之後,我們各自在樹後換起了衣服。
    雖然搶來的東西難免讓心裏有些疙瘩,不過畢竟現在不是計較那些事情的時候了。
    「喂——柚葉。你換好了嗎——?」
    我一喊,換好衣服的柚葉便畏畏縮縮地從樹幹後麵現身。
    「喏、喏,雷恩……本宮這樣子行得通嗎?這衣服穿起來寬寬鬆鬆的,裏麵通風透氣得很哪。」
    柚葉緊緊按住褲管寬鬆的短褲,一副忸忸怩怩的模樣。
    黑色皮革背心的底下罩了一件遮住身體的白麻上衣。從被風吹動的衣擺間,肚皮若隱若現。頭上則戴了一頂將整個額頭深深罩住的骷髏頭標誌帽子。
    勉勉強強……還算有那麼一點架式吧……
    「嗯、嗯,很適合你喔,柚葉。」
    「可是……穿成這樣走在路上,感覺會被人嘲笑耶……」
    「不、不會啦,柚葉。你左看右看都像個可怕的海賊啊。」
    「你說什麼?可怕?本宮看起來會像個可怕的惡棍嗎?」
    「啊啊,看起來就是那種走路有風的感覺。隻要走在路上,大家絕對會自動讓出一條路來,眼睛隻敢看地板。」
    「真的嗎?本宮看起來很像大惡棍嗎?就像黑道教父一樣嗎?」
    「你渾身散發著一股會把一般的壞蛋嚇得哭著逃走的惡棍氣息好不好。完全就是黑社會組織的大老啊!要小心被殺手暗算喔!」
    「哦、哦!明白了!看來本宮注定就是要活在黑暗世界裏哪!」
    ……她這家夥的個性還真容易哄騙。
    「——那你看我呢?我適不適合?」
    我手扶下巴,擺了一個眼神凶惡的姿勢。
    「唔?雷恩你嘛,到頭來差不多就是街頭雜碎的等級吧。論使壞的模樣,跟本宮比可差得遠勒。全身洋溢著一股小癟三的氣息。」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隻是個小癟三。」
    我把剩下的物品收在包袱裏麵背在後頭,和柚葉離開了這個地方。
    沿著橫貫林子的小徑前進之後,一會兒我們來到了一個較為開闊的場所。
    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麵自此綿亙,範圍遍及岩山的山腳處。
    在山腳處前方一層層呈梯狀分布的土地上,則遍布著屋簷低矮的四方形民房。
    「海賊的市鎮嗎……」
    眼前的目標有二。一是救出瑪爾榭等人,一是找出水之公主棺材和戒指。
    為了達成目標,當務之急是探索這座島嶼的狀況。
    希望這身海賊的打扮能使我們成功佯裝成跟他們一夥、順利混進裏麵去。
    眼前是一條坡度平緩、節節攀高的寬敞斜坡道。左右兩邊的石造民房色彩斑駁,可能是長年暴露在海風下的緣故,四處可見頹圮欲垮的牆壁。
    走進這座鎮裏最教我感到意外的……就是一路所見的居民。
    畢竟這裏是有海賊出沒的地方,原先我還想像著有一大群粗線條的莽漢駐屯於此的畫麵。
    可是實際走到街上之後,和我們擦身而過的……盡是打不直腰杆的老婆婆、兩手提著水桶汲水的中年婦女,還有在地上畫圓嬉戲的小孩子們。
    她們不斷用側眼打量我們,不過倒沒有人上前盤閘。
    原來鎮上除了海賊以外,還有其他人?
    如果沒有事先聽人提起,我想自己壓根兒不會知道這裏是海賊的城鎮,反而會當作是某個鄉下漁村。
    「這個地方還真冷清呢。」
    居民的臉上絲毫沒有活力,眼神死氣沉沉,放眼望去找不到任何一張神采奕奕的臉龐。
    和天上明亮的豔陽成反比,整個鎮給人一種陰沉的印象。
    當我們爬坡來到街上的中心之後,馬路一口氣變得寬敞不少,進入了建築稍微比較氣派的區域。
    雖然跟前麵一樣都是一些氣氛冷僻的建築,不過這裏的屋子正麵都設有大型的出入口,並且高掛著畫有魚類或金屬器具的招牌或旗幟,商店似乎都集中在這一帶。
    這時柚葉拉了拉我的袖子。
    「喂!雷恩,本宮好像聞到一股香味耶。」
    「大概是餐廳吧——搞不好可以在那裏跟居民收集到什麼情報喔。」
    我和柚葉一同打開了香味四溢的店門。
    店裏雜亂無章地擺設了幾張圓桌,吧台則安設在內頭。
    牆邊堆放著仿佛整個人都塞得進去的大酒桶。
    「嗚嗚~感覺再怎麼美味的東西在這裏也會變得難吃起來了說……」
    每張桌子都可以看到有頭上係著髒兮兮頭巾的男子喝得酩酊大醉。有人手拿酒瓶趴在桌子上,也有人腦袋向後仰垂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店內充斥了嗆鼻的酒味和煙味,形成一個非常頹廢的空間。
    ……有海賊在場嗎?我本想折回外頭,結果卻不小心和站在吧台貌似老板的男子對上眼。
    行動太不自然惹人起疑也隻會徒增麻煩。於是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走進店內,刻意坐在吧台避開那群喝得爛醉的男人。
    「客人,請問你要點什麼?」
    把頭發剃得短短的老板說道。那個聲音一點幹勁也沒有,十分萎靡。
    「那個,我就用這些跟你買點吃的吧。」
    我拿出幾枚身上的銅幣放到了吧台上。
    「哦~菲亞娜王國的銅幣嗎?好久沒看過了哪。」
    聽老板這麼一說,我心頭一驚。
    完蛋了,拿出菲亞娜的貨幣來,我們是外地人的身分會被揭穿的。
    「沒、沒有啦,這是我在路邊撿到的啦。在這裏應該不能用吧。哈哈哈……」
    不過老板的臉色還是一樣老神在在,沒有改變。
    「沒什麼關係啦。各國的貨幣在這裏都可以通用。」
    說完,老板用手邊的平底鍋煎起花枝,和薄切的麵包用盤子盛在一起送上桌。
    這麼草率的粗食要是敢在菲亞娜的餐廳端出來,我敢打包票會連盤子一起被退回去。
    柚葉一口咬下花枝的腳。
    「嗚,咬不斷耶。比起花枝,本宮比較想吃螃蟹說,難道沒有螃蟹嗎?我要螃蟹啦!」
    「這種海況你以為抓得到螃蟹嗎?——話說回來,兩位客人好像是生麵孔呢。」
    「不、不是啦,我們才剛來到這座島沒多久。」
    「是嗎……所以說你們是新來的菜鳥?」
    「新來的菜鳥是指?」
    「就是漂流到這座島嶼、身上財產盡失,眼見返鄉無望便加入海賊團的人。這種人在這座島上還滿常見的啦。客人你們應該就是這樣吧?瞧你們不是一身海賊的勁裝嗎?」
    老板露出有些狐疑的表情打量我們。
    「啊、啊啊,對呀。我也是海賊沒錯——嘿,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被海賊抓到的人都會被遊說加入嗎?」
    「想在這座島上爭一口氣活著,這麼做是最好的辦法了。要不然嘛,最後不是落魄潦倒得死於路旁,就是對未來絕望跳海輕生——不過說來奇怪呢,兩位客人的臉我不曾在辛格見遇耶。你們晉見過索克船長了嗎?」
    「船長……?那是誰?」
    「一個年僅十九歲就站上海賊團頂點的年輕首領。他就是索克船長。照理說要加入海賊團,必須在他召開的辛格獲得認可才行啊……」
    「辛格是什麼啊?」
    「就是全民參加的大集會呀。島民的民意將決定會議的事項……你連這種基本常識也不知道?」
    「咦,有這種事嗎?哎呀,因為我是靠熟人介紹才入團的嘛,所以……」
    「在這座島上啊,從島民遵守的條規到海賊團的作戰,所有的議題都是在辛格被做出決定的。其中當然也包括海賊團的入團承認。所以不可能不認得索克船長的臉。」
    老板眯起眼睛,眼神的疑心更重了。
    「客人,你真的是海賊嗎?」
    慘了……看樣子還是得轉移對方注意力,想辦法離開這裏為妙。
    就在我打著這種念頭的時候,店門打開了。兩名男子從門外現身,在店內東張西望。
    他們不就是先前才和我在海岸交手過的二人組嗎?他們回頭來找我們算帳了?
    「我找到他們了——!」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大叫道。
    原先在店裏熟睡的男子們被這麼一叫紛紛好奇地睜開眼睛。
    「啥啊?」
    「吵什麼吵……你們兩個又是誰?」
    十來個男子睜開汙穢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射向了我和柚葉。
    「他們兩個搶了我的東西!把他們逮住!」
    我們倆就像遭到挾持一樣來到了店外。
    正麵是回頭來找我們算帳的海賊二人組。
    至於店內的海賊們則是露出一絲冷笑圍在我們的四周。
    「你們這下無路可逃啦。老子要報剛才的一箭之仇。」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手拿斧頭咧嘴竊笑。
    「大白天就帶著女人四處招搖很囂張嘛。也讓我們爽一下好不好。」
    高個子的海賊麵露猥褻的笑容說道。
    「什麼叫帶著女人四處招搖!當然是本宮在『摔領』這小子好嗎!仔細看清楚本宮的模樣!『犬』身上下不『關怎摸』看『嘟是口怕』的角頭老大好嗎!」
    「柚葉,你不要嘴巴叼著花枝腳在說話啦!」
    咕嘟一聲,柚葉將叼在嘴巴的花枝腳吞進肚裏。
    海賊們無不捧腹嘻嘻哈哈地大笑。
    「這不是很奇怪嗎,雷恩。他們一點都不害怕本宮。也沒有哭著逃走啊!本宮不是黑社會組織的大老嗎!」
    「你最好當真了啦……」
    「什、什麼?莫非雷恩你欺騙了本宮?你不會是想用花言巧語設局好玷汙本宮吧?」
    柚葉眼角噙著淚水追問我。
    唉,怎麼偏偏挑這種時候……
    「怎、怎會呢,柚葉你看起來就是超級偉大的大人物好不好。就是因為太偉大了,沒有地位的小雜魚才會不了解你的威嚴何在啊!畢竟真正的BOSS總是躲在幕後的嘛!」
    「你們兩個家夥是唉唉叫完了沒啊?」
    臃腫的海賊語帶不耐地慢慢靠了過來。
    柚葉氣勢洶洶地朝著他伸出食指一比。
    「閉上你的狗嘴,你這卑下的小嘍囉!本宮可是執地下世界牛耳的支配者,邪惡帝王是也!說話這麼不知分寸小心後悔莫及!想切指頭謝罪是不是!」
    「柚葉,你沒事還火上加油是想怎樣啊……」
    「你們兩個,看來真的是皮特別癢嘛……」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猛力揮舞斧頭。
    「唷喝。咱們就來大鬧一場吧!」
    包圍了四周的海賊們也陸續掄起了斧頭和劍。
    刀鋒反射陽光發出不祥的黯淡光輝。
    我握緊了符紋劍的握柄。
    「真的不妙……對方人這麼多……」
    「沒辦法了。雷恩,輸送Seed給本宮吧。」
    「柚葉你也要參戰?」
    「本宮也認為嘍囉之間的戰爭就該交給下麵的手下去處理啊。但在關鍵時刻為了守護組織,挺身而出也是頭目的責任哪。得讓他們見識一下本宮的可怕之處才行。看來是有必要讓他們刻骨銘心地體悟到究竟誰才是地下世界的真正支配者了。」
    「……你也太入戲了吧。」
    無論如何,要打破這個局麵似乎唯有借助柚葉力量一途了。
    在瑪爾榭等人被抓走的狀態下,我實在不太願意鬧出太大的風波,但……
    「那我準備上囉,柚葉。」
    我麵向柚葉,把雙手搭在她的側腹。
    推動柚葉的符紋中心似乎就位在這個位置。
    透過吸收Seed之力的方式,柚葉的能力得以覺醒一時,進而獲得戰鬥的力量。
    當然,除非拔掉釘在棺材裏的楔子,否則她身為死亡公主的那一麵是不會覺醒的……不過,跟海賊為敵應該不需要用到那麼強大的力量吧。
    「喝啊啊啊啊啊!」
    有一名海賊一邊高聲嘶吼,一邊揮動著斧頭朝我們衝來。
    我閉上眼睛,在腦中醞釀著賦予柚葉力量之用的Seed。
    「你們湊在一起幹什麼!」
    冷不防響起的尖銳嗓音使得海賊們的動作頓時凍結。
    由於事出突然,我也不禁停止製造Seed,回頭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有位女性……外表看起來比我年幼,甚至說是少女也無妨的人物站在那裏。
    少女身穿藍色的麻布外套,下擺則係在側腹。又平又細的腹部上,可見肚臍若隱若現。兩條腿既長且直,套了一件藍色的褲子,腳底踩了一雙和窈窕身材一點都不相稱的厚靴。
    臉上依稀有些雀斑,紅色的毛發束在後腦杓上。
    左眼則被一個黑色圓形的大眼罩給遮了起來。
    少女雙手扠腰,像是在示威般地一一環視過所有海賊的臉。
    「大、大姊頭……」
    「誰準你們在這種地方混水摸魚了!還不快回去認真工作!」
    少女將怒罵的矛頭指向追來找我們報仇的海賊二人組。
    「對、對不起……」
    海賊們收回武器格外認份地向少女賠不是。
    「其他人也是!不要在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去幫忙整備船隻也好吧!」
    「是、是。這就去……」
    先前待在店裏的男子們爬下坡道向海邊出發。
    「都怪你帶頭找人喝酒啦,你看惹大姊頭生氣了!」
    「吵什麼吵,第一個喝掛的人不就是你嗎?」
    一路上還互相推卸惹少女發怒的責任。
    接著,少女交互看了我和柚葉的臉。
    「那你們倆又是打哪來的?好陌生的臉孔。」
    「他、他們是……」
    水桶腰的臃腫海賊站到少女麵前找起了藉口來。
    「我們本來在海岸搬東西搬得好好的,結果被他們兩個搶劫……」
    少女一聽,狠狠瞪了我一眼……那個目光著實不像年輕女孩所練就得出來的。
    「你、你不要含血噴人好嗎!是你們先動手攻擊的吧!東西也是你們自己忘記帶走的!」
    聽到我的說詞,少女把凶惡的視線射向了那名海賊。
    「……他說的是真的嗎?」
    「噫、不、不是的,那種事……」
    「把話說清楚!你們又想行搶路人了是吧!」
    「對、對不起……」
    那兩個海賊一起雙手抱頭謝罪。
    ……那女生也太猛了吧。連逞凶鬥狠的海賊在她麵前也形同三歲的小孩。
    「聽好!奪取非生活所需的物資是嚴格禁止的。辛格定下的規矩拜托大家務必遵守!這是大家一同做出的決定吧?下次要是再犯,就準備從打掃船底開始重新做起吧!」
    「是、是。我不會再犯了。」
    「知道就好,快點回去工作!山寨向來是很欠缺人手的!」
    兩個海賊頻頻向少女低頭鞠躬,朝道路盡頭、岩山山腳處奔去。
    少女重新轉頭麵向我們。用警戒和好奇心各半的眼神打量著。
    「所以呢,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呃,我們是……」
    我該跟這名突如其來現身的少女做何種程度的交代才明智呢?
    總之,看來她跟其他的海賊不一樣,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訴諸武力的血氣方剛之人。
    「我們是被海浪衝來這座島上的。才一上岸就在海岸遭到了剛才那兩個海賊的攻擊。為了避免碰上再度遇襲的麻煩,所以才會借用他們遺落下來的衣服……」
    我將抵達島嶼之後所發生的經過說了出來。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暫時保留前來島上的目的和瑪爾榭等人的事。
    雖說看不出來那名少女有攻擊我們的意思,但她仍是海賊的一夥。
    少女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和柚葉的臉……然後笑了出來。
    「啊哈哈,剛來島上就跟海賊大打出手,你們也太迷糊了吧。而且竟然還天真地以為隻要穿上海賊的衣服就能蒙過其他人的眼睛——不過你們還挺有膽識的嘛。咱欣賞你們!咱名叫可菲,是索克船長的幹妹。」
    我和柚葉在海賊少女——可菲的帶領之下,前往了山寨所在的岩山。
    我們沿著漫長的泥土坡道向上爬去。兩側的民房在半路便消失絕跡,從剛才就隻見到連綿不絕的田野。
    在四處布滿岩石摻雜了灰色的泥土上可見馬鈴薯的嫩芽。
    可是數量十分零星,長出來的芽感覺也有些枯萎凋零,似乎長得不是很健康。
    「嘿,你……」
    「叫咱可菲就行了。」
    「可菲。你不把我們抓起來嗎?」
    「要咱就地用繩子將你們綁起來也不是不行啦……」
    可菲俏皮地笑了。
    「不過就算你們真的逃走,到頭來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又被海賊給抓個正著。」
    「唔……下次我會提高警覺的。」
    「啊哈哈。那你好自為之吧——再說,咱也沒那個興趣把人綁起來。」
    「如果我們被抓到的話,會被帶到哪裏去呢?」
    「來到這個島上的人會受到什麼處置……將在辛格獲得決定。」
    「……不會被殺嗎?」
    經我這麼一問,可菲忽然麵露慍色。
    「即便咱們是海賊,也不會濫殺無辜。直到在辛格決定人質要怎麼處置之前,任誰也不準出手。這是咱們的規矩。」
    照這麼說來,我倆和瑪爾榭她們都會被帶到那個叫啥辛格的集會去囉?
    這表示至少在那之前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嗎?
    看樣子我們應該是不會突然死於非命……不過,除了可菲以外,也是有那種像剛才一樣二話不說就殺過來的血氣方剛人物。所以還是不能太過掉以輕心。
    「記得那間店的老板好像也有說過。如果想加入海賊團在島上謀生,必須在辛格獲得承認之行……」
    「在這座島上啊,一切的規矩都是由索克船長召開的辛格所決定的。所以如果你們也想加入海賊團,一定要在辛格求情喔。」
    「辛格不是島民的集會嗎?這樣不就得在群眾麵前求情了嗎?」
    「索克船長雖然有權有勢,但不是一意孤行的那種人。他是會聆聽大家意見的首領。不用擔心啦,隻要博得島民的歡心,立刻就能身為海賊團的一員展開活躍了。」
    「……成了海賊之後,一定要攻擊其他的船嗎?」
    「那也是無可奈何。咱們要在這座島活下去,就隻能搶奪其他船隻的貨物——呐,你自己看吧。」
    可菲駐足環視左右兩邊的梯田。
    「咱們雖然有嚐試栽培一些農作物,可是這座島上岩石密布、養分稀少,是塊不毛之地,農作物沒辦法健全生長。大海也是類似的狀況。在濃霧和波濤洶湧的浪潮包團之下,附近的海域幾乎找不到一處可以好好捕魚的地點。」
    語畢,可菲回頭望了身後的小鎮。由於我們已經來到一個相當高的高度,視野自然呈現居高臨下的狀態。
    在鎮的北側、地勢較為低窪的地方則為一處港口。有數艘海賊船靜靜地停泊在港口裏。
    那裏不見襲擊我們的船隻——難道說,瑪爾榭她們還在海麵上僵持著?
    可菲望向了海岸前方的大海。
    有如白煙的高聳霧牆團團圍住了藍色的大海。
    「穿越那個濃霧和駭浪到外頭的海域去,根本是一種賭命的行為,所以這個島的居民隻能一輩子受困於霧中,守著這塊土地直到死去為止。從好幾百年以前就是這樣了。當時所發現到的唯一一個賴以維生的手段——就是搶奪誤闖迷霧之船隻的貨物了。」
    當然,海賊這種行為是不容原諒的……但是聽可菲這麼一說,我反倒無言以對。
    「如果沒有必要,咱們也不願意動武。襲擊船隻為的隻是貨物罷了。隻要不反抗,咱們便不會傷害任何人。」
    「可是,怎麼可能說不抵抗就不抵抗……站在被害者的立場,一定咽不下那口氣的!你們向來都是這樣和平解決的嗎?」
    「……事實上,從來沒有一次是和平解決的。」
    可菲喃喃低吟,陷入了沉默。
    一臉仿佛想起了什麼痛苦回憶似的表情。
    就在這時,有某個東西從路旁石塊的影子跳了出來。
    ……動物?那是一隻形似鼬鼠的小動物,不過品種和鼬鼠似乎不同。體型約跟人類的小寶寶差不多大,整體而言感覺圓滾滾的。
    其特征之處是一對兔子般的大耳、又長又蓬鬆的尾巴,以及長在額頭上的小小尖角。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生物。
    鮮豔的琥珀色毛發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柔和的感覺。
    它站在道路的正中央眨眼瞧了我們。
    嘴巴裏還銜了一條發育不良的馬鈴薯。
    「啊!這、這個死畜生!又偷田裏的東西了!」
    可菲一看立刻破口大罵,朝小動物衝去。
    「咪嗚——?」
    大概是嚇到了吧,小動物丟下馬鈴薯往上空一跳。
    「慢著!不準逃!」
    可菲和小動物頓時在馬路上展開了一場你追我跑的比賽。
    「……喏,雷恩。那個生物是荷姆庫魯斯耶。」
    靜觀了一切的柚葉在我耳邊竊聲說道。
    「荷姆庫魯斯?」
    「對。那是當年本宮的時代——也就是在公主王國時代所創造出來,在符紋之力的作用下身懷長壽的人工生命體。沒想到如今還能看到它們的蹤跡。」
    「透過符紋之力擁有生命……舉例而言,就類似瑪爾榭所召喚出來的土靈嗎?」
    「土靈沒有生命,隻不過是自動人偶。盡管荷姆庫魯斯是人造的,卻是生命體,是利用古代符紋技術創造出來的喔。」
    「為什麼那種生物會出現在這個島上?」
    「這就問倒本宮了……原先寵愛用的荷姆庫魯斯是一種會被拿來飼養在公主們的宮殿裏的高貴寵物。照理說應該不至於野生化才對……」
    可菲最後整個人撲向小動物,用雙手壓住它的背部。
    「抓到了吧!休想再逃。」
    「咪嗚~」
    被可菲製伏的小動物攤開四肢貼在地上。它的手腳之間有一層膜,那副楰樣石起來活像
    張老虎皮地毯。
    除此之外……在它的背部隱約可見形似柚葉她們棺材上的漩渦狀繩紋圖案的古代符紋。
    「咪嗚!咪嗚!咪嗚!」
    小動物先是左右搖頭表示抗拒……然後用好似在求救的眼神看了我。
    「哎、哎唷,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也沒輒啊……你要怎麼處理它?」
    「這個嘛,該拿它怎麼辦咧……它們這群畜生三不五時就跑來田裏將東西吃個精光,一定得狠狠教訓一下才行。不如把它烤來吃吧。」
    「咪嗚~!」
    小動物……咪嗚咪嗚哀號個不停的家夥就像在哭天喊地一樣扭動四肢掙紮。
    「……喂!柚葉,那個東西能吃嗎?」
    「這個……若以本宮酷愛美食的立場,還是敬謝不敏吧。」
    反正感覺也挺可憐的,幫忙說個情好了。
    「好、好了啦。讓它吃到苦頭也夠了吧。我想它一定也是因為找不到東西吃,肚子餓扁了——你們島民應該可以了解那個心情吧?」
    不搶別人的東西就活不下去。可菲自己曾這麼說過的。
    「嗚……那個……」
    可菲一臉被踩到痛腳的表情噤聲不語。
    趁著可菲放鬆雙手力氣的瞬間,咪嗚咪嗚叫的小動物奮力掙脫控製,跑到了我的腳邊。
    「嘖。它以為是你救它的呢。」
    我蹲下身子輕撫它的頭。
    它的身子柔軟到仿佛連手指都要陷進皮膚裏似的。真的全身上下都是軟綿綿的耶。
    「你啊,不能因為肚子餓,就常常跑來偷別人的東西吃喔。」
    話說,既然它是透過符紋之力活著的,那麼隻要我把Seed輸送給它的話,肯定可以……
    「喂,芙紐。我現在就喂飽你,你不要再偷吃田裏的東西了喔。」
    「芙紐?那麼沒有創意的命名該不會是你替它取的名字吧?」
    「很抱歉我就是沒創意啦。因為它摸起來就是軟綿綿的嘛……」 (譯注:兩者同音。)
    我輕輕地把手放在芙紐的背上。
    閉起眼睛,將Seed送進它的體內。在腦海中想像出熱騰騰的蒸蕃薯影像。
    「咪嗚~」
    軟綿綿發出悠然的鳴叫聲,貌似滿足地長長籲出了一口氣。
    「嘿、嘿,你剛剛到底做了什麼呀?」
    可菲目瞪口呆地向我詢問。
    「沒、沒啊,沒什麼啦。就類似肚子會脹起來的咒語啦。」
    總不能跟她說明它是荷姆庫魯斯吧。
    「咪咪嗚~」
    哦,這家夥是怎麼了,竟然跑來磨蹭我的臉耶。
    「好了!既然吃飽了那就快點閃一邊去吧!」
    「咪!」
    被可菲凶了一頓,芙紐便咻的一聲又衝回了岩石的陰影處。
    回望我一眼後,它便消失在岩石的另一頭了。
    不久,我們抵達了岩山山腳處的山寨入口。
    在左右兩側被陡立的山崖包夾住的正麵岩石上,有一扇巨大的石門。
    石門的表麵雕飾了兩尾互相對峙的龍。威嚴的氣氛使駐足於門前的人莫不為之震懾。
    有兩名貌似守門人的瘦弱海賊站在大門的兩側。
    一見到可菲的身影,他們便鞠躬哈腰地上前迎接。
    「大姊頭,您回來了!」
    「嗯。看門辛苦了。麻煩幫咱開門吧。」
    兩名守門人拉扯垂掛在石門兩旁的繩索之後,石門遂由內往外地打了開來。
    隨著拖動石門的沉重聲響,一陣清脆響亮的鍾聲從門內傳出。
    可菲以大搖大擺的步伐走在巨大入口的正中央。
    「哦哦~那才是反派大人物的風範啊~」
    柚葉以莫名崇拜的目光注視著可菲的背影。
    「回來就是要受到卑微小嘍囉的恭迎,而且還要讓人家幫忙開門,這才叫地下大老、華麗的反派之光!嗚~本宮也好希望成為那種大人物哪。」
    「……你對大人物的既定印象還真是膚淺耶。」
    「怎麼啦?你們倆也別客氣,快點進來吧。」
    我們緊跟在可菲的背後進到了裏頭。
    山寨就宛如一個往四麵八方開拓發展的巨大洞穴。除了在岩石內部挖掘貫通,也有堆砌建築的工程,雙頭並行構築出一個巨大的山寨。
    在如同隧道的寬敞走廊的牆壁上可見裸露的白色岩石,油燈的火光等間隔地懸掛在上頭。走廊上不斷有風吹過,和外頭的氣溫相比,這裏顯得涼爽多了。
    途中,我們從一群在酒桶旁邊清洗酒瓶的中年婦女旁邊經過。
    「好安靜喔。其他人都不在嗎?」
    「現在這個時間男人全都外出了。」
    「去當海賊是嗎……」
    「雖說是海賊,也有人是去捕魚,或者是去種田——像剛才那些喝得爛醉的人也不在少數。」
    「可是……剛才你不是說這塊不毛之地栽培不了農作物嗎……」
    「收獲量雖少,但還是聊勝於無呀——雖然也是有一派人士主張與其把人手分散到物資貧乏的農漁業不如強化海賊的戰力,但咱並不這麼認為。即使現在隻能采集到稀少的農作,但隻要持之以恒累積經驗技術,收獲量還是可能會增加的。」
    聽完可菲這番話,我便把藏在心底已久的感覺給說了出來。
    「……可菲,你是不是其實根本不想當海賊呢?」
    原本我還以為這問題會惹她生氣,結果可菲隻是兀自向前走沒有回答。
    「如果用不著當海賊也能糊口飯吃,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一會兒之後,她才像是喃喃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這座島上似乎並不風行符紋道具,所以自然是沒有符紋電梯這種便利的設備。
    我們一度離開山寨到外頭,爬上沿著岩山表麵搭建的漫長階梯,費盡千華萬發總算抵達了目的地的房間。
    這裏好像是可菲的私人房。
    這是一個鋪上了木板地板的小巧整潔的空間。房裏的書櫃、床鋪、櫃子等家具樣樣簡樸。每一項家具都可見未經修飾的木材坦露而出,看來全是純手工製品。
    「喔~本宮都快累死了~究竟想讓本宮走多遠啊。」
    一抵達房間,柚葉就整個人累垮在床上。
    隨身攜帶的衣物在我們前來這裏的途中也幾乎全幹了。
    向可菲借用了房間的隔板,我和柚葉換回了原先的衣服。
    換下一身海賊的行頭則交還給可菲……不過柚葉一副好像覺得很不舍的樣子。
    接著可菲替我們張羅了一頓隻有煎魚和馬鈴薯的粗茶淡飯。
    我一邊享用餐點,一邊重新觀察房間的擺設,注意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不過與其說是精巧的畫作,風格還比較近似繪本的圖畫。
    畫麵上所描繪的是一個男子。他擺出雙手盤胸向前方跨出一隻腳故作帥氣的姿勢,站在航行於海上的船隻的船頭。頭戴著罩住了雙眼的金屬頭盔,身披足以遮雲蔽目的超大紅色披風,下巴的濃黑大胡子長及膝下。
    掛在他臉上的……則是一張甚至可以看到潔白白齒,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燦爛笑容。
    嗯,該說個性強烈得教人啞口無言嗎……這大叔的模樣著實展現出無懈可擊、威風凜凜架式。
    「這滿麵的微笑直教人毛骨悚然哪。那副胡子看起來感覺就是很紮人。」
    就連柚葉也露出了不知該做何感想的表情。
    「……這誰?難道是那個索克船長?」
    聽我這麼一間,可菲噗哧一聲笑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才不是、才不是咧!索克才沒那麼帥呢!」
    「呃,那張圖帥不帥也有待商榷……反正,不然那到底是誰啊?」
    「那張圖畫的是深受所有島民景仰,傳說中的偉大維京人海賊王·歐帝茲船長啊。」
    「傳說中的海賊王?」
    「沒錯。他是很久很久以前,活躍在一千五百年前的海上英雄喔。」
    一千五百年前……?換句話說不就是『公主』還在統治世界、柚葉她們所身處的時代了嗎?而且正逢公主時代落幕的時期。
    「柚葉,你知道海賊王嗎?」
    我悄悄跟柚葉咬耳朵詢問,可是柚葉卻輕輕地左右搖頭。
    「本宮長期幽居在宮殿之中,對海上之事並不熟悉。」
    「你們在說什麼?莫非你們知道歐帝茲船長這號人物?」
    「沒、沒有啦,我們是第一次聽說。歐帝茲他有過什麼樣的活躍事跡呢?」
    「歐帝茲船長這號人物啊……」
    可菲凝望著窗外的大海。那個眼神就好像在遙望遠方。
    「他雖然是一名海賊,可是並不像咱們一樣會去攻擊別人。他駕駛著巨船斯雷伊普尼爾號環遊全世界,目標是沉沒在海底的寶藏。不畏懼任何人,也不輸給任何人;當夥伴碰上危機,他總是當仁不讓地挺身相救。他就是一名這樣的海賊。」
    可菲走到書櫃的前方,拿出了一本書。
    「這本書描繪了歐帝茲船長的冒險喔。」
    我接過可菲遞交給我的書籍翻開一瞧。
    可能是經常翻閱留下了痕跡的緣故,自然而然就翻開到某一頁。
    歐帝茲船長永不畏懼任何敵人。
    哪怕對手是恐怖的怪物他也會果敢對抗,勇敢奮戰,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向強大的敵人挑戰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天之箭啊,讓大海掀起驚濤駭浪吧!」
    光雨頓時傾注於海麵上。
    歐帝茲船長永不拒絕任何挑戰。
    哪怕是卑劣的決鬥他也會坦蕩蕩地赴戰,以智取勝,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受到攻擊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風之盾啊,守護我的安危吧!」
    鋼鐵般的海風會將所有的子彈一一反彈回去。
    歐帝茲船長絕不會對朋友見死不救。
    他帶給無力的人們勇氣與力量,和同伴並肩作戰,從來不曾嚐過敗戰的滋味。
    每當有人尋求他的援助時,總是這麼呼喊: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哪怕是遠在大陸的另一頭,他也會為了朋友赴湯蹈火。
    我往下繼續翻閱。
    ……這本書是鎖定兒童讀者群,描寫了傳說海賊王的冒險奇譚的童話故事。
    結果隻是空驚訝一場。這個名叫歐帝茲的人說穿了不過是個幻想的英雄吧。
    「若說到咱為何會這麼崇拜歐帝茲啊……原因並不單隻是因為他是強大的冒險家。他環遊世界諸島進行開拓,打通了交易路線,無論是再怎麼貧弱的小島,他都能使其變得豐饒富裕——所以呀,咱將來也要效法他遊遍世界的海洋……努力學習農漁業的技術,進行貿易﹒命望讓這座島也能富饒起來。唯有如此,咱們才有辦法不靠海賊這行也能活下去。」
    聽到這裏,我這才明白可菲為何會這麼崇拜海賊王的理由。
    她並非單純隻是天真地受到冒險奇譚的鼓舞。
    而是把自己和島嶼的將來理想也投射到了上頭。
    我重新打開剛才的頁麵,試著反覆閱讀文章。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很動人的名言對吧?每當咱沮喪、心情難過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這句子來替自己打氣。默默告訴自己,歐帝茲船長會伴隨在咱們的左右、遭逢危機時他一定會趕來拔刀相助這樣。」
    「是啊。我想他現在一定在海上替可菲你加油打氣。」
    「要是長期在海上旅行的話,感覺很難不暈船耶。」
    柚葉用一副已經搭船搭到怕的口氣說道。
    「啊哈哈,說得也是。不過歐帝茲船長也不是一輩子都在船上生活喔。根據傳說,他活到了兩百歲,在世界各地擁有十六名妻子,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返航呢。」
    「不會吧,竟然跟十六個女人結婚,他會不會太犀利了!」
    「……雷恩,不管你再怎麼羨慕,那對你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美夢。還是放棄吧。」
    「我又沒有在羨慕!是要放棄什麼!」
    我把書還給可菲,又看了一次掛在牆上的畫。
    雖然視線總是會忍不住受到畫麵中央那個英姿挺拔的歐帝茲船長的吸引,他所搭乘的船其實也畫得很精致。
    載著傳說海賊王的巨大海賊船——斯雷伊普尼爾號。
    高聳得仿佛直衝蒼穹的船桅,左右各四支形如海龍魚鰭的巨大船槳。船頭上則有一尊剽悍的雄馬雕像。
    感覺上,是以神聖莊嚴的形象來描繪那艘船的呢。
    ……嗯?話說,這艘船的模樣我好像在哪裏看過……是我多心了嗎?
    這時,有人敲了房間的門。可菲應聲之後,一名海賊從門縫探出頭來。
    「大姊頭,索克船長回來的時間快到了!」
    「明白!那麼開始著手祈禱的準備吧!」
    我跟在可菲身後所前往的地點,是搭建在岩山頂上的神殿。
    可菲待會兒好像要主持儀式之類的樣子。
    雖然我沒有同行的必要,不過在好奇心的作祟之下我再三向可菲拜托,取得了讓我參觀的許可。畢竟海賊情報還是盡早得手比較好。
    至於柚葉嘛……
    「本宮已經不想再爬樓梯啦!兩隻腳硬邦邦的快走不動了~」
    她則是如此大聲嚷嚷,直接在可菲房間的地板躺成大字形睡倒了。
    我和可菲從山寨最上層攀爬暴露在外的樓梯往上前進。遙望眼下,可以看見變得渺小的島上街景、港口和海岸,以及遼闊的大海。
    像這樣從高處俯瞰,一眼就能看出四處都有海浪激起強烈的白色浪花,形成大型的漩渦。
    惡魔海域果然並非徒有虛名,這海象真的不是一般險惡哪。
    島的反側除了山寨的外階梯以外,剩下的隻有陡峭的山崖,甚至不見一草一木。
    低頭往下一看,我的兩條腿忍不住直發軟。雖說有欄杆,但要是失足摔落的話鐵定一頭摔死。
    我們走在這樣的險路上,好不容易抵達了神殿。
    三角屋頂的神殿分為上下兩層。一樓的部分看似普通的建築,中央有一個稱為準備室的小房間,可能是作為儀式準備之用。
    現在可菲人就在那個房間裏。
    雖說是儀式,不過規模似乎並不會很隆重盛大,也沒有其他幫忙的人,來到神殿的隻有我和可菲而已。
    半晌,準備室門開了,可菲從中走了出來。
    「讓你久等了。」
    可菲的模樣讓我不禁看傻了眼。
    那一身衣服好似白色的羽衣。寬鬆的衣擺底下是一雙光溜溜的大腿,下麵踩著赤腳。
    將赤身裸體徹底裹覆住的那身裝扮,看起來宛如在大海漂遊的水母。
    全身上下唯有遮住左眼的眼罩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粗獷的感覺反倒變得引人注目。
    「怎麼?這身衣服很古怪嗎?」
    可菲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垂低了臉,朝通路的盡頭走去。
    她踩著盡頭的石梯往上爬。我緊跟在她的後頭,也來到了神殿的上層部。
    由圓柱所支撐,僅有三角錐屋頂遮蓋的簡陋神殿。
    高掛在正上方的太陽使得屋頂的影子落在地板上。
    至於安置在神殿中央的物體則是……
    我就像挨了一記悶棍般倒抽了一口氣。
    「公主的……棺材……」
    有一具黑色的棺材被縱向立起,安置在貌似祭壇的圓石上頭。
    一如守護著這座島嶼的守護神,悠然地佇立於此。
    複雜地糾結纏繞在一起的繩紋圖案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棺材表麵。
    藍白色的繩紋圖案呈螺旋狀,彼此交叉錯綜。雖然圖案是靜止的,如果一直注視不放,仍會產生仿佛有無數的蛇在蠕動般的錯覺。
    不會有錯,那具棺材跟公會裏的火之公主棺材、還有柚葉的棺材無疑是同種的。
    海賊之島有公主棺材的情報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依照那個情報,這具棺材應該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沒錯。
    我睜大眼睛仔細一瞧,發現棺材中心有一小塊符紋脫落的地方。
    一個硬幣大小的空白——這表示水之戒指並沒有鑲嵌在那具棺材上。
    換句話說,水之公主還在沉睡之中。
    我觀察包圍神殿的圓柱,上頭刻印著由纖細線條編織而成的文字。
    「那文字是?祈禱的祝詞之類的嗎?」
    「那個好像叫做古代盧恩文字喔。聽說是這個島上古時候所通用的語言。不過現在島上已經沒有半個人看得懂了——你看。」
    可菲指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畫有一幅好似影繪的壁畫。
    揚帆航行於壯闊海洋的馬頭船和跟隨其後的浩大船隊,與阻擋在前頭的巨大烏賊海怪展開了戰鬥。
    這幅畫所描繪的故事主角,應該也是那個名叫歐帝茲船長的人物吧。
    羽衣的下擺在風的吹拂下搖曳飄揚,可菲向棺材前方走去。
    我站在神殿的角度,緊張地咽下口水,全神貫注在她的背影。
    可菲作勢輕撫般的雙手碰觸了棺材的表麵。
    爬滿棺材的符紋泛起了藍光,無聲無息地綻放出光芒。
    她那是在……注入Seed嗎?
    「水之公主,請您平息怒濤洶湧的大海。為夥伴們指引正確的航路與未來吧。」
    可菲竊竊私語似的向棺材詠唱。
    那就跟我們符紋師在注入Seed時所喃喃念出的咒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她所詠唱的祝詞並未具有咒語的力量。那是一種激勵的聲音,純粹是為了加強把想象轉化為能量的那個力量,並且讓腦中想像的影像更加清晰鮮明。
    接著可菲輕輕卸下了眼罩。由於她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到她的臉。
    她把額頭貼在棺材上缺了符紋的空白處,符紋散發的光芒變得更強烈了。
    一陣突如其來的疾風仿佛以棺材為中心往外席卷擴散般,呈放射狀竄起。
    我整個人差點被吹跑,連忙用手撐在地上。
    風從岩山往下竄,竄出島嶼從海麵橫掃而過。
    海麵在風的吹拂下,一圈圈有如巨大漣漪般的浪濤頓時向外擴張……然後沉寂了下來。
    原先波濤洶湧的海麵變得風平浪靜,好像是在騙人一樣。
    可菲重新戴好眼罩回過了身來。
    「嚇到了嗎?這就是水之公主的加護喔!隻要咱向水之公主祈禱,她便會幫忙穩定浪潮——雖然隻能維持短暫的時間就是了。」
    「也就是說……你能讓海恢複風平浪靜嗎?」
    放眼望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幾艘船的輪廓出現在遠方包圍著大海的霧中。
    「索克船長的船要返航了——咱的責任就是像這樣向水之公主獻上禱告,以求讓海賊船航行時能一帆風順。」
    「難道……可菲你擁有水之公主的戒指?」
    可菲默默地左右搖了搖頭。
    「戒指?咱連看都沒看過呢……」
    這麼說來,剛才那個現象是她的Seed之力所引發的囉。
    我這才了解可菲在這海賊團會受到如此敬重的理由。
    ——簡單地說,她等於海賊的巫女。
    她以巫女的身分對海賊的行動予以強力支援。
    海賊的活動之所以會變得頻繁,並不是因為他們獲得了水之戒指。
    而是由可菲的Seed所造就的。
    ……此時,忽然有一股違和感油然而生。
    「嘿,可菲。隻要利用那個力量,要離開霧之海域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是呀。所以每當海賊團要到外界的海洋遠征時,咱便要向水之公主祈禱。」
    「可是可菲你不是說過想要改善這座島嶼,另謀海賊以外的生路嗎?既然有辦法到外界的海洋,那麼就算不幹海賊,也可以捕魚或者和其他國家貿易吧?」
    聽到我的問題,可菲神情憂鬱地垂下了眼簾。
    「啊啊,咱是說過——問題是,即使現在有能力出海,你說的事情也不是說辦到就能辦到的。你知道嗎?水之公主願意加護咱們是最近十年來才出現的現象。在那之前,島上的人一直都是被封鎖在霧裏生活。平時隻能攻擊誤闖霧中的船隻,總是餓著肚子。雖然現在突然可以來到外界的海洋了,然而島上的人也沒有一套優秀的漁業知識。況且你說說看,又有哪位仁兄願意和當了一輩子的海賊之人經商貿易的呢?」
    「可是……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就永遠原地踏步了嗎?」
    「你懂什麼!咱是被海賊團養育長大的人。既然他們有求於咱,咱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幫忙海賊出海!要是拒絕的話,那咱就跟叛徒沒兩樣了。咱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生存啊!」
    我被可菲突然的大喊嚇了一跳。
    「把咱的力量運用在海賊團的航行上是在辛格所做出的決定——在這座島,有能力的人地位在眾人之上。可是相對的,也必須把那個力量用來造福眾人。」
    可菲低頭看著下方,有些不甘心地抿住了嘴唇。
    隨即她重新抬起頭,這回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道理咱當然也懂,咱並不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你說得沒錯,能接觸島外的世界就是轉機。咱要磨練捕魚的技術,輸入種田的肥料,和外國經商貿易……雖然可能會花上很長的時間,但終有一天咱會讓這座島改頭換麵的。」
    可菲信誓旦旦地如此表示,表麵上看來雖然好像大有可為……可是同時也讓我懷起不安,她會不會就此習慣海賊的生活變得因循苟且呢?
    她的立場不就好比一艘在那片惡魔海域的汪洋中隨波逐流的孤舟嗎?
    那艘孤舟抵達的終點將會是島嶼變得富饒的未來……還是令人間之喪膽的海賊團巫女呢。
    總計二十艘左右的海賊船零零落落地從霧中現形,航向返航的港口。
    居中的是一團為數六艘的海賊船隊,並且以一艘帆布格外顯眼巨大的船為首。
    領在前頭的船所揚起的是一片黑色骷髏頭的帆布。那似乎就是索克船長所搭乘的船。
    我看到那個愈來愈接近的船隊,差點叫出聲來。
    拉契爾的夏利歐特號就像是遭到海賊劫持一樣,隨著船隊同行。
    我和柚葉跟在可菲身後來到了港口。
    鎮的規模雖小,港口倒是出乎意料的寬敞。十幾條棧橋架設在貌似挖開岩石構築出來的岩壁上——不愧是以海賊為業的哪。
    回望身後,整個港口都包圍在地勢高峻的岩場之下。正中央的坡道筆直地通往岩山的山寨,坡道左側的高台上可以看見剛才我們經過的街景和梯田。
    位在岩山上的神殿正麵朝著這裏,水之公主的棺材看起來變得小小的。
    在耀眼的陽光下,黑色帆布的海賊船悠揚地駛向港口的棧橋準備停泊。
    一名海賊一腳搭在立了龍頭雕像的船首,氣勢非凡地站著。
    穿戴著船長的大海賊帽和黑色夾克,下巴一叢濃黑茂密的胡子,右手的鉤子和左腳的義肢默默地述盡了他豐富的戰史。
    他正是襲擊了我們船隻的男人,似乎就是海賊團的首領索克船長的樣子。
    盤起肌肉發達的雙臂環抱胸口的那副身影,活脫脫就像是傳說中的海賊王歐帝茲船長不是嗎?
    ……應該說,他根本是在抄襲那張海賊王圖的姿勢嘛!
    船一駛入,可菲便飛也似的穿過棧橋衝向索克。
    「歡迎回來,索克!」
    「哦,可菲,俺回來了!」
    索克的龐大身軀騰空躍起,在棧橋著地。橋麵一陣天搖地動。
    同行的海賊船也陸續停泊在棧橋旁邊。搭起舷梯後,幾十名海賊魚貫地下船。
    被鎖鏈拖行的夏利歐特號夾雜在海賊船之中。
    「今天的收獲看來就隻有那艘船而已,咱們還花了時間尋找有無其他的同伴呢。」
    索克雙手抱著胸口向可菲說明道。
    夏利歐特號被停泊在大型海賊船和岩壁之間以限製行動。
    「還不快點下船!少在那裏拖拖拉拉的,臭娘們!」
    臉頰消瘦的海賊站在夏利歐特號旁邊,揮舞著斧頭威嚇。
    船艙的門打了開來,拉契爾從中現身。盡管臉上的神情有些疲憊,不過看起來沒有受傷。
    「你叫誰臭娘們!請不要用那種沒水準的稱呼方式!」
    在斧頭的威脅下,拉契爾心不甘情不願地下船。她的兩名部下皮耶若和蒙布蘭也緊跟在後。
    「你們也一樣,快點下船!」
    海賊繼續朝船裏頭大叫。
    首先現身的人是瑪爾榭,接著魯米沙也跟在後頭露麵,依偎在瑪爾榭身上。
    兩人步出船艙走下舷梯,來到了岩壁。
    「瑪爾榭!魯米沙!」
    她們那副不安的模樣令我坐立難安,於是我大喊名字後衝上前去。
    「你們兩個沒事吧?」
    「雷恩!我們兩個很好,拉契爾她們也都平安無事。我們勉強成功靠結界撐過了攻擊——隻不過最後船被鎖鏈綁起來,我們隻能成為甕中之鱉了。」
    「魯米沙,你不要緊吧?」
    魯米沙頻頻點頭。和膽子大的瑪爾榭不同,魯米沙還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看起來令人心疼。
    「……雷恩。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我回頭一看,可菲帶著吃驚的表情站在眼前。
    「……沒錯。我和柚葉是摔下這艘船漂流到這座島上的。」
    事到如今隱瞞下去也沒用了,何況我也不想隱瞞。
    我回望她的臉,說出了真相。
    「你們想拿我們怎麼樣?」
    可菲的身後響起了往這逼近的腳步聲。
    一腳是踩踏岩壁石階的靴聲,另一腳則是金屬刺在地上的義肢聲。海賊團的首領交互發出兩種聲音,朝這裏走來。
    「拿你們怎麼辦?小子,俺倒想反問你們來這座島幹啥?你們不會是間諜吧!」
    「……間諜?為什麼這麼說?」
    索克身旁的可菲幫忙做了說明。
    「其實在數十天前,曾經有羅古盧帝國的間諜出沒過。咱們雖一度逮著了他,最後卻還是被他給溜了。而且他還讓咱們三名夥伴身受重傷,所以最近的戒備才會那麼森嚴。」
    ……阿不列總裁拿給我看的羅古盧軍日誌上,有一篇寫到關於水之公主的情報,很有可能就是這麼來的。
    不過,被那個間諜給溜了,不就表示他成功逃出了那片霧之海域嗎?利用『血機關』發動的船,馬力竟然強過逆流的浪潮,這怎麼可能?
    這個疑問姑且擱置在一旁……
    「我們才不是什麼間諜呢!」本想這麼反嗆回去的我赫然打消了念頭。
    從海賊的角度來看,為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而來到這個島上的我們,也與間諜無異吧?
    索克雙手盤在胸口前,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目不轉睛地睥睨著我。
    「先不跟你爭了。之後再由本大爺們好好判斷事情真相。」
    索克朝在港口進行停泊作業的海賊們發出了咆哮。
    「弟兄們!準備招開辛格了!」
    「嗚哦哦哦哦!」海賊們異口同聲地以戰吼回應。
    「辛格……?」
    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本島所有島民都會參加的大集會吧。
    小從島上的規矩,大至海賊團的作戰,這個會議決定島上所有的大小事。
    「沒錯。」
    可菲麵露嚴厲的表情說道。
    「我之前不是就告訴過你了嗎?決定該如何處置你們的辛格即將馬上召開。判斷你們是否為間諜的審判也將一並舉行……雷恩,咱由衷希望你們並不是什麼間諜。所以,請你們在辛格上證明自己的清白。」
    此時,或許用意是在宣告辛格的舉行,鎮上響起了洪亮的敲鍾聲。
    集會場就蓋在山寨所坐落的岩山的半山腰一帶。
    四周被奇形怪狀的岩石給包圍,構造上就有如一個縱向中空的洞。每一塊岩石似乎都被拿來做為辛格參加者的座位之用。
    島民們絡繹不絕地集合之後,陸續在岩石上就位。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做海賊裝扮的男子。但與會者並不隻有他們。有身著滿是汙泥的麻衣的農民、有手持酒瓶的老人、有蓬頭垢麵的女性,甚至還有四處跑來跑去的小孩子。
    真的是島上所有人全員到齊。我大略掃視一遍,人數粗估也有兩百人上下。他們絲毫不感到緊張,每個人不是在和隔壁的人話家常、就是突然精神抖擻地唱起歌來。甚至有喝醉的海賊開始打架鬧事。
    我嗅不到一絲肅穆的氣息,這個氣氛就好像在舉行祭典一樣。
    這就是人稱辛格的集會嗎?
    早一步和可菲有過接觸的我和柚葉做為代表,被安排站在集會場的中央廣場,包圍我們的島民好奇地注視著我們。
    我揚起脖子往上看,天空看起來就像被岩石給圍住了似的。午後的太陽射出毒辣的陽光。
    議長席設置在集會場正麵位置最高的岩石上。
    坐在上頭的……正是索克船長。
    在他旁邊矮了一截的位置上,可見可菲的身影。
    一如要拿來作為殺雞儆猴之用般,被綁在索克船長等人下方的岩場上的……則是瑪爾榭、魯米沙以及拉契爾與她的部下皮耶若和蒙布蘭。
    他們的雙手被繩子綁縛在身後,被強迫站在岩場的中間位置。
    「各位鄉親父老,肅靜!」
    索克船長的聲音響徹了集會場。
    「自此刻起,俺以索克船長之名,舉行辛格!」
    當啷當啷當啷,鍾聲鳴聲大響。
    「哦哦哦哦哦——!」島民的喝采聲浪漸漸被蒼穹吸入。
    「就在今早,有鼠輩闖進了本大爺們的地盤!那些鼠輩就是被咱們抓來這裏的這五人,以及——」
    索克站起來,伸長手筆直地指了我。
    「那邊的同伴兩名!」
    「間諜!他們一定是間諜!」
    海賊群裏有人大聲嚷嚷。
    「慢著!你們應該先聽聽他們的說法吧!」
    可菲起身環視在座的海賊。接著直定定地注視著我。
    「雷恩——你們為何會來到這座島上?可以告訴咱們理由嗎?」
    即便我們無意當什麼間諜,可是這個狀況我又該如何回答是好。
    如果坦白說出自己是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話,不曉得會造成怎樣的騷亂。
    到底,還是隻能避重就輕地佯稱自己是不小心闖進霧裏導致迷航的嗎?
    「我們是……」
    「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才剛開口,身體失去自由、擺動著兩隻腳亂踢的拉爾契便大叫道。
    「單純是那個男的騙了我,硬是把我帶到這個島上!我們是被害者!所以快點放開我們!」
    ……喂,此話一出,我們來這島嶼是別有企圖的事實不就全都讓人給看穿了嗎?
    「吵屁啊,閉嘴!」
    一個海賊站起來向拉契爾嗆聲。
    「想活命的話,你乖乖當老子的女人吧!哇哈哈哈!」
    「不、不要開玩笑了!」
    拉契爾麵紅耳赤地反嗆回去。
    「像你們這般野蠻人,最好被長毛象踩死吧!」
    「你這臭娘們……!先讓她不得好死!」
    「要動手的話交給我來吧!嘿嘿,我要讓那個妞兒嚐遍苦頭!」
    「你別想自己一個人霸占!老子也想試試讓女人哭天喊地的滋味咧!」
    一群占據了前排坐席、相貌格外凶殘的海賊站了起來。
    他們掄起拳頭叫囂謾罵,發出猥褻的笑聲。
    「什、什……!」
    拉契爾麵色鐵青,噤下了聲來。
    她的態度似乎對海賊造成挑釁,使他們情緒更為激奮。
    「這群間諜還是早早殺掉啦!」
    「斷他們的手腳,然後丟進大海裏去!」
    卑鄙的聲音起哄說道,歡呼聲在四周響起。
    「沒錯、沒錯!讓他們死得很難看!嘿嘿嘿!」
    看來,這些海賊對於我們是否真為間諜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們目露凶光,活像對血感到饑渴的野獸,找尋下手的獵物。
    特別是部分性好殘暴的人士製造的騷動,也逐漸對四周的海賊造成煽風點火的效果。
    「反正外界的家夥想殺光咱們!咱們也不用客氣!」
    「先勒死他們,再拿去嚇嚇外麵國家的人!」
    一如身陷瘋狂的漩渦之中,野蠻的吼叫此起彼落,支配了現場的氣氛。
    會議場如今已變成了狂熱的戰場。
    瑪爾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左右張望,魯米沙則瀕臨淚水潰堤的邊緣。
    相對於鼓噪起哄的海賊,議長索克隻是靜觀著辛格的發展。
    可菲似乎也放棄聆聽我的解釋,在位子坐了下來。
    「那家夥是怎麼回事,也太沒有出息了吧?莫非他打算聽從這些雜魚海賊的意見決定結果嗎?」
    留心過程發展的柚葉說道。
    「……的確很奇怪。照理說他是這個島上地位最崇高的人,卻不發表任何意見嗎?」
    這麼說來,這個名為辛格的大集會,必須依照島民全體的意見來通過決議……記得鎮上酒場的老板好像是這麼說的。
    可菲也曾表示,隻要能在辛格博得大家的歡心,馬上就能成為海賊的一員……
    「原來如此。看來辛格的組成,是由索克擔任裁判長,至於其他島民都是裁判官。場上所有人的意見最後都會反映在決議上。」
    如果照這樣子想,這會議或許符合民主精神,挺教人意外的。
    ——話雖如此,實際上現在支配會議的人,是一部分個性殘暴的海賊。
    在他們的煽動之下,其他不少海賊也像腦充血一樣開始鼓噪。
    冷靜下來觀察全場,不難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失去理性在起哄。
    相對而言比較鎮定的海賊也不在少數。也有不發一語靜悄悄的女性與老人、小孩子。可是他們就像被另一方的聲音給震懾住了一樣,隻是一味瑟縮著身子。
    「照這情勢來看,咱們想獲得解放,必須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海賊才行了哪。」
    雖然這會議本質上或許是民主的,可是對當下的我們來說,狀況反而更不利。
    如果是以索克和可菲個人為對象曉之以理,感覺機會還比較大。
    可是,到底該怎麼辦,才能說服講不聽道理的嗜血海賊集團呢?
    不想想法子改變現場的氣氛可不行哩……
    「很好,你們的意見俺明白了!」
    索克從座位起身。集會場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首領的臉。
    「在此基於島民的意思,為議題做出決議!俺宣判場上有間諜嫌疑的七人……」
    「慢、慢著!」
    我一如要打斷索克的宣判般冷不防大叫。
    「啊?」
    話被我打斷的索克貌似不快地低頭俯視。
    總之,得找些說詞爭取機會……
    「我、我將我們來這島嶼的目的說出來便是!我們不是什麼間諜!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事關這個島嶼的命運!」
    既然如此,我也隻能破釜沉舟地放手一搏。剩下的方法也隻有掰一些殘忍的海賊也會喜歡的話題,讓情勢往我們這邊轉了。
    「哦……」
    索克低吟一聲,重新坐穩。
    「挺有意思的嘛。你就把那啥目的的說來給咱們聽聽吧。」
    場上的視線同時聚集在我的身上。
    好,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吧!
    「我們來這座島的目的……為的就是找回水之公主的棺材!」
    ……我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出啥具有衝擊性的謊話。要吸引他們的注意,隻有坦承事實這招了。
    「臭小子……你開啥玩笑!」
    「你休想搶走水之公主棺材!」
    如我所料,海賊們氣得大吼大叫。
    「對啊,沒錯!水之公主的棺材本來就是從菲亞娜王國失竊的!菲亞娜還有火之公主的棺材呢!我的意圖就是從你們手中奪回水之公主棺材,帶回自己的國家!看吧!我也能使用水之公主的力量!」
    我亮出符紋劍擺出架式。一灌注Seed,水滴便在劍的周圍凝固,化為一把形同冰柱般的冰劍。
    「哦哦哦……」海賊們出現了動搖。
    「那、那個法術是啥……」
    「那小子也有水之公主的加護……?」
    很順利喔……現場的情勢慢慢有了轉變。
    「呸!那種雕蟲小技跟大姊頭相比又沒啥了不起的!聽說外國有一批叫做符紋師的家夥,隻要畫畫符紋就能使用法術。他根本是在盜取水之公主的加護!」
    有人大聲地向我找碴。
    光憑這點程度的符紋技術,果然隻能使他們吃驚一下子而已。
    我端起符紋劍筆直指索克大喊:
    「索克船長!以水之公主做為賭注,和我決鬥吧!」
    「決鬥?本大爺和你這種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哈哈哈哈哈!」海賊們爆出了譏笑的聲浪。
    「開啥玩笑啊,小子!不要拿了那樣的一把劍就自鳴得意了起來!想和本大爺交手,你還早了十年!回去洗把臉練好再來吧!」
    「……你想逃避嗎?」
    「你說啥?」
    「我問你是不是在逃避人家發出的挑戰書!模樣那麼囂張臭屁,其實根本隻是個膽小鬼吧!」
    接著,我像是要說動海賊一樣,一邊環視場內,一邊繼續說下去。
    「我說錯了嗎?傳說的海賊王歐帝茲船長,不是都會真心麵對任何決鬥嗎!跟他比起來,這裏的首領呢!對嚴肅的挑戰嗤之以鼻,一點禮數也沒有,而且還是個想逃避勝負的懦夫!怎麼能把水之公主的棺材交給這種隻會逞口舌的家夥呢!」
    集會場頓時一片沉寂。
    「被人講得那麼不堪,這教咱們怎麼能忍氣吞聲下去咧!」
    「沒錯!決鬥!用決鬥來分出勝負吧!」
    「首領!發揮你的本事讓這個驕傲的毛頭小子倒臥血海吧!」
    大概是受到決鬥這個字眼的刺激興奮起來了吧,海賊們無一不振臂高呼。
    「小鬼。你好膽敢隨便拿咱們最尊敬的歐帝茲之名說嘴,別以為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索克冷冷地竊笑。
    「如你所願。俺就接受你提出的決鬥吧!」
    「嗚哦哦哦……!」海賊們的情緒全沸騰了。
    柚葉惶惶不安地注視著我。
    「喂,雷恩。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吧?」
    「我怎麼可能那麼天真。我隻是假稱要決鬥,在決鬥進行之前趁隙救出大家一齷逃走。」
    「計劃趕得上變化嗎……」
    「好,既然已經說定了,把那些人帶到決鬥場去!」
    數名海賊從岩場放下瑪爾榭等人,在沒為她們鬆綁雙手的情況下,逼使她們往集會場的外頭走。
    「幹、幹什麼啦!」
    「聽好囉?你敢半途溜走,這些家夥就沒命了。」
    索克一邊咧嘴奸笑,一邊心機甚重地說。
    「喂,小子!你要是打贏決鬥,本大爺就釋放你的夥伴,並且雙手奉還水之公主——可是呢,如果俺贏了,你要獻上啥東西來?」
    「咦?獻上東西……」
    「醜話先說在前,俺對你的項上人頭一點興趣也沒有——剛才你說你的國家有火之公主的棺材是吧。最後本大爺若是贏家,就請你獻上火之公主的棺材吧。」
    「你、你在說啥夢話,公會怎麼可能會答應!」
    「當然是拿你們當人質,威脅他們就範了。」
    索克放聲大笑。
    「怎麼辦,柚葉?狀況愈搞愈棘手了……」
    「真是,你逞凶鬥狠的氣勢也未免太半吊子了!」
    柚葉氣勢洶洶地怒瞪索克。
    「喂,那個滿臉胡須的小雜碎!」
    「啊啊?」
    「有種就讓本宮也加入決鬥!」
    「你夢話還是省著說吧!就算打贏女人也沒啥好驕傲的。」
    「哦?你這話不怕說得太早了嗎?別看本宮這個模樣,在國內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惡勢力大老!人稱教父的女人!一旦聽聞本宮的名字,街上的扒手無不嚇得全身發抖落荒而逃,小混混痛呼老媽的名字尿濕了褲檔;至於殺手,則是因為陷入絕望的深淵而上吊自殺啊!」
    柚葉猛然朝索克伸出了手指。
    「咚!」的一聲奮力踩地,叫囂嗆聲。
    「聽好了,大胡子!就憑你這般小角色也敢虛張聲勢,看在本宮的眼裏,簡直是滑稽至極!笑破本宮的肚皮是也!連膝蓋都笑翻了!不妨就藉這個機會,一翻兩瞪眼地分出,本宮和你誰才夠格當邪惡大頭目吧!」
    ……她叫囂嗆聲的技術愈來愈爐火純青了說。
    不過她也搞錯※膝蓋在笑的意思了吧,雖說那也不是重點啦!(注:為兩腳發軟不聽使喚之意思。)
    「很有膽識嘛——小姐——!」
    喜歡湊熱鬧的海賊們在我們的頭上鼓掌叫好。
    「喜悅吧!嘍囉們!本宮會把華麗的惡行深深地烙印在你們的腦海裏的!」
    歡聲雷動的場內氣氛更加熱烈了。
    不過,既然柚葉也要參戰……那我們也有勝算了。
    「哼。如你們所願。俺來當你們兩個的對手——但是,本大爺也要追加一名助拳人。」
    「什麼?你不是單槍匹馬嗎?」
    「決鬥講究的就是條件公平啊。」
    語畢,索克起身指了身旁的可菲。
    「可菲!你來跟俺搭檔參戰!」
    可菲睜大眼睛回望索克。
    連結岩山兩座尖塔的狹長石橋。
    開始西下的夕陽從斜上方照射,白色石頭反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輝。
    橋寬約可供兩人並排。橋梁的左右兩側分別有一道高及腰際、厚度很薄的石牆。
    這樣的屏障隻能算聊勝於無,要是不小心把身子探了出去,還是一樣很容易就會摔落。
    橋下可見距離又遠看起來又小的山麓岩場。
    ——這裏就是海賊的決鬥場。
    眾多想看決鬥過程的島民把臉塞爆了山寨的窗口。
    嗜血的男子們早已發出怒號般的嘶吼振臂揮拳,掀起了激情的漩渦。
    我人在尖塔的決鬥者所使用的小房間裏,瑪爾榭她們也被安排坐在那兒。
    「雷恩……真的沒問題嗎?」
    雙手被綁住的瑪爾榭一臉擔心地問道。
    「我會速戰速決,替大家解套的。等我的好消息吧。魯米沙,你再忍耐一下囉。」
    魯米沙揚起紅腫的眼睛,朝我直點頭。
    另一方麵,拉契爾她們是被綁在房間的角落坐著。
    至於柚葉呢,決鬥當前的她正一邊喊著一二三,一邊做伸展操來熱身。
    ……她還真有幹勁哪。
    我感應到有人的氣息而回頭一望,隻見一個少女站在門邊。
    門外有一條細長的通路,正麵就是決鬥場的石橋。
    「可菲……」
    她的腰際係著一把決鬥用的短刀,刀柄上雕著水流狀的符紋——難道她也有符紋劍嗎?
    「雷恩。你為什麼要挑起這麼胡鬧的決鬥?」
    「……不出此下策的話,我們早就被殺了吧?」
    「咱也有出手救你們!也有替你們洗刷間諜的嫌疑!——可是現在走到這步田地,你們已經逃不了了吧!你對索克的強一無所知。」
    「不嚐試挑戰看看怎麼知道結果是怎樣?一開始就放棄的話,什麼事也做不成。」
    「……呐。你們是真的來找回水之公主棺材的嗎?」
    「是真的。如果我們獲勝了,就請你們奉還棺材。你敢保證吧?」
    「咱跟你保證。翻臉不認決鬥的賭注的這種行為,按海賊的規矩是不能容許的。」
    說完,可菲帶著哀傷的表情背過身子,舉步朝橋的另一頭走去。

    「可菲,你真的也要參加決鬥嗎?」
    「是呀。咱好歹也是海賊的一份子哪——既然咱們是場上的敵人,就絕不會手下留情。咱會拿出真本事的。你做好覺悟吧。」
    我和柚葉並肩站在我方這一側的石橋旁。
    索克和可菲的身影則出現在對側的橋邊。
    毒辣的陽光耀眼奪目,刺得眼睛發痛。
    午後的太陽開始傾斜到岩山的後麵,山頂的影子落在石橋的正中央。應該再過不久,整座橋就會籠罩在陰影下了吧。
    在我的右手邊,是一整片島嶼東半部的海洋與天空,巨浪拍打而來的聲響在高度驚人的下方響起。
    「規則隻有一條!隊伍有任一成員投降、或者摔下橋就算輸!」
    投降也就罷了,要是摔下橋……照這高度,小命絕對不保。
    躲在岩場的暗處,我轉身麵向柚葉。
    「柚葉,我這就灌注Seed給你。」
    「哼哼。少了本宮的助力,雷恩也不過是個孱弱的小雜魚呢。」
    「我、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得靠你啦!」
    我作勢環抱般雙手輕碰柚葉的側腹。
    隔著輕柔的衣服,纖細苗條的胴體感觸傳到了我的手心。
    「呀嗚!」
    柚葉漲紅了臉,倏地抽動了一下身子。
    「怎、怎麼了啊?……這裏是柚葉你的敏感帶嗎?」
    「那、那種事無關緊要!還不快點灌注Seed!你這金字塔下層的子民!」
    我闔上眼睛,在腦中想像。
    ——柚葉戰鬥的姿態。
    手持兩把長刀,華麗地在空中揮舞殺敵的身影。
    影像轉化成能量,流經我的雙手注入柚葉的體內。
    「呶……哦哦……」
    柚葉發出僵硬的聲音,身體四周隨即張起了一道高壓性的能量障壁。我的手也感到了仿佛要噴發出火花般的劇痛。
    我險些被強烈的氣壓震飛,於是鬆開雙手兩腿一張踩穩步伐。
    「咕嗚嗚……柚葉……」
    當我張開眼睛時,柚葉的身體已經籠罩在棺形的光輝之中。
    棺材的光輝逐漸增強……最後光的碎片綻裂四射。
    兩手端著兩把長刀的柚葉現身了。
    「現在你的力量大概就是這般程度了吧。不過跟以前的Seed相比,是像樣多了。」
    柚葉的強度是依照我所灌輸的Seed之力來決定的。
    「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強大的力量,現在的你也有能力解除本宮的封印。」
    沒錯。柚葉的體內插了一把封印死亡公主之力的楔子。
    而我則有能力拔除那把楔子使死亡公主覺醒。
    問題是……那個連神都有辦法致死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勁了。
    在和洛依德交手的過程中,他的手臂光隻是被我所揮出的冥刀前端擦過,就整隻碎裂了。
    「我們的目的不在殺死可菲她們。隻要能打贏決鬥那就夠了。」
    柚葉掛起了一抹淺笑。可能是我多心了,那表情好像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接著柚葉望向遠方的索克和可菲。
    「……你得知道一點,雷恩。就憑你應該完全不是那個大胡子的對手吧。那家夥就交給本宮應付。本宮必將把他踹得落花流水,讓他伏首稱臣。」
    「那我要負責什麼?」
    「你就去奉陪那個娃兒吧。」
    和可菲交手嗎……雖然我並不願意跟女生揮劍相向,可是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在柚葉分出勝負前,就由我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吧。
    「那麼,決鬥就此開始!」
    索克大喊。
    「賭上歐帝茲船長的名譽,現在就是伸張我等正義的時機!」
    當啷當啷的鍾聲響徹了岩山。
    山寨的海賊發出地震般的歡呼。
    「上陣吧!柚葉!」
    我和柚葉衝到了石橋上。
    我握緊符紋劍,灌注Seed使其變化成冰劍。
    「小子!覺悟吧吧吧吧吧吧吧!」
    有如一頭猛牛的壯漢揮舞戰斧咆哮如雷,從橋的對頭殺來。速度之快,讓人無法相信他有一隻腳是義肢。
    「由本宮來當你的對手!」
    柚葉衝到前麵,用力一蹬縱身高高躍起。
    此番景象令看熱鬧的海賊們無不驚呼。
    「她有啥怪力?跳得好高啊!」
    但索克絲毫沒有顯露出懼色,向前揮出戰斧。
    「嗚哩啊啊啊啊啊!」
    以左腳義肢當作陀螺的軸心,索克高速旋轉身體展開了突擊。
    「這是哪門子的攻擊啊?」
    海賊們高聲發出歡呼,仿佛在嘲笑瞠目結舌的我一樣。
    「出現了了了了了!首領的十八招索克·龍卷風!」
    高速旋轉的戰斧刀鋒呈圓盤狀劃破了空氣。
    柚葉將雙刀指著下方,往下墜落。
    和索克的戰斧短兵相接之後,兩方的武器「喀喀喀喀」地頻頻響起金屬碰撞的聲響,火花四濺。
    柚葉在半空中改變方向,旋轉了身子一圈打算在索克的對側著地。
    就在此時,咻的一聲,一把又薄又銳利的冰刃貼著石橋的地麵飛來。
    「柚葉,危險!」
    就像算準了柚葉的著地一樣,冰刃命中了她的腳跟。
    那是……可菲使出的招式?果然她用的武器是符紋劍嗎?
    柚葉腳部受創往後一倒,背部猛烈撞擊在石橋地上。
    「呶!好痛!」
    我打算衝去幫忙的瞬間……高速旋轉的索克殺到了我的麵前。
    我立刻屈身趴倒在地,戰斧的刀鋒千鈞一發地掠過了我的頭發上空。
    一陣有如龍卷風的疾風從跟我擦身而過的索克身上襲來,把我吹到了旁邊。
    「嗚!」
    我的背撞到了牆壁,呈仰臥的姿勢被彈飛到橋上。
    此時一道冰柱浮現,尖端筆直對準了我。
    就像算好了時機一樣,冰柱朝我的身體直直落下。
    我連忙滾向旁邊閃避。冰柱在石橋地上應聲撞破,瞬間讓地麵結冰。
    索克在我們先前所在的橋邊停下,轉身麵對我們。
    可菲則是一直停留在原地,拿著短刀對準我們。
    索克和可菲分別固守在橋的兩端的旁邊。
    被兩人的包夾之下,我和柚葉背靠背地站在橋的中央。
    我的正對麵是可菲,柚葉的正對麵是索克,各自形成對峙。
    「他們倆采取的是默契十分契合的戰術哪。」
    「啊啊。他們打算以連攜攻勢進攻。」
    乍見之下,會以為對方主打的攻勢看起來似乎是索克的蠻力,實際上並非如此。
    當我們回避索克打頭陣的攻擊的瞬間,可菲射出的冰刃就緊接著襲來,仿佛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這個戰術如果沒有一定的默契絕對無法成立。
    我注視著彼此有一段距離的可菲。
    她站在橋旁,把反握的符紋短刀的握柄朝前方伸出。
    ……嗯?握柄剛剛發光了?
    「嗚喔喔喔喔哩啊啊啊啊啊!」
    我回望身後,發現索克高舉戰斧跳了起來。
    「破綻太大了!蠢材!」
    柚葉鎖定索克的腳跟,縱身躍起準備揮刀砍擊。
    這時,我赫然驚覺一股寒氣逼近。
    「不行,柚葉!不可以跳!」
    冰刃掠過我的臉頰飛去,筆直朝著柚葉的背部射去。
    ——好快,這真的太快了。
    如果是看到柚葉行動再射出,照理說應該無法命中動作敏捷的柚葉。
    宛如事先便預測到了柚葉的行動一樣,可菲搶先射出冰刃。
    「咕嗚嗚!」
    柚葉背部遭到冰刃的直擊,整個人硬生生摔在橋上。
    索克的戰斧一如乘勝追擊般,毫不予以喘息地接著襲來。
    「柚葉!危險!」
    我瞄準戰斧向上揮出冰之符紋劍。
    卡鏘!一記震耳欲聾的尖銳聲音響起。
    不僅符紋劍被彈開,原先包覆在劍上的冰也跟著四分五裂,化為一片片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碎片騰空飛揚。
    戰斧因此偏離了設定的軌道,驚險萬分地砸中了柚葉旁邊的石板。
    我負責握劍的那隻手陣陣麻痹,疼痛難耐。
    「挺有一套的嘛,小子。」
    索克跳開到後方,臉上掛起冷笑。
    「你還好吧,柚葉。」
    「抱歉,雷恩。本宮似乎太輕敵了。」
    ……不對,問題不是輕敵。
    是可菲的攻擊速度實在太快了。她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對方是采連攜攻擊進攻沒錯。
    「……柚葉,下一波攻勢你盡量不要動。」
    「你說什麼?意思是教本宮不要反擊?」
    「他們對我們的行動似乎了若指掌。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徹底堅持防禦,觀察狀況。」
    我再次向可菲看去。
    恐怕……她是以索克的攻擊做為引誘,藉此預測我方下一步的行動。
    問題是他們明明分站在橋梁兩側,是怎麼辦到這種連攜的策略……?
    這一瞬間,可菲的右手有某個東西發光了。
    她反過來握住的短刀的握柄朝著正前方。
    在握柄前端發出一丁點銳利光芒的那個東西是……符紋光石的光?
    仔細一看,那個光不斷迅速地忽明忽暗閃爍。間隔有長有短,互相搭配。
    那是……航海信號……?
    等到閃爍停止,短刀的光熄滅的瞬間——
    「哦哩啊啊啊啊啊!」
    一如以可菲的信號當作暗號似的,索克發出了咆哮。
    但我堅持不轉頭回望,全神貫注地凝視可菲的手。
    可菲轉動短刀將刀鋒朝向前方。同一時間,三把冰刃在周圍浮現,好像早就預先鎖定了方向一樣。
    我懂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索克揮舞著戰斧,像頭公牛般展開突擊。
    這種情況,一般要麼不是跳起來伺機反擊,不然就是退往旁邊閃避……
    可是,這些行動模式都有陷阱等在我們上勾。
    「柚葉!這邊!」
    我拉著柚葉的手腕,往出入意表的方向逃跑。
    我們沒有跳開,沒有往左右兩邊退避,也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一直線地朝可菲所在的方向衝去。
    「什、什麼?」
    可菲訝異地大叫。
    她所射出的冰刃掠過我們的頭頂和兩側飛去。
    發現連攜攻擊失敗的索克中止突擊,往後跳開和我們保持距離。
    「就算偶然閃避成功,下次你們休想還能這麼好運!」
    可菲重握短刀,將符紋光石對準正麵——索克的方向。
    ——這就是兩人連攜的秘密。
    可菲利用符紋光石向索克打出下一個攻擊方向的信號,然後由索克施展出把敵人運往那個方向的攻擊。
    所以隻要能看懂可菲打出的信號,就能知道她接下來要攻擊的方向。
    隻可惜,我沒有解讀航海信號的知識。
    不過……既然我們無法解讀信號,那反過來設法讓她打不出信號也是一個方法。
    「柚葉。他們下一波的攻擊應該會連攜失敗,所以你盡管使出渾身解數進攻吧。」
    「……你說什麼?你如何有此把握?」
    「總之,交給我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連攜攻擊比較高招!」
    我闔上雙眼重新替符紋劍注入Seed。集結水蒸氣,使冰劍伸長得更長更大。
    「光是把劍變大也沒有用的,雷恩!看來是時候分出個高下了!」
    可菲大喊,符紋光石緊接著發亮。
    信號的閃爍開始了。
    ——就是現在。
    西斜的太陽使得岩山的陰影籠罩了橋梁。機會隻有現在。
    「可菲!冰這種東西啊,可不是隻能用來砍擊對手而已喔!」
    我高高舉起變長的冰劍。
    接著……我供應過量的Seed能量,故意使Seed爆發。
    Seed爆發。過去無法妥善運用Seed的我曾有無數次這種失敗的經驗。
    可是,這種失敗的經驗如今派上了用場!
    符紋劍上的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半空中破碎裂開,變成無數的碎片四處飛散。
    「失敗了嗎!看來勝負揭曉了,雷恩!」
    我才沒有失敗呢。
    強烈的陽光在細密的碎冰上形成反射,綻放出耀眼銳利的光輝。
    沒錯。這些反射的光足以掩蓋可菲所打出的信號。
    她的短刀射出了下一波的冰刃。
    「覺悟吧!該死的大胡子!」
    柚葉掄起雙刀前衝。
    「嘖,可菲!啥都看不見!你說俺到底該怎麼做!」
    「啥……?」
    可菲啞口無言,或許是直到現在才總算驚覺到我的企圖吧。
    但為時已晚。她的冰刃早就發射出去了。
    索克豁了出去,讓整個身軀開始旋轉,向直逼而來的柚葉展開突擊。
    柚葉立即向上跳躍閃避,但可菲的攻擊並沒有設定那個方向。
    旋轉的索克從柚葉的下方竄過。
    「不、不對……!不可以用這招!快跳!」
    可菲慌忙地驚叫,隻可惜來不及了。
    她所射出的冰刀畫出一道弧線朝石橋中央飛去。
    出現在那裏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柚葉……而是像陀螺一樣不停轉動的索克。
    三把冰刃不偏不倚地命中了索克的軸心腳。
    「呶哦哦哦!」
    旋轉的索克挨了同伴的攻擊,重心失去了平衡。
    冰刃四處飛散,在石板上結出了一麵冰膜。
    「嗚喔喔喔喔!停不下來啊啊啊!」
    平滑的地麵使得索克無法煞住身子。失去平衡而東倒西歪的戰斧伴隨著沉重的聲響,粉碎了橋梁的壁麵。
    連同戰斧轉動個不停的索克就像一頭發狂的猛牛筆直地朝我這裏逼近。
    「不、不妙!」
    我拔腿逃向可菲所在的位置。
    索克非但沒停,反而繼續一路粉碎石牆逼近。
    可菲似乎不曉得該怎麼對突發的狀況做出判斷,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危險!快趴下!」
    我衝過去將可菲的頭往下按,強迫她倒下。
    可菲失手將短刀掉在地上。
    「嘎哩嘎哩嘎哩!」索克從旁竄過,戰斧粉碎了我身旁的石板。
    下一個瞬間……我和可菲被一股強勁的風壓吹往橋外。
    「雷恩!」
    我聽到了柚葉的呼喊,可是她沒來得及趕上。
    我和可菲從高處往地麵下墜。
    頭發像遭到拉扯一樣亂成了鳥窩,空氣衝擊著身體。
    我牢牢抓住可菲的手臂,以免兩人被扯離。
    可是沒有東西可以支撐我們的身體。
    畜生……難道我要就這麼粉身碎骨摔死嗎……
    可菲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某個東西。
    她手伸去拿的東西……是我的符紋劍。
    可菲的手和我的手重疊在一起,握住了符紋劍的握柄。
    接著她用另一隻手……拔下眼罩拋出。
    可菲先前不曾露出來過的左眼發出蒼白色的光輝。
    頓時,排山倒海的Seed能量灌注到了劍裏。
    甚至連我拿劍的那隻手也跟著作痛發麻。
    「怎、怎麼……?這是可菲的Seed……?」
    可菲竟然身懷如此巨大的力量……?
    遠遠超出符紋劍性能的大量水滴產生在往下墜落的我們兩個四周,轉眼間便化成一股河川般的水流。
    我和可菲的身體被巨大的水流吞噬,墜落的速度因此削弱了。
    然後我們就像溜滑梯一樣,隨著水流朝地麵漂流而去。
    身體率先碰到地麵石頭的……是可菲。
    然後我的身體也接著漂流下來,壓在可菲的身上。
    待我們一安全落地,水流便潰散,就像拿水桶潑水般,在我們的頭上傾盆落下。
    我揚起脖子一看,從山寨探出頭的海賊們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裏。
    「分出勝負了——了!先掉到地上的是大姊頭的身體!小鬼贏了—————了!」意料之外的結果,使得騷動和喝采交織而成的叫聲震天價響,在岩山回響繚繞。
    「我……獲勝了……嗎……?」
    我挺起身子,一點真實感也沒有。接著幫忙把可菲從地上拉起來。
    「啊、啊啊。謝謝……啊!」
    可菲用力甩開握著符紋劍的手。
    「別、別以為咱是在跟你牽手喔!」
    可菲微微漲紅臉,小聲咒罵了我。
    她閉起左眼,那個光也就看不到了。
    我幫忙撿起掉在岩石上的眼罩,遞給了可菲。
    決鬥結束後,我和柚葉重新回到了會議場。
    夕陽半沉,周遭的天色也昏暗了下來。在這座被濃霧封鎖的島上,無法看到夕陽沉進地平線的景色。深藍色的天空有好幾顆星星開始在閃爍發光。
    岩場各處都有篝火升起,飄搖晃動的火焰將空間照耀得燦爛輝煌。
    就跟剛才召開辛格的時候一樣,我們站在四周被岩場環繞的廣場中央。
    不過,現場的氣氛和先前不同。
    我們已經不再是置身於嗜血海賊的好奇心之下的祭品。
    瑪爾榭她們也如約定獲得了解放,現在正在後方休息。
    島民們聚集在被大岩石包夾的集會場入口附近。
    血氣方剛的海賊也不再鼓噪、大聲揶揄挖苦。而是麵露穿插了警戒和恐懼的表情圍在遠處觀望。
    ——和索克船長決鬥並且獲勝的兩人。
    雖然贏得很莫名其妙,可是既然規則是這麼定的,贏了就是贏了。
    島民分成左右兩個集團,有兩個年輕的海賊穿過兩個集團的中間,將棺材抬進場內。
    麵色沉重的索克和咬住嘴唇不發一語的可菲隨後到來。
    稍後,水之公主的棺材就要交給決鬥的贏家了。
    「喏,雷恩。你認為他們真的會老實把棺材交給咱們嗎?也可以先交出棺材實現承諾,之後再搶回去啊。你有想到這個可能嗎?」
    「……這我當然知道。」
    我偷偷掃視了圍繞在遠處的海賊們。每個人的腰帶上都懸掛著一把斧頭或劍。
    隨時都有可能變貌為凶暴的集團。
    到頭來,想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把水之公主的棺材帶回國內,終究隻是癡人說夢罷了。
    「呐,柚葉。你以前有跟我說過,要站在別人的立場思考對吧?」
    「本宮說過這種話嗎?」
    「……你最好是忘了啦。總之,現在如果不設身處地替他們想,事情根本沒辦法解決。」
    我想到可菲。對她來說,水之公主的棺材是實現夢想不可或缺的關鍵。一旦我把棺材帶回國內,將會封死她的……島嶼的未來。
    即便如此,把棺材留在島上也是不行的。單把棺材留下來,可菲最後還是隻能跟以前一樣,繼續幫助海賊團為虎作倀,繼續把力量用在跟理想差距甚遠的地方上。因為讓她替海賊祈禱,是島民在辛格做出的決定。
    現在的她,隻能按照辛格上的全體島民的意見來發揮力量。
    ——要打破限製可菲能力的困境的方法……隻有一個。
    棺材被重重地安置在我的麵前。
    「願賭服輸,小子。你快點帶著棺材滾離這座島!」
    索克自暴自棄地大喊……隻不過,我想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老老實實雙手奉上吧。
    可菲除了貌似不甘地抿住嘴巴外,啥也沒表示。
    海賊們握著武器,對我們投以憎惡的目光。
    我繞到正麵,擠進索克和可菲兩人之間站著。
    然後我不疾不徐地敞開嗓門大喊,就像在宣言一樣。
    「聽我說!水之公主的棺材今後繼續安放在這座島上!」
    所有人頓時向我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也就是說,這具棺材往後也會被供奉在島嶼的神殿!」
    索克和可菲茫然地看著我。
    「隻不過,要把棺材留在島上,我有一個條件!」
    我環視場內大喊。
    「從今以後,所有獻給水之公主的祈禱,全都由可菲來決定!要向水之公主祈禱什麼內容、何時祈禱、又該怎麼祈禱,由可菲一手包辦!唯有這件事,辛格也無權決定!這就是我的條件!」
    海賊們無不麵麵相覷。
    「啥?這意思是水之公主歸大姊頭管轄嗎?」
    「教咱們不準碰水之公主?」
    「可是,隻要大姊頭願意跟水之公主祈禱,咱們照樣能到外麵的海域搶奪貨物啦!」
    「原來如此。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無所謂。你挺會做人的嘛,小哥!」
    現場的騷動聲變成了歡呼,海賊們高揭手上的武器歡天喜地。
    「很好,小子,你的條件咱們就接受吧!就這麼說定了,可菲,你來決定水之公主的祈禱!沒啥困難的,隻要照老規矩來就行了!」
    唯有可菲一人一臉困惑。
    「雷恩,你要咱自己決定,這是在打哪門子的主意?提出這樣的條件,你的目的何在……⊥
    「我來這座島嶼的目的,確實是水之公主的棺材沒錯。可是我不是來奪走島的未來的——可菲,還記得你說的嗎?總有一天一定要讓這座島改頭換麵。」
    「嗯、嗯……」
    「要實現你的理想,就少不了水之公主的力量不是嗎?既然如此,我怎能說帶走就將它帶走呢!」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決定把棺材留下來……?」
    「相對的,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請你把棺材的力量用在自己的信念之道上。希望總有一天……你能讓這座島進步到不用當海賊也能維生。」
    我們會來到這裏,理由是為了防止洛依德同時拿到水之公主的棺材和戒擋,進而讓水之公主複活。
    不過,海賊之所以能利用水之公主的力量,是可菲強大的Seed所建立的功勞。除非有水之戒指,否則任誰也無法使公主複活。
    洛依德應該也束手無策才對。
    再說,這個島上有海賊在。雖然是感覺野蠻的粗人……不過他們應該會好好保護可菲以及水之公主的棺材吧。
    剩下的,隻有相信可菲了。相信她會把棺材的力量運用在設法慢慢將這個島嶼導向光明的方向。
    「咱答應你。咱隻會為了自己的信念向水之公主祈禱的。」
    可菲一度垂下頭,眨了眨眼睛。
    像是陷入了沉思般默默不語。
    接著她抬起頭,環視了鬧哄哄的海賊們一眼後,張開雙臂大叫。
    「大家仔細聽!今後咱不再為海賊的勾當做任何的祈禱了!」
    原本歡天喜地的海賊這瞬間個個僵成了木頭人。
    「……可菲?你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索克不解地說道。
    「咱隻有在漁船和商船航行時才會向水之公主祈禱請求風平浪靜!海賊船的死活不幹咱的事!」
    「喂、喂,可菲!我沒有要你改變得這麼倉促啊……」
    連我也被可菲那番突如其來的宣言搞得驚慌失措。
    這麼一來,不但別妄想受到海賊的保護了,甚至有可能與島上的海賊為敵。
    但是可菲卻充耳不聞。
    「雷恩,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這話不是你說的嗎?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一旦根深蒂固地認為不當海賊就活不下去,真的就斷絕其他的可能性了!隻是口頭上說總有一天會改變是沒有用的。一定要馬上身體力行!」
    海賊群中湧現了彌漫著不信任感的喧嘩聲浪。
    「……這意思是教我們在驚濤駭浪中搏命當海賊嗎?」
    「大姊頭,你在打啥主意呀?」
    「想繼續當海賊的話請便!可是,就算水之公主的憤怒使得海象變得更加險惡導致海賊船沉沒了,也不幹咱的事!」
    場內就像剛曆經了激蕩一樣鴉雀無聲。
    「喂,可菲!你這樣不是教咱們別幹海賊了嗎!」
    索克一如壓抑著滿腔怒火似的大叫。
    「沒錯!咱們從今以後要耕田捕魚還有經商貿易!你們想想看吧!當了好幾百年的海賊,島上有變得更富裕嗎?結果還不是一直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
    「有了水之公主的加護,就能到濃霧外頭襲擊船隻。外頭多得是載滿了財寶的船!島上想變得富饒根本不是問題吧!」
    「你以為你能搶劫一輩子嗎!人家的船總有一天會全副武裝,到時你們搶劫不成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若是這樣已經算是萬幸了!繼續搶劫下去,這座島遲早會反被人攻陷,所有人都會被消滅的!」
    「咱們幹海賊的啊……」
    索克盤起雙臂,向前挺起胸膛。
    「才不害怕什麼敵人!如果敵人攻進島上,咱們自當拿起武器迎擊!」
    「沒錯!我們要戰到死為止!」
    「那才是海上男兒的榮耀!」
    「沒有膽子的家夥在這島上是混不下去的啦!」
    盤據在海賊群的前方、感覺遠比他人更為衝動的集團在那邊又叫又跳的——他們不就是剛才放話威脅要殺了我們、個性在海賊裏麵也算是特別殘暴的那群人嗎!
    可菲心有不甘地抿住了嘴唇。
    她的理想果然不能得到海賊們的認同嗎……
    「這下糟糕了……得想想辦法……」
    再這樣下去,可菲會被當成背叛者的。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說服手持武器揮舞,群情激憤地狂呼的海賊呢?
    看他們那副模樣,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創新的說詞可以讓他們改觀了。
    ——就在這個時候。
    「什麼男人的榮耀!我聽你在放屁!」
    一個意外的聲音從意外的方向冒了出來。
    那個聲音是從聚在海賊的後頭看熱鬧的島民所發出來的。
    一個身穿肮髒麻料上衣的中年婦女爬上岩場,指著手持武器大吵大鬧的海賊。
    「你光會耍一張嘴皮子逞強,也不想想自己平時大白天就窩酒館喝得爛醉如泥,還有臉說什麼榮耀、什麼戰爭!你成天喝醉酒連站都站不穩,真打起仗來,第一個死翹翹的就是你啦!」
    婦女的話惹得周遭的旁人哄堂大笑。
    被點名的海賊羞得無地自容。
    「你管老子那麼多!小酌一下又不礙事。老子這是在撫慰工作的疲勞好嗎!
    「等你有能力賺些夥食費回來才有資格說那種話!」
    ……看來她似乎是那海賊的老婆吧。
    有另一名婦女爬上岩場大叫。
    「就是說嘛!把吃飯的錢拿去賭博輸了一屁股的男人,憑什麼講得一副那麼跩的樣子!」
    一群貌似海賊妻子的女性旋即抓住這個機會開始抱怨譴責。
    「知不知道我們每天汲水有多麼辛苦啊?」
    「如果跟米蟲沒兩樣的話,幹脆別當啥海賊了!」
    騷動一發不可收拾,就連連婦女身旁的老人們也加入了行列。
    「島上的年輕人絲毫不懂得尊重老一輩的人。也不想想那艘船是誰建造的!」
    「有人還厚顏無恥地伸手跟我討錢呢。年輕人根本誤解了海賊的意思,那樣根本隻是無業遊民。」
    甚至有小孩子也跳到了岩石上。
    「老爸——!我想去外國見識見識啦——!」
    一會兒,原本態度比較冷靜的海賊之間,也開始發出不同的聲浪。
    「……其實我早就想金盆洗手,別再幹啥海賊了。」
    「我也是。我的手有傷,出海實在是件苦差事。」
    「我有暈船的老毛病,也不想當啥海賊了說……」
    那個聲浪擴散了開來,許多海賊開始對現今的生活提出了質疑。
    「仔細想想,當海賊好像都沒碰上啥好事呢。」
    「一想到隨時都有可能會喪命,不拿酒麻痹自己根本幹不下去。」
    「我最近得了酒精中毒,四肢顫抖著不停不聽使喚。」
    「以前襲船的時候我失手把一個小孩推到了海裏……害我到現在每晚都在做惡夢。」
    「我一直忘不了在大海喪命的弟弟。當初別幹啥海賊,他也不會落到那種下場……」
    除了盤據在島民最前列的血氣方剛的海賊集團以外,所有人都表態否定海賊。悶在內心已久的、對海賊生活的不滿終於一口氣爆發了。
    可菲見機不可失,再一次大聲疾呼。
    「各位!現在正是大好機會!我們何不停止這種生活方式!當然,要展開嶄新的生活必然會碰上重重的困難與考驗,但人生總有麵臨必須抉擇的時候!各位想繼續當一個活在死亡的陰影下攻擊他人的海賊呢?還是夢想建造一座能自給自足的富饒島嶼呢?」
    島民以及眾多的海賊紛紛振臂歡呼。
    「沒錯、沒錯!我們要嶄新的生活!」
    「大姊頭說得對!我們要活得更有人類的尊嚴!」
    「我從一開始就相信大姊頭了!」
    此起彼落的聲浪如今淹沒了集會場。
    原先拿著手斧耀武揚威的其中一名海賊可能礙於形勢比人弱,猙獰的模樣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以低聲下氣的表情表示。
    「問、問題是……我們這一輩子一直都是當海賊維生啊。都這把年紀了,生存方式怎麼可能說改就改!」
    「你說這什麼話!你們不是海上男兒嗎?不是渾身是膽嗎!用心聽清楚了!攻擊他人才算不上什麼勇敢!效法挑戰未知大海的精神投向新世界才叫做勇敢!如果你們也算得上是身懷榮耀的海上男兒,那就不要對改變生存方式感到害怕!不是說沒有勇氣的人沒辦法在這座島混下去嗎!既然如此,沒有膽子的人就快點跳海喂鯊魚去吧!」
    其餘性格凶暴的海賊聽到這番話,總算像認命似的垂下了頭。
    我轉頭麵向始終一語不發地注視著島民的索克。
    「看來島上各位的意見似乎已經決定了。身為首領的你怎麼做?你仍要無視民意一意孤行嗎?」
    索克沒有回答,推開我站到了所有人的麵前。
    他並沒有忘記身為眾人之上的首領立場。
    「你們仔細聽好了!俺明白你們的意思!既然你們那麼堅持,那麼從這一刻起,大爺們——洗手不幹了!」
    島民喝采的掌聲和歡呼如一道道湧上前來的波濤,響徹了夜空。
    數百年來令人間之喪膽的海賊之島,就在這一瞬間脫胎換骨。
    「……太好了,可菲。」                ﹒
    「呐,雷恩。咱有個不情之請,你能答應嗎?」
    「什麼要求?」
    「希望你能教導咱們外國的技術。雷恩你是符紋師吧?這島上沒有人對符紋有研究。其實,咱對自身的力量也是一知半解,所以才希望你能教咱們。」
    「是嗎……我是無所謂……其他人你們的意見呢?」
    「那還用問嗎!這方麵的事情就交給傳教士瑪爾榭小姐吧!」
    瑪爾榭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胸脯。
    「又沒有人拜托你傳教。」
    魯米沙也點頭答應了請求。她的知識應該幫得上很大的忙。
    「多謝!有了符紋的技術,一定會有利於這座島日後的發展的!」
    柚葉盤起手臂抱胸,點頭如搗蒜。
    「真拿你沒輒呢。瞧你求得那麼誠懇,那隻好將本宮身處黑暗世界的英勇事跡搬出來讓你聽個夠了。」
    「……沒有人拜托你講。」
    因為這個緣故,我們一行人決定繼續停留在這座島上一段時間了。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7-16 14:0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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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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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4:0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海上行軍

    遠方傳來浪濤聲。
    當我在硬邦邦的床鋪睜開眼睛時,外頭的太陽早已高掛天空。看來已經快接近中午了吧。
    昨天一口氣接連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搞得我頭昏眼花,最後累得我倒頭就睡。
    「嗯……嗯……」
    我捧著一顆又昏又重的腦袋爬了起來。
    這是一間以岩壁為牆的小房間。平時應該是給海賊使用的,不過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角落的石桌上備有餐點,上頭擺著一份看起來很硬的肉幹和一串葡萄。
    『這是在咱的田地采下來的唷!』可菲夾在盤子底下的小抄如此寫道。
    ——不曉得其他人現在在幹嘛?
    解決早午餐離開房間後,室外刺眼的光線照耀著我。
    這裏位在岩山的背側,跟鎮上與港口剛好是反方向。四周是一整片坡麵陡峭的蠻荒岩場,放眼高崖底下的海麵,大浪今天仍不斷地在拍打著岩石。
    斜坡上一左一右各有一條細長的階梯。
    爬上階梯重回山寨後,走廊盡頭有一小型的廳堂。數十名海賊——不對,應該說是前海賊才正確吧——集合坐在椅子上,全神灌注地注視著一個地方。
    「……符紋共有『黑暗』、『光明』、『水』、『火』、『生命』、『語言』六種『基本紋』。再進而分成將世上森羅萬象簡化為符號的無數『應用紋』……」
    魯米沙正站在一塊大木板前進行授課。
    木板上頭寫著一行字:『關於神聖菲亞娜帝國的符紋文化』。
    看來魯米沙似乎是馬上開了一個小班來授課,藉此回應可菲希望學習符紋文化的要求。
    在廳堂的前方……可以看到可菲熱心地抄寫筆記的身影。
    不愧是符紋知識無人能出其右的魯米沙老師,教學品質有保證。
    「嘿——!那邊那個,不準睡覺!」
    突然,有某個東西隨著瑪爾榭的斥喝一同飛了過來。
    那個東西咻的一聲掠過我的腦袋命中身後的牆壁,喀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粉筆?
    「瑪、瑪爾榭你幹什麼啦,很危險耶!」
    「哎呀,雷恩,抱歉抱歉——那邊那個,還不快起來!」
    原先靠在椅背上打呼的海賊被瑪爾榭一罵,揉揉眼睛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想瞞過助教瑪爾榭小姐的眼睛偷偷摸摸地打瞌睡,門都沒有!」
    看樣子,瑪爾榭是負責巡視揪出偷懶的學生。
    實在不曉得該說她走到哪都不改學級委員長的風範還是怎樣……
    打擾大家上課也不好意思,我還是別在這裏逗留好了。
    我走遍山寨尋找柚葉的蹤影,結果在通道上巧遇了拉契爾。部下皮耶若和蒙布蘭一如隨從般站在她的身後,手上抱著大木箱。
    在她們三人麵前,一個肚子圓滾滾的老婆婆正在研磨陳列在桌上的短刀。
    拉契爾拿起其中一把短刀熱情地鑒定。
    「這刀子的裝飾竟然是仿造古代盧恩文字,好珍貴喔。」
    「這種東西在這島上隨處可見。你想要嗎?」
    「一把銀幣一枚,如何?」
    「當真?如果你願意用那麼高的價格收購,要多少我都願意賣給你。」
    「那麼麻煩您裝滿這個木箱吧。」
    拉契爾命令兩名部下放好木箱。
    「如果拿這些去詐騙菲亞娜的貴族,一把可以漲到金幣五枚呢。呼呼呼呼。」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她是精打細算還是學不乖了。
    山寨一樓的大廳房。
    三張容得下數十人的長桌橫並在一起,整麵牆上除了描繪著海賊團事跡的豪華壁畫以外,還輔有古代盧恩文字作為裝飾。
    在廳房深處,安置了一張貌似國王寶座,有著金色扶手和紅色座墊的王座。應該是海賊團首領專用的椅子吧。
    有個家夥坐在椅子上,大搖大擺地擺臭架子,讓人按捺不住一股衝動想質問她怎麼有辦法可以囂張成那副德行。
    柚葉叫住了一個偶然路過的矮個子海賊。
    「喂,那個小嘍囉。」
    「在叫小的嗎?老大。」
    「不是『老大』。叫本宮『大老』。」
    「小的明白了。大老老大。」
    「…………本宮肚子餓了。快拿點心來。」
    「您不是才剛狼吞虎咽地吃了烤餅幹嗎?」
    「那當然是拿來填飽另一個胃袋用的。這次本宮想吃蛋糕。」
    「今天已經沒得吃了。好孩子就忍耐一下吧。」
    海賊說完又走掉了。
    「你在幹什麼啊。」
    我傻眼地站在柚葉的麵前,她用淚光閃閃的眼睛望著我。
    「嗚~雷恩。好不容易成了大老,卻一點都沒有當上大人物的感覺。原因就在雜碎們的忠誠度不夠。快點想想辦法,卑賤的子民!」
    「開口閉口一直叫人家雜碎的頭目最好是會受到尊敬啦。」
    「哇哈哈哈!憑這點程度也想學人家當頭目,真是笑掉人家大牙了,女人!」
    一個大笑聲響徹了廳房。我回頭一看,索克正雙手盤胸站在那裏。
    「俺來教你吧!領導部下的三個條件!其一,是力量!其二,是貼心!其三,是信念!」
    「囂張放肆什麼,你這大胡子!雷恩,你狠狠教訓他一頓吧!」
    「我拿啥跟人家耍狠啊……話說回來,可菲好像挺符合那三個條件的耶。」
    操控Seed的力量,處處為島民生活著想的貼心,以及努力實現夢想的信念。
    她反而比索克還具有身為首領的資質吧。
    「可菲不是普通的娃兒。她有可能是將一肩扛起這座島嶼興~重責的人啊。」
    留下這句話,索克便逕自朝門走去。看來首領也是很忙的呢。
    「才說到可菲,可菲就出現了。」
    柚葉指了窗外。
    大概是授課結束了吧,可菲扛著鋤頭往日裏出發的背影出現在外頭。
    「用功完馬上接著下田工作嗎?可菲她還真拚命啊。」
    「真的是個力爭上遊的女孩呢。」
    「我很好奇耶,柚葉。雖然可菲她從水之公主的棺材激發出了平息大海的力量……可是那具棺材沒有醒來對吧?」
    「棺材雖說是在沉睡,但並不代表機能完全停止。因為公主的靈魂是不滅的。你們睡著時也會做夢不是嗎?道理就跟你們做夢是類似的。」
    「所以說她不用水之戒指也能激發沉睡中的公主的力量嗎……」
    「唔……依本宮看來,她應該是藉由強大的Seed和水之公主交感吧。」
    「交感?」
    「公主的體內流有『神之血』,就好比人類的血液。『神之血』會和人類的Seed互相產生反應——神話的真相你還記得嗎?」
    「一千五百年前,定居大陸周邊的人類攻入公主王國,挺身迎戰的公主最後失控導致世界陷入危機,是這樣沒錯吧?」
    「那場悲劇也是因為死於戰一爭的人類充滿絕望的Seed汙染了公主才引發的。這也算是一種交感的表現。」
    「簡而言之,就是人類的情感變成Seed,對公主造成影響囉?」
    「就本宮所見,那個女孩兒和水之公主棺材靠著相當強力的精神交感連結在一起。所以盡管水之公主沉睡未醒,仍能回應她的祈禱。」
    我重新轉過頭看可菲的背影。
    這表示她身懷足以和公主棺材交感的強大Seed嗎?
    從決鬥場的石橋摔下來時,可菲曾經露出了左眼。
    平時總是藏在眼罩底下的那隻眼睛,當時發出了閃耀的光芒。
    就這樣,眨眼間,我們已經在島上停留了五天的時間。
    話雖如此,我們也不可能永遠留在島上。
    畢竟還有公會學校的課得上,而且我也好一陣子沒幫忙賀爾斯師父的工作了。
    因此,我們決定明天回凱爾茲城。
    我、柚葉、瑪爾榭、和魯米沙四人被可菲帶到海岸的沙灘,打算趁最後一天盡情地玩耍。就是我和柚葉一開始漂流上岸的地點。
    「喂,雷恩!拜托你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好不好!就算我們是青梅竹馬,也是要講究禮貌的!」
    穿著紅色泳裝的瑪爾榭用氣呼呼的眼睛瞪著我大叫。
    「要是雷恩學長你要盯著我看,那人家也要回看你的泳衣……羞。」
    魯米沙模樣害臊地說道。
    「我哪有一直盯著你們看。你們那樣叫做自我意識過剩好嗎!」
    兩個人穿的都是相當大膽的露肚臍泳裝。
    就連乳溝也一覽無遺地露出……害我眼睛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裏擺嘛!
    「啊哈哈!那件泳裝如何?是我用布料縫製而成的喔。很帥氣吧。」
    如是說的可菲則是身穿一件後背坦露得很豪放的泳裝。
    「我也不知道要算帥氣,還是很糗啊……」
    附帶一提,唯有我是身穿海賊在海上所穿的作業用樸實泳裝。
    「喏……喏……這……是什麼來著……」
    瑪爾榭等人的身後傳出了膽怯發抖的聲音。
    「這個設計……不是隻有用繩子綁住而已嗎……跟裸體有什麼差別……」
    柚葉用兩隻手遮住胸口和腰際,麵紅耳赤又淚汪汪的她,模樣顯得十分羞灘忸怩。
    她身上所穿的那套白色泳裝……胸罩和底褲的布料少到了一個空具形式的程度,單靠兩條繩狀的細布綁起來而已。
    「嘿嘿,那套正是咱的最高傑作!開放感十足是吧!」
    「嗚嗚……也未免開放過頭了……」
    「很漂亮呀,柚葉!好好喔,人家也想穿看看……」
    「你說什麼……?瑪爾榭,你居然說這身與裸體無異的打扮漂亮?」
    「這設計活用了身體的曲線美,呈現出的美感足以和女神的雕像匹敵。好想請雷恩學長穿看看……羞。」
    「是、是嗎?本宮看起來就跟女神一樣美嗎?」
    「就連咱也從來沒想到,竟然有人能把咱設計的泳裝穿得這麼有味道呢!」
    「就、就是說呀!本宮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還是老樣子,很容易被洗腦……
    柚葉拋開原先忸忸怩怩的態度,站到前麵雙手扠腰,豪邁地將胸部挺出。
    「嗚。」
    眼看她的身材就要完整坦露在我的麵前,我情不自禁地把頭別到另一邊去。
    如果把她那姿態烙印進了眼裏,我看今晚我應該就不用睡了吧……
    「唔,雷恩,你是怎麼啦?為什麼一點都不想欣賞本宮女神般的美姿!」
    「不、不用管我了,你們快點下海啦!」
    「那咱們去遊泳吧。小心不要被海浪衝走了喔!」
    可菲說完,女孩子們便在沙灘上奔馳而去。

    頂著午後的大太陽,我躺在沙灘的樹蔭底下避暑乘涼。
    「耶~!」
    瑪爾榭開朗的笑聲隨著浪濤聲響起。
    我把臉轉過去一看,有一部在貌似小型船艇的板子上立了根棒狀操縱杆的交通工具正在海麵上疾馳。隻見瑪爾榭和魯米沙以及柚葉三人互相搭著肩膀一起站在那玩意兒上頭。
    ……看來瑪爾榭和魯米沙又利用符紋創造了古怪的發明哩。
    「很好,瑪爾榭,接下來往那道海浪進攻!」
    「OK——!交給衝浪手瑪爾榭大師來就對了!」
    載了三個人的板子一路朝著拍打而來的大浪加速駛去。
    「……她們三個還真有精神啊。」
    「雷恩你不遊嗎?」
    聽到有聲音轉頭一瞧,可菲就站在眼前。
    大概是剛遊完泳的關係吧,她頭發濕答答的,全身上下都是水珠。
    「我賴在這裏就好了。」
    可菲在我身旁彎起身子坐下,雙手環膝,凝視著大海。
    「咱不知有多少年沒像現在這樣打從心裏感到快樂過了。說不定這還是第一次呢。」
    「你不曾快樂過嗎?」
    「大概吧。畢竟是待在這種海賊之島嘛。」
    「可是也不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當海賊吧?」
    「咱啊……並不是在這個島出生的。」
    可菲語出驚人地表示。
    她不是這個島的本地人嗎?——這麼說來,之前有聽說。漂流到這個島上的人有的走投無路,最後為了生存隻好淪為海賊。
    「咱跟你們一樣,都是在菲亞娜王國誕生的人。現在雖然大家都直接叫咱可菲,不過以前咱的全名是可菲·渥爾巴特。」
    渥爾巴特……?真是少見的名字。不過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不禁「啊」地一聲叫了出來。這名字我曾聽阿不列總裁談起。
    符紋師渥爾巴特。他是水之戒指的繼承人,可是在十年前碰上海難事故死亡了。
    「欸,可菲,你是不是在十年前左右來到這個島上的?」
    「……咦?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
    「你能告訴我當時的詳細經過嗎?」
    可菲困惑地眨著眼睛點頭答應。
    「十年前,爹帶咱一起搭乘了菲亞娜的客船。至於目的地是哪,咱已不複記憶了。因為當時隻有五歲嘛。咱現在還有印象的,就是航海途中窗外的景色始終籠罩在白色的霧裏。沒有多久,船上忽然警鈴聲大作,大人們開始一陣騷動。
    原來是有海賊攻擊咱們。不過,咱們所搭乘的船隻有許多菲亞娜王國兵進駐充當護衛兵,於是馬上就和來襲的海賊展開了激戰。他們拿劍互相砍殺,有好幾名海賊和士兵挨劍,渾身是血在咱的眼前倒下。
    爹被嚇得驚慌失措,帶著咱拚了命衝去搭脫逃用的救生船。還記得他臉上掛著豁出性命的表情,推開四周的乘客……一旦跟咱扯上關係,爹他就會分不清事情的是非與輕重,算是有點怪怪的人。」
    可菲貌似懷念地苦笑了出來。
    「等到咱們好不容易抵達了救生船,爹便用力把咱推進了人滿為患的船上。可是擠滿人的船已沒有多餘的空位容得下他了。就在你推我擠的時候,爹被海賊的斧頭砍傷了背部倒地不起。咱想爹應該是當場死亡吧。救生船雖然平安脫離了客船,但才啟航沒多久便遇上巨浪來襲而翻覆了。咱也因此落海……之後應該是陷入了昏迷。
    等到恢複意識時,才發現隻有咱一人被衝到了一座不知名小島的沙灘上。咱全身發冷,左眼格外抽痛。還記得當時咱的左手上緊緊握著爹的遺物——一把短刀。」
    「原來那場海難事故的真相是遇上海賊攻擊嗎——你說的那個沙灘,該不會……」
    「對,就是現在這個沙灘。後來咱在這裏被島上的海賊撿回去扶養長大了。」
    「海賊居然肯扶養你呢。」
    「畢竟海賊也不是以殺人為目的嘛。當然一開始咱是有恨過他們沒錯,可是後來就慢慢了解了。海賊他們同樣也是人類。也因此,咱對他們不得不當海賊維生的命運感到格外悲傷——就在這個時候,索克送了那幅圖畫與書給咱。」
    「圖畫與書?」
    「就是歐帝茲船長的故事啦。」
    原來是她的偶像海賊王的故事與圖畫,之前在可菲房間時,我曾跟她借來看過。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有這句子是嗎?」
    「阿哈哈,虧你還記得呀——咱在看了那本書之後,馬上就沉迷在故事情節裏了。而且,咱也從中學到原來海賊也可以活得很偉大的道理。」
    「真的有這樣的事嗎……」
    「畢竟一直惦記爹的死也是無濟於事嘛——咱承認一開始常常有報仇的念頭啦,但那樣是不行的。後來咱改觀了,吊慰爹最好的方式,就是島上的人可以不用當海賊維生,海上恢複和平。」
    「是嗎……說得也有道理。一旦不用當海賊,自然也沒有人會遭到攻擊。」
    「要報仇,還是改變呢?咱也煩惱了很久。人生總有麵臨必須二選一的時候。」
    「所以可菲你期盼海賊能改頭換麵……」
    「正是如此。」
    說完,可菲有些靦腆地笑了。
    原來可菲是繼承水之戒指的符紋師的女兒嗎……
    「可菲,你完全沒有聽你爸提起過任何有關水之戒指的事嗎?」
    「……你說的是裝在咱眼睛裏的東西嗎?」
    「咦……?戒指在眼睛裏……?你之前不是說看都沒看過戒指嗎……」
    記得我在神殿問她水之戒指的事情時,她斬釘截鐵地否定了。
    我忍不住挺出身子端詳她的眼罩。
    「咱在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從馬車摔下來弄瞎了左眼。後來聽爹說,這件意外令他憂心如焚,所以想盡辦法試圖讓咱恢複視力。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一扯到咱的事情,他就會分不清是非輕重。
    即使外觀能用義眼美化,失去視力卻是有去無回。在遍嚐了各種治療法之後,爹靈機一動想到,能把他持有的水之戒指裝進義眼裏頭。他說,這麼一來失明的眼睛就能透過戒指的力量重見光明了。」
    「然後你的視力真的有恢複嗎?」
    可菲左右搖了搖頭。
    「咱的左眼現在還是看不見——不過隻要拿下眼罩,腦中便會有影像浮現。像是海水和浪濤的形體,甚至是空氣中的水蒸氣。就像是親眼看到一樣,在腦海中具體地描繪出這一類的形體喔。」
    那就是她力量強大到能和棺材交感的Seed的秘密嗎?
    「對不起,那個時候咱沒能對你坦白。其實爹曾嚴格要求咱保守秘密,別把這件事泄漏給任何人知道。所以咱不曾跟任何人提起過——可是『從來沒看過』的說法並沒有騙你喔。因為它藏在眼睛裏,咱自己也看不到嘛。」
    「可菲。這些事情你最好還是別告訴其他人。那枚戒指……隱藏有非常殲大的力量。要是消息傳開,可能會引來一些渴望力量的人的覬覦。」
    「嗯。爹也是這麼說。咱是不會告訴別人的,這是咱們兩人的秘密喔。」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快下山,海麵飄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風也變得稍微涼爽了些。
    一陣踩踏沙子的聲音往這裏接近。
    「你們躲在這種地方在聊什麼啊~?」
    瑪爾榭露出心懷不軌的笑容伸長脖子打量我們。
    「唔。莫非雷恩你根本沒在欣賞本宮的泳裝,而是在泡可菲嘛!你這男的怎麼這麼喜歡嚐試徒勞無功的行為!」
    「我才沒有在泡妞勒!」
    「哎呀~各位午安。」
    往聲音的源頭一看,拉契爾穿著一件長長的白色連身泳裝站在那兒。
    那是她個人的私有物嗎?泳裝是目前菲亞娜王國流行的款式。
    ……附帶一提,她臉上仍戴著那副倒三角形眼鏡。
    兩名部下站在她的背後,手裏拿的應該是裝了折疊洋傘或替換衣物的包包,以及拉契爾的隨身物品。
    「我今天曬了整天的太陽,現在得回去保養一下皮膚才行囉。」
    「我們也收一收回去吧?已經傍晚了,而且玩得好累唷。」
    瑪爾榭提議道,大家紛紛點頭附和。
    當我起身看向大海的時候,感覺好像看到了有什麼東西在動。
    「……嗯?」
    「怎麼了嗎?雷恩。」
    「呃……剛才好像有某個黑色物體在霧裏移動……是船嗎?」
    「本宮啥也沒看到喔。」
    「今天應該沒有半艘海賊船出海才對。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反正你一定又想宣稱自己看到了幽靈船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吧。」
    走在前頭的拉契爾回頭說道。
    「什麼什麼?幽靈船?」
    瑪爾榭露出一副聽到了什麼趣事的表情,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我開船載你們通過霧之海的時候,這個男的睡昏頭,跑來把我吵醒宣稱自己看到了幽靈船。拜托你別再無端生事了。」
    我又轉頭看大海。即使我睜大眼睛仔細看,矗立在海麵上的霧牆還是沒有任何異狀。
    ……是我眼花了嗎?
    就這樣,我抱著納悶的心情離開了沙灘。
    看來,那似乎並不是我眼花。
    在我們換好衣服準備回山寨的途中,喧囂的鍾聲當啷當啷地響了起來。
    「怎麼?又要招開辛格了嗎?」
    可是可菲一臉緊張地搖頭否定。
    「不對……那是緊急警報。」
    「緊急……?到底是……」
    當我們準備往山寨衝時,看見了索克向港口跑去的身影。
    不光是索克,還有好幾個海賊驚慌失措地緊跟在他的身後。
    岩場的台地上的居民們也聚集在家門外,心神不寧地注視著大海。
    我將視線投向他們觀望的方位,不禁叫出聲來。
    「那不是羅古盧的船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有一艘冒著紅煙的軍艦,緩緩從黃昏時刻的海洋朝島上逼近。
    船身是青黑色,兩側安裝有紅色的外輪。甲板上則架設了四門重炮。
    船頭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是航海信號。
    「喂,拉契爾。對方在說什麼?」
    「請、求、臨、時、靠、港……的樣子。」
    「『請求臨時靠港』嗎?這表示對方沒有敵意囉……?」
    隻是偶然誤闖這片海域而已嗎?希望如此……
    超過百名的海賊從山寨湧向港口,每個人手裏都緊握著斧頭或刀劍,似乎不敢放鬆戒備。索克領海賊們來到棧橋,在他們的看守之下,軍艦抵達港口靠岸了。
    隨著船艙的門打開,一名男子從中現身。
    男子從眼鏡底下射出冷漠的視線睥睨著海賊。
    即便現在是夏天,卻身穿長長的米黃色大衣,下擺隨著風飄揚擺蕩。
    「老哥……」
    那名男子就是洛依德裏恩巴多。
    還有另一名人物跟在洛依德的後頭現身在甲板上。是名女性。
    苗條的軀體穿著修女服,一個神聖氣質溢於言表的美麗少女的倩影。
    ——伊芙修女。不對。她是『生命公主』……

    他們兩個為何會搭乘羅古盧海軍的軍艦?
    難道他們這次和羅古盧海軍聯手了?
    「混小子,來咱們島上有何貴幹!你的回答若沒辦法讓俺滿意,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索克一大聲嚷嚷,洛依德便翹起嘴角笑了出來。
    「我們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希望跟各位武力相向,而是來結交朋友的。我是以攜手合作、共創富裕未來的協力者身分前來進行協商的。」
    我撥開人潮愈來愈多的海賊集團,衝到了索克的麵前。
    「大家不要被他騙了!他的目的是水之公主的棺材!」
    「——這不是雷恩嗎?沒想到會這種地方遇到你呢。難不成你放棄符紋師這條路,跑來加入海賊團了?」
    洛依德露出冰冷的眼神冷笑。
    「哎呀,好久不見了,雷恩。」
    生命公主也笑咪咪地掛起了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洛依德高高舉起了右手。那是一隻架了好幾條長條,形同骨頭的銀色義肢。手指彎曲時,還發出喀嘰喀嘰的聲響。
    「我一直很想再見你一麵。畢竟這條胳臂的謝禮還沒回敬給你哪!」
    「少囉唆!水之公主的棺材我們是不會交給你的!」
    「……索克船長。想必愚弟為您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吧。他流浪各地、四處散播謠言,我也很頭痛啊——雷恩,別再繼續妖言惑眾,快過來我這裏吧。」
    「小子,你是他的弟弟?」
    「是啊。不過我跟他才不是一夥的。我是來阻止他的暴行的!」
    但身後的海賊們仿佛半信半疑似的開始交頭接耳。
    「那個小子說的該不會都是騙人的……?」
    可菲衝到了眾人的麵前。
    「大家慢著!咱相信雷恩!他打贏了決鬥!認同強者不是咱們的規矩嗎!」
    盡管可菲說破了嘴,海賊們還是狐疑地交互看著彼此的臉。
    「我們到底該相信誰才好啊……」
    「總之,請各位聽我說明。我的提案如下。我是以羅古盧帝國皇帝密使的身分造訪貴寶地的。羅古盧海軍目前急需更多的生力軍,因此我們希望借助各位的力量。比起跟各位抗爭,我們反而更希望能跟各位攜手合作。當然,我們向各位保證,不會追究以往的海賊惡行,相反地,將來還會支付各位大筆的報酬。」
    洛依德的這番發言使得海賊們更加議論紛紛。
    「喂、喂,人家說有報酬耶。」
    「可是我們不是不當海賊了嗎?怎麼打仗啊。」
    「就是不當海賊了才需要錢啊。和軍隊行動的話,就不算海賊了。」
    「等一下,這樣我們是不是要跟其他國家打仗?」
    「羅古盧可是個泱泱大國大國呀。跟他們並肩作戰,這個島也能受到他們的庇護吧。」
    「你們冷靜下來思考吧,羅古盧說的話能信任嗎!」
    「那個小鬼說的話也不見得就能相信啊!」
    才一會兒工夫,海賊們就為了該不該聽信洛依德的說詞,分裂成兩派的意見。
    爭執僵持不下進而變成了騷動,現場的空氣十分凝重,打鬥似乎一觸即發。
    「你們統統給俺冷靜下來!」
    索克用戰斧的握柄「咚」的一聲狠敲地麵。
    盡管鬧哄哄的人聲頓時噤若寒蟬,意見分歧的兩派還是怒瞪著彼此。
    「喂,既然這樣那就召開辛格,徹底討論出個結論來吧!」
    「對!首領!召開辛格吧!」
    海賊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要求索克。
    索克沒搭理他們,轉頭麵對洛依德。
    「俺問你一個問題!你們尋求生力軍的目的是什麼?」
    眾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洛依德的臉上,期盼聽見問題的答案。
    洛依德麵露日中無人的笑容,環視著海賊。
    從他口中說出的答案是……
    「為了殺光所有的海賊!」
    所有人皆啞口無言,陷入了緘默。
    唯有洛依德一副開了個很有意思的玩笑的表情,強掩著笑意。
    「你說什麼,臭小子!想動手嗎?本大爺先撕了你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索克的嘶吼打破了沉默。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海賊慘叫著從山寨衝往這裏。
    「首領!首領!不好了,山寨、山寨被……!」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大夢初醒地轉頭回望。
    背著光浮現在夕陽中的岩山山寨。山寨不知何時出現了十來名全身青黑色服裝的人影。他們似乎拿著什麼武器,手上的東西閃閃發光。
    山寨裏的海賊都被捆綁起來,身體被押出窗戶,仿佛就要被推下去了。
    山寨似乎遭人縱火,各處的窗戶都竄著火舌,濛濛的黑煙竄起。
    而且那些潛入者……已經逼近山頂的神殿了。
    「那、那些家夥突然從後麵的大海冒出來!他們鬼鬼祟祟地遊到岸邊,然後用手上的鉤爪,攀爬岩石上來。」
    「索克!那個打扮跟之前來過的間諜一樣!他們跟那間諜是同一夥的!」
    可菲大叫。
    「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接近,在刹那間奪走獵物的性命。真不愧是羅古盧帝國的軍隊最引以為傲的特殊工作部隊。『黑豹部隊』果然名不虛傳。」
    洛依德滿意地說道。
    回身一看,甲板上有十名羅古盧海軍的士兵排成了一列。
    個個身著輕裝的胸甲和白色褲子,背上則背著長棍狀的東西。
    一名看似行事謹慎的男子出現在洛依德的身旁。
    「這全都歸功於閣下順利吸引了海賊們的注意力。」
    那家夥就是海軍部隊的指揮官嗎?
    「唔~!弟兄們,把山寨搶回來!」
    索克揮起戰斧咆哮。
    海賊們高聲發出戰吼,準備衝鋒。
    「磅!」一道劃開空氣的生硬聲音響起。
    索克的臉頰被某個物體應聲削過,滲出了血液。
    「不準動。」
    洛依德以冷冰冰的口吻說道。
    列隊的海兵部隊舉起棍狀的武器瞄準了海賊。
    他們所握持的武器……是槍。
    槍口中飄出了一道細長的紅煙。
    長長的槍身上纏附著血管般的細長管線,流竄著紅色的液體。
    那也是以血機關為動力的小型兵器嗎?
    「敢再輕舉妄動,腦袋就要開花囉。」
    畜生,這麼一來我們不就被困在這裏了。
    「水之公主……要被推倒了……!」
    聽到叫聲,我抬頭看位在岩山山頂的神殿。
    距離太遠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還是可以看見叫啥特殊部隊的家夥們正包圍著供奉在那裏的水之公主。
    他們應該是用了繩子之類的道具綁住棺材吧。隻見幾個人在拉扯那個道具……然後棺材就被推倒了。
    「嗚啊啊啊……」海賊們連連發出近似絕望的驚呼。
    「很好,命他們把棺材抬下來。」
    「說!你拿水之公主做何打算!」
    可菲緊咬著船上的洛依德不放。
    「做何打算……?我們並沒有任何不軌的意圖,反而該說是前來伸出援手的。來拯救被抓到這個島上的水之公主……還有你,可菲·渥爾巴特,水之公主的巫女。」
    「你知道……咱的身分?」
    「請你務必與我們同行。」
    「開什麼玩笑!誰要跟你們走了!」
    「哎呀呀。與你分離兩地的令尊表示希望能見上女兒一麵耶?」
    「……爹?難、難不成他還活著!?」
    可菲瞪大雙眼,神情木然地注視著洛依德。動搖之情在她的臉上擴散。
    ……可菲的父親還活著?
    符紋師渥爾巴特的死亡在公會應該已經獲得了證實才對呀……
    「雷恩,喂!雷恩。」
    我順著細微的呼喚聲回過頭,瞧見柚葉擠過群聚的海賊來到了我的身後。
    「你仔細看那家夥的臉。他那眼神是說謊時才會露出來的。」
    「啊、啊啊……原來如此。所以父親還活著的說法隻是要誘騙可菲的謊言囉。可是他為什麼會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那種馬上就會被拆穿的謊……」
    說完,站在洛依德身後的女子映入了我的眼簾。
    生命公主。她能賦予已死之人虛幻的生命。
    難道他們把可菲的父親給……
    「可菲,不要聽信他們的話!他們別有居心!」
    可菲猛然回過神。
    「咱親眼看到爹死了!不可能還活著!」
    「是嗎?你那麼不相信,可是會傷透令尊的心喔?」
    「老哥!你想用花言巧語帶走可菲是不是!」
    我一如要保護可菲般站到她的麵前,拔出了符紋劍。
    索克也端起戰斧。
    「這口氣俺吞不下去了!俺要砍斷你的腦袋!」
    海賊們殺聲震天地高舉著武器。
    生冷的槍聲此時震天價響。
    「嗚啊啊啊啊啊!」
    一名年輕海賊抱著滿是鮮血的腳痛苦掙紮。
    四周的同伴連忙用纏在頭上的頭巾替他按住傷口。
    「大家請按捺性子!不要白白糟蹋自己的性命!」
    可菲阻止眾人的衝動,轉身麵向洛依德。
    「……咱跟你走,你就滿意了嗎?」
    「那當然,畢竟我們不是來打仗的。就如我先前所說,我們是前來解救你和水之公主離開這座島的。」
    ……又是縱火甚又是開槍的,竟還有臉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
    但洛依德的口吻不容分說十分強硬。
    「……好吧,咱搭你的船便是。相對地,你不準對島上的其他人動手。還有,咱一上船,就請你立刻離開這座島。要是有任何人傷了一根汗毛——咱就當場咬舌自盡給你看。」
    「你的手段還真是一點都不平和呢。」
    「反正你覬覦的是咱的力量吧。」
    「——好吧。我就答應你。我們不會對島上的人出手。」
    可菲輕輕地點點頭,緩緩朝軍艦走去。
    「喂、喂,可菲……不能去啊。」
    「別擔心。咱是不會屈服於那種人的。咱絕對不會幫他們祈禱任何事。」
    一如準備恭迎可菲上船般,洛依德領著司令官爬下舷梯來到了棧橋。
    「歡迎大駕光臨,我們恭候多時了,可菲。」
    約莫二十人的腳步聲從山寨傳來。仿佛在行軍般的規律腳步聲。
    鎮壓了山寨的黑豹部隊奪得了水之公主棺材凱旋而歸。
    海賊們悚然心驚地退開一條路,讓麵無表情的他們經過。
    那是一個筆墨難以形容,令人毛骨悚然的集團。從頭到腳包得密不通風的黑色服裝。仿佛身披海豹皮的身影,令人聯想起出沒在海中的半魚人。
    雙手的手背上各有一副三根鉤子的利爪。
    走在隊伍前頭的數名隊員搬運著用繩子綁縛住的水之公主棺材。
    棺材上頭的符紋失去光輝,沉默了下來。
    棺材被搬到洛依德的麵前,就像供奉在神殿時一樣被豎立在地上。
    除了負責搬運棺材的人,其餘的隊員都走進了軍艦內。
    洛依德心滿意足地把目光放在水之公主的棺材上。
    「哈哈哈哈,太棒了!這就是水之公主的棺材嗎?」
    洛依德掩不住興奮地靠近棺材,用左手的掌心輕撫著棺材。
    瞬間,棺材表麵頓時發出強烈閃光,迸發出一道道猛烈的火花。
    一道有如雷光的蒼白色光芒,就像在頑強反抗般地襲擊了洛依德。
    「嗚!」
    洛依德被彈飛一小步,側身摔倒在地。
    「不要以為什麼事情都能如你所願,蠢貨!」
    柚葉毅然決然地朝洛依德大叫。
    「固然在棺中沉睡,公主還是有意誌的!別以為公主會把力量借給你這種鼠輩!」
    「這不是『死亡公主』嗎?許久不見——原來是這樣,我被公主討厭了啊。既然如此……」
    洛依德一把抓住可菲的手臂,押著她背倚棺材。
    接著他伸出泛著異樣光輝的銀色胳臂牢牢抓住她的額頭大叫。
    「別忘了!你可是海賊!襲擊他人、令人憎惡至極的海賊!」
    可菲像是突然嚇著了一樣用手捂住耳朵,兩隻腳開始不斷打顫。
    「住……住口……別說了……咱是……為了……生存才……」
    「喂、喂,你是怎麼了,可菲……」
    「這下糟了,雷恩。那家夥正在注入感情Seed。」
    這是說洛依德在利用Seed的力量折磨可菲的心靈嗎?
    「你是卑鄙的犯罪者!殘忍的殺人犯!受世界憎恨的海賊!」
    「不、不是的……咱是……」
    「可菲,不要聽他說的話!可菲你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座島能獲得和平!」盡管我聲嘶力竭地高呼,可是現在的她聽不進耳裏。
    「要是看到你這模樣,不知道你的老爸會氣到多抓狂啊!」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菲雙眼圓睜,貌似痛苦地仰天咆哮。
    棺材的符紋好似瘋狂了般閃爍出強烈藍光。
    「嗚喔喔喔喔喔!」
    索克衝了過去將棧橋震得天搖地動,高高揮起戰斧。
    砰、砰。槍聲接連響起。
    索克縱身躍起。彈丸命中棧橋彈開。
    「少礙事!」
    洛依德用另一隻手迅速從大衣裏掏出水晶狀的石頭。
    一個立體狀的紅色符紋浮在藍色石頭的內部。
    他高舉符紋水晶的瞬間,一道水柱從棧橋下方噴發而出。
    「咕喔!」
    水柱衝垮了棧橋,也將索克順勢衝走。
    「保護首領!」
    「將大姊頭搶回來!」
    海賊們異口同聲地呐喊,邁步前衝。
    盡管接連響起了數發槍響,但已無法對他們造成嚇阻的效果。
    ……就在這個瞬間,大海傳出了驚人的喧騷聲。
    嗡嗡嗡嗡……空氣在震動。
    「那……那是什麼……」
    海賊們發出仿佛從本能感到害怕般的膽怯聲音,駐足觀望,接著往後倒退。從霧牆的背側……海麵逐漸高高隆起,襲卷而來。
    「是海嘯!海嘯要來了!」
    高漲的海嘯以高速直撲小島。
    洛依德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高舉著符紋水晶。
    從他四周噴出的海水在半空中流動,形成一層薄膜將洛依德和軍艦滴水不漏地包圍起來。
    「快逃到高台上!」
    海賊們一同朝港口後方逃命。
    「柚葉!往這裏走!」
    我牽起柚葉的手,往環繞港口的岩場上頭跑。
    爬上岩場上其中一棵大樹的根部後,為了不讓海水衝走,我把柚葉的身體壓在地上,雙手環抱樹幹。
    「你、你這是在幹什麼,子民!你、你的身體靠太近了!」
    柚葉掄拳連番敲打我的腦袋。
    「閉上嘴巴,快停止呼吸!會溺水的!」
    柚葉頂著麵紅耳赤的一張臉,連忙鼓起腮幫子暫停呼吸。
    一道水牆宛如朝我們摑掌而來的巨手,遮蔽了港口的上空。
    咚咚咚咚嗡嗡嗡……
    海嘯重重地拍打在港口上。
    盡管我們來到了高台避難,有如岩石般沉重的水壓仍重擊在我們的身上,緊接著一股仿佛要將我們硬生生扯開的水流襲擊而來。
    「嗚……快被衝走了……」
    我身體壓著柚葉,用感覺好像快被扯斷的手臂死命地攀住樹幹不放。
    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感到一陣陣的酥麻。
    即使身體仿佛快要被水流撕裂得不成人形,我還是死命忍耐。
    一會兒,身體忽然輕盈了起來。看來海嘯終於退去了。
    海水退散後,身體總算接觸到了空氣。我長長地籲了口氣。
    「得救了……嗎……?」
    好險我們躲到了高台上,看來至少因此避開了海嘯的直擊的樣子。
    壓在我身體下麵的柚葉咳嗽不止。
    「你還好吧,柚葉。」
    「嗚……不小心喝了幾口水……」
    我抬起身子轉身俯瞰下方景色,港口整個被破壞得麵目全非。原本堆疊得好好的貨物散亂一地,棧橋的橋麵變得坑坑洞洞,海賊船的桅杆也折成了兩半。
    海賊們全都趴倒在岩場上頭避難。
    不曉得瑪爾榭和魯米沙有沒有事。還有拉契爾她們……
    爬下岩石回到港口一瞧,有一顆巨大的水球薄膜包住了羅古盧的軍艦。
    水球迸裂後,形成薄膜的海水應聲往下宣泄。
    洛依德仍高舉著符紋水晶站立在軍艦旁的棧橋上。
    在剛剛的水膜保護之下,洛依德的四周沒有受到任何波及。軍艦也是毫發無傷。原先在甲板上的海軍部隊似乎已回到船艙內,如今已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噫噫噫噫。閣下,如此巨大的海嘯,即便是我軍的船艦也會被衝走的……」
    或許是被海嘯嚇怕了吧,司令官抱頭屈身蹲在洛依德的身旁。
    「不是海軍的新銳軍艦嗎?這點程度的海嘯就會沉船的話,那我可傷腦筋了呢。」
    洛依德麵前的可菲正虛弱地倚著棺材昏迷不醒。
    棺材的符紋就像用光了力量一樣黯淡無光。
    仿佛與之呼應般,海浪也沉寂了下來。
    「海……沉默了……?」
    海嘯退去後,海麵上已不見波濤洶湧,僅剩餘波蕩漾。
    「搬進去。」
    洛依德一喝令,四周的黑豹部隊便抬起棺材,通過舷梯進入軍艦。
    隨後,洛依德抱起失去了意識的可菲跟著上船。
    墊底的司令官緊追其後。
    雖然我想追上前去,無奈力量全被被海嘯奪走了,兩隻腳完全不聽使喚。
    最後,洛依德從甲板上對我拋出一個冷笑,軍艦緩緩駛離港口。
    朝著被夕陽染成了橘色的霧牆航行而去,變得愈來愈小。
    生命公主站在船尾的甲板上頭。
    她擺出宛如祈禱般的姿勢,雙手向前高舉,一身修女服隨風飄揚。
    有如血液的紅色液體從她的雙手流出,注入了海中。
    那是……公主的血液。亦即神之血。
    「她在幹什麼……?」
    留下一道悚然的紅絲,軍艦載著可菲和水之公主的棺材消失在霧裏頭。
    「畜生!!」
    索克忿忿不平地咒罵,「咚」的一聲用兩隻胳臂奮力拍打桌麵。
    這裏是山寨內的大廳房。海賊們正圍聚在三張並排在一起的長桌旁享用晚餐。
    隨處都可以見到有人的手臂或頭纏著繃帶,看了令人同情。他們都是在山寨遭到黑豹部隊攻擊而受傷的海賊。傷勢嚴重到必須躺在病床修養的傷者也不在少數。
    大家都籠罩在氣氛沉重的沉默之下。海賊應有的熱血沸騰的氣勢已不複存在。
    他們所尊敬、敬愛的可菲已經不在這裏。
    當海賊回到山寨時,各處房間早被敵人的縱火給燒得殘破不堪。
    可菲的房間也不例外,狀況慘不忍睹。
    樸素的家具被燒成一片焦黑,書櫃的書全都變成了灰燼。當然也包括歐帝茲船長那本書。
    掛在牆壁上的圖畫也遭到焚毀,慘烈地掉在地上,一如在嘲笑可菲的希望般。
    我們坐在長桌的角落默默地喝著湯。
    「這氣氛實在是……連食物也變得難吃起來了喏……」
    「那也沒有辦法啊。大家都很不甘心。當然我也是,不過他們畢竟一起生活好幾年了。」
    「欸,難道不能搭海賊船去追回可菲嗎?」
    瑪爾榭問道。
    「海賊船都被弄壞了。現在還在修理,得花個一晚才有辦法出海。」
    「還有一艘船是平安無事的。」
    魯米沙這番話使得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什、什麼事?我的臉上有沾到東西嗎?」
    拉契爾的船,夏利歐特號。這艘船打從一開始就是被大型海賊船拘捕入港的。不過似乎也因此剛好受在海賊船的庇護,免於受到破壞。
    「拉契爾小姐,不知能不能駕駛夏利歐特號追回可……」
    拉契爾突然站起身,打斷了瑪爾榭的話。
    「太荒謬了!我怎麼可能讓我的船暴露在那種危險中!」
    拉爾榭就像被激怒了一樣,帶著兩名部下離開了廳房。
    用完餐後,我心血來潮地跑到岩山頂上的神殿瞧瞧。
    即便我明知爬到高處也看不到可菲的所在之處。
    夜晚的月光照亮了白色石頭搭建而成的建築。水之公主的棺材已從神殿消失。
    「喂——!可菲!聽得見嗎?大家都在等你回來喔!」
    我試著朝黑漆漆的大海呼喊不知被抓到哪去的可菲的名字。
    ……可是不管我喊得再怎麼大聲,她應該都不可能聽見吧。
    我回想起可菲自願走到洛依德麵前的身影。
    那固然是為了保護大家……但會不會其實她也未能在內心底徹底否定父親還活著的可能性呢?
    我沒來由地就是這麼覺得。
    「雷恩!原來你跑來這種地方啊?瞧你突然不見害我緊張了一下。」
    回頭一看,瑪爾榭和魯米沙爬著神殿的階梯上來了,大概是聽到我的呐喊聲吧。
    「啊,抱歉……我在想事情。」
    瑪爾榭走到神殿的中央後,環視了廣漠的夜景。
    「好安靜喔……總覺得靜到有些毛骨悚然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了這句話。
    魯米沙興致勃勃地望著神殿的石柱。
    「怎麼了,魯米沙?有啥稀奇的發現嗎?」
    「柱子上頭寫有古代盧恩文字。」
    「啊啊,那個喔。不曉得寫了些什麼呢。」
    「……我試著解讀一下。」
    「魯米沙,你看得懂嗎?」
    「古代符紋文化是我專攻的領域。以前我也有稍微嚐試學習古代盧恩文字。」
    「不愧是考古學家魯米沙大師呢。好幾次從設有陷阱的古代遺跡闖關成功的功夫果然不是蓋的!」
    「……我沒闖關過什麼陷阱耶。」
    「瑪爾榭……你不要想到啥就亂講啥好不好。」
    「咦,當考古學家的,不就是要跳躍閃避落石、驚險閃避從牆壁刺出的長槍、撂倒跑來攻擊人的木乃伊嗎?」
    「……這是哪門子的聯想——那麼現在呢,魯米沙?上頭寫的字你看得懂嗎?」
    魯米沙聚精會神地巡視了每一根被月光照亮的柱子。
    「看起來好像是每一根柱子上都寫有一句話,串連起來就成了一段文章的樣子。」
    魯米沙回到最初第一根巡視的柱子後,緩緩地開口說道:
    「『偉大的歐帝茲船長於此地永眠。與愛船斯雷伊普尼爾號』。」
    「歐帝茲……?原來他不是幻想的人物?」
    「欸,雷恩,歐帝茲是誰啊?」
    我告知兩人可菲跟我說過的故事。
    「歐帝茲船長據說是活躍在一千五百年前的公主時代,乘著一艘名叫斯雷伊普尼爾號的船環遊世界諸海的傳說海賊王啦。他好像活到兩百歲,在世界各地共娶了十六個老婆的樣子……」
    「十六個!也太精力旺盛了吧……」
    「精力旺盛……羞。」
    ……那不是重點吧。
    「總之,他現在似乎被當成了童話故事裏的人物,不過……原來如此,他是實際存在過的人物啊。」
    我懷著莫名的感慨凝視刻上了古代盧恩文字的柱子。
    「喂!誰能過來看一下!有可疑的船隻!」
    突然下方傳來了喊叫聲。
    我低頭一看,在位於島北端的沿海岩場上,可見火把的光正劇烈搖晃。
    「可疑船隻……?莫非又是羅古盧的工作部隊?」
    緊張感旋即湧上心頭,我趕忙衝下神殿。
    島北端的平坦岩場。地上滿是堅硬粗糙的岩石。
    有一艘小船擱淺在這座岩場的角落。是小型的符紋船。
    待我趕到現場,隻見約莫十名的海賊拿著火把,一副驚恐害怕的模樣遠遠地圍著小船。
    有五名海賊疊成了一座人山,精疲力盡地癱在小船的前方。
    在那座人山的正後方,有一雙手扠腰、站姿瀟灑、身形修長的人物。
    該人物輕輕將柔軟的秀發向上一撥,環視海賊。
    「好個一點常識也沒有的歡迎方式。接下來換誰要當我的對手呢?」
    該人物旋動左手的短劍把玩並說道。盡管短時間內打倒了五名海賊,他卻連口氣也沒喘,更遑論流下一滴汗。
    「薩伊克斯!」
    「嘿,雷恩。好久不見啊。劍術特訓你再繼續這樣翹課下去,即使個性溫和如我,也是會發脾氣的喔!」
    「到底是怎麼了,你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
    「在我說明之前——你能先幫我跟他們解釋我不是敵人嗎?此外還有另一個要求。我有東西需要人手幫忙從船上抬出來。」
    「有東西需要抬出來?」
    薩伊克斯不改氣定神閑的表情回答。
    「就是火之公主的棺材呀。」
    「哦哦~連娘娘腔美男子也來了嗎?真是熱鬧啊。」
    「薩伊克斯先生,看來你真的很想替雷恩特訓劍術呢!」
    「……我想他應該不是為了這種理由千裏迢迢跑來的。」
    柚葉、瑪爾榭、魯米沙三人隨性地坐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語地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裏是山寨的一室。是我暫借來過夜用的房間。
    索克在房間的一角對突然造訪的來客板起了臉孔。
    我和薩伊克斯在房間的中央麵對麵而坐。
    沉重的火之公主棺材被擺放在一旁,似乎是薩伊克斯從公會帶出來的。
    在棺材表麵上的複雜地纏繞在一起的繩紋圖案顯得黯淡無光。
    「你把火之公主棺材帶來有什麼目的嗎?很難相信阿不列總裁竟然會允許你這麼做。」
    「我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吧。就連我也是費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服總裁點頭允許的。不過就結論而言,總裁還是答應了。再怎麼說我跟雷恩還是不一樣的,總裁對我的信任深厚多了呢。」
    「……用不著多出那一句廢話啦。那麼,你怎麼會跑來這島上?」
    「羅古盧海軍在凱爾茲港的行動莫名地不安分了起來。原本占據了港口的船不知怎麼的突然往某處移動。我調查了一下他們的目的地……發現是韃洛島,也就是這兒。我想這不尋常的行動,一定是為了搶奪水之公主棺材而展開的。」
    我也將來到這座島後所發生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薩伊克斯。
    受供奉的水之公主的棺材和可菲的關係。
    金盆洗手放下海賊的身分,努力尋求改變的島民的生活。
    於此時突然現身的洛依德和羅古盧海軍。
    被他們強行帶走的可菲和水之公主棺材。
    「如果我能保護好可菲,事情就不會……不過,等到海賊船修好了,我也要搭船去把可菲和水之公主棺材帶回來!」
    「有那決心是很好,不過呢,現在羅古盧的軍艦正藏身在霧裏,悄悄地集結在島的四周呢。」
    「軍艦在集結?他們想和島開戰嗎?」
    「在來到這座島的途中,我在船裏監看了他們所互打的航海信號。未能就此查出名為可菲的少女的下落固然遺憾……不過對於他們的作戰,倒是成功掌握了一定程度的資訊。羅古盧海軍——正企圖執行掃蕩海賊的作戰。」
    「掃蕩作戰?可是島上的人已經決定不當海賊了啊。隻要跟羅古盧海軍說明這點……」
    但薩伊克斯搖頭否定了我的提議。
    「如果目的隻是單純的維護治安,你的提議或許有用。可是你不也看到了嗎?這個作戰是由洛依德主導的。此乃他為了奪取水之公主的力量所做出的策略。」
    「——老哥曾天花亂墜地說過以前公主王國的事。還說要創造那樣的國度之類的。難道為了實現目的,就不用管其他人的死活了嗎?……為什麼他會變成那種人啊……」
    我回想起以前洛依德的模樣,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了下來。
    「別看他現在那樣,以前他可是個溫柔的大好人。要是看到像島民現在這樣不當海賊力圖改頭換麵的樣子,一定會第一個伸出援手,他原本是那樣的人啊。發誓要讓國家變成能讓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的美好國度,還因此努力當上了公會議員。為什麼這樣的他會……」
    「雖然本宮對你的老哥認識並不深。」
    在一旁聆聽著對話的柚葉開口說道。
    「人類這種生物,一旦知道那類的理想無法實現,在受到理想與現實的折磨之後,往往會屈服在扭曲的思想之下。可悲的是,責任感愈強的人愈是如此。」
    「我老爸也有說過。老哥他以前被深信是同伴的人背叛過,飽受痛苦折磨最後變了個人。隻是我也一樣不是很清楚詳細經過就是了。」
    「……然後呢,現在怎麼辦?雷恩,你打算跟親哥哥一戰嗎?」
    我點頭答覆薩伊克斯的問題。
    「那當然。不證明現在的老哥是錯的,事情就沒有塵埃落定的一天。」
    「——作戰將在明早日出的同時展開。他們所設計的第一波攻擊,就是利用有水之公主力量加持過的海嘯攻擊島的東岸部。他們打算利用此波攻勢一舉奪走海賊的戰力。」
    「他還想再來一次剛才那個海嘯喔!」
    「……恐怕隻會是規模更為龐大的海嘯吧。他們現在獲得了水之公主的力量,正設法掀起足以淹沒整座山寨的大海嘯。」
    我赫然驚覺洛依德目前正在打的預謀。
    「——我老哥該不會想要利用可菲的交感吧!」
    「利用交感?」
    「我老哥剛才指責可菲是殺人犯,並且注入支配感情的Seed,進而引發了海嘯。要是重複這樣的過程,使得可菲和棺材交感的心充滿了更深的絕望的話……」
    「那家夥打算促使公主暴走抓狂嗎……」
    柚葉稍稍板起嚴肅的麵孔說道。
    「那海嘯不就等於可菲的嗟歎嗎!怎麼能坐視他幹這種事!」
    「冷靜,雷恩。當務之急是防止即將展開的掃蕩作戰,然後再伺機查出可菲的下落並救出她。」
    薩伊克斯麵向索克。
    「這場戰鬥,少不了你們的一臂之力。」
    「用不著你說,本大爺不會容許他們在島上興風作浪的!」
    「薩伊克斯,問題是就算防止了那波大海嘯,之後又該怎麼辦?」
    「要反抗公主的攻擊,應該也隻能仰賴公主的力量了吧。」
    「要拜托柚葉……出麵防止嗎……?」
    「問題是,本宮並不善於防守喔。」
    我回憶公主力量獲得解放時,柚葉張開黑色羽翼翱翔的身影。
    個頭嬌小的她,看起來確實不像有力量擋下海嘯。
    薩伊克斯瞄了旁邊火之公主的棺材一眼。
    「我就是考慮到水之公主棺材被搶走的情況,才從公會搬來火之棺材的。雷恩,我托付給你保管的火之戒指你有帶在身上吧?」
    「啊啊。有。」
    我從上衣的內口袋拿出火之戒指。
    硬幣大小的圓盤上繪有局部的古代符紋。
    「就用那戒指喚醒火之公主吧。她應該能成為一針強心劑。」
    「……可是,火之公主不是被柚葉打倒了?不要緊嗎?」
    「唔呣。火之公主現在確實是被本宮賦予了死亡,陷入了深沉的休眠。公主的靈魂雖說是不滅的,要從死亡的休眠蘇醒仍需要時間。甚至不乏那種必須等上好幾百年的時間才會蘇醒的情況。」
    「這樣到底該怎麼辦啊。現在才經過三十天耶。」
    「雷恩,讓本宮透過你的Seed試著直接跟火之公主交涉吧。如果是同樣具有棺材之身的本宮,或許能讓聲音傳遞到火之公主的靈魂深處。」
    「我知道了。這裏就交給柚葉吧。」
    我拿著火之戒指在棺材前屈膝跪下。
    在棺蓋的中間,有一硬幣大小的空白。唯獨那處少了符紋。
    我在大家的守望下,輕輕地將戒指的圓環碰在空白處上。
    戒指滑溜地被輕輕吸入,恰好吻合洞口。斷掉的符紋又串連了起來。
    我閉上雙眼,把右手放在戒指的地方。
    放鬆全身的力量後,影像在腦海中浮現。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焰的影像。
    時而火燙得仿佛要燒光一切,時而溫暖得仿佛打從心底獲得治愈。
    這時柚葉的手搭了上來。Seed的能量纏附住她纖細的手指。
    就像在做夢般,一幅畫麵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之中浮現。
    ——這是柚葉在和火之公主說話嗎?
    某座宮殿的庭院。一對感情融洽地在和煦的陽光底下嬉鬧的姊妹身影浮現爾出。
    其中一人是柚葉,另一人則是……火之公主……?
    突然,有一股猛烈的灼熱襲擊了我的手臂。強烈到仿佛靈魂要為之燃燒起來般的能量流來。
    我承受不住,像是被彈開一樣從棺材抽離。勁道之猛害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繩紋圖案的螺旋圖紋閃耀著耀眼的紅光……棺材朝上空飄起。
    轟的一聲,整具棺材遽然起火燃燒,熱氣彌漫了整個室內。
    「呀啊!」
    瑪爾榭不禁一聲慘叫。
    但火焰在眨眼間便四射飛散消失……一個人影接著從中現身。
    細長的鼻梁,洋溢著溫和柔情的眼睛,飛揚飄逸的長發。
    以紅色為基調的長禮服裹住了一身苗條身材。

    棺材已從我們的眼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個令人與柔和的燭火產生聯想的少女站在那兒。
    少女麵露木然的神情,轉頭一一環視守望著過程的眾人,眼睛眨個不停。
    「哦哦~穗花姊姊,終於見到你了~」
    柚葉緊緊抱住少女,把臉埋在她的胸口撒嬌。
    「柚葉……?是柚葉嗎?」
    少女有些訝異地說道後,臉上揚起微笑輕撫柚葉的頭。
    沒記錯的話,公主彼此都是姊妹關係吧。原來她們感情有那麼好啊?
    「嗚哇……好漂亮的美女喔……」
    「那件禮服……好想讓雷恩學長穿穿看……」
    瑪爾榭和魯米沙的眼睛發出亮晶晶的光芒看呆了。
    「火之公主長這個樣子……?」
    連索克也看傻了眼。
    「喂,這些子民!本宮可不允許你們裝熟亂叫穗花姊姊!雷恩,像你這種貨色就不用想白費力氣搭訕了!」
    「我才不會搭訕哩。」
    「那如果是我搭訕,結果會如何呢?」
    薩伊克斯促狹地說道。
    「不行不行不行!像你這種娘娘腔花美男才不是穗花姊姊喜歡的類型!姊姊欣賞的是那種狂野派的!你先去換張臉再說吧!」
    「齁齁,這麼說來她會瘋狂愛上本大爺囉?」
    索克從旁打岔道。
    「像你這種大胡子,憑你也配!把胡子剃光再來!」
    「……唔。胡子可是本大爺的注冊商標啊。」
    火之公主氣質優雅地笑了出來。
    「你的朋友都好有趣喔,柚葉——各位無須顧忌我的身分,請叫我穗花吧。也不需要刻意對我使用敬語。畢竟我現在已非統治世界的人物了。」
    該怎麼說呢,這位公主的個性和給人的感覺跟柚葉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那麼……為了對公主的意見表示尊重,恕小的鬥膽直呼名諱了。穗花,很抱歉才剛醒來就向你提出不情之請……我們希望馬上借助你的力量。因為我們所身處的這座島嶼,目前正麵臨遭到水之公主攻擊的危機。」
    薩伊克斯的話令穗花繃緊表情,輕輕地點了下頭。
    「你們曾經拯救了被灌輸邪惡Seed、險些陷入失控狀態的我。這回就讓我來回報大家的恩情——當需要我的力量時,請拔掉楔子讓力量獲得解放吧。我願意獻出我的火焰之力。」
    「可是……穗花姊是火焰公主吧。跟水之公主打起來會不會不利呢?」
    靜聽對話的瑪爾榭不安地提出了疑問。
    「水能克火。」
    魯米沙說出理所當然的常識。
    「她們說得沒錯。火的力量會不會輕而易舉地就被水撲滅了呢?」
    「你們這些愚昧的子民!不許小看火之公主的力量!隻要穗花姊姊拿出真本事,甚至可以噴出延燒天空的業火!了解了嗎!」
    「……我的力量和水之公主相比較為不利當然是無法否定的事實。不過,多少應該還是能發揮阻擋攻擊的效果。」
    「我明白了。我們當然也會並肩作戰的。萬事拜托了。」
    之後,我一個人步出山寨在外頭遊晃。
    柚葉和穗花正忙著敘舊。現在就讓她們姊妹倆好好獨處吧。
    瑪爾榭和魯米沙先回自己的臥房休息去了。
    薩伊克斯則在和索克說明隔目的作戰。
    我環顧四周,隻見被海嘯破壞的海賊船被吊上了港內以進行修複的工作。
    或許是因為這島上符紋文化不興盛的關係,海賊船上並未搭載有符紋光石。火把的火光在被吊上岸的船隻的甲板上微弱搖曳,可以聽見鐵錘敲打板片的聲音。
    「喂,需要我幫忙嗎?」
    我向在甲板上進行修理的海賊喊聲。
    「少囉唆!別來礙事!外行人滾邊去!」
    ……被人家三言兩語就打發掉了。
    我站在岩壁眺望夜晚的大海。可菲她就被抓到了那一頭的濃霧當中。
    她現在是否正被洛依德強迫灌輸絕望的感情呢?
    承受著「你是犯罪者、殺人犯!」這種言語攻擊的洗腦。
    「要是我待在她的身旁,就能跟可菲打氣說她是大家的希望了……」
    我握緊的拳頭在發抖。
    因為對洛依德感到憤怒,還有無能為力的自己。
    以及無法將言語傳達給可菲知道的悔恨。
    我多希望能將大家的心意轉達給她。
    想告訴她不要忘記希望……
    ——可是,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言語能夠傳達給身處異地的她。
    我走著走著,在港口角落發現摸黑行動的人影。
    走近一瞧,原來是拉契爾。她在和棧橋係在一起的夏利歐特號旁邊手忙腳亂地不曉得在忙些什麼。
    原來是和臉上有傷的男孩……皮耶若一起忙著把堆在棧橋上的木箱搬進腦裏。
    「喂,你們在幹嘛?」
    我一出聲喝止,拉切爾一副悚然心驚的模樣轉過了頭來。
    「我、我還以為是誰呢,結果是你啊。拜托不要嚇人好不好。」
    「這麼晚了你還在忙什麼啊?」
    「我們要出海了。現在海麵風平浪靜,趁現在的話可以穿離濃霧。」
    「不會就隻有你們吧?」
    「想逃的話,你也立刻上船。現在我可以看在人情的份上帶你一起走。」
    「怎能說逃就逃!明天羅古盧軍就要攻來了耶!」
    「所以才要逃啊!留在這種鬼地方,下次必死無疑!」
    「可菲和其他島民的死活你都不關心嗎!」
    「抱歉,不關我的事喔!」
    「……你們隻求自己得救就好嗎?」
    我大概是心浮氣躁了吧。克製不了衝動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我有必須救人的義務嗎?」
    「可是……對大家和可菲見死不救的話,也未免太過分了吧!難道你都不會想盡一點心力嗎!」
    「喂,臭小子。」
    皮耶若忽然站上前來,亮出一把小刀。
    「你有種再繼續吠,我就要你好看。」
    「怎、怎麼了啊,突然亮出家夥來……」
    「老大她啊,給了被人當作過街老鼠看待的我們工作。你敢再侮辱她,我絕對饒不了你。」
    我被他的氣魄震懾得忍不住往後倒退。
    說得也對。仔細想想……他們也有為了活下去的苦衷。拚命的並不是隻有海賊而已。
    追根究柢,他們也是因為我的遊說,才會來到這個島上的。甚至該說是我害他們碰上這種險境的。
    「是、是我不好啦。我心煩意亂,一時衝動之下口氣激動了點。」
    「呸!」皮耶若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將刀子收回。
    「別管那種人了。快點把剩餘的貨物堆上去吧。」
    兩人重新開始把木箱搬到船上的工作。
    「……話說回來,怎麼沒見到另一個人呢?」
    被我這麼一說,拉契爾和皮耶若兩人先是麵麵相覷,然後左右張望。
    「蒙布蘭?他跑哪裏去了!剛才還看他站在裏的呀……」
    「……他是不是在那裏啊?」
    在間隔兩座之遠的棧橋的盡頭,有一個微胖的男孩就像以黑暗為保護色般站在那裏。
    「怎麼會跑到那種地方……蒙布蘭!快回來!」
    盡管拉契爾扯開嗓子呼喊,蒙布蘭依舊絲毫沒有想過來的打算,兀自晃動著一頭短短的鬈發。
    「你等著,我去幫你把他叫回來。」
    雖然我沒有拿跑腿為先前的失禮賠罪的意思,不過我留下這句話後就朝他所站立的棧橋盡頭跑去了。
    「喂,你的老大在叫你過去啦!」
    無視我的呼喊,蒙布蘭還是一樣傻愣愣地望著大海。
    「沒聽見我的聲音嗎……?」
    我繞到他的正麵,比手畫腳地向他示意拉契爾的方向。
    但他隻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朝我投以茫然的視線。就算拉他的手,他也不肯動。
    當我打算放棄的時候,突然有一道光線從夏利歐特號射出。
    仔細一看,拉契爾從操舵室的天井探出了身子,把探照燈朝著這裏。
    喀嘰喀嘰……燈光隨著開闔的動作忽明忽暗閃爍。是航海信號嗎……
    「噫——!」
    一接收到信號,蒙布蘭便高舉雙手慌慌張張地跑回拉契爾的身邊。
    我懷著一頭霧水的心情尾隨蒙布蘭身後回去。
    這麼說來,記得這家夥好像善於解讀航海信號是嗎。
    也多虧他的功勞,當初離開凱爾茲港的時候,我們才能順利擺脫羅古盧海軍的巡洋艇。
    「他封閉了自己的心啦。雖然用人話無法跟他溝通,不過使用航海信號就沒問題了。」
    航海信號就可以……了嗎?
    ……嗯。忽然,我的腦中靈機一動。
    「……航海信號……對了,就是航海信號!」
    最後準備上船的拉契爾被我突然的這一吼嚇得回過頭來。
    決鬥的時候可菲運用了航海信號。她應該看得懂航海信號才對。
    而且目前具有能打出明顯信號的符紋光石的是……
    「喂,拉契爾,我拜托你,這艘船借我一下!」
    「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要求!我們隨即就要出航了!」
    「給我一點時間就可以了!航海信號啦!我要打航海信號!」
    「航海信號?你要跟羅古盧軍投降嗎?」
    「誰要投降了。我要利用航海信號傳訊息給被抓走的可菲!讓可菲知道無須感到絕望,她是大家的希望!」
    「你連她人在哪都不知道,怎麼讓光打到正確的位置。」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會怎樣!」
    「……不行。我沒那個時間讓你浪費。皮耶若!出發了!」
    「慢慢慢慢著!」
    我一把抓住準備上船的拉契爾的手臂。
    「夠了,放開我!」
    我一定、一定得設法說服她才行……
    我伸出手豎起三根手指向拉契爾比了個數字。
    「……什麼意思?」
    「我出三十枚銅幣。三十馬克爾。」
    「甭談。還差了兩個零才對吧?」
    「慢慢慢著,是金幣三十枚才對。三千馬克爾喔。」
    拉契爾的動作停了下來。
    「…………」
    我接著豎起小指。
    「四十枚。」
    「…………五十枚。」
    「…………成交。」
    「哼哼。你也挺明事理的嘛。不過你別想賴帳喔……對了,你是不是有宣稱過自己和符紋師公會的總裁是朋友?」
    拉契爾看著我露出了別有居心的笑容……真的是錙銖必較的家夥耶。
    「好啦,我好歹也是個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賬單算在符紋師公會的阿不列總裁的頭上。」
    反正事後再找個藉口搪塞,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於是我進入夏利歐特號的操舵室,爬上穿過天井的梯子。
    「……對了。拉契爾,不好意思,能麻煩你教我航海信號嗎?」
    「那麼複雜你是不可能馬上背起來的啦。」
    拉契爾抽出一張收在操舵室櫃子裏的紙,拿著它甩來甩去。
    「那啥?」
    「這是標示了文字替換的航海信號表。有了它你也能打信號。」
    「要借我的嗎!多謝了!」
    「一份金幣十枚。」
    「原來是要我買喔。不過才一張紙……根本是暴利嘛!」
    「你不買我也沒差就是了。」
    拉契爾準備把信號表放回櫃子上。
    「慢慢慢著,我買嘛!——費用麻煩你先記在帳上。」
    「多謝惠顧~」
    拉契爾笑咪咪地把信號表遞給了我。這個死要錢的臭女人。
    從天花板的洞口探出頭後,發現旁邊就有一個比臉還大的符紋光石的提燈。燈被裝在黑色的筒子中,正麵安裝了由三塊細板子排列而成的開關板。
    天花板上有一圓形軌道,讓筒子沿著軌道滑行就能改變打光的方向。
    看來設計上應該是利用筒子右側的握杆來開關板子,藉此打出信號。
    按下中間的按鈕之後,封印在符紋裏的Seed便開始閃爍,進而符紋光石泛起了光輝。
    「不過,這樣的亮度也太微弱了吧……」
    燈光本身感覺固然還滿強力的,遺憾的是信號要投射的地點可是在濃霧之中。
    我把手插入開關板的隙縫,觸碰符紋光石。
    閉上雙眼,直接注入Seed。想像出一道有如長槍,將黑暗貫穿的光的影像。
    Seed變成一道顏色接近純白的細長光線,在夜色中閃現。
    「你、你在胡搞什麼啊!弄壞的話要賠錢喔!」
    「不要緊啦,我不會弄壞的!」
    我握住探照燈的把手轉動,麵對洛依德先前從霧裏出現的方向。
    接下來隻要打出信號就行了。
    問題是我該傳什麼好呢。
    想當然,我打出的信號也會被羅古盧軍知道,所以不能亂打一些有的沒的。況且航海信號也不能傳太長的內容。
    被羅古軍知道也無所謂,長度又短,而且可菲能清楚知道意含的話語。
    「歐帝茲船長……」
    歐帝茲船長的故事書讓可菲愛不釋手,她最崇拜的就是歐帝茲船長。
    這樣的她曾經說過,有一句話在她備受煎熬時能帶給自己勇氣。
    書本縱然已被燒毀,但句子還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裏。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沒錯。可菲將來要和崇拜的海賊王一起改變這個島嶼,要讓島變得富饒。
    希望她不要受到絕望的影響,能回想起那個心情……
    我操作開關板的板子,開始一字字地打出信號。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同時不忘一邊祈禱信號能傳送到落入敵人手中的可菲的眼裏。
    一道白光對準聳立在夜色中的霧牆忽明忽暗閃爍。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打出信號,仿佛忘記了時間。
    「金幣六十枚,合計六千馬克爾,不要忘記付清喔!」
    大概是拿遲遲不肯罷休的我沒輒,拉契爾她們全都下船離開了。
    我獨自一人留在船上,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不停朝黑暗送出話語,直到天亮為止。

    [ 本帖最後由 blat490 於 2010-7-16 14: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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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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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4:0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約定之言

    幽暗的天空開始泛起魚肚白,滿天的星光也逐漸淡去。
    大清早日出的時間。在濃霧的籠罩下,這裏無法看到日出的景象。相對地,霧牆帶著橘光閃耀著。
    我站在港口遠眺平靜的大海。
    昨晚打出的那些話要是可菲有看見就好了……
    身旁的柚葉手上拿著雙刀。在開戰之前我便先把Seed注入給她。
    站在身旁的另一個人則是火之公主穗花。
    「我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如有需要,請隨時激發出我的力量。」
    她答應了接下化身為護盾阻擋海嘯的任務。
    臉上的表情固然嚴肅,卻又不失溫柔。
    現在在港口的隻有我們三人。所有島民為求萬一海嘯襲擊島上時能盡量使受害減輕,全都在山寨避難待機。
    「抱歉,把你吵醒還突然讓你扛起這樣的重責大任。」
    我一向穗花致歉,她輕笑了一聲左右搖了搖頭。
    「保護人類本來就是公主的責任——柚葉,看你的囉。萬一我被擊敗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保護雷恩。」
    「穗花姊姊是不可能會被擊敗的!」
    穗花向用力揮手否定的柚葉投以微笑。
    我不經意環視了一下港口,發現拉契爾的夏利歐特號還停泊在此。
    她們還沒逃走……?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時候,傳來了一陣踩著石子的慌亂腳步聲。
    「睡過頭了!真不該遊泳遊到累翻的!」
    拉契爾和兩名部下急急忙忙地跑來港口。
    「快回山寨!海嘯要來了!」
    拉契爾聽我大喊,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三人掉頭轉身,朝山寨的方向逃命。
    是因為我昨晚借了船的關係嗎……我是不是害慘她們了呢。
    當我把視線移回大海時,海麵騷動了起來。從霧的另一頭……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轟轟轟」的海鳴——是海嘯的聲音。
    可菲終究還是沒看到信號嗎……
    「……要來了。」
    穗花點點頭站到我的麵前,雙手向前伸出。
    在她的掌心上冒出了一顆小小的火球。火球一邊描繪出紅色的軌跡,一邊上下左右地在半空中環繞。
    軌跡線交織錯綜,在穗花的麵前形成一麵扁平的符紋浮雕。
    長長的火焰符號卷曲成圓形漩渦。這就是通往棺材裏麵閘門。
    一把貌似燒紅的鐵塊、閃閃發光的劍柄從閘門的中心浮現。
    「來,雷恩。拔掉我的……楔子吧!」
    我用雙手握住了握柄。
    「好燙!」
    掌心痛得像是遭到火烤般。我閉起眼睛,在腦海想像火焰的影像。
    和火焰一體化的感覺讓血液隨著熱度沸騰,全身充斥著仿佛一切都豁出去的感覺。
    「嗚哦哦哦哦!」
    我大叫著一口氣抽出了劍。
    掌心的灼熱變成了舒適的暖度……包覆著劍的火焰使空氣不穩地搖曳。
    持續噴發出業火的極炎之劍。
    至於穗花的身體……則被包裹在棺形的烈焰之中。
    烈焰一會兒變得火勢加劇朝天直竄,漸漸變化成人形。

    一個高如巨塔的雄偉炎之巨人站了起來。
    右手上則握著一把幾乎與自己齊高的炎之巨劍。
    可以看見穗花兩隻胳臂和下半身埋在巨人的胸口裏,綻放出紅光的模樣。原本感覺有如溫和燭火的禮服,如今就像熊熊烈焰一樣火光燦爛。
    和過去在公會出現的時候相比,現在這個巨人宛如騎士,英姿煥發且威風凜凜。
    「看!那才是本宮的姊姊火之公主的真正姿態——苟維奴!」
    巨人麵朝大海矗立著。
    海嘯隨著轟然巨響逼近到了眼前。浪濤的高度足以和山寨的岩山匹敵。
    「……這規模也太誇張了。」
    與其說是海浪,不如說是一麵由壓倒性的水量所構成的水牆。
    水牆洶湧進逼,作勢一口氣襲卷全島。
    當水牆的底部碰到突出的棧橋前端的瞬間,棧橋旋即灰飛湮滅。
    炎之巨人掄起巨劍……大幅度地橫向一揮。一道猛烈的火焰隨之從劍噴出。
    「波轟!」燃燒空氣的聲音從右邊流竄到左邊,刮起了一陣會使人灼傷的熱風。
    我的皮膚就像貼著火焰一樣疼痛。宛如整個人跳進了火堆般。
    「滋沙沙沙……」中央被切開出一道裂痕的水牆因為熱氣而一口氣蒸發了。
    海嘯一失去勁頭,海麵呈現出了嚴重的不穩,殘破的水牆變成鬥大的水滴四處飛濺。
    「成功了!竟然粉碎了那麼強大的海嘯耶!好厲害!」
    「見識到了嗎?子民!穗花姊姊的實力就是有這麼強大!」
    不過,我們的喜悅隻維持了短暫的時間。四處飛濺的水滴出現了奇妙的變化。
    水滴彙聚而成的水膜緩緩蠕動,漸漸變形成了人的姿態。
    它們借力飛過炎之巨人,發出令人不快的濕黏聲響在港口著地。
    「咯哈……」
    那些水膜一邊發出奇妙的抖音,一邊以遲緩的動作麵向我們。
    「這些怪物是啥啊……」
    由水變形而成的那些怪物就跟人類一樣用雙腳站立,手掌上長了三根又長又銳利的爪子,臉上則有一雙形似魚鰓的耳朵,奇怪的長相令人聯想到了深海魚。
    那副模樣好比水棲動物學會站立爬上岸似的。
    它們的身體仿佛是由海水構成,顏色為半透明。心髒附近有一紅色的血液團塊。
    那是……神之血?
    生命公主的臉龐旋即在我腦海浮現。
    原來如此。昨天離去之際她在海中灑下的,原來就是這生物的種嗎?
    其中一隻水棲兵發出詭異的叫聲,起跳撲向我們。
    我揮動了雙手握住的極炎劍。
    被火焰吞噬的水棲兵「滋」的一聲蒸發了。
    我回過身又是一劈,逼近到身旁的三隻水棲兵一口氣同時消失。
    「不準靠近!喝!」
    柚葉每砍下一刀,都可見到身體潰散不成原形的水棲兵化成一灘水滲進了地表麵。
    「哼,這些家夥隻是仗著人多示眾,其實也沒多強嘛!」
    我一邊往前衝,一邊接連粉碎擋路的水棲兵。
    不久,好幾十隻水棲兵忽然不約而同地開始跳起來以身體衝撞炎之巨人。
    可是一碰到巨人的身體,它們即變回水蒸氣消失得不留痕跡。
    「別以為那種攻擊能對穗花姊姊造成效果!」
    海鳴的聲音又轟隆隆地響起了。
    我忍不住觀望海嘯才剛退去的海麵。
    「……不會吧,下一波就要來了!」
    第二波的海嘯轉眼間就進逼到了眼前。
    炎之巨人重新掄起巨劍。
    又再一次被大幅度揮動的炎之劍,呼嘯而過的熱風。
    崩垮而下的水牆濺出的水滴又變成了無數的水棲兵。
    「數量居然增加了……」
    「咯哈哈哈……」
    數百隻水棲兵發出惡心的笑聲,將我和柚葉團團包圍,慢慢逼近。
    就在我們和怪物拉鋸距離的時候,海洋又響起了轟然巨響。
    間不容發,第三波的海嘯旋即又湧現了。
    「那個海嘯……是可菲內心的嗟歎……」
    海嘯愈多愈猛,表示她的內心愈是受到痛苦折磨。
    炎之巨人粉碎來襲的海嘯。數量激增的水棲兵包圍了我們。
    「嗚哦哦哦哩啊啊啊啊!」
    一聲狂吼隨著如同龍卷風的風嘯聲響起。
    仔細一看,手持戰斧的索克就像陀螺一樣旋轉疾奔而來,接連將水棲兵粉碎為破碎的水一化。
    「這裏是本大爺的地盤!休想在太歲頭上動土!」
    緊接著,另一個人影現身,在聲勢浩大的水棲兵之間來回跳躍,以穩紮穩打的方式將水棲兵一隻接著一隻地粉祽。
    「沒想到對方居然會施展這樣的攻擊呢。」
    薩伊克斯就像在剖魚一樣將水棲兵陸續砍成兩半。
    此外,一條身上攀附了火焰的巨大蜥蜴從環繞港口的岩場陰影處爬了出來。
    「咕嗚嗚嗚嗚……」
    蜥蜴睨視水棲兵,長長裂開的嘴巴依稀噴出了火花。
    那是火龍沙羅曼蛇?在不利於火的場合莫名跑出這種怪物,這樣的SENCE難道是……
    「咯哈!」
    一群水棲兵往沙羅曼蛇跳去。
    這時,沙羅曼蛇前方的岩石突然出現異動,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是趴低身子偽裝成石頭的……瑪爾榭的土靈。
    土靈輕輕鬆鬆地抬起旁邊的岩石,朝大批的水棲兵拋了出去。
    「噗咻!噗咻!」水怪爆裂開來的聲音接連響起。
    不知何時跑到後方岩場上頭的瑪爾榭送我比了個V字的勝利手勢。
    在她的身旁則是捧著奇書『世界幻獸大全』的魯米沙。
    「殺啊啊啊!保護咱們的島!」
    隨著怒號,海賊軍以不劣於海嘯的氣勢揮動著手上的斧頭與刀劍,自山寨蜂擁而出,直奔而來。
    數十名海賊一加入戰局,港口旋即形成了一場大混戰。
    大海嘯一波波連綿不絕地湧現,炎之巨人一一將其粉碎。
    每一次都使水棲兵的數量為之激增。
    但水棲兵一出現沒多久往往不是被人打倒,就是高高跳起衝撞炎之巨人蒸發消失。
    「喂,雷恩,穗花姊姊有些不太對勁!」
    我趁交戰的空檔揚起脖子往上一看,炎之巨人的體型在不知不覺間小了一、兩圈,變成消瘦的模樣。
    「這是什麼情況……?」
    在我滿腦子疑問的時候,水棲兵仍前仆後繼地舍身攻擊並一一蒸發消失。
    這樣的自殺式攻擊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勢,一次又一次不斷重複上演。
    「糟了……它們在一點一滴消耗巨人的火焰!」
    趁我們小看它們微薄的攻擊力而不放在心上,它們以肉眼難以察覺的程度持續削弱著炎之巨人的力量。
    「這下不行,我們必須保護穗花!」
    盡管我想亡羊補牢,但為時已晚。
    終於……身上纏附著火焰的巨人單膝跪地了。
    「穗花姊姊!」
    柚葉悲痛地慘叫。
    大海傳來了轟隆聲。
    下一波海嘯朝這裏湧來了。
    「大家!大家快逃啊!小心遭到海嘯攻擊!」
    炎之巨人伴隨著天搖地動重新站了起來。
    巨人如擠出最後一絲力量般舉起大劍……以渾身之力擊破來襲的海嘯。
    水牆碎裂成大量的水花飛濺。
    巨人順著揮劍的勁道扭身,朝新生的一群水棲兵敲下了炎之鐵錘。
    盡管身形消瘦,甚至令人覺得有幾分孱弱,炎之巨人仍屹立不搖。
    「嗚哦哦哦——!咱們也不可以服輸!」
    水棲兵被精神受到鼓舞的海賊各個擊破,不久便一個也不留地從港口消失了。
    海嘯的攻擊也在不知不覺間……平息了。
    先前接連湧現的海嘯現在卻等不到影子。大海恢複了平靜。
    「贏了……我們贏了——了!我們成功阻擋海嘯了——了!」
    海賊叫喊,歡聲雷動。
    他們圍住化身盾牌完成了保護使命的炎之巨人,歡天喜地地舉拳振臂。
    不過——海嘯沒有被釋放,不就代表可菲碰上了什麼狀況嗎?現在就感到安心還太早了。
    「咚轟!」這時,有別於海鳴的轟聲從霧中響起了。
    一陣聽似爆炸的聲音。這是……大炮的聲音嗎!
    下一個瞬間,一枚炮彈直擊了炎之巨人的頭部。
    被剝奪了大半力量的巨人承受不住衝擊,應聲往後癱倒。
    「轟隆……」漫天的塵煙隨著巨響卷起,火焰頓時被強風給吹熄了。
    「穗、穗花姊姊!」
    柚葉大喊著衝上前去,我也緊追在後。
    巨人的四肢形同隻剩下發黑核心的鐵線,仰天倒臥在地。
    位在胸口的穗花貌似痛苦地喘息著。
    「雷、雷恩,這樣下去穗花姊姊會……快把封印楔子插回去!」
    我用手中的極炎劍的尖端抵住穗花的胸口。
    劍噴濺出火花的同時緩緩被吸入,回到了穗花的胸口裏。
    巨人的軀體留下穗花,化作細密的黑色噴煙隨風飄逝了。
    穗花摔在地上,一身禮服沾滿了煤灰的,柚葉連忙一把抱起穗花的上半身。
    「雷恩!你沒事吧!」
    瑪爾榭和魯米沙匆忙趕來。
    「拜托……你們倆合力把穗花姊姊大人抬回山寨……好好替她療傷吧……」
    瑪爾榭和魯米沙點頭答應,扶起穗花的肩膀折回山寨。
    柚葉以惆悵的表情目送她們離去。
    我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本宮並非在擔心。公主是不會因為這點傷勢而死的。」
    「喂——羅古盧軍展開進攻了!」
    我向大海望去,隻見一道紅煙在霧牆嫋嫋上升。
    那是羅古盧軍艦的煙囪所排出的血機關的紅煙。
    一艘軍艦從霧中現出蹤影。
    緊接著又一艘。然後又一艘。數字持續增加……十艘、二十艘……
    「喂、喂……到底是有幾艘啊……」
    一字排開仿佛占據了整個海麵的軍艦數量令所有人嚇得雙腳發軟。
    水棲兵的攻擊不過隻是前哨戰罷了。
    海賊們一陣嘩然,麵對壓倒性數量的敵人,有人屈膝跪地,也有人掉頭逃回山寨。
    當空的朝陽所射出的陽光映在青黑色的船體上,為數五、六十道紅煙將天空熏成了血色。
    薩伊克斯站在岩壁上,蹙起眉頭神情嚴肅地眺望著羅古盧軍艦。
    「雖然軍艦在集結早就知道……卻萬萬沒想到數量居然會這麼多。和水棲兵的一戰耗盡了火之公主的力量,這又是另一個誤算。」
    索克和四周的海賊也一樣神情迷茫地注視著軍艦。
    「麻煩你命令海賊在山寨集結!」
    薩伊克斯向索克大喊。
    「你在打什麼主意?本大爺要在這兒迎戰!」
    「不可!在這種地勢平坦的地方打起來的話,隻會成為槍炮部隊的活靶!目前我方可行的戰術……唯有籠城戰!我們必須在山寨集結戰力,穩紮穩打地擊退來犯的敵人!讓具備戰力的人在山寨下半層待機,至於其他的則到山寨上半層避難!」
    「已經沒有那個時間了!」
    「所以才要加緊腳步,沒有躊躇的餘地了!」
    「…………」
    索克不甘地握緊戰斧……做出了首領該有的冷靜判斷。
    「俺明白了!大夥兒你們都聽見了嗎?快去準備!」
    「嗚哦哦哦!」海賊們以高聲呐喊做為回應,往山寨奔去。
    我留在原地沒有動。
    「薩伊克斯。在山寨重整戰力需要時間吧?」
    「那當然!所以你們也快點回去!」
    「我來爭取時間。」
    「……什麼?」
    「洛依德是我的哥哥。那家夥固然有恨於我,不過隻要我站出來跟他對話,他應該不至於不回答。你們就趁那個時候替山寨做準備!」
    「別說夢話了!即使來硬的我也要帶你走!」
    當薩伊克斯準備跑來我的身旁時,柚葉介入了我們之間。
    柚葉端起一把刀直指薩伊克斯。
    「不用擔心。有本宮陪著。」
    薩伊克斯蹙眉一瞪,柚葉便露出了微笑。
    「哦,這表情很有魄力喔。美男子愈顯瀟灑了。」
    「隨便你們!」
    丟下這句話後,薩伊克斯往山寨直奔而去。
    柚葉回過身站到了我的身旁。
    「……這樣你還滿意嗎,雷恩?」
    「啊啊,感謝你的助陣。」
    「若要說真心話,本宮的心情跟薩伊克斯是一致的。你實在是太有勇無謀了。」
    「不嚐試看看怎麼……」
    「你想說『怎麼知道不行』是吧。本宮已經聽膩了。」
    「不要亂搶人家的台詞啦……」
    「雷恩。拔掉本宮的楔子。」
    「咦?」
    「用本宮的力量和對方決一死戰。事到如今已別無他法了。」
    「……你要殺掉羅古盧的士兵嗎?」
    「對方終究也是人類。本宮並不想做無謂的殺生——但倘若他們企圖利用公主的力量毀滅世界……那麼本宮唯有賦予死亡一途。」
    我左右搖頭否決了。
    「都到了這個關頭,你還要對敵人講究情麵嗎!雷恩,本宮希望你認清現狀!」
    「我當然清楚。你聽好了,可菲的夢想是島上的和平。要是她回來的時候看到島上屍橫遍野的慘況,即便是敵人,她的心靈肯定會被絕望襲擊而封閉起來。這樣一點用也沒有。」
    「你說得或許有理,但……」
    「況且問題不隻是可菲,還有柚葉你也是。」
    「你說本宮?」
    「沒錯。柚葉,你不是為了殺人而複活的公主,而是為了保護人類才複活的——不是嗎?」
    「…………!」
    柚葉一如啞口無言般張大嘴巴,然後……垂低了頭。
    「喂、喂,你怎麼突然哭出來了啊?」
    「本、本宮才沒有哭,蠢貨!隻、隻是對你的愚蠢……那個……感到汗顏而已。你不要……誤會了……」
    「抱歉,我就是笨蛋啦。不過願意奉陪這種笨蛋的某人也聰明不到哪去咧。」
    「囉囉囉、囉唆!想吵架嗎,你這愚蠢的子民!」
    「唷,你想吵架我奉陪啊……晚點我們再來吵個夠吧。」
    在我們眼前不遠處,軍艦陸陸續續停靠在半毀的港口。
    洛依德從位居中央的軍艦的船艙裏現身了。跟在後麵出現的是海軍司令官。接著是四名貌似充當護衛的槍兵。
    生命公主一副像是來到海邊散心的貴婦人般環視島嶼。
    「喏,雷恩。」
    柚葉忽然開口說道。
    「你是不是其實有話想跟兄長說?」
    「咦?才不是,我是為了爭取時間才……」
    「你不用急著否定。比起刀劍相向,實際上你更希望跟他交談是吧?」
    ……說不定真的是這樣。
    所以我才會幹出這麼魯莽的行為來。
    即使再怎麼作惡多端,他仍是我的大哥。
    洛依德和司令官以及四名護衛爬下舷梯,站穩在岩壁的石板上。
    「看來今天沒有人來接風表示歡迎哪。可惜了是吧,司令官。」
    「是、是。看來的確是如此。」
    我來到一行人的麵前,洛依德舉目望向了我。
    「哎呀,失禮了。我差點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弟弟呢。因為我實在沒想到你還活著呢。」
    「少囉唆。說,可菲人在哪裏!」
    「讓她掀起連環海嘯之後,似乎有些疲憊了。這也使得我們必須親自出馬——反正這也是作戰的一環。」
    士兵們從並排而停的軍艦的船艙魚貫來到甲板上列隊。
    除了槍兵隊,還有負責近身戰的劍士隊,以及搬出畫著炸彈標誌的箱子的爆破隊。
    這支部隊簡直無懈可擊,陣列也至少三百人以上。
    若與他們交鋒……即便打起籠城戰,島方也沒有勝算啊……
    「閣下。士兵已完成準備。隨時都可下令。」
    司令官向洛依德說道。
    「辛苦了。那麼我們立即執行作戰吧。」
    「請問逮捕的海賊該如何處置呢?」
    「沒有逮捕的必要。格殺無論。」
    「……遵命。那麼,反抗者格殺無論。沒有抵抗的則……」
    「無所謂。格殺無論。」
    「……可是,與其格殺沒有抵抗的人,不如抓來充作俘虜比較……」
    洛依德怒瞪司令官。
    「用不著跟海賊手下留情。這是掃蕩作戰。」
    「…………遵命。那、那麼,島上的老百姓呢……女性和小孩也為數不少……」
    「殺掉。」
    「…………可、可是……」
    司令官掏出手帕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殺掉。」
    「問、問題是……」
    洛依德一把揪住司令官的胸襟,把他拉了過來。
    「你可別忘了,我可是獲得羅古盧帝國皇帝陛下親賜的特權來為取得棺材的。隻要我想要,要讓你區區一介部隊司令官入獄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洛依德話一說完,就把司令官推落到後方的大海。
    羅古盧帝國皇帝親賜的特權……?洛依德和羅古盧之間,有到這麼複雜深入的牽扯嗎?
    「混帳家夥!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島上的人有讓你憎恨到不惜討好皇帝也要格殺無論的地步嗎?」
    「憎恨?怎麼會呢。海賊不過隻是垃圾罷了。我感受不到一絲的感情。」
    「既然如此,那何必……!」
    「不過呢,垃圾也是有用途的。我要把島上所有人吊死,然後讓那女孩瞧瞧他們吊死在山寨的模樣。你覺得結果會如何?」
    「你說……讓可菲瞧瞧……?難不成……」
    「想必那女孩會被推入絕望的深淵吧。一個這輩子別想再爬出來的深淵哪。如此一來她的絕望將籠罩水之公主,化為驚人的海嘯……這樣便能把菲亞娜王國沿海一帶給徹底破壞殆盡。一旦見識到那個威力,全世界都會在公主的力量前伏首稱臣。」
    「你有那麼想殺人嗎Fa為什麼你會變成這種殺人不眨眼的家夥c"o」
    「拜托你不要隨便抹黑我,雷恩。我可是深深地為人類的死亡感到惋歎呢。難道不是嗎?人類的性命為何會這麼脆弱呢?又為何沒有人能逃離死亡的命運呢?」
    「還不都是因為有你這種人存在!」
    「那是你的誤會。即使我不在這個世上,死亡與鬥爭依然不會從人世消失。因為那是人類所背負的命運,一個不祥的命運啊。而我,就是為了幫助人類解脫那樣的命運,才計劃重建公主王國的。」
    接著洛依德不動聲色地窺看了後方的士兵。
    「——當然了,是以羅古盧皇帝陛下之名。」
    這家夥隻會講些避重就輕模糊焦點的話,再跟他耗下去也談不出個所以然。
    我怒瞪了站在甲板上,修女服的衣擺隨風飄搖的生命公主。
    「喂,聽說是你創造人類和動物生命的嘛!」
    「是呀。我好高興你認得我呢。雷恩,你也是我創造出來的喔。」
    「那麼你沒看到如同你親生小孩的人類要開始互相殘殺了嗎!難道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真的好教人悲傷喔。我所創造的生命竟然要消失了。」
    「那你何必把力量借給我哥!」
    生命公主突然目露冷徹的眼神看了我。
    ——那眼神就好比在看一個純粹的物質,不帶有麵對人類的感情。
    「即使會難過,失敗品還是得消除。」
    「……失敗品?」
    「沒錯。你看看,無論是宇宙的黑暗、天上的太陽、蔚藍的天空、無垠的大海,以及人類的文明,明明它們都能永恒存在,為何唯獨生命會消失呢。為何會被死亡輕而易舉地帶走呢?」
    生命公主悲歎似的大大張開雙臂,麵露痛苦的表情,用力地左右搖頭。
    「這全都是我的責任。都怪我以不完全的形式創造出了生命——心懷罪惡感的我,長久以來身陷在絕望之中難以自拔。不過,有天我看見了一絲的希望。」
    語畢,生命公主緩和表情看了洛依德。
    「我邂逅了一名身懷強大的意誌與Seed,有誌運用公主之力將世界導向正途的年輕人。等到公主王國於世上重現之日來臨,我將創造出永不會滅絕的完整生命,完成身為公主的使命。那就是真正的公主王國。」
    「沒錯。我們計劃創建的,正是提供一個沒有戰爭、疾病、貧困的繁榮環境給人類生活,再也不會滅亡的永恒常若之國啊。」
    「……哼。好堂而皇之的夢話啊。有理想是很好,可是你們能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就不顧許多人的死活嗎!」
    「死亡與再生。改革往往伴隨著犧牲——無論如何,唯有萬中選一的人才能進入公主王國獲賜永恒生命。」
    聽到這番話,我再也無言以對。
    過去那個年輕有為,為理想燃燒的哥哥。
    主張要促使國家進步為所有人都能過著幸福生活的國度的哥哥。
    當時充滿正義感的目光如今從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
    有的隻是一雙耽溺在近乎瘋狂的理想、綻放著空虛光輝的眼睛。
    洛依德仰頭看天,以仿佛要響徹港口的巨大音量高喊。
    「——海賊掃蕩作戰即刻開始!島上的人一個也不留,見到就殺!」
    隨著洛依德的大喊,軍艦的符紋光石發出閃爍,向艦隊打出傳達指令的信號。「休想得逞!」
    我用顫抖的拳頭拔出了符紋劍。
    「拿來!」
    洛依德從身後的槍兵手上奪過槍枝,將直挺挺的槍身的前端對準了我。
    我仿佛衝勁遭到了扼殺一樣,頓時動彈不得。
    「雷恩。子彈貫穿你胸膛的瞬間就是作戰開始的信號。」
    畜生,距離這麼近,想閃也閃不了吧……
    洛依德一扣下扳機,我十之八九會……
    隻希望至少山寨已經準備好了……
    柚葉也無法輕舉妄動,隻能以怒目直瞪洛依德。
    ……對你真不好意思,被我這種窩囊廢吵醒。
    下次要讓更可靠的家夥為你注入Seed喔。
    「…………?」
    洛依德突然皺起眉頭。
    四周的空氣就像蒙上了一層白煙一樣莫名開始起霧。
    這陣霧有慢慢變濃、變白的趨勢。
    「霧:﹒.」
    那跟遮蔽了那片海域的霧無疑是同一種類的。不對,還要更為濃密。
    轉眼間,就連站在我麵前的洛依德也因為霧的緣故,身影變得朦朧模糊。
    「閣下!港口一帶疑似異常氣象產生了濃霧!」
    洛依德背後的士兵報告道。
    「囉唆!我知道!」
    洛依德回吼,或許是一時分心的關係,槍口朝往了下方。
    我把握了那個瞬間。
    「喝啊啊啊啊!」
    我衝上前,高高揮起了劍。
    「混帳!」
    洛依德急忙將槍口對準我,扣下扳機。
    低沉的擊彈聲「轟」的一聲響起,火藥的臭味四溢。
    不過由於這一槍開得匆促,再加上視野被濃霧遮蔽,子彈命中了偏離我甚遠的地麵上。我一衝上前拉近距離,洛依德的身影便在霧中顯現。
    盡管洛依德手忙腳亂地想要裝填第二發子彈,但時間上已來不及。
    他拋下槍枝把手伸進了大衣裏。打算使用符紋水晶嗎!?
    「你別想如願!」
    我揮下符紋劍。
    洛依德伸出銀色的右手臂招架。
    喀鏘!堅硬的金屬互擊的聲音響起。

    洛依德被我的力氣硬生生彈飛到了後頭。符紋水晶在地上翻滾,掉進了海中。
    「那隻手臂……是怎樣……好硬……」
    握劍的手陣陣發麻。
    原先在洛依德身後的槍兵隊此時一如要護主似的站到前頭,四把槍的槍口全都對準了我。
    「甭想!」
    柚葉縱身高高躍起並喊叫,手上雙刀一閃的同時著地。
    槍兵隊所持的槍枝炮管遭到切斷,在他們的手上膛炸開了。
    不過上方旋即傳來開槍聲,我腳邊的石子彈開到了一旁。
    有其他的槍兵在霧色迷濛的軍艦甲板上舉槍攻擊。
    「雷恩,窮追不舍太危險了!咱們先逃再說吧!」
    柚葉一把抓起我的手逃離軍艦。
    隻要藏身在霧裏,他們也無法開槍。
    「話說這霧是怎麼回事?」
    「我才想問呢。剛才的士兵說這是異常氣象,可是……」
    柚葉赫然停下腳步。
    她手持的雙刀一如煙消雲散般在霧中消失了。
    「……看來是Seed耗盡了。」
    柚葉必須消耗我所提供的Seed才能戰鬥。
    「我再送一次Seed給你好了?」
    「不,還是暫時先保留著吧。Seed會消耗精神力。並非取之不盡。」
    「好吧——話說回來,這裏是哪……」
    我們並沒有跑太遠,照理說應該還在港內。不謹慎前進很可能會失足摔落海中,不然就是和羅古盧軍撞個正著。
    「咪嗚。」
    突然有一尖銳的叫聲從煙霧彌漫的腳邊傳來。
    ……這叫聲我好像在哪聽過……
    低頭一看,那裏有一隻我以前曾救過的小動物抬頭望著我。
    「芙紐……!你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太危險了。」
    當我想蹲下身子時,芙紐身子一側,往霧裏衝去。還以為它這是要逃跑了,結果卻是在身影即將被霧遮蔽前煞車停下,轉頭回望我。
    「那隻芙紐芙紐是不是在呼喚雷恩呢?」
    「啊啊,感覺好像是這樣……它有那麼懷念我啊。」
    可是這緊急事態該怎麼辦呢……
    我躊躇不前,但芙紐一直盯著我看,於是我決定跟著它走了。
    芙紐領在前頭走走停停並且回望我,這樣的動作重複了好幾次。
    ……沒一會兒它就跑進了霧裏,四處不見它的蹤影。
    「喂——芙紐!你在哪啊!」
    音量太大的話,恐怕會被羅古盧軍發現,所以我稍微壓低聲音喊道。
    我在霧中東張西望,赫然發現前方有個龐然大物。我好奇地仰起脖子一看……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氣。
    一張巨大動物的臉孔在霧中浮現而出。
    位在高處必須抬頭仰望的那個物體,是一匹跑姿剽悍的雄馬。
    馬動也不動,看來似乎是尊銅像。為什麼那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然而,一雙眼睛發出了亮光,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我對那個閃爍的節奏印象很深刻。
    「……那是……航海信號……?」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光的信號在重複著這句話。
    這正是昨晚我朝霧裏不斷猛打的信號。
    我仿佛受到吸引般走了過去。
    將馬的銅像高高頂起的物體從霧中浮現。
    一艘宛如專門搭載巨人的巨大漆黑船隻。往上看,有高聳入雲的船桅;往下看,則有八根會讓人錯認為海龍魚鰭的船槳。
    「幽靈……船。」
    我冷不防地閃過一段鮮明的記憶,喃喃說道。
    當時我在夏利歐特號上看到出沒於霧之海的那艘船。如今就它停在我的眼前。
    現在我能喊出那艘船的名字來。
    「斯雷伊普尼爾號……」
    閃耀著紫紅色光芒的舷梯從位在高處的甲板伸長到我的眼前。
    「這是要我們上船……的意思嗎?」
    「喂,雷恩,你這次又幹了什麼好事?」
    「沒、沒有啊……我隻是想傳遞訊息給可菲而已……」
    這麼說來,除了那句子,那本書上頭還這麼寫道。
    每當有人尋求他的援助時,總是這麼呼喊: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哪怕是在大陸的另一頭,他也會為了朋友赴湯蹈火。
    他還真的趕來兩肋插刀了?
    看樣子我打出去的信號似乎傳給了一個不得了的家夥哪。
    「好,我們上船吧,柚葉。隻要有船,或許就能前去拯救可菲了。」
    我和柚葉兩人一起爬上了階梯。
    當我們抵達甲板,一腳踩下鋪滿了整個甲板的黑色木板後,腳底傳來嘎嘎作響聲。
    「……腐爛了?」
    這甲板寬闊到看不見埋在霧裏的尾端。隨處可見粉碎的木箱碎片以及繩索、網子等散落一地。每一樣物品都顯得陳舊而顏色發黑。
    仔細一瞧,甲板上頭還遍布了破洞。
    「……還真的是幽靈船勒。」
    轉頭麵向船首,可以看見雄馬雕像的背影。
    在靠近船首處,有一部分的地板高度較其他場所為高,隻見一副舵輪在護欄的圍繞之下架設在那裏。
    舵輪後方有一門生鏽的大炮,更後方則是船桅的柱子。現在帆布是收起來的。
    「咪嗚。」
    耳邊又聽見芙紐的聲音。芙紐從舵輪底下的地板暗處露出了臉。
    「芙紐!你想帶我們來這艘船是嗎!」
    「咪嗚!」
    有十來隻芙紐的同伴陸續從柱子後麵和甲板的破洞探出頭來。
    它們一邊抖動著耳朵,一邊好奇心旺盛地用一雙黑眼珠注視著我們。
    「唔,這艘船看來似乎成了芙紐芙紐的巢穴哪——或許它們原是那個海賊王的寵物也說不定。看來它們直到現在仍在等待歸西的主人回來吧?」
    「那,難道是你們發現了我的信號?……也是你們把這艘船開來這裏的囉?」
    「咪嗚!咪嗚!」
    芙紐跑到舵輪上蹦蹦跳跳,頻頻輕輕點頭。
    不會吧,竟然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大費周章地把這艘形同幽靈船的船送到港口來。
    就為了遵守昔日主人海賊王的承諾……
    我走到舵輪前,鑲嵌在中央的符紋光石綻放出了淡淡的光芒。
    光石所發出的光芒微弱到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熄滅。
    「看來……這Seed似乎快耗盡了哪。」
    柚葉探頭窺看說道。
    「也就是說能量用光囉。等著吧,現在我馬上注入Seed。」
    我閉起雙眼,在腦中描繪著。
    一到遵循著某種規律閃爍著的光。航海信號。那句話當然是——
    『我的性命與海賊王同在。』
    下個瞬間,船身遽然搖晃了起來。
    搖晃的強度漸增,整艘船產生激烈的震動。宛如一匹高聲嘶鳴的野馬。
    大氣震顫,呼嘯吹過的狂風仿佛在船隻四周回蕩似的。
    「砰!」的一聲,有如一口氣將濃霧吹散般,天空瞬間放晴了。
    夏日豔陽頓時直射在我們的頭頂上。
    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和橫貫在藍海與穹蒼之間的水平線。
    「原來濃霧是這艘斯雷伊普尼爾號產生出來的嗎……」
    「咪嗚~!咪嗚~!」
    芙紐和它的夥伴全衝出甲板,開心地四處奔跑。
    向大海望去,在濃霧散去的東方海域上,有一道水柱高高噴出。
    細長的水柱聳入雲霄,那裏有一朵灰色的雲朵回旋轉動形成了漩渦。
    「那是啥啊……」
    「那是……水之公主……本宮感應到水之公主的氣息。」
    「所以說可菲也在那裏囉。」
    「雷恩!你看!」
    柚葉趴在甲板的船緣探出身子俯視船身大喊道。
    密密麻麻布滿了整艘黑漆漆船身的符紋浮現而出,並發出蒼白色的光。
    這是古代符紋。繩紋圖案互相纏繞,形成漩渦。那個符紋構成的圖形是……
    「那個圖案……不就是大海嗎!」
    「唔。確實如此沒錯。那是公主時代大海的地形板塊。」
    斯雷伊普尼爾號船身上的符紋是古代的航海圖。
    地形和現代完全不一樣。是這個世界在公主暴走失控而導致地形產生變化之前的模樣。
    這就是傳說的海賊王所環遊過的大海嗎?
    「你……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射、射擊!擊沉那艘船!」
    聽到洛依德的叫聲,我這才猛然回神抬起了頭。
    羅古盧海軍軍艦的體積也僅有這艘斯雷伊普尼爾號的四分之一。
    甲板上的士兵全被這艘突如其來現身的巨船嚇得失去了鎮定。
    軍艦一一駛出港口……將斯雷伊普尼爾號團團包圍,然後開始旋轉船身。
    艦上的炮塔朝我們直指。
    「糟糕……他們打算炮轟我們。」
    那天可菲借我看的那本書上是這麼寫的。
    『每當受到攻擊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我攤開信號表,在腦中把文字代換成信號。手放在舵輪的中心,闔上了雙眼。
    我將以下的言語Seed注入給斯雷伊普尼爾號。
    「風、之、盾、啊、守、護、我、的、安、危、吧!」
    ——風之盾啊,守護我的安危吧!
    將我們團團包圍的軍艦從正麵、側邊、斜前方一齊開炮。
    炮轟聲不絕於耳。
    一陣風就像要保護船隻一樣遽然刮起。風泛著淡淡的紫色閃閃發光。
    預備迎麵直擊我們的炮彈在接觸到風的瞬間……一聲不響地粉碎了。
    緊接著又是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鉛色炮彈從左右兩側和斜前方襲擊而來,但也同樣無法擊破風之盾,紛紛不堪一擊地遭到粉碎。
    「大炮完全不是對手耶。這下根本就是無敵了嘛!」
    可菲的書並非單純隻是童話故事。
    同時也是操控斯雷伊普尼爾號的指揮書。
    「雷恩,他們打算過來強行劫船了!」
    裝備了刀劍的士兵在軍艦的甲板上集合。
    好幾艘載了這些士兵的軍艦一路往我們逼近。
    「我才不會讓你們得逞!」
    我繼續把手放在舵輪上,看著信號表把下一段文字代換成了信號。
    記得書本上是這麼寫的。
    『每當向強大的敵人挑戰時,他總是這麼呼喊』。
    我閉上眼睛灌注Seed。
    「天、之、箭、啊、讓、大、海、掀、起、驚、濤、駭、浪、吧。」
    ——天之箭啊,讓大海掀起驚濤駭浪吧。
    斯雷伊普尼爾號旁邊的艙蓋一一敞開,左右各四門、合計八門的大炮冒出頭來。
    咚咚咚咚轟轟轟轟!大炮接連朝天發射閃耀著紫光的炮彈,目標鎖定集體行動的軍艦。
    八顆炮彈在天空分裂成細碎的裂片……化作難以數計的銳利光雨灑落在海麵上。
    撕裂空氣的咻咻聲隨之響起。
    一絲絲的光雨接連貫穿軍艦,使其分裂為兩半。
    爆裂的聲音震天價響。想要回避攻擊的軍艦互相撞成一團,冒出濃濃黑煙。
    士兵們搭上救生船,紛紛從斷裂的軍艦逃出作鳥獸散。
    「好厲害……艦隊潰不成軍了耶……」
    接著下一波的炮擊……並沒有被發射出來。而且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因為當斯雷伊普尼爾號的炮塔再次揚起炮口時,其中一艘位在附近的軍艦的海軍士兵站在甲板上開始揮舞一麵巨大的白旗。
    見到己方有人投降,周圍的數艘軍艦上也接連豎起白旗。
    此風一發不可收拾。更外圈的軍艦也紛紛起而效尤,打出白旗。
    來到甲板上的海軍們隻是以畏懼的表情仰望著海賊王的船。
    有一艘軍艦就像藉機腳底抹油逃走般,火速往遠海駛去。
    「那是……老哥搭乘的船嗎?」
    那艘軍艦目標的地點是聳入雲霄的水柱。水之公主和可菲所身在的場所。
    「一定要阻止他!我們也要追上去!……呃,慢著。」
    「怎麼了?雷恩?」
    「我……斯雷伊普尼爾號的暗語我隻知道那三句。」
    用來跟船發號施令的指令全寫在可菲那本書上。可是我隻讀過那本書的一部分。並不曉得讓斯雷伊普尼爾發動的方法。
    隻要有那本書,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但可菲的那本書在山寨遭到黑豹部隊攻擊時已經被縱火燒掉了。
    就在我因束手無策而死心時,船下傳來了船隻輕快地在水麵上行駛的聲音。
    「雷恩!雷恩——!」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拉契爾的小型船夏利歐特號。
    從天花板的洞口露出頭的瑪爾榭用力揮手示意。
    等我從斯雷伊普尼爾號的甲板放下繩梯後,瑪爾榭、魯米沙、以及像是被瑪爾榭強;HE行的拉契爾便爬上了船。
    「呀——好可愛喔~!」
    瑪爾榭一看到甲板上芙紐的同伴,就喜形於色地將它抱起。
    「哼,雷恩你居然一個人獨占這麼可愛的小動物!」
    「我哪有獨占……倒是瑪爾榭你怎麼從山寨溜出來了。」
    「這個眼鏡大嬸啊,想趁亂自己一行人逃之天天呢。所以我把她們給逮住了。」
    「我才不是大嬸……人家隻有十七歲啦……」
    拉契爾隻手抱著一本書,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垂低了頭。
    「算、算了啦,瑪爾榭。他們也是有活下去的苦衷……絕不是隻顧自己的死活……」
    「你在說啥傻話啊,雷恩!要是我回不了家,問題不就大了嗎!」
    ……瑪爾榭那張臉看起來就是除了自己的死活以外,啥都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她的表情完全就是這個意思。
    「總而言之,拉契爾小姐你不是有東西想拿給雷恩嗎?」
    「我、我才沒有想拿給他呢。隻是一時想起然後說溜了嘴……」
    「你趕快拿給他就對了啦!」
    拉契爾嚇得抖了一下急忙把手上的書遞給了我。
    那是一本具有長久曆史的古書。頁麵不僅泛成咖啡色,到處還有遭到蟲子蛀蝕的痕跡。甚至不乏有整頁變得破破爛爛的部分。
    更重要的是……書本上所使用的文字並非現代文字。
    「這本是……用古代盧恩文字寫成的書喔。我看不懂耶——這本書怎麼了嗎?」
    「這本書一直塞在船長室的倉庫,我都忘記它的存在了。昨天看你打的航海信號,勾動了我模糊的印象……直到剛才看到這艘船,才終於想起了這本書的存在。」
    「到底是什麼書來著?」
    「這本書是歐帝茲船長故事的原版。你們先前看過的書,全部是這本書的翻譯版本。」
    「這意思也就是說……可以拿這本書來操作斯雷伊普尼爾號囉!」
    「前提是如果能看得懂的話。」
    「交給我負責吧。剛才我大略看過一遍,內容大致上都有把握了。」
    「好厲害,不愧是魯米沙!——話說,拉契爾你怎麼會有那種書啊?……該不會是跟別人騙來的吧?」
    「你很沒禮貌耶!」
    拉契爾摘下了平時總是戴著不放的眼鏡。
    一張充滿大戶人家千金小姐氣質的清純少女的臉孔頓時露了出來。
    「這本是我老家自古代代相傳的書啦!我的祖先正是和歐帝茲船長結婚的十六名妻子之一!」
    「……所以說,你是傳說海賊王的子孫了?」
    「我不喜歡聽人家說我是側室生下來的子孫……」
    拉契爾麵紅耳赤地低頭看著下方,重新戴上眼鏡,「哼」的一聲轉頭麵朝一旁。
    「總、總而言之我們出發去救可菲吧!魯米沙,看你的了!」
    魯米沙點點頭,告知我發動船隻的暗語。
    不知不覺間爬到了船桅上頭的柚葉,和芙紐的同伴們一起從懸掛在高空中的黑色帆柱上,一鼓作氣跳了下來。
    「呀喝!出航囉!」
    「咪嗚~!」
    一幅巨大的深藍色帆布掛在高聳入雲的船桅上。帆布上頭所描繪的圖像是……
    乘著斯雷伊普尼爾號,身披鮮紅色披風,屈膝向前跨出單腳,一臉及膝長須且笑容滿麵的大叔……不對,是海賊王。
    那是我先前在可菲房間看過的,把歐帝茲船長刻意畫得很誇大的圖畫。
    「……那個臉看了有點煩耶。我跟他應該會合不來。」
    「穿衣的品味也是毀滅性的糟糕。不值得教他男扮女裝。」
    「受不了,快點讓人家離開這艘看了就很悶的船啦!」
    「你們這些子民豈可如此不敬!人家可是大胡子中的大胡子,King of 大胡子!講話當心點!」
    ……你們這幾個人當著傳奇海賊王的麵,講話還這麼口無遮攔哪。
    「好,現在要出航囉!接下來就看瑪爾榭船長發揮本領吧!……我本來是想這麼說啦。」
    瑪爾榭看了我的臉。
    「不過這次就把機會讓給你好了——雷恩船長,請下令!」
    我把Seed注入舵輪的同時,高聲喊出了啟航的暗語。
    「讓船頭指向希望!」
    帆布迎風飄搖,繃成了一個巨大的弓狀。
    斯雷伊普尼爾號於海麵上急速航向巨大水柱。
    海浪受到斯雷伊普尼爾號接近的影響,開始形成水勢湍急的漩渦。
    但斯雷伊普尼爾號全然不把這樣的大風大浪視為威脅,甲板上顯得四平八穩。
    「好棒的船喏~這麼平穩的話本宮也不用害怕會暈船了!」
    ……我想即便是傳奇般的船,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抗暈船對策而受到人的誇獎吧。
    「等、等一下,雷恩!你看那個!」
    水柱的表麵有無數張臉探露出來。
    仔細一瞧,是大群的水棲兵牢牢地貼付在水柱的表麵上。不對,應該說是水棲兵的大軍構成那道水柱的。
    那些水棲兵一雙雙骷髏般的眼睛不約而同地全盯著我們。
    「咯哈!」
    水柱上的一團水棲兵張開血盆大口跳起。
    它們集結成球體,朝斯雷伊普尼爾號直飛而來。
    「它們要攻來了!」
    魯米沙冷靜地翻開歐帝茲之書。
    「一百六十二頁——主炮昆古尼爾。」
    我將魯米沙告訴我的暗語灌輸給船。
    「光啊,化成長槍貫穿敵人的心髒吧!」
    甲板上的大炮隨即旋轉起來改變炮口的方位,瞄準了飛向船上的水棲兵。
    「咻!」的一聲一道細長的紫光從頭頂飛過……
    然後隨著「咚咚咚轟轟轟!」的爆炸聲響粉碎了一團水棲兵。
    集結在一起的水棲兵分成兩、三個集團,毫不予以喘息機會般緊接著朝我們飛來。
    大炮的光束接連射出,將水棲兵一一擊落。
    「話說這個數量也太多了……對方還是主打人海戰術嗎?」
    這樣下去會來不及擊落它們。既然如此……
    「風之盾啊,守護我的安危吧!」
    一陣紫風形成防護罩包住了甲板。
    飛來的水棲兵發出濕滑的水聲趴在防護罩上。
    「嘿。這樣看你們怎麼進來。」
    水棲兵的爪子刺進了風勢強勁的風之盾裏,盡管被帶著跑,卻依然緊抓著不放。
    「那、那是怎樣!它們在吃風之盾耶!」
    聽到拉契爾的聲音我抬頭一看,趴在防護罩上的水棲兵正開始撕咬紫色的風膜。
    它們所吐出的唾液一點一滴地侵蝕著風……最後在頂上開出了洞。
    有幾隻水棲兵發出「波答」的聲音掉到了甲板上。
    「咪嗚!」
    芙紐的同伴們連忙逃進甲板上的破洞裏。
    「瑪爾榭!麻煩你來操縱!」
    我拔出符紋劍朝水棲兵跑去。
    「喝啊啊啊!」
    我用力橫劈,一口氣砍飛了水棲兵。
    身後響起水棲兵落地的波答聲。我一轉身便朝準備從地上爬起來的水棲兵用力猛砍。
    「它、它們要跑進來了!」
    拉契爾慘叫。
    罩住船隻的風之防護罩幾乎爬滿了水棲兵,它們四處挖洞,打算跳到甲板上。
    這樣下去會被它們攻陷的——!數量那麼多……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砰轟——!」此時響起了炮聲。
    炮彈掠過斯雷伊普尼爾號的甲板,就像要把水棲兵從船上扯離一樣硬生生撞開了。緊接著第二發、第三發……群集在一起的水棲兵有一大半被來自左右兩側的炮彈擊飛到海上。
    我俯視大海,發現左右有十來艘的帆船和斯雷伊普尼爾號並肩而行。
    帆布上是黑色骷髏頭的標誌。甲板擠滿了海賊。
    在右舷領航的海賊船甲板上,可見索克威風八麵地雙手盤胸;至於左舷前頭,則可見薩伊克斯撥動著隨風飄揚的頭發。
    「他們……」
    索克向船隊大聲疾呼。
    「聽好,弟兄們!今天是咱們最後一次幹海賊了!放手大鬧一場吧——!」
    「嗚喔喔喔喔喔!」海賊的戰吼蓋過了浪濤聲。
    海賊船兵分二路包圍了水柱。
    同時發射出無數的炮彈。
    構成水柱的水棲兵在破壞的聲響中遭到擊碎,被送回大海。
    「我也不會認輸的!——光啊,化成長槍貫穿敵人的心髒吧!快貫穿!我下令貫穿了就一定要給我貫穿!」
    瑪爾榭不服輸地大叫後,主炮昆古尼爾的光之炮彈被連續射出,連連炸裂。
    受到總攻擊的水柱濺起朵朵水花,崩落塌倒了。
    「那是什麼……?有巨大的怪物……」
    水柱中伸出了好幾隻撓破頂上雲朵的蒼白色觸手。
    一條條巨大烏賊腳般蠕動的奇怪模樣令我不禁屏住了氣息。
    「那是水之公主……嗎?」
    「不……不是,水之公主的真麵貌瑪納南才不是長那個樣子。那個是……被悲歎的Seed強行喚醒的姿態!」
    柚葉的聲音挾帶著怒氣。
    觸手自中段以下是顏色斑駁的莖幹,整體的形狀貌似細長的海葵。
    中段有一處不太深的洞窟,凹陷成肚臍狀。
    遠遠可以望見……可菲被架洞窟裏麵的牆上。
    「好,我們去救她吧。」
    柚葉點點頭,雙手向前高舉,喚出她的閘門。
    描繪著宇宙繁星圖樣、泛著紅白光的浮雕浮現了出來。
    「雷恩。現在正是拔出本宮楔子的時機。」
    「……可以嗎?」
    「賦予暴走失控的公主死亡乃是本宮的責任,但本宮不會動手奪取人類性命的。雷恩,本宮偶爾也是會尊重你的意見的喔。」
    「隻有偶爾而已喔……好啦!我知道了。我需要你的力量。」
    我把雙手伸進閘門中……抓住了握柄。
    「喝啊啊啊啊!」
    我注入Seed,一口氣拔出。
    在我手中的楔子形狀如同一把細長的刀。那是據說甚至能致神於死的冥刀。
    ——隻不過我似乎還未能發揮出那麼強大的威力。
    柚葉的身體被包覆在發光的棺材中。
    光芒綻裂,從中飛躍而出的是……
    一個擁有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身著布滿雜亂羽毛的禮服,神似烏鴉的人物。
    雙手提著兩把冥刀。
    氣定神閑地俯瞰下方的她開口說道:
    「我乃死亡公主帕弗·卡赫。是賜予萬物死亡,令一切回歸於無的使者。以這把於冥界鍛造而成的冥刀,斬斷存在的根源。」
    柚葉拍打黑色羽翼,一舉飛上高空。
    看見那副姿態,海賊們一陣嘩然。
    「那是啥!鳥嗎?」
    「不對!那是……咱們的守護神啊!」
    飛舞的柚葉一邊吸引蠕動的觸手的注意,一邊往上空飛去。
    「瑪爾榭!我要去救可菲!麻煩你把船橫靠在旁邊!」
    「OK!請張大眼睛看好傳說中的操舵手——瑪爾榭大師的操舵技術吧!」
    瑪爾榭注入Seed,使斯雷伊普尼爾號傾斜打彎。
    船速節節攀升,才一眨眼船首便來到水之公主本體的前方。
    「喀砰!」船首發出低沉的聲音一頭撞上了堅固的本體。
    甲板上發生劇烈的晃動,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像被彈飛一樣一屁股狠狠摔在地上。
    「痛死了……也犯不著直接把船開去撞吧……」
    水之公主的身體似乎是用堅硬的岩石構成。雖說是岩石卻還是有脈動,而且緩緩地扭動著。可菲被關在位置更高的場所。
    抬頭一看,蒼白色觸手的前端正忽左忽右地擺蕩,試圖抓住某個東西。
    柚葉在觸手前身手矯健地盤旋飛舞作勢擾敵。
    一旦柚葉擊敗水之公主,這副軀體就會垮下吧。不搶在之前救出可菲的話,狀況會變得相當危急。
    「可菲,你等著!我這就去救你!」
    我從甲板跳到水之公主的本體。
    這裏簡直可比擬岩場陡峻的山崖。就像在呼吸一般整體大幅度地鼓動,隻要一不留神便會失去平衡,落入海中。
    我手拿冥刀,謹慎地飛撲到一旁突出的斑駁色岩石上。
    一路往上爬後,我來到了那個凹陷且內部空間寬敞的洞穴。
    凹陷的岩場麵積約如一間小廳房,可菲就被束縛在裏麵的牆上。
    她的四肢埋進了土狀的牆壁裏,雙眼緊閉,頹然無力地低垂著頭。
    黑色的圓眼罩沒有罩在眼睛上,大概是掉了吧。
    「可菲!」
    就在我要衝過去時,一對男女從岩石的陰影處現身了。
    「連我都很意外你有那個能耐前來這裏呢,雷恩。」
    是洛依德和生命公主。
    生命公主露出日中無人的笑容,走到了可菲的身旁。
    「你想做什麼!」
    「不要大聲嚷嚷。我要放這女孩自由。」
    生命公主輕輕推了可菲的背部一把。
    可菲的手腳頓時從崩塌的牆上脫落,踉踉蹌蹌地走了兩三步。
    她的手上握著一把藍色透明的劍。
    那道水柱就像結冰般凝結成固狀,卻不是真正的冰,而是保有水的特性,憑藉著某種力量凝聚成固體。比起世上所有的水都要美麗清澈湛藍。
    那個東西莫非是——水之公主的楔子?
    此外,可菲的背後……站著一名中年男子。他緊緊抓住她的雙肩,用力到指頭都陷進肉裏了。
    男子身形枯瘦,兩頰凹陷,淋濕的頭發披垂在額頭上。空虛的眼睛死氣沉沉,皮膚就像失去了血色般鐵青。
    一副站得東倒西歪的模樣,形同幽靈的男子……
    「雷恩,這女孩一直把你的名字掛在嘴邊喔,看來你一定讓她相當傾心呢——然而她現在要親手殺了你。你覺得到時會發生什麼情況?」
    我以怒眼代替回答,目不轉睛地瞪視著洛依德。
    「要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想必會更加哀慟吧。她將被自己無可挽回的行為推落到絕望的深淵。」
    洛依德雙手一攤,高聲大笑。
    「等到那時,公主的力量就猶如我的囊中之物了!」
    可菲目露空虛的眼神緩緩朝我走來。
    ……她被操縱了?
    生命公主回到洛依德的身旁。
    「洛依德大人。待在這裏會有危險。」
    「……說得也是。那請容我前去避難吧,雷恩,不能目送你最後一程,真是太遺憾了。
    生命公主在自己的前方召出了閃耀黃光的浮雕狀閘門。
    「慢、慢著!」
    我想追上前,但可菲擋住了我的去路。
    洛依德穿過閘門消失得不見蹤影,生命公主也緊跟著穿過自己的閘門。
    等兩人一離開,閘門便逐漸轉為透明,一下子在半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牢牢跟在可菲身後的男子向她悄聲耳語。
    「去吧……可菲……替為父的……報仇吧……讓那個謀害了我性命的海賊……和他們的同伴……一嚐水之公主的……天譴……」
    「啊啊……我會這麼做的……如果那是……爹的……願望……」
    可菲走過來的同時高舉了劍。
    「住手啊,可菲,快醒醒吧!那個人才不是你的父親!是生命公主創造出來的冒牌貨!」
    「可菲……相信……為父的話……我的獨生女啊……」
    她手中所握的劍化成一道水流向上延伸,在空中飛舞扭動。
    前端的部分逐漸變化成藍色龍頭的形狀。
    「去死吧吧吧吧吧!」
    將水龍劍高舉過頭,可菲腳踩地麵猛力一蹬。
    「嗚嗚嗚!」
    我立刻用冥刀招架住向我劈頭砍來的劍。
    原以為可菲會把劍收回去,結果她卻開始亂揮一通。
    四處飛濺的水花變成冰刃,擦過了我的手臂。
    「嗚……手臂……要結凍了……」
    被冰刃擦過的部分就像凍傷一樣發疼,血水從中滲了出來。
    飛偏的冰刃命中附近的岩石,那一帶慢慢結成了冰塊。
    我拚命用冥刀擊退可菲的劍,再將迎麵飛來的冰刃擊落。
    要是一絲不差地正中了那個攻擊……馬上就會變成冰棒……
    「去死!去死!死吧!殺死爹的人,統統去死吧!」
    「嗚、嗚嗚!」
    光是要招架住這番感情發泄的攻擊就夠我受的了。
    繼續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挨她狠狠的一刀。
    可是,萬一我揮出的冥刀稍微擦傷了可菲……再輕的傷勢也會導致她的身體崩壞。
    我一邊招架可菲的攻擊,一邊注視她的身後。
    現在操縱她的人……恐怕就是可菲的冒牌父親。
    隻要能打倒他的話……
    問題是,可菲的攻勢完全沒有減弱的跡象。精神受到憎恨的支配,揮舞著在空中旋繞的水龍劍毫不留情地向我攻擊。
    「嗚,沒有容我繼續倒退的餘地了……」
    節節敗退的我,終於有一隻腳掛在岩場的邊緣外。
    再繼續被她壓製的話,我就要摔落下方高度驚人的大海了。
    「可菲……要是少了你……島是沒辦法脫胎換骨的……」
    我擋下可菲使勁揮出的劍說道。
    「你不是說……想讓島變得富饒嗎……?改善所有人的生活……無須當海賊也能維生……就是最好的祭吊父親的方式,不是這樣嗎……?」
    「嗚……嗚嗚……」
    可菲的臂力稍微放鬆了。
    「可菲……為父的……好恨……我恨……海賊……殺了他們……替為父的……殺了他們……」
    「咕……嗚嗚……!嗚哇啊啊啊啊!」
    淚珠從可菲的眼眶撲簌簌地落下。
    隨著一聲尖叫,可菲將水龍劍高舉到了頭上。
    劍的水流在半空中形成猛烈的漩渦。
    「可菲,你說過人生總有麵臨必須從兩者之間做出抉擇的時候,對吧……」
    「可菲……替為父的一償宿怨……報仇……」
    「你要選擇哪邊!過去?還是未來?」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啊!」
    可菲揮起水龍劍……
    一回身,砍了父親的亡靈。
    「咯哈!」
    被擊飛的亡靈狠狠摔在地麵的岩石上。
    那一身蒼白的皮膚裂了開來……重疊在一起的數隻水棲兵從中現身。
    「咯哈啊啊!」
    水棲兵發出奇怪的叫聲撲向可菲。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
    我衝到可菲麵前,提起冥刀就是一砍。
    水棲兵的身體頓時變成水蒸氣消失在大氣之中。
    我轉頭看可菲父親倒下的地點,再也看不到什麼亡靈的蹤影。隻剩一件髒衣服的碎片掉在地上。
    ……這算是她父親的遺物嗎?
    我將它撿起來默默遞給了可菲。
    「嗚……爹……」
    可菲癱坐在地上緊握著碎布哭泣。
    除了在旁守候著她,我無能為力。
    水之公主的身體忽然搖晃了起來。我從凹洞的入口仰望上空,發現柚葉的手腳被蠕動的觸手給逮著了。即使想揮刀,也受製於無法自由行動,隻能不斷掙紮。
    「柚葉你等著!我這就去救你!」
    我握緊冥刀,打算爬到洞外的表麵。
    「等等。」
    我聽到聲音轉頭,隻見可菲站起身,慢慢走到了我的麵前。
    「……可菲?」
    可菲站在我的身旁從凹洞的入口舉起視線往上看。
    接著端起水龍劍擺出架式……朝天一刺。
    「嘿噫啊啊啊啊!」
    龐大的水流從劍噴出,變成一條長軀的龍飛上高空。
    藍色水龍一如要把蠕動的觸手捆成一束般,繞著觸手回旋飛舞。
    一接觸到水龍的身體……蒼白色的巨大觸手開始從根部緩緩凍結了起來。
    柚葉扭轉身軀奮力一扯,凍結的觸手清脆地折斷了。
    失去力量、扭曲糾結的長長觸手直向海麵落下。
    柚葉一度攀空重整體勢……接著迅速下墜。
    兩把刀直搗水之公主的本體。
    「可菲!過來這裏!抓穩了!」
    我抓住可菲的手臂將她一把拉了過來。
    嗚嗡嗡嗡嗡嗡!
    旋即,一陣讓人分不清是地鳴還是野獸低吼的渾厚衝擊撼動了空氣。
    水之公主的軀體浮現出一道道的裂痕,包覆在表麵的斑駁岩石一塊塊分崩離析。
    我和可菲所立足的岩場也隨之坍塌,兩人一同被拋出了凹洞外。
    「混帳,要跌入海中了……!」
    「雷恩……」
    可菲突然出聲說話。她麵掛安祥的表情輕輕闔上眼睛,開口說道:
    「謝謝你……讓咱想起希望……」
    然後她將水龍劍高舉到了前方。
    一道水流出現在空中將我倆的身體衝走。
    水之公主的軀體崩解潰散,一點一滴地消失在海麵的浪花中。
    柚葉拍打著黑色翅膀飛回天空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簾。
    斯雷伊普尼爾號的甲板出現在水流的盡頭。瑪爾榭等人張開了網子準備接住被水流衝下的我們。芙紐和它的夥伴們則在四周東奔西跳。
    和可菲一同朝那裏落下的同時,我才終於深刻地感受到一場圍繞水之公主的大戰終於落幕。
    反射陽光的茶色屋頂顯得光亮耀眼,夏利歐特號正停靠在港口的棧橋旁邊。
    我用跑的趕到船上後,瑪爾榭和魯米沙兩人已站在船艙前。
    「雷恩你動作真的很慢耶。我們要丟下你自己走了啦!」
    「我隻有遲到一下下而已。」
    「你還敢頂嘴。在船上,大船長瑪爾榭的命令是不容反抗的!」
    「船長明明是人家耶……」
    操舵室傳來一個怯弱的聲音。
    看來,拉契爾唯獨不曉得該怎麼應付瑪爾榭這家夥。
    「雷恩學長,你去告別了嗎?」
    「嗯,我跟可菲和索克打過招呼了。」
    「啊~啊,總有種離情依依的感覺說。」
    「反正以後隨時都能再見麵啦。」
    說完,我望向大海。和緩的波浪滾滾而來,遠方可見筆直的水平線。
    夏天的積雨雲在藍天逐漸擴張。
    被柚葉打倒的水之公主,棺材又重新被供奉在島的神殿裏。
    原本大風大浪的海麵,自大戰結束以來一直很沉穩。一如沉睡在棺中的公主所發出的鼻息。
    洛依德和生命公主再次行蹤不明。
    羅古盧海軍也早已鳴金收兵。
    原本海軍的計劃單純隻是要取締海賊而已。可是洛依德卻半途介入,宣稱行使皇帝賜予的權限而濫加利用。
    值得慶幸的是,海軍部隊的司令官並非好戰的人物,而且也接受了島民發誓絕不再當海賊的承諾。
    「唷,大家都到齊了嗎?」
    薩伊克斯領著穗花走來。
    「我要搭原先的船回去。不過那艘船實在小了點,麻煩你們載她一程吧。」
    「你的身體已經康複了嗎?」
    「嗯。我已經獲得充分的休息了——回程請各位多多關照。」
    薩伊克斯獨自往自己的船所在的岩場邁步走去。
    「請、請留步!」
    三名年紀輕輕的前海賊叫住薩伊克斯,從港口跑了過來。
    「拜、拜托讓我們尊稱你一聲大哥!」
    「拜托!大哥!」
    薩伊克斯斜睨了他們一眼,將頭發向上撩起。
    「隨便你們高興吧。我沒有權利阻礙你們的自由。」
    三名前海賊看著薩伊克斯看傻了眼。
    「你、你有聽到嗎?剛才的話……」
    「感覺那才是正港男子漢的台詞耶……」
    「得、得快抄下來才行。快抄快抄。」
    薩伊克斯輕笑了一聲之後,即邁步離去。
    「咪~嗚!」
    薩伊克斯前腳一走,從港口蹦蹦跳跳地趕來的小動物——芙紐便接著出現。
    芙紐作勢飛撲地抱緊了我以後,一顆頭不停在我的胸膛磨蹭。
    「芙紐,我也得在這裏跟你說聲再見了。」
    「咪嗚~!咪嗚~!」
    「是、是怎樣啊。一直黏著我不放。」
    「它說它不想跟雷恩你分開呢。」
    穗花探頭過來說道。
    「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把它帶回家吧……」
    「咪嗚!咪嗚!」
    最後芙紐仿佛展開撒嬌攻勢一樣在我的懷裏又蹦又跳。
    「嗬嗬嗬,有什麼關係呢。它都這麼堅持了,你就帶它一起走吧。隻要能獲得Seed的力量,這些動物到哪都能生存的。」
    穗花看著芙紐露出了微笑。
    「是、是嗎?那……芙紐,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咪嗚~!」
    芙紐像是跳舞似的手舞足蹈,看來真的很開.j)。
    「呀——也讓人家摸嘛?好軟喔~!」
    瑪爾榭興奮得眼睛閃閃發光,用臉頰磨蹭芙紐的背部。
    「……這就是古代的符紋生物……非常值得研究喔……」
    魯米沙興致勃勃地伸長脖子窺看。
    我的天,看來除了柚葉之外,又多了一個讓人耳根不得清淨的家夥了。
    「……嗯?對了,怎麼沒看到柚葉?」
    我四處張望,可是船上和港口都不見她的蹤影。
    「那家夥在幹嘛啊——我去找一下。」
    我一回到山寨的大廳房,可菲剛好人在那裏。
    她好像一直盯著廳房的裏麵瞧。
    「啊啊,是雷恩嗎?……你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呢?」
    可菲麵帶困擾地指了裏麵。那裏是安置首領王座的地方。
    仔細一瞧,有一人坐在王座上,以一副世上所有國王肖像畫都自歎不如的高傲態度擺出臭架子。
    幾個年輕的前海賊圍在柚葉的四周。
    「唔呣。大夥免禮了。」
    「老大,小的這一生跟定您了!」
    「為了老大,我也願意赴湯蹈火!」
    柚葉豎起食指左右搖晃。
    「嘖嘖嘖。小夥子們,還是稱呼本宮為柚葉大老吧。」
    「是!柚葉大老!」
    「不愧是大老!派頭十足啊!」
    一個剃平頭的男子走來在地上跪下,向前呈遞出銀製的餐盤。
    「大老,這是今天的點心。使用島上最高級的麥粉所烘培而成的蛋糕。」
    「哦哦。看樣子你也愈來愈了解本宮的喜好了嘛。」
    「隻要能讓大老心滿意足,縱使千辛萬苦小的也在所不惜。」
    「來,柚葉大老!請嚐嚐滋味如何!」
    「小的來代您試毒!」
    「不,讓我來!為了大老,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喂!你別想搶先討好大老啦!」
    「你說什麼!要幹架嗎!」
    柚葉悠悠哉哉地向那些開始互相叫囂挑釁的男子們揮手。
    「冷靜下來,小夥子們。在本宮的麵前,你們一樣都是小嘍囉。好好相處。」
    「是、是——!」
    「唔呣。免禮、免禮,喏哇哈哈哈!」
    …………唉~唉,她真的變成黑道大老了啦。
    在回程的船上,魯米沙將拉契爾的那本歐帝茲之書解讀給我聽。書中記載了棺材之所以會做供奉在島上的來龍去脈。
    昔日公主暴走失控導致世界瀕臨末日時﹒歐帝茲曾率領大規模的船隊和水之公主交鋒。再惜未能得勝,船隊因此四分五裂。之後水之公主被柚葉賦予了死亡,魂魄封印在棺裏。
    可是,深知水之公主有多強大的歐帝茲擔心往後會有人企圖讓水之公主複活。因此,他襲擊菲亞娜王國、奪走水之公主的棺材,藏在這座韃洛島上。那也是歐帝茲終其一生唯一一次的掠奪。
    當時歐帝茲早已邁入了老年。在歐帝茲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後,他的船斯雷伊普尼爾號仍然像是在保護島嶼般於四周繞行,部下們則留在島上守護棺材。
    不幸的是,還不到百年時間,島上就因瘟疫的攻擊而人口減半。慘重的疫情使得具有Seed的人血脈斷絕,利用公主時代的高度符紋技術所建造而成的斯雷伊普尼爾號也因此無法獲得修繕,隻是一味地在島的四周徘徊。充滿了整艘船的Seed能量滿溢,在海域形成了如同瘴氣的濃霧。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海相也開始變得惡劣了起來。或許是因為霧的瘴氣在折磨著公主的緣故吧。
    諷刺的是,島上的人反倒被需要自己保護的棺材給封鎖,從此與世隔絕了。
    為饑餓所苦的島民不久之後也忘記了自己的責任,慢慢轉變成藉著攻擊他人搶奪貨物維生的海賊了。
    ——這就是島的曆史真相。
    如今,水之公主的棺材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斯雷伊普尼爾號得到Seed的力量恢複了元氣,如今也盡職地守護著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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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慵懶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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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來乍到


    熔岩虫 Lv:12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4:07 | 顯示全部樓層
    終章

    島上的風波平息之後過了約莫二十日,時間來到夏天的尾聲。
    一艘陌生的帆船駛進了凱爾茲港。在深藍色的帆布上,是一幅滿麵胡子的大叔的畫像不對,那是傳說中的海賊王歐帝茲船長。
    船隻靠岸後,一名壯漢和紅發的少女走下階梯站在碼頭。
    「雷恩!好久不見了!」
    可菲揮揮手,朝等候多時的我和柚葉跑了過來。
    「嗚哇!」
    看到索克的臉,柚葉忽然發出驚叫。
    他穿著合身的燕尾服,而且還把注冊商標的胡子給剃得一幹二淨。
    光溜溜的下巴一覽無遺地裸露在方硬的臉孔下方。
    「怎怎怎、怎麼了,你那張臉?」
    「唉,可菲跟俺叮嚀說要稍微整理一下儀容啊。」
    「雷恩!要是大胡子刮掉了胡子,那本宮該何如稱呼他是好!」
    「……我哪知道啊——聽說你們兩個等一下要去跟阿不列總裁會麵?」
    「嗯。雙方將針對這個城市和島嶼締結交易航路的事宜進行商談——好緊張喔。雷恩,阿不列總裁是一個怎樣的人啊?很可怕嗎?」
    「沒那種事啦。他人很溫柔的。」
    「是嗎?也是啦。畢竟他是雷恩的朋友嘛!」
    「……你是從哪聽來這種事的啊。」
    「是你自己說的喔。所以我才告訴她這件事的。」
    一回頭,拉契爾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出現在我的身後。
    「拉契爾,你在做什麼?」
    「等到交易航路一開通,拉契爾他們也會提供貿易船。」
    「菲亞娜的貴族向來付錢付得很豪邁,這是大賺一票的好機會。呼呼呼呼。」
    ……這些家夥還是一樣秉持著一貫的商人本色哪。
    「啊啊,好忙、真的好忙喔。」
    拉契爾踩著雀躍的小跳步前往皮耶若和蒙布蘭所搭乘的夏利歐特號。
    「啊,對了,雷恩。不知你……願不願意收下這東西?」
    可菲伸出了握住的拳頭。一打開掌心,裏麵有一枚戒指。
    硬幣大的圓盤上描繪有局部的古代符紋。並且隱約泛著一抹藍光。
    「這不是……裝在公主棺材上的戒指嗎!」
    「是水之公主覺醒時,從我的義眼掉出來的。宛如水之公主想要把它挖走一樣。」
    「……你不會痛嗎?」
    「一點也不會,就像幻覺一樣一下子就滾了出來。也多虧如此,感覺腦袋好像變輕了不少呢——說不定是水之公主討厭咱,所以才想把戒指拿回去的。」
    可菲臉上透著一抹哀傷,垂下了頭。
    「可菲,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喔。水之公主是顧慮戒指可能對你造成痛苦,才把你從那個力量解放出來的。至少本宮是這麼認為的喔。」
    「是嗎……嗯,一定是這樣的。」
    「話說,真的可以嗎?讓我保管的話,你就再也無法激發水之公主的力量了吧?」
    「沒關係啦。反正大海已經恢複了平靜,霧也散了。今後咱們可以靠白己的力量過生活的。呐,沒錯吧?索克。」
    「是啊!」
    我從可菲手中接過了水之戒指。
    「雷恩,萬一哪天你需要水之公主的力量,歡迎隨時來咱們島上。」
    「嗯,我會的。即使沒那個需要,我也會再去找你們玩的。」
    柚葉也在一旁拚命點頭附和。
    「唔呣。如果身為島上大老的本宮不偶爾露個麵的話,那些小夥子們也是會寂寞的。」
    ……是這樣子嗎?
    「話說回來,這枚戒指一直埋在可菲的眼睛裏麵是嗎……」
    「啊,你剛剛是不是覺得很惡心!」
    「我、我沒有,我沒有喔!」
    我連忙用力搖頭否定。
    隔天,我和柚葉造訪了阿不列總裁的職務室。
    「哦,雷恩嗎?老夫等你很久了。」
    一見到我的臉,阿不列總裁便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我們。
    火之公主穗花也出現在總裁的身旁。自從她從棺材醒來變回少女的姿態後,她就待在這個符紋師公會生活。
    「穗花姊姊~好久不見了~」
    柚葉跑上前像是在撒嬌一樣摟著她不放。
    「哎呀,柚葉你喔。嗬嗬嗬。」
    「嘿老頭子!你楞在那幹嘛!還不快張羅點心給穗花姊姊!」
    「遵、遵命!這就去!」
    ……總裁的苦難看來還得持續好一陣子了。
    「阿不列總裁。您和索克的商談結果如何呢?」
    「原先老夫還當他是個粗俗的莽漢,可是試著和他一席長談後,發現他其實是個誠摯又充滿活力的年輕人。於是雙方馬上就簽訂了凱爾茲城和韃洛島之間的新交易航路協定了。」
    「商談進行得很順利囉?太好了……」
    「當然,還是有很多城裏的市民相當害怕他們,因此最初得從小型的交易起步便是。而且,他們必須付出幾成的貿易利潤,以做為先前海賊造成我方損害的賠償金。如果不這麼做,市民可能也很難接受。」
    「這樣的話……島上的生活不就無法馬上擺脫貧困了嗎?」
    「不過,我們還有談到貿易以外的部分。歐帝茲船長所留下的古代遺跡是彌足珍貴的曆史財產。我們已經決定立刻派遣公會的學術調查團了。」
    如此一來,過去曾另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海賊根據地,今後的交流也會變得愈來愈頻繁了。
    「……話說回來,雷恩。老夫有件事想問你。」
    阿不列總裁突然臉色一沉。
    「其實,有一封請款書送到了老夫的手邊。此請款書來自一個名為拉契爾商社的可疑行號,以出租航行機器給雷恩的借貸費用為名,向老夫要求盡速支付合計金幣百枚、共一萬馬克爾的金額。這到底是……?」
    「咦?啊,那、那個是、呃……等一下,一百枚金幣……?」
    不是說好六十枚的嗎……?
    看來那個臭女生偷偷把金額灌水了是吧……!
    「再怎麼說,這麼大筆的金額可不能輕易說付就付……」
    「哈、哈哈哈,就、就是說嘛。」
    「雷恩,能請你詳細說明嗎?」
    「那、那個啊,簡單來說就是……」
    後來我的下場就是花了好幾個小時說明請款書的事情,好不淒慘。
    「喏~雷恩~」
    幾天後,我正在自己的房間逗著芙紐玩時,柚葉愁容滿麵走進房間,口中還銜了根湯匙。「怎麼了啊?」
    「冒牌魚子醬吃得好膩喔~」
    「……誰教你大手筆一次買那麼多。」
    「喜悅吧,芙紐芙紐!本宮把冒牌魚子醬賜給你當飼料!」
    「咪嗚!」
    芙紐不屑地把頭別向了一旁。
    「呶~區區一隻寵物竟然也敢跟本宮擺美食家的架子,也未免太……」
    淚眼汪汪的柚葉沮喪地垂低了頭。
    真拿她沒辦法耶。我悄悄拿出了收放在書桌抽屜裏的罐頭。
    「呐,這瓶你拿去換換口味吧。」
    「還、還有冒牌魚子醬嗎!」
    「看清楚。這才不是啥冒牌貨,是如假包換的最高級魚子醬!」
    「你、你說什麼!你這樣的窮小子怎麼會有這麼高級的食材?」
    「……你很吵耶。反正,先前就說好我要請你吃珍品的魚子醬了。這個可是很貴的耶!」柚葉目光炯炯地盯著正牌魚子醬的瓶子猛看。
    「哦、哦、哦哦哦哦……快、快點打開來瞧瞧啊!」
    「好啦好啦,你冷靜點。芙紐,你要不要吃?」
    「咪嗚!」
    我帶柚葉和芙紐來到隔壁的廚房。
    在把身子整個挺出來看的柚葉和芙紐麵前,我把蓋子打了開來。
    「魚子醬~魚子醬~魚~子醬~」
    「咪嗚~咪嗚~咪~嗚嗚~」
    「……你們不要一起哼奇怪的歌好不好——看,我打開了喔!」
    鹽味的芳香從瓶子裏撲鼻而來。
    「那麼本宮不客氣了!」
    柚葉抓起湯匙舀了一口。
    然後「啊~」地張開大嘴巴一口吃了進去。
    「…………」
    柚葉冷不防眉頭一皺。
    「……喏,雷恩。這真的是正牌魚子醬嗎?」
    「不會有錯,這可是我特地去城裏的專賣店買回來的耶。你看標簽上也有蓋王室最高品質的認證印。」
    「怎麼覺得味道鹹鹹的,又好像酸酸的呢……」
    柚葉一副不是很滿意的表情注視著魚子醬……然後把瓶子推給了我。
    「讓給你吃吧!」
    「讓給我吃……你覺得不好吃嗎?」
    雖說也不見得高級品就一定會合每個人的胃口就是了。
    「本宮吃冒牌魚子醬就夠了。」
    「這明明很貴說。你真的很難伺候耶……」
    沒辦法,我自己吃吧。我拿來一把湯匙舀了一口。
    送到嘴裏試嚐了一下滋味。
    數不清的顆粒在我的舌尖上滾動。不會太大也不會太小,吃得到顆粒的暢快口感。
    嚐到鹹味的同時口中另有一股高雅的酸味化了開來,並且有一抹清淡的甘甜彌漫其中……
    「明明…………」
    我情不自禁地打直了背。柚葉偷偷瞅了我的臉一眼。

    「明明就很好吃啊!」
    沉浸在美味中的我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太強大了!世上居然有如此好吃的東西啊!高級品果然不同凡響……」
    柚葉露出錯愕的表情看傻了。
    「來,芙紐也吃吃看。」
    我舀了一匙魚子醬湊近芙紐嘴邊。
    「咪嗚~」
    芙紐吃了一口後,隨即露出笑容,像是融化了一樣癱在桌子上。
    「呐,很好吃吧?多吃點!」
    「慢、慢著,雷恩。」
    「……幹嘛啦。」
    「還是讓本宮吃好了。」
    「現在才出爾反爾。你不是抱怨很難吃嗎?不是說吃冒牌魚子醬就好了嗎?」
    「本、本宮是同情你才分給你吃一點而已。還不快拿來!」
    「我才不要。這麼昂貴又美味的東西,才不分給你吃呢。」
    我又吃了好大一口魚子醬,故意吊柚葉胃口。
    「哎唷,快—拿—來—!」
    柚葉眼角噙著淚水,把身子探到桌子上頭朝我撲了過來。
    「啊,混蛋,不要硬搶啦!會灑出來耶!」
    「嗚哇~!你、你、你這無禮的家夥夥夥~!」

    火之公主、水之公主、生命公主以及死亡公主。七名公主裏現在有四名公主現身了。如今剩下的公主棺材還有黑暗公主、光明公主、和語言公主三個。

    據說洛依德又再度獲得了羅古盧帝國皇帝賦予的權力。
    想必他還會再利用羅古盧帝國的力量來搶奪棺材吧。
    假使哪天和羅古盧正式開戰,那將會是強大的敵人。
    盡管未來有可能開戰的預感使得我胸口隱隱作痛,但平穩的時光仍維持了好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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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7-10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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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0-7-16 14:08 |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大家好,我是田口一。
    這回舞台的核心是大海!說到海就會想到船!而說到船就會想到暈船!不準有其他異議!
    不知各位讀者會不會暈船呢?由於我鮮少有乘船的機會,因此不曾有暈船的經驗,不過我是那種搭乘交通工具都會暈得很嚴重的體質。雖然現在成年了以後就不會再暈得那麼誇張了,不過小時候隻要身體稍有不適,就連搭巴士和電車也會覺得惡心不舒服。
    若要提到特別慘痛的經驗,我曾「惡」的一聲從行駛於山路的巴士的窗戶嘔吐,也曾在電車的座位上「嘩啦」一聲吐了出來。真的是嘔吐得非常豪邁呢。
    ……對不起,聊這麼惡心的話題,對邊吃馬鈴薯片邊看的讀者十分抱歉。
    在遠足的巴士上,當其他同學都在唱歌玩接龍、和巴士小姐打成一片時,如果有看到有一個學生臉色蒼白地緊抓住嘔吐袋坐在前排的座位,那個人八成就是我沒錯。
    如果自己能再多一點勇氣的話,就能假借不舒服的名義向巴士小姐撒嬌說借一下膝蓋當枕頭了,我很懊惱自己怎麼都沒這麼做。
    ……話題扯遠了。
    不知道為什麼人就是會暈車暈船暈機呢?
    就算想藉著看書或打掌上型電玩讓自己分心,可是一直盯著小畫麵看反而會頭暈;即使眺望窗外景色也一樣,最後也會因為景色眼花繚亂而頭暈……(但也有一說是注視遠方景色比較難頭暈。)
    不過暈車也是有好康的事情的!
    那就是暈車時能枕在巴士小姐的膝蓋上……並不是!是可以在終於抵達目的地下車時,嚐到鬆一口氣的滋味。
    離開不安定的車內來到安定的地麵的安心感!終於戰勝交通工具的成就感!以及腳踏實地踩著大地,自己在那個當下和地球融為一體的和諧感!
    搭乘交通工具不怕暈的人,是一輩子都無法嚐到這種爽快滋味的!
    負責插畫的をん老師。本集也謝謝您精美的插畫。
    每回都承蒙關照的責任編輯。美術和校正的編輯人員。以編輯部為首的Media Factory社全體同仁。出版、物流等方麵的工作人員。


    將拙著送到讀者手上的各家書店。
    以及閱讀了本書的各位讀者。
    在此由衷地感謝你們。往後我們一定要再見麵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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